7月13日,星期五,上午11點30分
馬克一見凡斯,就怒氣衝衝地責問道:“我正在開會,你把我叫來幹什麼?”
凡斯坐進車裏説道:“把你叫來,保證是一起謀殺案。”
馬克狠狠地瞪了凡斯一眼,心裏明白凡斯表面上越是漫不經心,內心就越是胸有成竹。
我們在去博物館的途中,史蒂夫向馬克描述了他早上可怕的經歷。
馬克聚精會神地聽着,最後他轉向凡斯説:“這不過是一起暗殺事件,兇手從街上……”
“唉,”凡斯嘆了一口氣,搖着頭説,“你難道認為兇手會在大白天走進一傢俬人博物館裏,用雕像把仇人的頭骨敲碎嗎?他們至少得自備武器,找一個能夠輕鬆逃走的地方下手吧!”
“不過,”馬克説道,“我已經通知凱奇警官了。”
到博物館後,馬克讓一位在街上巡邏的警察守住門口,我們走上台階,進入大門。我注意到那道沉重的橡木門。據史蒂夫
説,這門上午還是敞開的,此刻已經關上。凡斯也注意到了,他
問史蒂夫:“你離開時把門關上了嗎?”
史蒂夫注視着門,好像試圖回憶他早晨的動作。
“我想不起來了。”他回答道,“當時我已亂了方寸……”
凡斯轉了轉門把,門居然被打開了。
“嗯,門是被關上了,不過沒有關死,也沒鎖……平時就是這嗎?”
史蒂夫驚訝地看着門説:“我根本不知道它是沒鎖的!”
我們走進大門,凡斯抬起手示意讓我們停下來,他獨自一人走向右邊通往展室的人口。我們隱約看到他小心地打開門,然後沒入黑暗,不見了動靜。
“蓋爾德死得真慘。”他回來時,臉色憂鬱,“到目前為止,好像還沒有其他人發現這裏發生的事。”他領我們退了出去,重新關上前門。
“我們不應該未經通報就進來。”他解釋道,“咱們照規矩行事,看誰來開門。”他按響了門鈴。
幾分鐘後,一個男人出現在門口,他身穿管家制服,面容枯鎬,從門後探出頭來,向史蒂夫點頭致意,同時冷淡地看着我們。
“你就是鮑勃吧?”凡斯問道。
那人點了點頭,目光冷冷地上下打量着我們。
“布什博士在嗎?”凡斯問道。
鮑勃疑問地看着史蒂夫,得到他同意後,才把門打開。
“布什博士正在研究室裏工作,我怎麼通報您呢?”
“先別打擾他,鮑勃。”凡斯邊走邊説,“布什博士整個早上一直都在研究室裏嗎?”
鮑勃謹慎地停住腳步,疑惑地看着凡斯。
凡斯微笑着説:“鮑勃,你提高警惕是對的,但今天非同往常。我們來這兒的目的,是為了調查一件謀殺案。”
鮑勃向門外看了一眼,見到樓梯上的警察,臉色頓時發白。
“早上9點鐘布什博士就在研究室了。”他回答説,“我給他送進早餐後,一直沒離開前廳。”
史蒂夫説:“布什博士的研究室在大廳後側。”他指了指走廊盡頭一扇遮有布簾的門。
“他現在能聽見我們的聲音嗎?”馬克説。
“不,那扇門加了隔音墊。”史蒂夫解釋説,“研究室是他私人密室,任何聲響都傳不進去。”
鮑勃正要悄悄退下。
“再等一會兒,鮑勃,”凡斯喝住他,“屋裏面還有誰?”
鮑勃只得又轉回來,聲音顫抖地回答説:“哈羅德先生在樓上,他身體不太舒服……”
“哦,是嗎?”凡斯説,“其他人呢?”
“9點左右,布什太大出去了,好像是去採購。後來桑迪先生也出門了。”
“特蕾西呢?”
“她在樓下的廚房裏。”
凡斯抽着煙,問道:“蓋爾德先生上哪兒去了?他今天早上不是應該來嗎?”
“他已經來了……先生,我差點兒忘了,布什博士也許正同
他在一起。”
“噢,應該是這樣。蓋爾德先生是幾點鐘來的?”
“大約10點左右。”
“是你為他開的門嗎?”
“是的,先生。”
“他來以後你通知布什先生了嗎?”
“沒有,先生,蓋爾德先生叫我不要打擾布什博士。他説他來得早了點兒,想趁這時間欣賞欣賞博物館新進的文物。”
“他是直接進入展室的嗎?”
“是的,先生,是我給他開的門。”
凡斯説:“還有一件事,飽勃,我剛才發現大門沒鎖,看樣子不用按鈴就可以進來……”
鮑勃趕緊走到門口看了看説:“奇怪。”
凡斯走到他身旁,看着他問道:“為什麼?”
“蓋爾德先生10點鐘來的時候,門是鎖着的。”
“不對!鮑勃,”史蒂夫忍不住插嘴説,“我10點半來的時候門已經開了——”
凡斯勸慰地説:“史蒂夫,先別急!”他轉向管家,問道,“你給蓋爾德先生開門後,你去哪兒了?”
“我在畫室裏。”鮑勃指了指大廳左側一扇門説。
“你在那兒待了多長時間?”
“直到十分鐘前聽見你們按門鈴。”
“你沒有聽到史蒂夫先生進出前門嗎?”
“沒有,先生……當時我正在用吸塵器打掃地板,可能噪音太大——”
“原來如此,你怎麼能肯定布什博士一直在研究室裏?”
“先生,畫室門開着,如果他從研究室出來我能看見。”
“如果他直接走進展室,然後又悄悄地從大門離開呢?你不是也沒聽見史蒂夫先生進出嗎?”
“先生,布什博士只穿了件睡衣,罩着唾袍,他外出的衣服還在樓上。”
“還有一個問題,蓋爾德先生來了以後,前門鈴還響過嗎?”
“沒有,先生。”
“也許它響過,是特蕾西開的門。因為吸塵器的噪音很大。”
“不會的,先生,聽到門鈴響,特蕾西會先來告訴我。她在下午之前不會換上正式衣服,所以她從不在早晨為客人開門。”
凡斯對鮑勃説:“我暫時就問這些,鮑勃,事情是這樣,蓋爾德先生出了一點兒意外,我們現在要去看看現場,你得注意保密,明白嗎?”他的口氣十分嚴肅。
鮑勃愣住了,臉色慘白,像是生了重病。我看他幾乎要暈過去。
“當然,先生,我懂。”他用盡力氣才説出幾個字,然後離開了。
凡斯低聲在馬克耳邊説了幾句,馬克立刻叫門口站崗的警察進來。
“在這兒看着。”他命令道,“凱奇警官來了以後,讓他立刻來見我,我們在那裏……”他指了指展室的門,“如果有人進來,別讓他按門鈴,先通知我們,知道嗎?”
馬克説完,和我們一起走進展室。
展室的面積很大,房間兩側的牆上,有幾扇玻璃窗,沿牆擺放着幾隻大橡木櫃,櫃子上方也有幾扇窗户。兩側窗户的窗簾全是拉上的,後面的小窗則沒有。陽光還沒有從小窗照射進來,房間裏很昏暗。
我們站在展室門口的樓梯上向下看時,我注意到房間後面還有一道螺旋梯和這邊的樓梯相對。
我朝對面的角落尋覓着,試圖看清死者。可是那個角落正好在陰影裏,只能隱約看到橡木櫃前一片狼藉。
凡斯走向窗户,拉開窗簾,陽光頓時灑進昏暗的房間。我不由眼前一亮,一座豪華壯麗的博物館呈現在我的眼前。
這裏的展品琳琅滿目,都是珍貴的文物。有埃及第十八王朝女王的紀念塔,上面刻有她事蹟的銘文。有第十九王朝墓穴裏的浮雕,堪稱稀世之寶。還有第二十二王朝的黑色花崗岩石棺,石棺兩側都刻着難懂的銘文。樓梯口矗立着一尊第四王朝國王鑄像,它旁邊是一排木乃伊標本,給人一種奇怪感受。展室中央,圍繞着兩根樑柱放着展示櫃,上面有許多精緻的藝術品和木雕。兩根樑柱問還有一張約十四英尺長、用天鵝絨蓋着的橢圓形桌子,上面擺着一排排石制的香水瓶、藍色廣口瓶、磨砂玻璃水瓶等等。除此之外,還有一個長方形玻璃展示櫃,裏面的物品更是五花八門:景泰藍胸飾和項鍊、彩陶護身符、貝殼制的腰帶、瑪淄手鐲、戒指、烏木扇,以及許多從上古埃及直到托勒密王朝流傳下來的各式聖甲蟲飾品。
凡斯把窗簾拉開後,我們立刻朝房間後面走去,蓋爾德的屍體赫然出現在我們眼前。他臉朝下俯卧在地,兩腿微微縮在身體前,手臂高舉過頭,彷彿想抓住角落那等真人般大小的雕像的腳。我曾經在什麼地方見過這個雕像,可是不知道它的名字。
凡斯把目光從屍體挪回那座雕像上,那是一座棕色石灰石狼麪人身雕像,他手裏握着一根權杖。
“這是阿奴庇斯。”他説,“埃及民間傳説中的死神。他象徵着勇敢,引導人的靈魂前往安息之地。如果沒有阿奴庇斯的指引,靈魂將永遠無法安息。”
凡斯默默地看了一會兒阿奴庇斯威嚴的面容,又把目光轉回到地上的死屍。
一座約兩英尺長的黑色雕像斜插進死者的腦後,周圍是一片暗紅的血跡,我注意到血跡邊緣有塊污跡,在上了蠟的地板上留下一條長長的痕跡。
凡斯沉重地説:“致蓋爾德於死命的雕像叫薩黛拉,是埃及神話裏的復仇女神,專門懲罰邪惡,也是破壞與毀滅的化身。埃及人深信她的威力,廣為流傳着她復仇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