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3日,星期五,下午4點15分
馬克在房間裏來回走着,嘴裏念念叨叨的。
凡斯朝他狡黠地笑着。
馬克看了看凡斯,説:“我知道你已有了主意,説出來吧,下一步該怎麼辦?審訊桑迪嗎?”
“是的!”凡斯嚴肅起來,“這小子很倔強,一直扮演着主要角色,該輪到他出場了!”
馬克示意凱奇叫人把桑邊帶來,不一會兒,桑迪被領進來。
“現在我就在這兒。”他做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要怎麼樣隨你們便!”
凡斯問道:“這屋裏存放了一些鴉片,你知道嗎?”
“是嗎?”桑迪看了凡斯一眼反問道。
“難道你不知道?”凡斯抽着煙説,“我們以為你和史蒂夫先生負責管理藥品。”
桑迪似乎有些驚訝,沉默了幾秒鐘,才問道:“是瑪麗亞·凱麗告訴你的吧?”
“她不該説嗎?”凡斯別有含意地問。
“樓上的櫃子裏經常放些鴉片,大概有一瓶。”
“最近你把它拿到你的房間裏用過嗎?”
“是誰説我房間裏有鴉片?”桑迪問。
凡斯向後一靠,説:“這並不是什麼重要的事,鴉片現在已經不在你那裏了。桑迪先生,今天早上你和布什太太吃完早餐上樓之後,又回到早餐室去過嗎?”
“沒有!是……”他忽然又改口説,“我不記得了……”
凡斯突然站起來,厲聲地説道:“不要費神去猜布什太太對我們説過些什麼,如果你不老老實實回答我的問題,我就把你關起來!現在我們想要知道真相,你給我好好回答。説,今天早晨你是否又回到早餐室去?”
“沒……沒有!”
“這就對了!”凡斯説,“現在,桑迪先生,我們得冒昧地問一個個人問題——你是否和布什太太彼此相愛?”
“無可奉告!”
“沒關係!你不説,我也是知道的,只要布什不死,你是不會死心的,是這樣嗎?”
桑迪沉默着一言不發。
“我還知道,”凡斯語氣和緩了一些,説道:“蓋爾德先生在遺囑裏給你留了一筆不小的財產,如果布什博士要求你為他的考古事業提供資金,你會同意嗎?”
“我一直支持他的考古研究,即使他不求我,我也會主動幫他。”他的眼裏閃過一股狂熱,“哪伯瑪麗亞·凱麗反對我,我也會不惜違揹她的意願這麼去做……”
凡斯問道:“你認為她會反對?”
桑迪搖搖頭説:“那倒不是,只要是博士希望她做的,她都會去做。”
“她是一個順從的女人吧?”
桑迪説:“她誠實,忠實於丈夫……”
“是呀!”凡斯吐着煙圈説,“從你的話裏我聽出來,布什太太對自己的丈夫似乎並不滿意?”
“就算是這樣,”桑迪生氣地説,“她也不會輕易表現出來。”
凡斯點點頭説:“桑迪先生,家裏除了布什博士之外,還有誰用克諾牌鉛筆?”
“不知道,我也是聽你剛剛説了之後,才知道博士用這個牌子的鉛筆。”
“你今天早上看到布什博土了嗎?”
“沒有,我下樓吃早飯時,鮑勃跟我説布什博土正在研究室裏工作。”
“那麼,你去大都會博物館之前,到展室裏去過嗎?”
“是的!”桑迪説,“我常吃完早飯後到展室裏去,這幾乎已經成為我每天必做的事。因為我是副館長,有責任保管好它們,另外,就我個人而言,我對這裏的每件文物都有很強烈的情感。”
凡斯點點頭,又問:“今天早上你是幾點到展室裏去的?”
桑迪猶豫了一會兒,説道:“9點以後我離開家,走到第五大道時,忽然想起今天忘了到展室裏去看看。不知為什麼,我莫名其妙地擔心起來,非回去看看不可,也許是因為昨天才進了一批新貨,我想還是先回去看一下。我用鑰匙打開大門,直接走進展室……”
“那已是9點半了吧?”
“差不多。”
“沒有人看見你又回來?”
“大概吧!至少我沒有看見任何人。”
凡斯説:“我想你説的差不多了……如果你不反對,接下來就讓我替你説吧……”
“用不着!”桑迪狠狠地把煙頭扔進桌上的煙灰缸裏,説:“我會説出一切的!如果你們聽了以後不相信我,可以逮捕我,但我不會退縮的!”
凡斯嘆了口氣,説道:“真有志氣!”他掃了桑迪一眼,“今天早上你離開展室去大都會博物館之前,遇到了你舅舅!”
“那又怎麼樣,對,我是看到他了!”桑迪態度強硬地説,“你們説怎麼辦吧!”
“既然你遇到了你舅舅,那你在展室裏一定呆了至少半個小時!”
“沒錯!”桑迪不明白凡斯為什麼這麼説,“我正在試着讀挖
掘出的莎草紙上的文字,比如……‘阿克哈特’、‘瓦希’、‘塔姆’等,很久了,我翻譯不出這幾個字。”
凡斯也低下頭想着,不久愁眉漸展。
“阿克哈特’……‘瓦希’……‘塔姆’……”他重複着,“阿克哈特’前加沒加上限定語?”
桑迪連忙説:“野獸毛皮的限定語。”
“至於‘瓦希’,會不會是‘瓦思’?”
他遲疑了一下,不安地看着凡斯説:“是‘瓦希’,我沒記錯……‘塔姆’後面還有兩個相連的符號。”
“現在,情況越來越有意思了。當你正在苦苦思索這些文字時,你舅舅正好走了進來……”
“是的,布萊恩舅舅走進大門時,我正坐在書桌旁邊。當時屋裏很暗,他沒看見我,直到下了樓梯,來到展室。”
“後來呢?”
“我知道他是來看新文物的,所以我先離開了,去了大都會博物館……”
“你舅舅走進展室的時候,精神好嗎?”
“跟平常沒什麼兩樣——也許,有點不高興。但他每天中午以前都不太高興,沒什麼。”
“你是跟他打過招呼後,立刻離開的嗎?”?
“是的,我馬上就走了。因為我發現已經耽擱了很長時間,所以走得很匆忙。另外,我知道他和布什博土有要事要商談,不敢打擾他們。”
“在後來的二十分鐘裏,”凡斯説道,“也就是10點到10點20分之間,史蒂夫先生進展室之前——你舅舅被人殺害了。”
桑迪不禁顫抖了一下。
但是,他又抬起頭説,“我與謀殺案沒有關係!信不信由你!”
凡斯站起來,冷笑着説:“我不喜歡你這樣對我説話,桑迪先生。你最好老實點!現在回答我的問題,否則我們會真的逮捕你——以及殺害蓋爾德先生的同謀布什太太。”
凡斯的話句句刺人桑迪心裏,使他驚駭不已。
“為什麼把布什太太也牽連進來!她跟這件事兒一點關係都沒有!”他大聲喊道,“如果能讓她擺脱嫌疑,我願意承擔一切!”
“別説大話了。”凡斯坐下來説,“還是從頭説起,為什麼你下午回來,聽到你舅舅的噩耗時,沒有告訴我們上午你曾遇見過他?”
“我當時都蒙了。”他結結巴巴地説,“怕被牽連,還有……我説不上來。不過,那時該告訴你們……”
凡斯説:“可你剛剛還義憤填膺地情願承擔一切呢。那才是真情流露呢。現在讓我來替你解釋吧。開始,你拿自己當賭注,看看是否有人知道早上你與蓋爾德先生見面的事。但是,假如你開始就對我們講真話,説你在早上確實見過你舅舅,那麼我們就不會懷疑你了。”
桑迪沒有吭聲,凡斯接着説:“先別後悔了,你説9點半到10點這段時間裏,在展室裏幹了些什麼?”
桑迪無力地説:“我寫了封信。”
“給誰寫?”
“我不想告訴你!”
“可以理解。”凡斯報以一笑,“那麼請問你寫信用的是哪種語言?”
桑迪的臉色頓時蒼白,放在膝蓋上的手也顫抖起來。
他嗓音沙啞地問:“你這是什麼意思?”
凡斯抬起頭,盯着桑迪説:“我知道你那封信用的是埃及象形文字。”
桑迪顯得情緒緊張,眼睛睜得老大。
“是嗎?為什麼你這麼説?”
“一定要我解釋嗎?”凡斯説,“答案很簡單,我甚至知道你這封信是寫給誰的,如果我不是傻瓜,收信人應該是布什太太吧7”凡斯説着笑起來,“你剛才説莎草紙上有三個你一直無法理解的字,那是‘阿克哈特’、‘瓦希’、‘塔姆’這三個字。我想既然它們是莎草紙上的文字,古文研究者肯定已經翻譯出來了,你沒必要琢磨那麼久。如果真是很難看懂的話,那上面的生僻字必定不少,我很好奇你為何只挑了這三個字,更奇怪你跟我們説這三個字你自己也不太懂的用意。稍有研究的人都知道,這三個字是埃及文中很常用的詞彙,‘阿克哈特’如果不加限定語‘特’,是指活着的人;‘瓦思’跟‘瓦希’是同義詞,快樂或幸運的意思;你最後説的是帶有兩個相連符號的‘塔姆’,這個字我不清楚,但我知道‘塔思’是走到盡頭或結束的意思,我説的對嗎?”
桑迪聽得瞠目結舌。
“真不可思議!”他喃喃自語道。
“據此我推測,”凡斯繼續説道,“一般人對這三個字很熟悉,所以你就只説它們罕見的變體,企圖掩人耳目,因為很少有人聽得懂。只是此時此刻這幾個字無疑有傳遞消息的嫌疑。收信人瞭解它的含意,而我就憑這三個詞彙,也差不多能讀懂讀出信的……”
凡斯停了一會兒,又説:
“信的內容大概是説:這個活着的人(阿克哈)擋住了你的快樂或幸運(瓦思)的道路。你希望這狀況儘快走到盡頭或結束(塔思),……是這樣嗎?”
桑迪無法掩飾他的驚訝。
“我服了。”他終於説道,“正是這意思。瑪麗亞·凱麗對古埃及象形文字的認識非常熟悉,她對墓碑上各種古代書法都瞭若指掌。多年前我就向她提議,我每週用古文字寫一封信與她聯繫,當做練習。我這麼做已經多年了,她總是耐心糾正我的錯誤,指導我語法。今天早上,我回到展室以後,想起大都會博物館10點才開門,於是決定先給她寫一封信。”
凡斯道:“你信裏的措辭顯示出你似乎對什麼事不滿。”
“是的!”桑迪説,“所以我才撤了謊。但是這封信沒有一點兒惡意,我知道寫那些文字很愚蠢,但我真的無意傷害任何人。
這只是一篇習作,不是什麼傳遞消息或密信。”
凡斯問道:“這封信現在在哪兒?”
“在展室桌子的抽屜裏。布萊恩舅舅走進來時,我還沒寫完,匆忙間扔進了抽屜裏。”
“你準備要寫的‘阿克哈,、‘瓦思’和‘塔思’都用上了嗎?”
“是的,先生!”
“謝謝你的坦誠。”凡斯冷冷地説,“現在麻煩你走一趟,為我們拿來那封信,我急於親眼看一看。”
桑迪急忙跑出房間,幾分鐘後他神色驚訝的回來説:“那封信!不見了!”
“喔,真可惜!”
凡斯自言自語地靠在椅背上,忽然間他跳了起來。
“你是用什麼紙寫的?”他壓抑着興奮問道。
“黃色便箋,就是書桌上常放着的那種……”
“你是用鉛筆還是用鋼筆寫的?”
“鋼筆,綠色墨水,我一直用這種墨水……”
凡斯打斷他的話:“可以了,你上樓回房間去吧……在那兒等着。”
“但是,凡斯先生,我……很擔心那封信。它怎麼會不見了呢?”
“我怎麼會知道?”看得出凡斯也在極力掩飾着他的困惑,“你應該知道私人信件應當保管得越隱秘越好。”
“我沒把它放在心上……”
“哦,這我就不得不懷疑了。”凡斯嚴厲地説,“現在請你回房間去,我還會找你談的,照我説的去做。”
桑迪只好一聲不吭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