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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My Way(自己的路) 成長之痛是人生必經的一個階段

    二十四小時開機?喬莉一愣,這意味着什麼?她人生二十七年,還從來沒有從一個異性嘴裏,聽到過如此温暖的話語。陸帆説:“你先回去,洗把臉,鎮定一下情緒。”

    “好。”喬莉低着頭,一步步地走了下去。陸帆看着她的身影在樓梯的拐角處消失不見,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他的感覺還是很不舒服,他想來一枝雪茄,或者一杯紅酒,他想倒在一張沙發上,什麼都不想,好好地睡一覺。他默默地站在樓梯口,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才慢慢往下走,回到了公司門口。

    進了銷售區,銷售部的人看見了他,都站了起來,他看了一眼喬莉坐的地方,人不在,桌上也沒有電腦,她躲在什麼地方,還是離開了公司?

    “陸總,你真的要走?”一個銷售問。

    “晶通外包是公司的大業務,我去支持也是應該的。”

    “出任中方經理,你是在公司內部調動,還是……”

    “既然是中方經理,當然是被晶通集團聘用,”陸帆笑了笑,“我要離開公司了。”

    “可是,”一個銷售看了他一眼,到底忍不住説了出來,“你等於離開了外企,去國企了。”

    “國企很好,”陸帆説,“這幾年國企勢頭很猛,將來未必不是一個方向。”

    “説得好,”白重叫了一聲,然後朝陸帆伸出手,“陸總,恭喜啊!”

    陸帆微微一笑,和他輕輕一握,“沒什麼好恭喜的,都是為了公司。”

    “大項目,大經理,”白重説,“總比當個總監強。”

    眾銷售沉默不語,有的覺得白重什麼都不懂,有的覺得他説得也有道理,有的則想,七億大單剛簽完,能跑的都跑了,這單子裏到底有什麼勾當?……這時,陸帆輕輕拍了拍手,“趁大家都在,我宣佈一個好消息,明天是二十四號,平安夜,我請大家吃飯。有想來的,都報名。”

    “真的呀,陸總?”翠西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人羣之外,“我們市場部的能不能來?”

    “沒問題。”陸帆説。他又瞄了一眼喬莉的座位,還是沒有人。讓她平靜一下也好。“大家都去工作吧,我會把明天晚上的地點羣發給大家。”

    眾人聽了這話,都散了開來,工作的工作,私下討論的私下説去了。陸帆轉過頭,回到辦公室,還沒有走到門前,便瞧見了車雅尼。

    “嗨。”陸帆心裏一緊。他覺得自己是有點欠喬莉的,但他不認為自己欠了車雅尼什麼,可每當他看到車雅尼的時候,他就有一種欠了她的感受。

    “嗨,”車雅尼説,“明天晚上請客?”

    “是啊,”陸帆説,“你來嗎?”

    “你想請我?”

    “為什麼不?”

    車雅尼點點頭,笑了一下,“我來。”

    第二天晚上,賽思中國銷售部、市場部浩浩蕩蕩十多個人,一起來到一家大酒店。陸帆在這兒買了二十張餐券,可以邊吃飯邊看錶演。其他的節目還在其次,最吸引人的是郭德綱的相聲。除了白重、孫諾、車雅尼、翠西等人之外,狄雲海也到了。大家送陸帆也就罷了,見到雲海,那份親熱又增了三分。翠西説:“傑克,你來是歡送弗蘭克呀,還是和老同事聚餐啊?”

    “都有,都有,”雲海呵呵笑道,“難得見到大家,特意過來湊個數,反正是弗蘭克花錢,我不來白不來。”

    眾人哈哈笑了。雲海又説:“今天晚上還有郭德綱的相聲,”他手朝上一舉,學着相聲裏的話,“狄雲海,你是一個偉大的人。”

    眾人笑得更厲害了。陸帆坐在一邊,沉默不語。他沒有云海的本領,可以很快令所有人歡笑而温暖,但是他很喜歡這種感覺。他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沒有喬莉的信息,連祝賀的短信都沒有,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

    白重拿起酒瓶,“這酒不錯,陸總,你發個話,今天晚上這酒怎麼喝?”

    “今天過節,”陸帆不想再操心了,“大家放開來喝,能喝多少就喝多少,開心就行。”

    “好!”白重立即開始倒酒,“大家聽着啊,這可是陸總説的,大家夠兄弟的,就要把酒喝好。”説完這話,他就開始後悔,怎麼又把“兄弟”這個詞帶了出來?他給雲海倒酒的時候,雲海哈哈笑着接過了酒瓶,“白經理,有兄弟在,怎麼敢勞您大駕呢?”

    眾人一起樂了。白重心想,早就聽説公司有個超級大好人狄雲海,今天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啊,是個和氣人。雲海給陸帆倒了大半杯,陸帆説:“要倒就倒滿。”

    雲海看了他一眼,心想今天你是主角,大家都會找你喝酒,你自己再要喝,豈不是麻煩了。他給陸帆倒了滿杯,接着,又給車雅尼倒。車雅尼默不作聲地看着雲海,雲海倒得很慢,等着她喊停,但一直等酒倒滿了,車雅尼也沒有説一句話。最後,她給了雲海兩個字:“謝謝。”

    雲海覺得今天晚上有些異樣,心想自己還是少喝一點吧,替陸帆把持一點大局。這時宴會已經正式開始,各桌的人都開喝起來。眾銷售有的想讓陸帆多喝一些;有的聽説陸帆雖然很少端杯,卻是海量,想趁機試試他到底能喝多少;還有的純屬起鬨,圖個熱鬧。這一杯一杯地喝下來,不到半小時,陸帆已經連幹了三十多杯,不要説雲海,就連其他一兩個銷售也有些擔心了。而白重卻大為意外,他沒有想到陸帆的酒量這麼好,於是酒興大起,不斷地拉着陸帆喝酒,又找出各種理由,煽動在座的女士向陸帆敬酒。

    酒越喝越多,陸帆的臉越來越白,在昏暗的酒店燈光中,越發顯得他膚色白皙,不見一絲血色。雲海見勢不好,伸手攔住了眾人,“我有個請求,請大家一定要答應我。”

    眾人一愣,“什麼嘛,説説説!”

    “馬上郭德綱要表演了,大家能不能不喝酒、不説話,讓我安靜地聽段相聲?我可是鋼絲啊。”

    眾人都樂,有的也知道,他是給陸帆擋酒。白重這會兒已經喝了大半斤白酒,舌頭都開始打結了,“沒……沒問題,兄弟要聽相聲,改天我買張票,專門請你聽。”他的話還沒説完,全場已經爆發出一陣掌聲與笑聲。

    圓圓胖胖的郭德綱走到台上,台下立刻響起“咦——”聲,聽着像噓聲,其實是喝彩。相聲説:一個人為了體驗一下當有錢人的感覺,一咬牙進了家大酒店,點了盤八十塊錢的魚翅炒飯。炒飯上來後,他沒有吃到魚翅,就把廚師找來了,廚師一鞠躬:我就叫魚翅!

    台下“咦”聲一片,掌聲一片,笑聲一片。賽思中國眾人笑得是前仰後合。雲海輕輕一拉陸帆,附在他的耳上悄聲問:“安妮怎麼沒有來?”

    陸帆苦笑了一下,在雲海的耳邊説:“她在生氣,覺得我們聯合騙了她。”

    雲海一愣,“她這麼想?”

    “隨她吧,”陸帆説,“過完新年再説。”

    雲海點點頭,繼續聽相聲。陸帆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傑克什麼時候這麼關心喬莉了?現在大家都在聽相聲,他卻關心着喬莉……他把目光投到了台上。台上的相聲正在把生活的無奈,説成一個又一個笑話,而台下的人們,正因為明白這種無奈,才能哈哈大笑。陸帆看着男女同事們推杯換盞、喜笑顏開,不禁一陣茫然。這樣的生活到底有什麼意思?突然,雲海拉住他,“弗蘭克,我妹妹找我,我得回去。”

    “現在?”陸帆哈哈一笑,“傑克,美女有約吧?”

    “真是我妹妹,她打了好幾個電話。”

    “走吧,走吧!”陸帆根本不相信他的鬼話,“美女約你就好好陪她吧!”坐在旁邊的人聽見了,都哈哈大笑起來。翠西打趣説:“傑克,還沒到十二點,就急着往回趕啊?”

    雲海看了看陸帆,一方面不知道妹妹和妹夫發生了什麼,打電話來又哭又講;另一方面,他很擔心陸帆,覺得他今天狀態有些不對,便説:“弗蘭克,你當心一點,別喝太多了,有事打電話。”

    “行了行了,你走吧。”

    雲海又拉過一個不喝酒的銷售,交代他看着點陸帆,晚宴結束後,開陸帆的車送他回去。銷售滿口答應,雲海這才離席而去。陸帆看着雲海的背影,心中一動,莫不是喬莉找他?以前在公司也是這樣,喬莉有什麼事情,都是找雲海。她就像只渾身是刺的刺蝟,只有紮在雲海這個棉花包上,才沒有效果。陸帆覺得有些悶,一股酒意湧了仁來,他拿起了杯子,“今天是過節,大家都要喝得高興,我敬你們。”

    眾人一起叫好,都喝了一杯。“説實話,”孫諾説,“其實今天應該是全家團圓的日子,但是我家在香港,所以今天和大家一起過節,我很高興。陸總,雖然你要離開了,但是我仍然感謝你請我來過節,我敬你一杯。”

    “説得好,”陸帆的酒意更重了,“今天是閤家團圓的日子,但我父母都不在北京,所以你們就是我在北京的親人。”他舉起杯,開始敬每一個人。大家聽了這話,都不覺有些傷感,一些家在外地的同事,更是感觸良多。大家都默默地飲了。這時台上開始唱歌,眾人互相之間也聽不清説話,滿場的歌聲樂聲,但這一桌人的氣氛卻冷淡下來。

    陸帆覺得莫名的悲涼,自己揀着菜、喝着酒。忽然,一隻手從旁邊繞過來,輕輕握住了他的手。他微微轉過頭,就看見了車雅尼。車雅尼滿臉紅暈,頭髮蓬鬆,一雙眼睛柔柔地看着他。車雅尼把身體靠近陸帆,在他的耳旁輕聲説:“我是個沒家的人,謝謝你請我過節!”

    陸帆想起車雅尼是個孤兒,心中一軟,用力握住了車雅尼的手。之後,眾人又喝了將近一小時,直玩到節目結束,這才散了。在這幾十分鐘的時間裏,車雅尼的右手一直沒有離開過陸帆的左手。陸帆也不知道為什麼,很喜歡這樣被她握着,覺得有一種温柔的力量不斷地傳遞給他。也許一個人寂寞,兩個人就不再寂寞吧。

    深夜時分,一行人歪歪倒倒地從酒店裏出來,有家的人各自回家。翠西住得比較遠,孫諾打車送她。那個不喝酒的銷售雖然受雲海所託,要照顧陸帆,但看陸帆和車雅尼的親熱勁兒,哪裏好提替陸帆開車的事,直接打了個車就跑了。陸帆看着車雅尼,“我送你?”

    車雅尼微微一笑,什麼也沒有説,她跟着陸帆朝停車場走去。幾輛車先後離開了停車場,陸帆的車停得比較靠裏,二人越走越遠,浸沒在北京的冬夜中。車雅尼的手輕輕地伸到陸帆旁邊,握住了他。陸帆覺得她的手又涼又細又軟,趕緊用手包住她的手指,讓她温暖一些。車雅尼輕輕貼近了他,將頭輕輕靠在他的肩膀上。可能她穿得很單薄,陸帆覺得她瑟瑟發抖,似乎冷得厲害。他心裏又是一軟,伸手攬住車雅尼的腰,好讓她靠近自己的胸膛。雖然隔着大衣,但他依然可以感覺到車雅尼腰肢纖細,柔如無物。他的心陡然跳動起來,渾身上下都有着火的感覺。

    他轉過頭,車雅尼輕柔的髮絲就在他的臉頰旁邊,一雙迷濛的眼睛喝了酒之後,眼神越發地迷濛,兩片嘴唇帶着晶亮的唇彩,微微張開着,在夜幕下發出誘人的光澤。

    縱然你是百鍊鋼,也將你化成繞指柔。陸帆一下子明白了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他忍不住朝着那誘人的光芒吻了下去。唇是柔軟的、冰冷的,然而人的反應是火熱的。車雅尼輕輕地呻吟了一聲,半靠在他的懷裏。陸帆感覺她的牙齒打開了,一條柔軟的舌頭糾纏住他,舌尖靈活而熱烈,讓他不得不激烈地回應。這種回應,實在放縱,實在痛快,實在很愛,實在很無所謂……他抱住她,她的舌頭是軟的、腰肢是軟的、手指也是軟的。他想要她:現在!馬上!

    有振動的聲音,而且貼着他的口袋,一遍、兩遍、三遍……陸帆驚醒過來,一隻手摟住車雅尼,另一隻手拿出手機,“喂?!”

    “弗蘭克,你沒事吧?”

    “傑克,!!”陸帆環顧着停車場,在黑夜之中,一輛一輛閃着光澤的汽車排在一片空地上,彰顯着現代生活的氣息。他逐漸被雲海的聲音拉回了現實,“有事嗎?”

    “沒事,我怕你喝多了,你今天晚上喝了太多酒。”

    “謝謝你,你怎麼樣?”

    “小兩口吵架,”雲海哭笑不得,“也不為個事情,我回來説説他們,現在又和好了,出去吃消夜去了。”

    “哦。”

    “你自己開車?”

    “沒問題。”

    “我不是讓那誰替你開嗎?他人呢,一個人先跑了?”

    陸帆笑了,“我不用人照顧,我正要送米蘭達。”

    雲海一愣,“送米蘭達?哦,那你小心點。”

    “沒問題。”陸帆掛上電話,輕輕扶穩車雅尼,“走吧,我送你回家。”

    車雅尼上了車,蜷縮在副駕駛的位置上,就像一隻受了傷的大貓。陸帆開足了暖氣,又將自己的外套脱下來,蓋在她的身上。大約她喝了太多的酒,等陸帆開到她住的小區門口時,她已經睡着了。陸帆停好車,轉過頭,打量着她,只見凌亂的長髮蓋住了她的臉頰,潔白細膩的皮膚在車燈的照耀下,越發顯得細緻。他忍不住伸出手,輕輕替她撥開頭髮。車雅尼醒了,迷迷糊糊地問:“到哪兒了?”

    “到你家了。”

    車雅尼坐起來,看了看窗外,又看了看他,“上去坐坐吧?”

    陸帆輕輕吸了一口氣,他很清楚,只要他上去就不會再下來。他在慾望和理智之間掙扎了幾秒,看着她,“妮妮,我不能上去。”

    車雅尼無所謂地輕笑一聲,“隨便你。”

    她轉身要下車,陸帆説:“我不是那個意思,我覺得這樣上去,很不尊重你。”

    車雅尼回過頭,淒涼地看着他,“是嗎?”

    “是的。”陸帆説,“如果我現在上去,我和付國濤沒有區別。”

    “哼,”車雅尼冷笑一聲,“弗蘭克,你不用把自己説得多聖潔,你怕惹上麻煩就怕惹上麻煩,不用找理由。”她看了陸帆一眼,“説到底,你是個男人,男人説不,考慮的永遠是現實。”

    “我不是這個意思,”陸帆説,“我現在要離開公司了,我會去石家莊工作,我希望我們能有一個過程。”

    “過程?”車雅尼有些不能置信,“你是説,你,想和我談戀愛?”

    陸帆覺得自己解釋不清了,他直截了當,“我不喜歡一夜情。”

    車雅尼看着他,現在,她有點明白了,這個男人是想要弄清楚,到底是出於慾望,還是出於喜歡才願意和她在一起。他説得沒有錯,他不適合一夜情,他已經過了玩的年齡,沒有那個心情了。但是,他那個出了名的前妻,又是如何搞定他的?!是她車雅尼不夠瘋狂,還是説,他對那個女人一見鍾情,發了瘋一樣地相愛?

    看得出,他喜歡她,可她不想強迫他,更不想勾引他。如果她願意賭得更大一點,也許她可以把這個好男人收入名下。車雅尼笑了笑,“弗蘭克,我走了,晚安。”

    “外面很冷,”陸帆説,“自己小心。”

    車雅尼看着他,突然將身體挪過來,在他的唇上輕輕吻了一下,“晚安。”

    陸帆心裏一顫,輕聲説:“晚安。”

    與此同時,喬莉和周雄離開了國貿的一個活動。兩個人沿着三環向東邊漫步。

    “冷嗎?”周雄問。

    “不冷,”喬莉將大衣外的披肩裹得更緊一些,“你呢?”

    “我不冷,”周雄套着黑色棉大衣,笑道,“剛才在裏面真的很熱。”

    “是啊,”喬莉輕輕吐出一口氣,那氣立即變成了白色,在路燈下化為烏有。她咯咯一笑,“我已經很久沒有這麼晚出來散步了。”

    “哦?”周雄説,“你還喜歡半夜散步?”

    “我又不是鬼!”喬莉笑道,“我只是想起了大學時候,有一次和幾個同學睡不着覺,半夜跑到街頭走路。現在一算,都過去好幾年了。”

    “是啊,”周雄説,“我上大學那會兒,有一次夜裏餓得睡不着,半夜爬起來找東西吃,結果怎麼找都找不到。”

    “不可能吧?”

    “那是哪一年?”周雄想了想,“九七年?九八年?那時肯德基、麥當勞都沒有二十四小時的,最後找到一家麪館,吃了一碗麪。那面真好吃,現在想起來也覺得美味。”

    “還是上學的時候好,”喬莉説,“那會兒真輕鬆。”

    “怎麼,”周雄細緻地問,“七億大單簽了,不覺得輕鬆嗎?”

    “別提了,”喬莉説,“為了這事,我差點和弗蘭克吵起來。”

    “為什麼?”周雄皺起了肩頭。

    喬莉説了懷疑晶通電子有問題,施蒂夫找她談話,歐陽貴、雲海、陸帆等人先後撤出項目等前因後果。周雄聽後沉默不語。喬莉最後説:“不過,弗蘭克保證這個項目沒有問題,我還是應該相信他,畢竟,他是我當銷售以後跟的第一個老闆。”

    “你這樣想也對,”周雄説,“不過……”

    “不過什麼?”

    “一般這麼大的單子要保證清白是很難的。我原來想,你只是一線銷售,後面需要幾個管理層面層層審批,有些事情你根本接觸不到,所以,不會有太大問題。可如果單子只在你和何乘風這兩個層面,多少讓人有些放心不下。”

    喬莉停住了腳步,“為什麼?”

    周雄欲言又止,“這怎麼説呢,不過,你也不用太擔心,只要很多事情你確實沒有參與,我想不至於有什麼危險。”

    “希望如此吧,”喬莉搖了搖頭,“把自己的命運交在別人的手上,這是不是很荒唐?”

    周雄笑了笑,“工作上永遠會有煩惱,你就不用太擔心了。”

    兩個人一路聊着天,朝喬莉所住的小區方向走。話越説越多,但他們都沒有再提晶通電子。差不多走了快一小時,喬莉到了小區門口。周雄問:“明天晚上有安排嗎?”

    “暫時沒有。”

    “我明天要出差,可能要元旦才能回來。”

    “去哪兒?”

    “上海。”

    喬莉點點頭。周雄説:“等我回來,請你吃飯。”

    “好啊。”

    “那再見。”

    “再見。”喬莉説完,轉過身朝公寓走去。

    周雄看着她的背影,心裏有説不出的擔憂。為什麼雲海沒有告訴他,陸帆也要從項目中撤出去?還有,審批的人只有何乘風一個人。晶通外包這麼大的項目,接着又是七億的技術改造,憑着陸帆的保證,不足以讓周雄相信。這個單子會是什麼生意,而不是交易,周雄覺得這根本是胡扯,騙騙喬莉這樣的職場新人還差不多。幸好,他及時從這個項目中撤了出來,否則私人顧問沒準也會“顧”出問題。聽喬莉的口氣,她似乎知道得很少,這樣最好,這種事情,能少知道就少知道,最好是不參與。

    她簽了單,就得負責到底,這事兒很麻煩。周雄一邊往回走,一邊慢慢地想,現在過多地提醒她,反而不好,她的壓力已經很大了,不如讓她再做一段時間,看情況變化之後,再另做打算。

    喬莉回到家,收拾完之後躺在了牀上。現在已經是夜裏兩點半,很好,距離天亮只剩下三四個小時。這幾天她天天失眠,每晚都是睜着眼睛到天明。直到現在,她都沒有告訴父親簽單的事,只匆匆給媽媽打了一個電話,祝她和父親節日快樂。她還沒有天真到相信七億的單子完全清白,但是她相信陸帆的保證。可是他的保證能否成為事實,她卻沒有任何把握。

    是世界出了問題,還是她出了問題?這一年多來,所經歷的事情,林林總總在她心頭激盪,她很難承受一個不知道答案的結果。就像她自己説的,她把命運交了出去,這是一種多麼大的折磨。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要何去何從。這幾天來,她儘可能地忙碌,但心情卻一直停滯在低谷。她甚至不想上班,不想見到熟悉的同事。只有到了晚上,她的心情才會好一些。

    她看了看手機,裏面有很多人給她發送的祝福短信,有陸帆、雲海,甚至何乘風、王貴林、歐陽貴,但是,她一個人都沒有回。

    我們每個人都會在生命中經歷這樣一種痛:不知道是誰傷害了我們,可我們備受傷害;不知道我們傷害過誰,可我們敢確定,一定曾經傷害過別人。我們很迷惑,可我們又沒有答案。我們很彷徨,卻又沒有方向。

    如果我們持續一年或幾年都陷在這樣的情緒裏,醫學上稱之為抑鬱;但如果一個人一生中都沒有遇到過這種痛,那我們只能説,這個人沒有成長。

    成長之痛是人生必經的一個階段,就像蠶要破蛹、蛹要化蝶。我們總要學會承受什麼、蜕去什麼、裂變什麼,才能更好地理解社會、理解自己。就像現在的喬莉,她知道,自己的處境已經不是一番話、或者誰來指點一下迷津就可以解決的。父親曾經告訴她:你只在自己的船上,這不僅適用於職場,也適用於人生。找到自己的路,找到自己理解事物的方式,找到與自己和解、平衡的橋樑……喬莉的屋子裏只開着一盞小枱燈,這個二十七歲的女孩,或者二十七歲的女人,她在種種矛盾、迷惑、痛楚中沉澱。她想找到什麼?她自己都不知道。但如果找不到那個東西,她一步也行動不了。

    喬莉在成長的痛苦中默默掙扎,大約天亮的時候,她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喬莉中午才到公司。公司裏洋溢着節日的氣氛。她忙了一會兒,來到茶水間,想給自己拿點吃的,進去一看,才發現冰箱沒有了,裏面原來免費供應的可樂、豆漿、酸奶統統沒有了,呈現在自己面前的,只有一台咖啡機,還有一台自動售貨機,上面標清了各種飲料的價格。一個售後正在往裏面塞錢,只聽哐噹一聲,掉下了一罐可樂。

    喬莉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操作,他舉了一下可樂,“天下沒有免費的可樂了。”

    “今天換的嗎?”喬莉笑問。

    售後點點頭。喬莉説:“節日真快樂啊。”

    “是啊,”售後説,“不過別人擔心,你不用擔心,你有一七個億打底呢。”

    喬莉苦笑一聲,“花錢買可樂,不如喝免費咖啡。”

    “你嚐嚐咖啡那股味兒。”售後搖搖頭,“沒錢啥都不靈啊。”

    喬莉搖搖頭,打了杯咖啡,還是覺得很餓,可什麼吃的都沒有,只能下樓去買了。她端着咖啡往門外走,陸帆恰巧走了進來。

    “嗨。”陸帆打了聲招呼。

    “嗨,”喬莉説,“老闆。”

    “我不是老闆了,”陸帆笑了一聲,“節日快樂。”

    “你也是。”

    “昨天過得好嗎?”

    “挺好的,和一個朋友去參加一個活動,你們呢,玩得開心嗎?”

    “不錯。”

    陸帆從她身邊繞過去,覺得有些尷尬,喬莉也覺得不知道應該説什麼。這時陸帆的手機響了,是雲海打來的,他連忙接了電話。

    “弗蘭克,”雲海説,“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什麼事?”

    “何總介紹的,為一家公司提供技術外包的單子成了。”

    “是嗎?”

    “真的,合同已經掃描發到你郵箱了,你趕緊看看。”

    “好。”陸帆掛上手機。他轉過頭,這才發現喬莉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這時,電話又響了,是何乘風,“弗蘭克,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什麼好消息?”

    “晶通外包已經正式掛牌,你儘快把手上的工作交接出去,爭取新年後就去石家莊報到。”

    “這麼快,好事情!還有一個壞消息?”

    “我們的新VP後天從美國出發,二十八號到北京。”

    “呵呵,”陸帆冷笑,“他來得也不慢啊。”

    “你幫我通知所有的銷售,就説明天晚上我請大家吃飯,搞一次聚餐,到時候你也參加。”

    “好。”

    陸帆掛上電話。他不能再分心了,石家莊那邊還有很多的事情要辦,一個大國企,百廢待興,雖然有了先期的資金與項目,但是沒有團隊,沒有過硬的技術力量,一切都需要從零開始。他回到辦公室,立即查收雲海的郵件,然後安排手上剩餘的工作。差不多忙到晚上七點,他這才給所有的銷售羣發了一封郵件,通知他們明天晚上聚餐。

    二十六號晚上,何乘風在一家會所宴請在北京的所有銷售。

    這一次的飯局和以往不同,沒有分管銷售的VP,沒有銷售總監,最大級別的就是幾個銷售經理:白重、琳達等,陸帆只是象徵性地陪坐在一旁。銷售部裏很多銷售平常難得有機會與何乘風相處,大家也知道,一來這頓飯是新VP到來之前的凝聚餐,是為了把這個團隊繼續凝聚在何乘風周圍,二來歐陽貴、陸帆、狄雲海都走了,公司現在都不許隨便招人,這也近似於何乘風的一次面試,看看其他人誰能成為他的新臂膀。所以,眾人雖然圍坐在飯店包間的大圓桌旁,但氣氛不同以往,與其説是聚餐,不如説像一次部門會議。

    何乘風微笑着看着眾人,“我是做銷售起家的,幹過銷售、銷售總監,做過分管銷售的VP,直到後來,成為大中華區的執行總裁。今天的聚餐,我覺得很有意思,沒有VP和總監,只有銷售經理和銷售。你們別把我當成總裁,就當成一個老銷售好了。”

    眾人呵呵地笑了起來。“去年我剛到賽思中國的時候,銷售部從總監到經理,走了不少人。今天坐在這裏的人,不是在這一年中來到公司的,就是在這一年中,和我並肩作戰的。現在,為了項目,我的VP和總監都要去石家莊工作。我想告訴大家,作為賽思中國大中華區執行總裁,我向各位保證,即使沒有VP和總監,我也會全力支持你們,為以後的數字而努力。”

    眾人聽了這話,都心裏一緊,心想什麼叫沒有VP與總監?聽説下個月人就要到了。

    “第二,”何乘風接着説,“現在經濟形勢不容樂觀,IT行業裁員非常嚴重,賽思全球要裁五百人。我們銷售部門有兩個名額。”

    眾人頓時大吃一驚,心想賽思中國要裁員,這可不妙,銷售部一共就十八個人,等於九個人裏面裁掉一個?!

    “這兩個人是誰,我現在還不知道,”何乘風説,“我會看你們的表現跟努力。如果大家工作都很努力,我會向總部提出申述。但如果有人做得不好,確實應該離開公司,作為大中華區的執行總裁,我也不會手下留情。”

    “第三,現在銷售部有兩個職位空缺,一個是分管銷售的VP,一個是北方區銷售總監。我提前告訴大家,新VP的人選已經確定了,是賽思公司原新加坡分部的負責人。他是個新加坡人,在美國讀的學位,工作經驗豐富,又是第一次到中國大陸來工作,我希望大家能配合他,把銷售部的數字做好。大家記住,做銷售,數字是第一位的。”

    “至於銷售總監,我想聽聽新VP的意見。公司的意思呢,最好能從內部提拔,這樣可以消化一個職位。我想説的是,不管是誰來負責,是從外面招還是內部消化,我希望大家都好好努力,不管怎麼樣,我們是一個團隊。大家明白嗎?”

    眾人紛紛點頭,基本都聽懂了何乘風的意思。白重心想:何乘風這話再清楚不過了,歐陽貴的職位是沒戲了,陸帆的職位他很明顯想從在座的人當中提拔;琳達是沒心思,孫諾又是施蒂夫介紹到公司的,盤算來盤算去,捨我其誰呢?

    何乘風又看了看年輕的銷售們,“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麼,你們在想歐陽貴與陸帆的職位和你們沒有關係。但是有句話説得好,不想當將軍的兵,不是一個好兵。雖然你們可能一次性提不到這麼高的職位,但經理升了,你們就有機會升經理。你們也許會説,當經理沒有意思,當個銷售能掙錢就行。但是當了銷售經理,有了管理經驗,才能當總監,才能一步一步往上升,才能當上大中華區執行總裁。”

    他話音未落,一個年輕的銷售鼓了一下掌,眾人一愣,接着都舉起了手,鼓起掌來。孫諾第一次參加何乘風主持的聚餐,覺得他的風采和談吐遠在施蒂夫之上。他暗想:憑藉我的才幹,如果施總暗中再能使點勁,我也能升到總監。而喬莉只是跟着大家鼓掌。這一年以來,她見慣了何乘風、歐陽貴、陸帆以這樣的方式鼓動人心,不要説眼前的這些銷售,就是晶通電子幾千工人,不也為他們的話語激動萬分嗎?

    “安妮,你在想什麼?”一個女銷售輕輕碰了她一下。

    “沒什麼,”喬莉笑了一下,“我在想香蕉。”

    “香蕉?”女銷售愣了。

    “指揮大象的工具。”喬莉微微一笑,胡亂解釋了一句,沒有再説

    這頓飯吃得雖然有些嚴肅,但氣氛非常熱烈。晚飯結束之後,眾人走到飯店門口,何乘風看着大家,“琳達有夫人專車接送,弗蘭克、白重、馬丁,你們都有車。安妮,你和我順路,我送你一程。”

    “謝謝何總。”喬莉看了陸帆一眼,陸帆也回望了她一眼。兩個人什麼都沒有説。喬莉跟着何乘風來到停車場,上了總裁專車。何乘風突然問:“我送你的那盒雪茄還在嗎?”

    “在,我把它放在我的辦公桌上。”喬莉笑了笑説,“外面裝了個禮品盒。”

    何乘風微微一笑,“你多大了?”

    “二十七。”

    “當年SK(SiltconKilo)的總裁汪洋跟我的時候,只有三十二歲,是個銷售經理。”何乘風感慨地説,“這個人,冷靜沉穩、足智多謀。你看他今年才四十三歲,就已經是SK(SiltconKilo)大中華區總裁。雖然當年我很提拔他,但他的成功和他的努力、才幹都有關係。”

    “未來三年,晶通電子的業務需要你一筆一筆地執行,而晶通外包,也需要賽思中國繼續支持。”他看着喬莉,“晶通電子這個團隊,原來有你、傑克、弗蘭克、歐總,現在走掉了三個人,只剩下我們倆,一頭一尾,一老一少。但是,我們可不是殘兵遊勇,而是一個充滿經驗,一個年輕有為,我們得把這個項目做好,不能讓那三個中間派看我們的笑話。”

    喬莉雖然明知這話無非是一串一串的香蕉,將她套在晶通項目中,但還是忍不住樂了,“何總,您放心,我會努力的。”

    “我希望你信任我。我也信任你,”何乘風説,“你記住,我們是一個團隊。”

    喬莉一愣,這話真耳熟啊!她點了點頭。何乘風又説:“執行一個七億的單子不容易,你有任何問題,都可以隨時找我。”

    “好的。”喬莉連忙説。

    “在公司,我是你的總裁,”何乘風呵呵一笑説,“不過,我己經快退休了,你可以把我當成你的老師。我希望在我離開IT行業的時候,為中國大陸再培養一個青年才俊。”

    喬莉愣住了,不管何乘風説這番話的原因何在,但至少,她能夠判斷出,以何乘風今時今日的地位,根本不需要用這樣的方式去拉攏她。這位大中華區總裁是真的欣賞她。她一陣感動,“謝謝何總!”

    “改天有機會,我給你講講我的故事。”何乘風説,“我從八十年代來中國到今天,IT行業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我可以給你講講賽思中國的故事、SK(SiltconKilo)的故事、程軼羣的故事、汪洋的故事。當然了,每一代人的成長都不一樣,但聽了這些故事,也許會對你有些幫助。”

    “那太好了,”喬莉説,“那些故事一定很精彩吧?”

    “精彩是肯定的,”何乘風説,“不過,中國IT行業從零開始的三十年成長史,‘精彩’一個詞,實在不能概括啊。”

    2008年12月28日,賽思中國的員工們收到了何乘風發出的郵件。這是一封向大家介紹賽思中國新VP的郵件:李俊超,英文名邁克,新加坡人……美國芝加哥大學MBA,賽思公司新加坡分部負責人……愛好:足球、美食……

    這已經是個毫無懸念的答案。歐陽貴、陸帆一狄雲海都紛紛退出了銷售部,新VP的上任,一方面預示着賽思中國剛剛穩定的團隊又面臨新動盪;另一方面,公司即將裁員和新VP上任是為了消化內部職位的傳言,都讓員工們更加焦慮。

    “馬上元旦了,”中午時分,秦虹與喬莉一起到食堂吃飯,秦虹憂心忡忡,“一點過節的感覺都沒有。”

    “怎麼了?”

    “本尼他們公司要裁員,還不知道怎麼樣呢。”

    “他不是剛去嗎?”喬莉驚訝地問。

    “他真不應該走,”秦虹説,“如果留在公司,這七億的單子他肯定要跟,這跟下來幾年都不會有事。”

    “這也難説,”喬莉説,“公司無非把我們開了,再找人做唄。”

    “手上有業績總比沒有強,”秦虹説,“找新人代總是麻煩嘛。他要失了業,再找新工作就不容易了。”

    “沒那麼誇張,”喬莉説,“再説,他家在北京,比外地來的要好很多。”

    秦虹默默地吃着飯,一言不發。喬莉不禁問:“你擔心他?”

    “安妮,你説我原來的程序是不是有問題?”

    “什麼?”喬莉沒有聽明白。

    “你看,我原來設計的男朋友,要是北京人、工作穩定、工作性質不復雜、年紀相當、人品好、脾氣好,”秦虹一一數着,“這六條下來,條條過關,不容易了吧?”

    喬莉點點頭。

    “可是我現在覺得,好像也沒什麼意思。”

    “為什麼?”

    “很難説清楚,”秦虹説,“我剛來賽思的時候,本尼每天給我送早餐,讓我覺得他不錯,可是現在經濟形勢不好,他就天天向我打電話抱怨,我覺得可能程序要改改。”

    “他還給你送早餐?”喬莉樂了,“他可真行呀。”

    “我覺得男人要有抗壓的能力,以後社會動盪了,他才能負擔起一個家庭的責任。”秦虹説,“如果把這一條加在後面:有應付生活變化的能力,我覺得他差了一些。”

    “他只是心情不好,”喬莉説,“等事情順利了,自然沒事了。”

    秦虹搖搖頭,“你不知道,昨天晚上我們吵了幾句,他居然説,如果不是他出來,七億單子根本輪不到我跟。我覺得這個男人太小家子氣了。”

    “是不是你態度不好?”喬莉笑道,“他現在在困境嘛,你讓讓他。”

    “我也説不好,”秦虹舉着筷子,“我覺得是程序設計的思路有問題。”

    “那你想怎麼樣?”喬莉做了一個殺雞抹脖子的動作,“你不會想推倒重來吧?”

    “如果程序的設計思路有問題,那我就是寫上幾百萬條,最後還是沒有結果,還是要重新來過。”秦虹鎮定自若地看着她,“既然是這樣,那為什麼現在不重新設計?”

    “凱茜,”喬莉實在不能理解,“寫程序是寫程序,你現在是談戀愛,戀愛裏的人就是要相互幫助、相互扶持,兩個人要能同甘共苦嘛。”

    秦虹不可思議地看着她,“你學文科的?”

    “不是,我學管理的。”

    “那你説話這麼沒有邏輯性?”秦虹耐心地説,“我説的,不是能不能和他同甘共苦的問題,我説的,是我在戀愛與婚姻的問題上,選擇人的標準出現了問題。如果他具備抗壓力的能力,我一樣可以陪伴他。可是如果他不具備這個能力,我為什麼要陪他呢?”

    喬莉有些明白了,“你是説,你不喜歡他的性格?”

    “也許吧,”秦虹説,“反正我要重新設計,等我設計完了,再看他合不合標準。”

    “那如果你設計完了,”喬莉笑道,“金融危機也過去了,你怎麼辦?再設計一套平穩時期的程序?”

    “你這個意見很有建設性,”秦虹説,“我得把各個時期都考慮進去。”

    “凱茜,我快暈死了,”喬莉指了指心臟,“你談戀愛,問問心就好了。”

    “問心?幹什麼?”

    “心跳呀,臉紅呀!”喬莉説,“這就夠了呀。”

    秦虹看着她,“你中學時候沒傳過紙條?大學時候沒談過戀愛?喂,你不會到現在,沒談過戀愛吧?”

    “怎麼可能嘛。”

    “那就行了,”秦虹説,“臉紅心跳是小孩子玩的把戲,我們是成年人,成年人談戀愛的目的是結婚。結婚就是要負責任的,有經濟責任、撫養子女的責任、贍養老人的責任……”

    “好好好,”喬莉做舉手投降狀,“你説的都沒有錯,可愛情不是這樣的。”

    “愛情是什麼樣的?”

    喬莉一時語塞,是啊,愛情是什麼樣的?臉紅心跳,她曾經有過嗎?那是什麼時候?是在辦公室第一次見到陸帆的時候;是他們在石家莊一起散步的時候;是她站在樓梯口,聽他説“手機二十四小時開機”的時候……

    “你説呀,愛情是什麼樣的?”秦虹又問。喬莉一下子緩過神來,連忙定了定情緒。真見鬼,和秦虹討論愛情,幹嗎想到陸帆那兒去?他是她的老闆,不,是前任老闆。喬莉胡亂吃了口菜,“愛情是什麼樣的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要來新VP了,明年的工作,還不知道怎麼樣呢。”

    “反正我們有七個億,”秦虹笑道,“怕什麼?”

    “不知道,”喬莉説,“我總是很擔心。不過這個新VP看簡歷,好像和何總他們蠻相投的,都在美國接受的教育,應該做事的風格會和歐總不一樣。”

    “可我喜歡歐總那樣的。”

    “為什麼?”

    “你不覺得他很男人嗎?”

    “天哪,你説歐陽貴嗎?”喬莉小聲笑問。

    “對呀,我一到公司,就聽説了他的故事,他那個又紅又專的論調,在IT圈不要太有名哦。還有我們上次去石家莊,我覺得他真的挺厲害,男人有時候需要這種東西。”

    “我可沒覺得。”喬莉想起第一次跟歐陽貴出差,他的司機給她送來方衞軍的地址與電話,“有些人,是很複雜的。”

    “那也比沒有能力強,”秦虹説,“對了,我把這一條加到新程序裏,有男人氣概。”

    “我不和你説了,”喬莉無奈地笑道,“再説下去,本尼被你踹了都不知道原因。”

    “我也不一定會踹他,”秦虹説,“在新程序沒有設計完成之前,舊程序需要一直使用。”

    “0K,”喬莉看着她,“我終於明白了,原來人真的可以像計算機一樣,你,就是一台不折不扣的計算機。”

    “謝謝,”秦虹不急不惱,笑道,“你這個認識很好,我喜歡。”

    這時,喬莉的手機響了,她拿起一看,居然是詹德明,“嗨,喬治。”

    “安妮,元旦在哪兒?”

    “北京。”

    “有什麼安排?”

    “沒安排。”

    “一號中午出來吃飯吧,我請客。”

    “詹總,這麼客氣?”

    “當然了,請喬總嘛,”詹德明嘻嘻哈哈地説,“十二點,我去接你。”

    “好。”喬莉掛上了電話。

    秦虹看着她,“這是第幾號男主角?”

    “哪有什麼男主角,”喬莉説,“新信的客户,約了吃個飯。”

    “那也不錯,琳達不就是賣着賣着,最後把自己給賣出去了?”

    “凱茜,”喬莉樂了,“你別亂開玩笑。”

    “上次那個看奧運會的怎麼樣了?”

    “老樣子,吃吃飯、聊聊天。”

    秦虹看着她,“改天給你設計一個程序,你就沒問題了。”

    “程序?什麼程序?我有什麼問題?”

    “大眾情人程序,”秦虹笑道,“管他是幾號男主角,看見你統統暈倒。”

    喬莉呵呵笑了,“你就胡説吧,你要真編出這種程序,你就發大財了,比爾-蓋茨也比不了你。”

    “那是,”秦虹説,“中國三十歲以上的剩女,人人買一套,光是中文版我就發財了。”

    喬莉看着她,“你先在你自己身上試下,看看好不好用。”

    “我已經試了。”

    “在哪兒?”

    秦虹眨了眨眼睛,“根據統計,睫毛上刷了睫毛膏,然後增加點眨眼睛的頻率,會讓男人的心跳加快,所以,我現在每天都用。”

    喬莉樂不可支,“行了行了,程序大師,我們趕緊上去吧,下午還有一堆的事情,真是服了你了。”

    一晃就是元旦了,喬莉沒有什麼過節的心情。七億的壓力巨大,周雄又在上海出差。她失眠的症狀一點也沒有減輕,她睜着眼睛從2008年最後一天的十二點,躺到了2009年第一天的凌晨四點,這才勉強人睡。

    丁零零!丁零零!不知過了多久,她被電話鈴聲驚醒。她翻身下牀,衝到電話機旁,“喂?”

    “起牀了沒有呀?”喬媽媽在電話那頭説,“今天1月1日,新年第一天。”

    喬莉看了眼時間,早上八點,天,她只睡了三小時。“媽媽,新年快樂。”她有氣無力地説。

    “你還沒有起牀?”喬媽媽驚訝地説:“你不是從來不睡懶覺嗎?”

    “昨天睡晚了。”喬莉睜不開眼睛。

    “你加班?”

    “嗯。”喬莉沒説自己失眠,隨口説,“加班。”

    “你趕緊去睡吧,呀,等等啊,你爸爸要和你講話。”她把電話遞給了老喬。“喂,新年要有新氣象,不管你昨天晚上加班到幾點,早點起牀,振作精神。”老喬説。

    “好。”喬莉聞言心中一動……新年要有新氣象……

    “不管你昨天晚上多辛苦,昨天過去了,今天要開心過節,”老喬問,“北京天氣好嗎?”

    喬莉拉開窗簾,晴朗的冬日天空讓她心情一振,“好,大晴天。”

    “那就好,”老喬説,“我跟你媽媽一會兒出門去,你自己好好照顧自己,2009年了,你二十八歲,大人了。”

    “哎呀,老爸,”喬莉笑道,“你講的好像我不是二十八歲,是十八歲。我不是大人了,我是剩女了。”

    “不要亂講,”老喬説,“祝你2009年一直順利。”

    “謝謝爸爸,也祝你和媽媽新年快樂。”

    她掛上電話,不禁有一絲慚愧,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天,怎麼能讓父母一大早第一個問候自己?自己應該起早問候他們才對。想到這兒,她到洗手間用冷水洗了臉,振作了一下精神。然後開始收拾房間,打掃衞生。這時,短信響了一下,她拿起來一看,是周雄,“上海工作忙碌中,祝你新年快樂。”她抿嘴一笑,回了一條短信:“節日快樂。”

    上午十點半,喬莉把家裏收拾得一塵不染。收拾完家,她開始收拾自己,洗澡、化妝,等到十二點的時候,她已經打扮整齊,揹着包,站在小區門前。詹德明的車也準時到了。看見她,他忍不住吹了聲口哨。喬莉上車,笑道:“新年好。”

    “新年好,”詹德明説,“一年不見,變漂亮了。”

    “什麼一年不見?”喬莉樂了。

    “昨天是2008,今天是2009,不是一年沒見是什麼?”

    “倒也是。”喬莉深吸一口氣,“今天天氣真好。”

    “是啊,有些人簽了七億的單子,當然覺得天氣好了。”

    喬莉一愣,“你怎麼知道的?”

    “小姐,你簽了七個億怎麼會沒有人知道?”

    “沒想到,”喬莉不知道應該高興,還是應該不高興,“七個億影響巨大。”

    “那當然了,”詹德明把車駛上了三環,融入滾滾的車流,“你説,我是應該恭喜你,還是應該為你掉眼淚?”

    “恭喜我也行,批評我也行,”喬莉説,“我已經簽了單子,玩了把大的。”

    “單子是簽了,大的可沒玩,”詹德明笑了一聲,“這沒什麼大不了的,哪個廟裏不埋幾個冤死鬼?好多人死得不明不白,你還好,死得明明白白。”

    “喬治,”喬莉又氣又樂,“你這是祝賀,還是幸災樂禍?”

    “那我怎麼辦呢?”詹德明説,“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訴你,七億的單子不乾淨,要麼撤,要麼賭,你既然選擇了賭,我就只能這麼説了。”

    “不過,”喬莉慢慢地説,“弗蘭克保證這單子背後沒有交易,只有一筆生意,合理合法。”

    “哎喲喲,”詹德明説,“原來你是這種人!喂,你老闆叫你去死,你是不是要去跳三環?!他跟你保證,他拿什麼跟你保證?他能保證,他怎麼不籤?你們公司歐陽貴和狄雲海幹嗎不籤?獎金可不少啊。”

    喬莉知道自己説服不了他,沉默不語。詹德明説:“我看弗蘭克也待不了幾天了。”

    “他已經辭職了。”

    “什麼時候?”

    “前幾天。”

    詹德明斜着嘴笑了笑,“不錯嘛,他有沒有説去哪兒?”

    “晶通外包的中方經理,他現在被晶通集團聘用。”

    詹德明吹了一聲口哨,“厲害!”

    “怎麼講?”

    “晶通電子那幫人,一不懂技術,二不懂資本運作,你們公司歐陽貴去了,現在弗蘭克也去了,賽思中國又有何乘風把持,我看晶通電子改來改去,是為這幾個人改的吧!”

    “你什麼意思?”

    “他們一手抓美國項目,一手抓箇中國國企,改制、上市,穩賺一大筆啊。”

    喬莉輕輕咬着下嘴唇,隔了幾秒説:“這至少不算過分的交易。”

    “這還不算?”詹德明説,“夠上法庭了。”

    “這是你的猜測,”喬莉説,“如果歐總和弗蘭克不去,晶通外包能做好嗎?再説,狄雲海沒有參與。”

    “傑克?”詹德明冷笑一聲,“他幹嗎去了?”

    “他説要自己創業。”

    “創業?”詹德明説,“他創業還不是為晶通外包做準備嗎?安妮,你想一想,晶通外包有賽思公司的業務,當地的政府銀行肯定支持,誰能長期為它提供原材料和技術服務,就是一筆穩賺不賠的大買賣。”

    “是嗎?”

    “你説呢?”

    “可是,”喬莉想了想,“我倒寧願是這樣的,這樣至少交易的成分少一些。”

    “哇!”詹德明説,“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傻瓜,我還以為你很精明呢。我勸你從現在就開始,每天祈禱,晶通外包的生意都是乾乾淨淨、明明白白的,不管他們是上市還是做技術服務,都不要被人盯上。不然,你就麻煩大了。”

    “可這個項目,我只是銷售,”喬莉説,“是何乘風親自批准的。”

    “是啊,他批准的,可你拿什麼跟人家比?”詹德明説,“他是美國人,你是中國人,他一把年紀了,家裏有錢,社會上有關係,臨退休還要賭把大的,就算被發現了,人家大不了國外一待,不回中國就是了。你呢?你是哪兒人?”

    “杭州。”

    “哦,你一個杭州的外企小銷售,出了事去哪兒?出國?移民?恐怕到時候,你連外企的工作都保不住,哪個外企敢用你啊?”

    喬莉沒有説話。詹德明又説:“我也見過銷售簽完單子就移民的,不過,人家那是賺夠了,賺大發了!安妮,你老老實實告訴我,到現在為止,你賺了多少錢?”

    “業務還沒有開展,”喬莉説,“資金還沒有到位,我哪兒來的錢?”

    “是嘛,要換是我,讓我擔這麼大的風險,至少先弄個幾十萬花花,剩下他們要幹什麼,還得在裏面參與參與,大家分點好處。”

    “我不想要這些錢,”喬莉冷冷地説,“我只拿我應當拿的。”

    “什麼叫應當?”詹德明的語氣更冷,“他們玩了這一票全退出去賺大錢,就叫應當了?”

    “他們退什麼了?除了傑克,不都在賽思公司,或者在石家莊嗎?”

    “呵呵!”詹德明説,“歐陽貴已經不做銷售,傑克創業,弗蘭克去國企,他們不僅離開了賽思中國,甚至離開了外企。整個項目,只留下你和何乘風。”説到這兒,他又哈哈一笑,“不過話説回來,你也不吃虧,入行一年,籤個七億的單子,風光啊。”

    喬莉一聲不吭。詹德明的話,句句在點子上,她實在不知道説什麼。詹德明又説:“但願你有這個命,能不出事地把項目執行完,那你真的交好運了。”

    “是不是在你們這些老銷售看起來,”喬莉問,“我特別可笑?”

    “沒有,”詹德明説,“我們都覺得你很勇敢,但是覺得你吃虧了,沒有拿到自己應得的錢。”

    “如果你是我,你怎麼辦?”

    詹德明轉過頭,看了她一眼,“你真想知道?”

    喬莉點點頭。

    “這七億的單子沒有走代理對吧?”

    “對。”

    “後面要分好幾次執行,你有七個億的項目在手上,還怕賺不到錢?”詹德明説,“既然何乘風他們要依賴你,你就自己想辦法。到時候他們賺他們的,你賺你的,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我想,他們也不敢把你怎麼樣。”

    喬莉覺得他的話裏有話,輕輕轉過頭,瞄着他的表情。詹德明從口袋裏抽出一支煙,啪地點上,“怎麼,聽懂了?”

    “難怪新年第一天請我吃飯,”喬莉説,“你不是想和我談生意吧?”

    “你現在手上有七億的單子,”詹德明説,“正好新年第一天又應我的飯局,怎麼着也可以看看有什麼可合作的。”

    “單子是要售後去執行的。”喬莉説。

    “這個你就不懂了,”詹德明吐出一口煙,“我才是門兒清。”

    “上次我問你的時候,”喬莉奇道,“你為什麼沒有説?”

    “我哪裏知道他們全撤出去了,”詹德明微微一笑,“只剩你一個人和何乘風,而且這麼大的單子,你們居然沒找代理。安妮,這事兒早着呢。你既然簽了,就不要後悔,將來有發財的機會,大家一起賺錢。你沒必要管陸帆的話,他説得對,不影響你掙錢;説得不對,你掙到錢幹什麼不行?就算要移民也可以。”

    “這麼説,”喬莉冷笑了一聲,“我還簽了一隻肥羊。”

    “是不是肥羊看你怎麼選。”詹德明説,“我這個人有個特點,我是真小人,不當偽君子,跟我做事情,你大可以放心。”

    “我看出來了,”喬莉笑道,“你還真會誇獎自己。”

    “你放心,我雖然想借你的生意發財,但你要是不願意,我也不勉強。我再給你指一條路。”

    “什麼路?”

    “你跟陸帆説你也不想在賽思中國幹了,跟他去晶通。”

    “算了吧,”喬莉笑道,“那真的捆死在一條船上了。”

    “你在賽思中國還不是捆在一條船上?唉,弗蘭克真夠狠心的。”

    “他不像你説的這樣,”喬莉説,“他説過,有問題隨時可以找他。”

    “真的?”詹德明瞄了喬莉一眼,見她的臉上盪漾出一股温暖,不禁哈哈一笑,“安妮,你喜歡弗蘭克?”

    “別胡説,”喬莉嚇了一跳,“我怎麼可能喜歡他?!”

    “你當心啊,”詹德明説,“弗蘭克也算個鑽石王老五了,盯着他的女孩很多;憑你的身段模樣,再加上你不入流的手段,想搞定他,你差得太遠。”

    “誰要搞定他了?”喬莉説,“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詹德明朝喬莉眨眨眼,“你真沒有興趣?要不要我幫你,搞定這個温柔老男人?”

    喬莉樂了,“誰是温柔老男人?你可真能胡説。為了做生意,新年第一天約我吃飯,你女朋友呢?不管人家了?”

    “我跟她吹了。”詹德明説。

    “為什麼?”

    “她嫌我掙錢太少,”詹德明無所謂地説,“遇見一個民營企業家,投懷送抱了。”

    “原來如此,”喬莉笑道,“原來你被人踹了呀。”

    “沒錯,”詹德明説,“出來混,遲早要還的。還她還誰都一樣。我這個人從來不貪心,從我踹女人的第一天起,就準備好被女人踹。”

    “你還真有自知之明。”

    “這就叫現實,”詹德明説,“有夢想,但是不做夢。”

    喬莉沒有説話。有夢想但是不做夢,這也算一種人生。她望着窗外,街道兩邊是層出不窮的高樓和密密麻麻的窗口,前方是滾滾的車流,這座城市,看起來既熟悉又陌生,這就是世界吧,由很多人、很多房子、很多車組成。也許不是陸帆的錯,也不是自己的錯,更不是公司的錯。世界本來就是多元的,她既然要當銷售,就必須接受世界的不公平。陸帆是她的老闆,必然會對她有所隱瞞,而既然身在職場,就必須想辦法自我保護。晶通電子今天也許清白,但未來難説,不要説何乘風、陸帆與雲海面臨的誘惑,她今天不是也遇到了同樣的問題?不是每個人都有夢想,但人人都有慾望。她想把詹德明的話改一改,有夢想,就一定要面對現實。她突然問詹德明:“你聽過一句話嗎?”

    “什麼話?”

    “你只在自己的船上。”

    “這話是誰説的?”詹德明哼了一聲,“夠狠!”

    喬莉把窗户搖開了一條縫,冬天的風從外面吹進來,她精神為之一振,不由在心裏暗暗發誓:不管七億大單是什麼樣的,我就是我,沒有什麼可以動搖。

    車很快到了飯店。詹德明沒有再提七億的事,但兩個人聊的話題,都是各個公司外包的案例。不知不覺,已經是下午三點。詹德明送喬莉回家。喬莉到家後,沒有立即上樓,而是走到了小區的花園,拿出手機,撥通了杭州家裏的電話。接電話的正是父親老喬。

    “爸爸,我要告訴你一件事。”喬莉鎮定自若地説。

    “什麼事情?”

    “我已經簽下了晶通電子的七億大單。”

    “什麼?”老喬覺得有些頭暈,“你簽了那個大單?”

    “七億大單。”

    “什麼時候?”

    “剛籤不久。”

    “哦。”

    “我沒有及時告訴你。”

    “是啊。”

    “爸爸,你聽我説,”喬莉説,“你不用太擔心,到目前為止,這個單子在我這個層面,是合法合理的。我希望你知道,我能夠好好地照顧自己,我既然決定要做銷售,就會把這條路走好。不管這條路上有什麼,都是我的選擇。”

    老喬沉默不語,半晌長嘆一聲,“你是我的女兒,你呀,不撞南牆不回頭啊。”

    “爸爸,”喬莉輕輕地笑了,“其實給你打這個電話之前,我已經想通了很多問題。人生有些事情,如果你想進一步,就要付出代價。雖然我是一顆棋子,但在這盤棋局中,我有我的價值。我不認為我就會被別人玩弄於股掌之間,我能保護好自己。”

    “七個億,”老喬的聲音十分沉重,“你怎麼也應該和我商量一下。”“

    爸爸,”喬莉説,“棋子也有棋子的意志,我是自由的。我不告訴你,就是想憑自己的力量去做事情。”

    “我明白了,”老喬慢慢地坐在沙發上,“你都快三十歲了,爸爸只能祝賀你。”

    “謝謝。”

    “你記住,”老喬説,“大不了你就辭職回杭州,杭州也很好。”

    喬莉笑了笑,她想,如果她告訴父親,這事真有問題,恐怕連杭州也回不去,那老爸不知道會有多着急。

    “你真的不擔心在未來幾年你會承擔什麼後果嗎?”老喬問。

    “擔心,但我不想放棄,”喬莉説,“我不想認輸而且現在經濟形勢不好,我不前進只有後退,我不想後退。”

    老喬沒有説話,半天才説出一句:“2009年了,希望你在感情問題上也多加前進。”

    喬莉笑了,“我會的。”

    她掛上電話,慢慢朝公寓走去。花園旁有一户人家在放電影,由於音響的聲音過大,窗户又開着,喬莉聽出,那好像是電影《燕尾蝶》的主題曲。她不知道那首歌的名字,但她聽出了旋律與歌詞:Ididitmyway(我用我自己的方式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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