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家照明度低、深夜營業的飯店。在店內的一個角落,早瀨中間隔着放有玻璃燈罩的桌子,入神地聽女人在講。店裏播放的歐洲風格的探戈舞曲增添了輕鬆的氣氛。
女人的名字叫園田美也子,説是從岐阜坐汽車來到東京,今天是第二天。聽起來,美也子的婆家像是個富豪世家;她是初婚,然而是後妻,結婚六個春秋,夫妻倆卻沒有孩子,不過丈夫義之有個和前妻生的名叫小百合的獨生女兒。
“今年18歲,不過那小百合可是您的大影迷呀!自己的房間裏裝飾滿了您的照片呢。最近終於提出要來東京直接見您,説只是在電影或電視裏看到您,實在不能令人滿足了。”
早瀨想:少女嚮往繁華城市的迷夢和我的相貌連在一起啦。這是常有的情況,想會見名演員的時候還好,可是熱度加劇起來,自己就希望當演員了。
“小百合原是個老實姑娘,可也許是由於進入反抗期的緣故,表現很倔強,迄今連續兩次離家出走未遂。
“丈夫以前就體弱多病,尤其最近心臟惡化,一直卧牀不起;而且過50歲以後體力顯得大為衰弱。對這樣的丈夫來説,獨生女兒小百合是掌上明珠,假如小百合離家出走,我丈夫的情緒就會一蹶不振,不知會招至什麼樣的後果呢!”
早瀨對小百合離家出走並不感興趣,他把興趣傾注到美也子的丈夫是個病人,而且與美也子的年齡相差懸殊這一話題上去了。
“不過,這次她真的離開家,一個人到東京來了。據留言紙條上説,其目的是會見您,同您談一談。可是她走後,我們的擔心卻非同一般。
“要是實現願望後能乖乖地回來,也就放心了。可是,就那樣混進女阿飛團伙,走上墮落道路的可能性也不能説沒有。
“不過,暫時還沒有決定採取報告警察局或者借用宣傳工具尋找的方法。園田家是當地有很多資產的世家,若把獨生女兒的不規矩行為公之於眾,就會出現種種影響家庭名譽的麻煩。
“我們毫無辦法,只是祈禱她平安回來。可在失蹤後第二天,小百合來電話了,才稍鬆口氣。她果然在東京。據説來東京後,為了迅速會見您,首先給您所屬的電影製片廠打了電話,按照供影迷用的演員名單,您的聯繫地址是由那裏轉的。”
早瀨是為了防止沒事打電話和不喜歡的來訪者來訪,按照慣例採取那種辦法的。當然,對交際圈內的人,自己家的地址是公開的。
早瀨推測出美也子下面要説什麼。如果小百合詢問的話,像早瀨的日程表之類的事,辦公室會告訴她,但再深的情況就不屬於辦公室參與的範疇了。
果然像他想象的那樣。即使直接闖到電視台去,一般的影迷也要被門衞拒之門外。製片廠正門旁還有執勤辦公室,即使瞞過了門衞的眼目,也會馬上讓巡邏人員給帶出去。
“這樣。小百合就知道了,雖然特意來東京一趟,不想點辦法是達不到目的的。不過,小百合似乎已經意識到,阻礙同名演員會面的原因是因為自己還是個末成年的少女,如果是個大人,就任何地方都可以自由出入了。”
早瀨想:不能一概斷言,不過基本上如此吧。在出入頻繁的電視台門口,不可能一一細問連個小影迷都不像的來訪者的情由。
“於是,小百合就打電話撒嬌,要求我來東京安排她會見您。當然,我是打算只要知道小百合的住處,就馬上找到她,把她帶回去的,所以當場就取得了丈夫的同意。”
但是小百合提出了一個任性幹金小姐的無理條件,説即使美也子到東京,在安排好與早瀨會見以前,自己也不露面。這架勢好像也是在敲非親生母親美也子的竹槓。可是,這種時候只好接受小百合的條件,無論怎樣也想把小百合帶回丈夫身邊去。如果自己的願望達到了,小百合也會停止對抗。
“我是這樣考慮後來東京的。開汽車來也是為了讓喜歡汽車的小百合回去在東京高速公路上高高興興地兜兜風。我住旅館的名字,在小百合來電話時已經告訴她了,所以我現在正在等待小百合聯繫。不過,我想在那以前最好還是見早瀨先生一次,事先把我們的情況告訴您,今天就來電視台拜訪您了。”
“這就是小百合。”美也子説着把一張照片親手交給早瀨。説是近照,不過是個還保留孩子氣表情的可愛的少女。
儘管來東京的日期應該知道,但小百合卻偏偏不往旅館掛電話,這似乎引起了美也子的不安。要是小百合就這樣消失在大城市的漩渦裏怎麼辦?一想到這,美也子在旅館裏坐立不安,決定要預先會見早瀨。可是,據説雖然進到攝影室了,但由於正在工作,又擔心別人看見,所以美也子就猶猶豫豫地沒有向早瀨搭話。
“您講的話,我全明白了。”早瀨語氣爽快,好像安慰美也子的憂鬱似的。
“不管怎麼説,是由於我這個人的原因,才發生了這種讓您擔心的事情,所以我保證全面與您合作。”
早瀨興致勃勃,但與十年前年輕的時候不同,已變成一箇中年男子了,他相信:狂熱地到處追他的那種青年影迷已經不多了。所以,對向他傾注那麼高熱情的少女影迷,這次也動心了。但是,首先能夠幫助處於困境的美也子的人,只有自己。這種帶戲劇中勇士氣概的意識,使他像年輕人那樣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