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3日,星斯五,下午5點15分
布什在書房裏等我們。他看上去疲憊不堪,頭上的蘇格蘭呢帽壓得低低的,蓋住了雙眼。
見到我們進屋,布什抬起眼睛,聲音顫抖地説:“你們是不是該逮捕我了?啊,上帝,其實我……”
凡斯走近他説:“彆着急,博士。不用難過,沒人要逮捕你。但你必須解釋清楚你為什麼要逃跑。”
布什説:“我害怕極了。每個證據都對我不利,分明是有人恨我,非要把我置於死地不可!而且這還不算完,還會有別的事發生。殺死蓋爾德的人不會就此罷手,除非我被關進監獄,他才會罷休。所以我必須得逃走。可是現在你們又把我帶回來,讓我面對比死去的蓋爾德更可怕的命運……”
“我明白,博士,”凡斯不耐煩地説,“你告訴我,是誰負責管理品?”
“我想想……”布什目光低垂,不安地揉着他的衣角。
“換個問題。”凡斯無奈地説,“你是否可以告訴我們,布什太太對埃及象形文字有研究嗎?”
布什好像很驚訝,好一會兒才説:“當她還是個孩子時,她父親亞伯拉罕就教過她古埃及文,後來她又跟我做過古墓誌銘的翻譯工作……”
“哈羅德呢?”
“他只是一知半解。這不奇怪,他沒上過什麼學……”
“桑迪先生懂得古埃及文嗎?”
“是的,他對象形文字接觸較廣,文法相比之下稍弱一點。而史蒂夫是個才子,雖然他有毛病,但我還是得承認他的造詣不低。”
“謝謝你的解釋,博士。”凡斯説,“今天下午史蒂夫先生離開這兒之前,曾經到樓上去了一趟。我猜他是去看你的。”
“是的。”布什説,“史蒂夫是個心地善良的人。”
“他對你説了些什麼?”
“沒説什麼,他祝我好運,並説他會永遠支持我,只要我需要,他就會挺身而出。”
“你們談了多長時間?”
“很短,也就一分鐘吧,他很快就走了,説是回家去。”
“我還有一個問題,”凡斯説,“你覺得在這兒有誰最想把你捲進這謀殺案裏?”
“對此,我不想回答,也拒絕猜測,但是你該明白,確實有人想陷害我,不是嗎?你真該逮捕我,凡斯先生!只要把我從這兒帶走,怎麼都行。”説到最後,他幾乎是在哀求。
“鎮靜點,博土。”凡斯説,“你不會遇到什麼災難的,現在你回到房間去,靜靜等待明天的到來。讓我們來處理這案子,好嗎?”
“但你不知道兇手是誰呀!”布什憂心仲仲地説。
“我們已經有所收穫。”凡斯的冷靜態度稍稍平息了他的恐慌,“我們只是想再等等,目前的證據還不足,兇手只要發現一招不靈,必定會採取下一步行動的,只要他一露頭,我們就可以活捉他了。”
“可是,萬一他直接衝我來呢?”布什説,“栽贓不成,説不定他會採取更激烈的手段!”
“不會的。”凡斯簡短地回答道,“如果你不放心,可以打這個電話找我。”他在卡片上寫下他的電話號碼,遞給布什。
布什急忙接過來,放進外衣口袋。
“那我回樓上去了。”他心煩意亂地邊説邊慢慢走出書房。
馬克不安地問道:“要不要對布什加強保護,以防發生不測?”
“別擔心。”凡斯平靜地走到宙前,在那兒站了一會兒,接着説道,“警官,我想找桑迪談幾句。另外,叫樓上的海納希走吧,那兒不需要他了。”
凱奇感到不解,但還是走回大廳,去叫海納希撤回。
桑迪走進書房,凡斯看都不看他一眼,説道:“桑迪先生,我要是你的話,今晚我肯定會老老實實待在房間裏,也不再寫什麼信。而且離展室越遠越好。”
桑迪不知所措地看着凡斯的背影。
“但如果有人膽敢於什麼壞事……”他説道。
凡斯輕輕嘆了一口氣,説:“別以為自己很堅強!老實説,連我都有點兒受不了了。”
桑迪欲言又止,生氣地離開書房。
凡斯走到桌子旁,説:“現在再跟哈羅德説句話,然後,我們就可以回家休息了。”
幾分鐘後,哈羅德站在我們面前,眼神依然是平靜而迷離。
“哈羅德,”凡斯説,“今天晚上你得好好保護這家人!”
“是,先生,我理解你的擔憂,薩黛拉也許會回來完成她未完的事。”
“她難道不知道累嗎?哈羅德,史蒂夫先生在歐文廣場附近的住所門牌是幾號,你知道嗎?”
“九十號!”哈羅德顯得很感興趣。
我們離開布什家後,凡斯説先去歐文廣場。
“一定得讓史蒂夫知道事情的進展才行,要不總覺得欠了他什麼似的。”他對我們解釋説。
我們來到一個殖民時代建築風格的院落,凡斯按了門鈴。
史蒂夫開了門,看到我們,似乎鬆了一口氣。
“這幾個小時真是有生以來最難熬的時光。”他説,“我一直在分析這件事,剛才還差點兒跑回去看看。你們進展得如何了?”
“還算有收穫。”凡斯説,“不過還沒有什麼實質上的突破。我們決定先讓事情自然發展,給兇手一個機會,讓他在這段時間裏先沉不住氣。只要他再來點兒花樣,我們就可以當場抓住他。”
史蒂夫看着凡斯説:“也許我和你想到一起去了。其實我還沒有充分的理由解釋殺死蓋爾德的動機,除非謀殺案後面還有更復雜的原因……”
“很可能你我都得到相同的結論了。但我們還不能輕舉妄動,因為我們還沒有掌握明確的線索。我來是告訴你一件事,布什今天下午企圖逃往境外,要不是凱奇警官的一個手下阻攔,現在他可能已經在蒙特利爾了。”
我本來以為史蒂夫聽到這個消息會很吃驚,沒想到他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我不覺得意外,他心情緊張,這不能責怪他,情況對他也太不利了。”史蒂夫吸着煙,偷偷瞥了凡斯一眼,又説,“我越想就越覺得有一種可能……”
凡斯打斷他説:“但是我們不能只依靠可能性,我們需要的是證據。”
“恐怕不樂觀。”史蒂夫説道,“這裏面的圈套很巧妙。”
“對!這就是這案子最突出的特點,我現在把寶都押在這些巧妙的圈套中了。你該相信我,我並不像外表那麼遲鈍。我裝作受了愚弄,是要讓兇手以為他的計劃能成功,但遲早他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
史蒂夫沉默了一會兒才説:“我欣賞你的自信,凡斯。但我認為,你恐怕永遠無法給這兇手定罪。”
“可能。”凡斯説,“但我仍衷心希望你繼續關注事情的發展。只是要小心,殺害蓋爾德的人冷酷無情。”
“謝謝你的提醒,”史蒂夫走向壁爐,靠在大理石爐架上,“有關這個案子我還可以告訴你更多!”
“我相信你有這能力。”凡斯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他似乎早就知道史蒂夫會這樣説,“只是現在還沒有討論的必要。”他站起來,朝門口走去,同時跟史蒂夫揮手告別。
“凡斯!”史蒂夫急切地叫了一聲,“你今天還會去布什家嗎?”
“不,要等時機成熟再去。”凡斯有點兒不耐煩地説,“你問這個幹嗎?”
史蒂夫情緒激動地猛抽了幾口煙,皺緊眉頭説,“沒什麼。我只是有些不安,誰也不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麼事。”
“不管發生什麼事,史蒂夫,”凡斯説,“布什太太都是安全的。我們可以信任哈羅德。”
“對。”史蒂夫會意地點點頭説,“我有什麼消息會馬上打電話通知你。”
我們回到凡斯的寓所,坐在他家頂層的花園裏。沉默中,我們遠眺着街上的夜景。柯瑞為我們每人調了一杯香擯酒,我們在夏日星空下,抽着煙,喝着酒,耐心等候,期待着事件的發展。
午夜剛過,12點20分,凡斯期待的事終於發生了。柯瑞走來,手裏拿着電話,遞給凡斯。
凡斯拿起話筒,“是的,是,發生了什麼事?”他聲音低沉,眯着眼睛聽了一會兒後説,“我們這就過去。”他把電話交給柯瑞,低垂着頭,沉思了許久,“我沒有想到,”他自言自語地説,“不應該這樣!”
忽然,他像遭到電擊似地渾身一震。
“但是我不是一直期待着這種事發生嗎!”他的眼裏閃着光,“快,馬克,給凱奇打電話,讓他立刻去布什的展室與我們見面。”
馬克焦急地問道:“誰打來的電話?發生了什麼事?”
“是布什,他説他家裏發生了一件未遂謀殺案,我們馬上去他那裏!”
馬克從柯瑞手裏始過電話,接通了凱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