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李小芳最重要的日子,因為她好不容易透過男朋友的關係,進入IT產業龍頭——聞氏企業,雖然今天只是面試,能不能成為聞氏的一員還要看她的表現,但是能進聞氏大門,她已經很高興了。
在業界,誰人不知、誰人不曉聞氏的大老闆是個傳奇人物,聽説聞先生在很小的時候就失去雙親,一個人獨自扶養五個兄弟姊妹——雖然她覺得很奇怪,聞先生的哥哥姊姊不是比他大嗎?為什麼要靠他扶養?
不過,這事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甚至以不到三十歲的年紀就創下聞氏企業,而且聞氏旗下的隆華電於還是今年新上任的股王,總之,聞先生是她的偶像、是她的夢想、是她崇拜了半輩子的男人,所以今天有幸能跟聞先生見上一面,是她前世修來的福氣,所以她更是要把握機會,務必在他心目中留下好印象。
小芳雙拳緊握,給自己加油打氣,但是現場的情況有些複雜,明明是她在面試,但卻有「閒雜人等」進進出出煩着聞先生。
當她説着她遠大的理想、抱負之際,一個穿着長袍的男子闖進來,他戴着金邊眼鏡,手裏拿着原文書,活像是戲裏的徐志摩從電視機裏走出來一樣。
小芳目瞪口呆的看着來人,但沒忘記自己正在Interview,想要獲得聞先生的賞識,她得要處變不驚才行,於是,她連忙收斂心神,繼續發表她的長篇大論,「……所以我相信我一定可以勝任這個工作……」
「聞先生,對不起,我沒法子擋住您大哥。」緊跟在「徐志摩」後頭進來的秘書小姐慌慌張張地解釋。
啥米!這位「徐志摩」是聞先生的大哥?!
不像,一點都不像。
始終冷凝着臉的聞先生,一絲不苟的樣子就像是個心狠手辣的生意人,但他那位哥哥,活像是不食人間煙火的民初時代文人學者,這樣截然不同的兩個人,怎麼可能是同一個母親肚子裏生出來的!
聞先生他大哥會不會是聞家抱錯的孩子啊?
小芳深深這麼認為,而秘書小姐都還沒退出去呢,又來了一個時髦的摩登女郎,身材前凸後翹、辣得不得了,看得她口乾舌燥。
年輕女郎乎裏抱着個孩子,哭哭啼啼的抱怨説:「為什麼生孩子這麼麻煩?他每天一直吵、一直哭,害我既不能睡美容覺,又不能帶着他去喝下午茶,嗚嗚嗚……」
就算小芳不是男人,但眼看這麼一個嬌滴滴的大美人哭得如此傷心,她也覺得好心疼。
「敬別,你要替我想想辦法,我再也受不了他了……啊!」大美人突然尖叫,「我的媽呀,他竟然尿尿了!天吶,我的BURBERRY包包——」
那女子一陣呼天搶地、鬼哭神號,最後竟然把孩子凌空一丟,急着要去搶救她的包包!
天吶,那孩子真是她生的嗎?
小芳頓時忘了自己正在面試,手捂着心臟、停止呼吸,差點沒嚇死。幸好,聞先生眼捷手快,一個箭步上前,把孩子接個正着。
聞敬別的臉色鐵青,最後一根理智崩斷,所有的好脾氣已經被磨個精光。「聞採菁,你差點摔死你兒子了你知不知道?」
「我……我又不是故意的,你、你幹麼這麼兇?是他的錯耶!是這個壞小子討厭,人家包包昨天才買的,他卻撒了泡尿在上頭,你不罵他,卻反過來罵我,你不覺得你偏心、厚此薄彼嗎?」
「我偏心?!我厚此薄彼?!」
聞敬別板着一張鐵青的臉,從齒縫間迸出冰冷的字眼是如此的咬牙切齒,嚇得小芳悄悄地後退三步,很怕被颱風尾掃到。
「你兒子不過是個三個月大的孩子,你要我跟他計較什麼?」
「你……你至少可以跟他講講道理,要他別一直哭……還有,如果他要尿尿,別挑我新買的包包,我們家裏明明有好幾百箇舊的他不尿,偏要來尿這個我新買的、我最愛的,你不覺得他很可惡嗎?」
這位天兵大小姐言下之意,好像她兒子故意找她麻煩,專找她愛的,新買的包尿一樣!小芳聞言不禁瞪大眼。
而那位據説是聞先生的大哥,卻對現場的狀況視若無睹,口中唸唸有詞,直説着,「敬別,我要錢,你還沒給我錢……」
噢,在這節骨眼,這位徐志摩還來湊什麼熱鬧,好想踹他一腳哦!
才這麼想着,卻看到聞敬別早她一步抬起腳來,但目標卻是那個天兵也似的千金大小姐——
「聞先生,你在做什麼?!」小芳撲了過去,不敢相信在她心目中儼然跟個神沒什麼兩樣的聞先生,會做出這種事來。
「聞先生,你千萬要冷靜。」這一腳踹下去,他的一世英明就毀了。「她是你的親妹妹啊!」
「她是我姊姊。」聞敬別咬牙切齒道。
姊姊?!
小芳兩個眼珠子瞪得大大的,她原以為只有七年級生,才會生了孩子不負責任,滿腦子只裝得下吃-玩樂,沒想到這個天兵女人竟然年紀比聞先生還要大!有這樣的哥哥姊姊,難怪聞先生少年老成,也難怪他明明不是家中老大,卻得從小扛起照顧一家大小的責任……
小芳頓覺自己一心崇拜的偶像有點可憐,但可憐歸可憐——「聞先生,你可千萬得冷靜,因為你哥哥姊姊之所以會這樣……呃……天真無邪、不食人間煙火、不懂世事、不負責任,這難道你沒錯嗎?」
「對,你有錯。」僥倖逃過一劫的聞採菁連忙躲到小芳身後去,很怕她這個弟弟脾氣一上來便六親不認。
「我的錯?!」提到他對家人的付出,外界向來只有説他很偉大的份,從來沒有人當着他的面,説過這件事是他做得不對。於是,聞敬別悄俏地收回腳,「為什麼是我的錯?」他倒想聽聽看他是怎麼個錯法。
「因為你太寵他們了,從小到大,你總是將所有的責任一肩扛起,從沒讓你的兄弟姊妹分擔過什麼,所以養成了他們不負責任的個性,現在你不能因為你太忙了,無暇顧及他們,便要他們一下子長大,學着怎麼負責。」
「對,你説的真好,你真是我們兄弟姊妹的知己。」聞採菁抹抹眼淚,伸出手來緊緊握住小芳的,眼中流露出難得尋覓知音的光采。事實上,她不是真的服氣小芳説的話,只是此時此刻,誰有膽站出來跟她弟弟嗆聲,那個人就是她的救世主。
人家她只是趁着要繞到百貨公司之際,想把孩子丟給敬別,誰曉得他會突然大發雷霆,不曉得現在才衝去百貨公司來不來得及搶到今年最新款的冬裝。
「採菁。」聞敬柏拉拉妹妹的衣服。
「幹麼?」聞採菁不耐煩地轉過臉,看向她那活像生活在民國初年的大哥。
「敬別為什麼到現在還不給我錢?我等很久了……」
「哥,現在情況緊張,錢的事,待會兒再談啦!」
「可是我的研究不能等,那很重要……」聞敬柏推推鼻粱上的眼鏡,表情十分認真。
聞敬別看着自己的兩位至親,他們是他的兄姊,是他這一輩子最親的人,但是他們卻不懂得怎麼生活、不曉得怎麼扛起責任,只曉得吃喝玩樂,天塌了,要趕快躲到他的羽翼下尋求保護——
仔細想想,他的兄弟姊妹之所以會變成今天這副德行,好像還真是他的錯。
「哥——」正當辦公室內一片寧靜之際,外頭又闖進來一個青春洋溢的美少女,模樣看起來不會超過二十歲。
那是聞家的麼妹——聞採梅。
她一來就撲到聞敬別的懷裏號啕大哭,「哥,我這個月的MC還沒來,你説我會不會是懷孕了?嗚嗚嗚……」她哭得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而聞敬別則是寒着一張臉看着跟在她後頭的那個大男孩。
男孩頭垂得低低的,表情看起來很無措,儼然一副作賊心虛的模樣。
「孩子是他的?」聞敬別從牙縫裏進出怒意。
「是。」
「不是。」
採梅跟男孩異口不同聲,氣得聞敬別七竅生煙。
「到底是不是?」他瞪着鬼靈精怪的妹妹,心裏清楚自己妹妹的個性,只是這男孩是她的男友,而且又跟人家有了肌膚之親,搞不好現在連孩子都有了,而她卻選在現在這個時候翻臉不認人!「你又在鬧什麼彆扭了?」
「我哪有!是他不爭氣,我叫他無論如何都得幫我收集到限量發行的HelloKit-ty,他卻少一款,你不覺得這很氣人嗎?」採梅嘟着嘴,覺得這是天底下最重要的事了。
而小芳聞言只想暈倒,因為這位小妹妹競覺得HelloKitty遠比她的幸福來得重要!
「所以呢?你現在想怎樣?」聞敬別隱忍着怒意,按捺着性子問:「你氣他不爭氣,所以呢?」
「所以我要跟他分手。」説到分手的時候,採梅還狠狠地瞪了小男朋友一眼,態度很堅決,總之,她跟他分手是分定了,現在叫誰來説情都沒有用啦!
「分手?!」聞敬別咬牙切齒。
她肚子裏極可能有了孩子,而現在,她卻説分手就分手!他這個妹妹……他到底是把她寵到什麼程度,容得她如此無法無天了!
聞敬別隱忍着怒氣,再問一句,「那分手之後呢?你打算怎麼辦?」
「我?!我……我當然是繼續過我的日子呀!」哪來的那麼多然後啊?哥真怪。
「那你肚子裏的孩子呢?」
「如果真有孩子,那我當然生下來。」
説得如此理所當然,好像把孩子生下來之後,她有能力養一樣。聞敬別冷笑着。
他終於知道李小芳剛剛那一句都是他的錯是什麼意思了。
沒錯,把自己的兄弟姊妹慣成今天這副德行,的確是他的錯,現在他報應一個個來了,老天爺終於要來懲罰他了。
頓時,聞敬別心冷了。他開始思考,自己該這樣繼續漫無止境地扛着哥哥姊姊、弟弟妹妹的人生嗎?
他凡事一肩扛起,讓自己的兄弟姊妹過着無憂無慮的日子,這樣對他們真的比較好嗎?
聞敬別看着妹妹。採梅臉上一點也沒有未婚生子的惶恐,是因為她知道,就算天塌了,都有他這個哥哥會替她扛着是不是?
他再問她一句,「那孩子生下來之後呢?你打算怎麼辦?」
「生下來之後……當然自己養啊!」她才不靠男人呢,哼!採梅一臉的驕傲,像有萬般志氣。
「你要自己養?」
「是。」
「你連自己都養下活了,我倒想問你,你怎麼自己養?」
「咦?!」採梅大吃一驚,哥怎麼會問她這個問題呢?因為孩子她若是沒辦法養……「你會幫我養啊!」
「我為什麼要幫你養?」
「因為你是我哥啊!」
「你還記得我是你哥啊!我還以為我是你們的麻煩處理機,只要你們出了什麼差錯,跑到我這裏來哭個兩聲,所有問題便迎刀而解。」聞敬別愈説愈火大、愈想愈氣憤。「他媽的,我也想過自由、不必負責任的日子;也想惹了麻煩,便有人追在我後頭幫我擦屁股,你們知不知道?!」聞敬別大聲嘶吼着。
他這模樣嚇壞了大家,小芳甚至覺得未來Boss瘋了。
這男人終於被逼到了臨界點、終於要瘋了!看來這個地方無論如何都不能再待下去。
悄悄的,小芳收拾了東西,身子退了退,就趁大夥一個下注意的時候,她拉開辦公室的門——
「李小姐!」
嚇!有人發現她想要開溜。
小芳一驚,腳就像是生了根似的,動都不動地固定在原地,聽到後頭的腳步聲正一步步地接近,她忍不住雙腳發抖。嗚嗚嗚……她好害怕喲!
「看你的履歷,你似乎才剛畢業。」聞敬別走到她跟前來,凜着的面容一點也不瘋狂,剛剛那一幕像是她的錯覺,而他依舊是向來沉穩內斂的商界聞人,讓人不由自主地想立正站好,跟他鞠躬。
「是,我剛畢業。」
「沒當過秘書?」
「是,沒當過秘書。」
「那你憑什麼認為自己足以勝任這個工作?」
「憑着我對聞氏的景仰、憑着我對聞先生您的崇拜,所以我相信勤能補拙,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做得很好。」
聞敬別一問,小芳就忘了自己剛剛受了什麼驚嚇,口舌利落地把她背了好幾天的台詞流利地拿出來應對。
「你有多少的信心?」
「百分之兩百。」她大言不慚。來聞氏之前她就告訴自己,這年頭謙虛拿不到什麼好處,唯有臉皮夠厚,她才能毛遂自薦成功,這是她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必勝絕招,希望這一招對聞先生也有效。
「很好,我欣賞你的勇氣,所以你錄取了。」
「我錄取了?!」小芳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氣,她做了什麼?怎麼轉眼間,她就變成聞氏裏的職員之一!
天吶,她好興奮、好高興、好快樂、好想尖叫哦!小芳開心得快要斃掉,但轉眼間,聞先生就給她一個電話號碼,要她跟他的律師聯絡。
「聯絡邱律師?為、為什麼?」
「因為我要把手中的產業全交出去。」他決定了,他不能放任自己的兄弟姊妹再繼續糜爛下去。他要他們幾個學會什麼叫做責任心,否則的話,自己一輩子都要幫他們幾個擦屁股,永遠有收拾不完的爛攤子。
「全……全交出去!」小芳瞪大眼睛,以為自己聽錯了。聞先生剛剛是説,他要把他的產業全交出去是嗎?
等等,聞先生家裏就只有五個兄弟姊妹,而今天她有幸看到其中三位,而這三位……説實在的,她不覺得他們其中有哪一個足以勝任聞氏負責人一職,那麼——「請問一下,聞先生您要把您的產業交給誰?」
「交給我的兄弟姊妹。」
「呃,有包括現在這三位嗎?」
「包括。」
啥米?!小芳嚇得手捧着心臟,差點喘不過氣來。
「那、那再請問一下,聞先生您另外的兩位家人,跟您一樣厲害嗎?」
「不,他們跟我大哥、大姊比較像。」
「跟大哥、大姊……比較像!」小芳戒慎恐懼地轉過頭看着還在辦公室內,一副無憂無慮的那三個人。
聞先生口中説的大哥,大姊,該不會就是裏面的這兩位吧?!
「聞先生,我知道我這樣説很不應該,但我還是想問您一件大不敬的事。」
「你但説無妨。」
「聞先生您把公司交給了您的兄弟姊妹,您不怕他們把公司搞垮嗎?」他的家人一看就不是個做生意的料,他不怕自己回來後,變得一無所有嗎?「聞先生,我不懂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是要懲罰他們嗎?」
「他們是我的親人,我怎麼會懲罰他們?我只是要讓他們懂得什麼叫做責任。」
「只是這樣?」
「是的,只是這樣。」他想,他們也該學着成長,不能一輩子只想躲在他的羽翼下。
「但,聞先生,您不覺得這樣對您的員工不公平嗎?為了讓您的兄弟姊妹成長,您把這麼大的責任交到您的家人身上,卻沒有考慮過聞氏企業上下扛着上千個家庭的生計,只要公司營運不好,便是上千個家庭經濟頓時失去依靠。」他不覺得這樣對他的員工很殘忍嗎?
「李小姐。」
「是。」
「你知道我幾歲創立了聞氏嗎?」
小芳搖搖頭。
事實上,她不知道,也不懂他幹麼問她這個問題。
「是我十八歲那年,那一年,我甚至只是個工專夜間部的學生,而聞氏那時候只是間家庭工廠,沒有所謂的秘書、特別助理當我的左右手,而我依舊能撐起一片天,而現在的聞氏已經跟當年不一樣了,有一羣既熱愛聞氏又有能力的工作夥伴,所以我相信,就算我的家人再怎麼不諳生活疾苦,為了聞氏、為了你們,他們也會力圖振作的。」
「如果他們做不到呢?那麼聞先生您是不是會再回來?」小芳帶着一絲期望;畢竟她進來聞氏是為了要跟他學習的,才不是為了要伺候那五個不知民間疾苦的太少爺、大小姐。
「不會。」
「為什麼?」
「因為沒了後路,他們才會全力一搏。」所以他走了,就不會再回來,就不會再戀棧權位。「倒是你,你要努力。我看得出來你有潛力,所以我把我的家人交給你了,從今以後,你是聞氏的執行長,我的兄弟姊妹要是有什麼不懂的,你盡其所能地教導他們。」
「什麼?!我是執行長!」暈倒,「聞先生,這……這不行啦,我、我才剛畢業沒多久耶,半點實務經驗也沒有,所以您不能交給我這麼重大的責任啦!聞先生、聞先生……」
小芳追上早已邁開步伐的聞敬別,雙手顫抖地拉着他的衣角,眼眶中掛着淚,她心裏有無限的惶恐。
然而,聞敬別卻轉過身子,拍拍她的肩膀説:「我相信你,你會做得很好的,因為你就跟當年的我一樣,猶如初生之犢,任何事都難不倒你的勇氣跟信心,所以別妄自菲薄,我相信你可以的。」
他這麼一説,就像替小芳打了一針強心劑一樣,她就像吃了菠菜的卜派,信心一下子全回來了。
「那麼,聞先生,你要去哪兒呢?」她問,卻沒有得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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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去哪呢?
其實聞敬別也不曉得,他只想四處走走,只想回到當年那個不懂得計較的年代,所以他一走出聞氏,便專做以前不會做的事,比如説,他放棄以車代步,信步由繮地四處走走。
走進地下道,看到乞丐,他覺得有趣,覺得那樣過生活也不錯,所以脱下西裝,跟着人家席地而坐,路過的人全拿他當神經病看,有人甚至遠遠看到他,便繞道而過,有人比較善良,看到他人模人樣卻淪落到這般田地,還會施捨他幾個銅板。
聞敬別把別人給他的零錢放到隔壁乞丐的碗裏,那乞丐看他的眼神就像是看到神經病一般,聞敬別衝着他笑,他更覺得他病得不輕,於是抓着碗跟草蓆逃得遠遠的,把地盤讓給了他。
到了晚上,聞敬別窩在公園裏,大地當牀、以天為被,睡在公園的草地上,看着滿天的星斗,日子一天天的過去,直到有一天,來了一個奇怪的老阿嬤,她蹲在他身邊摸摸他西裝的料子,跟他説:「少年仔,你的衣服料子不錯ㄋㄟ。」
聞敬別但笑不語。
老阿嬤突然提出要求,「你把這件西裝讓給我家老公好不好?我家老公會很愛很愛它的。」她邊説邊用那幹皺的手摸撫他的西裝外套,好像那是她想了一輩子的禮物一樣。
聞敬別看了自己的外套一眼,雖説它是他晚上遮風的唯一物品,但是看着老阿嬤喜愛的模樣,他竟二話不説把它脱了。
「你這外套真要給我?」老阿嬤又驚又喜地,不敢相信一個以乞討維生的人竟會這麼的大方。
「嗯。」他點頭。
「不用錢?」
「不用。」
「少年仔,你真是個好人。」她邊接過西裝外套邊看着他,覺得這年輕人看起來心地善良,不像是個壞人,想必是時運不濟,才會淪落到這裏來。「只是你把外套給我了,你晚上怎麼辦?要不,你來我家吧,我們家還有空房間,可以讓你借住好幾個晚上,不,是你想住多久都沒問題。」老阿嬤愈説,愈覺得這是個可行之計,於是也不等他回答,就要幫他收拾東西。
「阿嬤,不用啦……」
他不想麻煩老人家,但她卻不理會他的拒絕,硬是拉着他的手要帶他去她家,還説她家很大、很漂亮,她是村裏最有錢的人……
於是,聞敬別硬是被個老了卻很有力氣的老阿嬤給帶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