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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節

    因為事件而獲利的人最可疑。根據這個原則,光雄與安井節子共謀的可能性很大。但是,光雄不在現場。案發時,他在由美子的身邊。那麼,實施犯罪的,難道是安井節子?

    關於事件的真相,由美子離開泰代的住處回到家裏以後,還在苦苦地前思後想着。就是已經躺在了牀上,她還苦思冥想着,頭腦裏沒有任何雜念。由美子的腦海裏,佔滿着光雄和安井節子的影子。

    但是,由美子努力地想要讓自己靜下心來,冷靜地進行思考,但感情的波濤洶湧而來,將她在頭腦裏形成的推理一下子擊潰。她的腦海裏充滿着殘酷破碎的戀痛,飽受傷害的悲哀,對安井節子所擁有着的年輕和美貌的嫉妒。

    由美子浮想聯翩時,死去的登志江的面影忽然潛入她的腦海裏。登志江在電話裏的聲音,在她的耳際甦醒。現在面對着安井節子,由美子作為一個女性所懷有的感情,登志江在面對着由美子時懷有着的,不是同樣的感情嗎?

    通過電話線傳遞來的登志江的話音裏,還絲毫也沒有感覺到安共節子的存在。在登志江的心裏,只知道丈夫光雄投進了由美子的懷裏。

    不過,那個電話在半途中忽然口氣改變了。這是為什麼?

    從感覺上來説,開始時登志江意識到自己輸給了由美子。從登志江講話的語氣中可以感受到,她已經醒悟到自己擁有財產,卻失去了年輕。但是,從某一時間為界,她立即變成了一副炫耀的口氣。

    一定有什麼原因促使她改變了態度的。——

    由美子追溯着登志江的心理。她想起自己也已經體驗到了類似的感情波瀾。那種體驗,就是在拜訪安井節子的住宅時感覺到的。

    由美子認為,面對安井節子着時所懷有的自卑感,和登志江面對着她時的失敗意識,是一種同樣的情感。當光雄的身影在住宅的門口出現時,由美子的心霍然開朗。在發現他開來的汽車時,她的心還是沉甸甸的,宛如被打垮了一樣。

    我的心情也是從灰暗轉為明快的。院長的心情,當時聽起來,説是明快,還不如説是勝利的感覺。不管怎麼説,為了一個男人,女人的心瞬息萬變,這一點是相同的。

    由美子在胸中喃語着:我是從視覺中獲取信息才發生變化的。在這一瞬間,由美子的腦海裏閃現了一絲火花。院長難道不是視覺上的刺激才影響到她的心理變化的嗎?

    回想起來,登志江的語氣發生變化,是與出去買香煙的大雄將汽車從院子裏開出去的時候一致。

    院長是在一個能夠監視着我的住處的地方!——

    由美子本能地想起設在高地一端的電話亭子。恐怕登志江是到那個地方,在街燈的燈光下,證實光雄的汽車就停靠在院子裏。她感覺到自己輸了,還以為兩人的關係果然已經很深。她心裏非常悽慘,儘管如此,她還是走進電話亭子裏取起了聽筒,希望能夠奪回光雄。

    於是,開始通話後不久,她看見光雄的汽車從院子裏駛出來。她這樣推測光雄的動靜:我是他的妻子,他如果知道我在給他的情人打電話,準會大吃一驚啊!他害怕如果爭吵起來就不得了了,才慌忙逃走了。他果然和那個女人只是偷着打個野食而已,最後還是害怕我啊!

    由美子以自己親身的體驗,揣測着登志江的心理。在通話中,登志江的口吻突然變得沾沾自喜,其原因可以這樣來解釋。給由美子打電話時,登志江不是在自己的家裏,而是來到了由美子的住宅的附近。

    如果這樣推測,就應該重新看待嫌疑者的現場不在證明。我好像快要解開撲朔迷離的謎了。——

    由美子的頭腦冷靜下來,各種各樣的假設開始湧現。

    翌晨,由美子拜訪了搜查本部。一名叫“户坂”的40歲左右的警部補(日本的警職之一,相當於刑警副隊長。——譯者注)出來接待了她。在一間作為審訊室來説光線過分明亮的小房間裏,兩人相對而坐。

    “你到底想説什麼?”

    户報警部補問道。他的目光裏凝驟着強烈的好奇,也帶着疑惑。警察對由美子的嫌疑還絲毫也沒有減弱。

    “我想按我的思路對事件進行一下推測。”

    她原想剋制着沮喪的心情,嘴唇卻綻開笑容,流露出一副得意的神情。光雄背叛了對她的愛,安井節子奪走了她的幸福。由美子向光雄和安井節子射出了復仇的箭。

    “我認為,案發那天夜裏,院長不是在自己的宅邸裏,而是開着汽車來到我家的。”

    目的是為了抓獲丈夫通姦的現場,逼他與由美子分手的。但是,當她來到山丘邊的時候,她產生了猶豫,沒有馬上闖進由美子的家裏。

    “倘若是愛逞強的女性,往往就會有那樣的表現啊!不!就連男性,有事要將對方喊出來,在感覺上就是表現自己的優越吧。相反到對方那裏去,你沒有感覺到這樣做很拙劣嗎?何況在這樣的時候,去訪的地方,兩人正相互摟抱着調情。自己的自尊心會受到更嚴重的傷害。我以前一直隱瞞着一個事實,現在我慢慢地告訴你。”

    由美子第一次坦白了接到被害者打來電話的事實。為了迴避嫌疑才一直沒有説出實話,但眼下她已經看出了真相,沒有必要再隱瞞了。只是,深夜去訪登志江的宅邸一事,她還不敢説出口來。如果接連着給警方几個意外,警方也許會更加深對由美子的嫌疑,壓根兒就不會聽信由美子的話。

    “如此重要的事情,你為什麼一直沒有對我們説?”

    不出所料,户坂警部勃然大怒。由美子毫不顧及户坂的憤懣,急急地説着。

    發現光雄的汽車停靠在由美子的院子裏時,登志江是什麼樣的感受?而且,偷偷地望着光雄駕駛着汽車離去,心情會是什麼樣的變化?由美子一再地強調説,從登志江的通話內容來看,作為同性是容易理解的。

    “心情一改變,院長為了保護自己的自尊,便故意不讓我知道她就在我家的附近,裝得好像是在自己的家裏一樣。説有客人正在靠近大門口,這是謊話吧。”

    光雄駕駛着汽車一啓動,使登志江已經沉淪的心一下子提了上來,口氣也變得傲慢,於是登志江便想把由美子請來自己的家裏了。

    “院長不是在自己的宅邸裏被殺的。作案現場,實際就在我家的邊上。兇手搬動了屍體,矇騙了警方的搜查視線。而且,下手的,肯定是今池光雄。”

    這個名字,就在剛才,還是她懷戀的人的名字。由美子的心裏湧出一段複雜的情感,她沒有想到會將這名字當作兇手的名字進行告發。

    由美子拂去傷感的情緒,向户坂警部補訴説自己的推測。

    光雄也許事先知道那天夜裏登志江會拜訪由美子的家。如果再進一步考慮,不難想象,他已經看透,登志江在闖入由美子的家之前,會在附近的電話亭子裏打電話的。

    兩人是夫妻關係,所以由美子覺得,光雄理應能夠看透登志江的行動軌跡。

    登志江打完電話時,光雄已經開着汽車靠近她的身邊,他當時就將登志江勒死了。將屍體裝入登志江開來的汽車的車廂裏,連同汽車一起藏在附近的密林裏。然後再回到由美子的家裏,一直等到天亮。

    “運送屍體的人,是同謀的安井節子。為了證明自己不在現場,便在人多的地方待上幾個小時。接着便去藏匿汽車的地方。而且,駕駛着院長的汽車,將屍體運回宅邸裏。”

    宅邸的前面正好是坡道。將汽車暫時停靠在坡道的上方。先徒步走向宅邸,打開院門。然後回到汽車裏,打開車閘,即使不啓動發動機,汽車也會移動,也能漸漸地加快速度。利用汽車的慣性駛進院門內,一直駛進車庫裏。

    “如果是這樣,鄰居也不會發現深夜裏有汽車駛進宅邸。而且,因為沒有聽到汽車的發動機聲,所以人們相信院長一直待在宅邸內沒有出去。”

    由美子講到這裏,臉上堆出得意的微笑,最後給自己的話來了一個總結。

    “我之所以這樣推理,根據在於因為院長的汽車是頭部朝着裏面停靠着。與平時不同,汽車停靠着的方向是相反的,我由此認為,駕駛汽車的不是院長,是汽車沒有啓動發動機而駛進車庫裏的緣故。”

    由美子滿懷着期盼,希望自己的推理能力能夠得到户坂警部補的讚揚。而且,自己的嫌疑能夠得到清洗,並能將光雄和安井節子這一對情侶逼進兇手的“寶座”。

    但是,户坂警部補的反應,出乎由美子的意外。

    户坂警部補不僅沒有表揚她,相反露出一副比剛才更加嚴厲的表情。

    “安井節子與案件毫無關係。因為那天夜裏,她參加團體旅行去九州了。”

    户坂輕而易舉地將由美子的推理中的一節摧垮了。

    “而且,你的推測,有過分牽強的部分,我無法苟同。算了!那些問題暫且不談了。相反,我對你的話感到有懷疑。你怎麼會知道案發那天夜裏,汽車是是什麼樣的方向停靠在車庫裏的?”

    由美子大驚失色。如此重大的事實,無意中在警察的面前説漏了嘴。為什麼會放鬆警惕呢?由美子頗感狼狽.苦苦地尋找着理由。

    昨天夜裏,她將汽車停靠的方向告訴泰代時,泰代理所當然地相信了她的話。因此,關於汽車停靠的方向,由美子忘記了應該引起的特別的注意。

    那麼,泰代在和由美子交談着時,對此為什麼會毫無反應呢?那是因為泰代在頭腦裏描繪着的宅邸的情景,與由美子的解説一致的緣故。

    是泰代君在案發的現場——

    頭腦裏閃現這一靈感時,新的推理以令人瞠目的速度形成了。——

    泰代像平時那樣悠閒地去由美子的家裏玩。在半途中,她發現院長正在電話亭子裏全神貫注地打着電話的身影,於是便偷偷地靠上前去,好奇地想要聽個究竟。這時,正好電話快要中斷,但她已經清楚地聽到院長是裝作在自己的宅邸裏打電話的模樣。

    不料,她殺意頓生。在金錢上,她有着殺人的動機。如果現在襲擊登志江,就能製作不在現場的證明。殺人的機會從天而降,這令她敢於鋌而走險。

    她作案以後,將屍體裝進院長的汽車裏,將汽車藏在電話亭的附近,偽造了不在現場的假象,然後再將屍體運到登志江的宅邸裏。泰代非常瞭解今池家的內情,知道那天夜裏光雄和女傭人都不在家。

    為了偽裝成在家裏遇害的模樣,還應該為屍體穿上便裝。首先,要從屍體的身上脱去外出用的服裝,然後再尋找替換衣服。

    那時,就是我正好去訪宅邸的時候啊!——

    察覺有人來訪,泰代慌忙迅速地躲了起來。屍體正好在起居室的門口,身體只拉過去一半。但是,已經來不及再往裏拉了,於是就這樣放着了。

    發現屍體的人沒有大喊大叫起來。泰代已經聽出房門口呼喊的聲音是由美子。也許是害怕報警的話自己首先會受到懷疑吧,由美子居然悄悄地退走了。於是,泰代繼續做着偽裝。

    將屍體拉進起居室裏,脱去她身上的衣服。這時,房門口又傳來腳步聲。好像是由美子來取遺留的東西。

    必須迅速地將屍體放回到原來的地方後躲起來。但是,已經沒有那樣的時間了。她已經來不及再給屍體穿上衣服。

    泰代立即將自己當作院長的替身,將院長的裙子套到自己的身上。

    我返回去時,如果馬上打開房門朝裏張望,她還來不及當替身。泰代的動作還來不及跟上來。——

    兩三秒鐘以後,關上的房門再次被打開時,泰代躺在地上裝作屍體。對泰代來説,由美子的出現是猝不及防的。

    由美子覺得屍體在一瞬間消失又出現的謎團,因此而解開了。

    假如我再次走進房間去察看屍體,泰代就會下不了台……

    泰代在內心裏只能暗暗地一個勁地祈禱着,但願由美子只是打開房門看一眼便離去,除了這樣做之外,不可能在瞬間想出更好的辦法了吧。她對此孤注一擲了。

    也許也會對我起殺機——

    可怕的想象掠過由美子的胸膛。如果在她返回去時屍體消失了,那麼由美子會估計出兇手還在房間裏。人人都會想到,搬動屍體的。就是兇手。

    倘若如此,就會盡快地報案,希望抓住兇手。由美子不用擔心自己會受到懷疑。因為兇手就在宅邸內。

    由美子肯定會立即跑去鄰居家,向鄰居訴説宅邸裏的反常現象。

    我沒有那樣做,所以她才裝成了屍體啊!——

    假如由美子走近套着院長裙子的泰代的身邊去察看,又會怎麼樣呢?只需察看上半身和麪容,就能看出是泰代裝的。到那時,泰代也許已經下決心會襲擊由美子的!難道不是嗎?

    於是,第二次看到的屍體就承擔了誘餌的角色。——

    幸好由美子在房門口察覺異常轉身便逃走了。否則,如果還要進屋去仔細察看,就會遭到被殺人滅口的。

    户坂警部補那嚴厲的聲音,終於將由美子從遐想中驚醒過來。

    “我向你提出的問題,你為什麼不回答?一聲不響的,在想些什麼?”

    但是,由美子已經沒有力氣回答。

    她沒有想到自己不僅遭到情人的背叛,而且連最親密的朋友竟然都向她隱藏着殺意。

    由美子祈願這樣的推理是錯誤的。但是,她越是這麼想,這樣的推測就變得越是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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