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來到點蒼山下,歐陽七將雷雲安置在一家客棧,道:“我先到點蒼派走一趟,打探清楚再來與你會合。為了安全起見,你最好不要隨便走動。”雷雲答應了,歐陽七便獨自上山。
歐陽七上到山上,已是掌燈時刻。歐陽七對點蒼派內部地形並不熟悉,東轉西繞,沒見到雷小龍,卻見點蒼派處處都貼有符紙,心中大是納悶。
正想著,忽聽得有腳步聲,歐陽七躲到一塊大石後面。只見十幾名點蒼派的弟子走近,其中一人道:“小心點,時辰快到了。”另一人道:“行了!別嚇人了!”
正説著,半空傳來一陣哭聲,那哭聲甚是淒涼,令人毛骨悚然。那幾名弟子立刻放慢腳步,縮成一團,口中念道:“阿彌陀佛!冤有頭,債有主,我跟你無冤無仇,你千萬不要來找我。”歐陽七細細一想,便即醒悟,差點笑出來,忙用手將嘴掩了,卻仍傳出極輕微的一聲“哼”。歐陽七正擔心露了形跡,沒想到點蒼派弟子聽見這聲音,竟嚇得高呼:“有鬼啊!”有人拔腿就跑,有人嚇得癱軟在地上。歐陽七心想:“這些人不走,我總不能跟著耗在這裏。”拿了主意,從石頭後面悄悄出來,迅速揮掌,將點蒼弟子全給打昏了。解下他們身上的腰帶,每一條腰帶都打了七個結,再將這些腰帶掛在各處,只剩一條帶回山下客棧,掛在客房窗外。
到了三更,歐陽七所宿客房窗户被一陣陰風吹開,那風直入房中,歐陽七立即醒來。風勢未止,便響起一陣陰慘慘的哭聲,道:“冤枉啊!”
歐陽七坐起身子,道:“何方孤魂野鬼,還不快快現身!有什麼冤枉你只管説,本天王為你申冤就是。”
那陰風和哭聲立時止住,只聽得有人“呸”了一聲,一團東西直襲歐陽七。歐陽七剛側身讓過,但見一道人影翻窗而入,那人道:“誰要替誰申冤還不知道呢!”
歐陽七道:“黑漆漆的,怎麼説話?你先把燭火點了吧。”
那人道:“你怎麼不點?一個火褶子,你也要佔我便宜!”説著,點了火,又道:“你來得倒快!”
歐陽七這才看清先前丟進來那團東西,原來是他用來打結作記的腰帶,笑道:“你的行蹤已經泄漏了,我怕你有危險,不快怎麼行?”
果如歐陽七所料,這人便是雷小龍。歐陽七在點蒼派已料到是雷小龍裝神弄鬼,但點蒼派那麼大,雷小龍又躲在暗處,要找到他談何容易,就故意留下腰帶為記。雷小龍何等聰明,一見每條腰帶都是七個結,就知道歐陽七在找他。歐陽七也想到若把腰帶藏在暗處,欲蓋彌彰,反令陸開元起疑,不如明目張膽掛在顯而易見之處,雷小龍既看得見,點蒼派的人摸不清頭緒,更加人心惶惶。他出手打昏那幾個點蒼弟子時,用的是極輕巧的手法,既驗不出傷痕,點蒼派必認為他們被鬼打,雷小龍的計策就更容易成功。
雷小龍道:“好極了!自從你認識我以後,越來越聰明瞭。不過聰明的歐陽大俠能不能告訴更聰明的雷大俠,連我爹都不知道我究竟是來到點蒼派,或是去了崆峒派,我的行蹤是怎麼泄漏的呢?”
歐陽七將逍遙羅漢與鬼麪人之事説了,雷小龍沉吟道:“這就奇了。我出了杭州城才決定先上點蒼山,按説沒有其他人知道。”
歐陽七道:“這件事以後再説,你先告訴我,你有什麼計畫?”
雷小龍道:“陸開元不如孟昭精明,我扮作南宮世伯的鬼魂,向他索命,他一面求饒,就一面把秘密抖出來了。”
歐陽七聞言,大為興奮,道:“你查到什麼了?”
雷小龍道:“陸開元和孟昭的確做了不可告人之事,掌門的位置只怕得來並不光彩。這當中,似乎還牽扯到江湖中好幾個大門派,包括我師父和茅山派的恩怨,還有天外天以及──”雷小龍突然打住不語。
歐陽七忙問道:“跟天外天有關的是什麼?”
雷小龍遲疑道:“這一點我還不是很清楚,似乎跟天帝要傳位給龍王也有些牽連。”
歐陽七道:“與兜率宮有關嗎?”
雷小龍道:“得再進一步查查看才知道。”突然想起什麼,高興起來,道:“我在半道上遇見一個人,你一定很想見她。”
歐陽七感受到雷小龍的情緒,心頭一震,歡喜道:“是不是──”欲言又止,只怕是會錯意,一陣空歡喜。
雷小龍道:“是!怎麼不是!如果不是,我何必急著告訴你!她沒事,活得好好的,只是想你想得緊。天一亮,就帶你去見她,免得你們兩地相思好不好?大情聖!”
歐陽七隻覺耳根一熱,略一低頭,又聽雷小龍道:“你的別號是臉紅天王嗎?”歐陽七“嗯”了一聲,抬起頭,滿臉疑惑望著雷小龍。
雷小龍道:“天外天人人都有個別號,你們玉皇殿的人不是都叫做什麼天王嗎?剛剛有個天王説要替我申冤,這個天王動不動就臉紅,想必是臉紅天王。”歐陽七尷尬一笑。雷小龍一直追問歐陽七的別號,歐陽七就是不答。岔開話題道:“雷二姑娘也來了!”雷小龍嚷道:“唉呀!這下可麻煩了!有人要打翻醋罈子了!”説得歐陽七又是一陣尷尬。
第二天,雷小龍帶著歐陽七、雷雲來到山下一個山洞,雷小龍在洞口便喊道:“薛姑娘,你看誰來了!”
薛湘盈聞言,從洞裏迎出來,一見歐陽七,高興得説不出話來。歐陽七道:“你沒事就好了!那天你和任姑娘落水之後,我一直很擔心。你怎麼會跟小龍在一起?”
薛湘盈道:“我落水之後,被一個漁夫救起,到了桐柏山,又找不到你們。後來我想,雷公子總要回雷霆山莊的,就到杭州城去找他,結果真的在城外遇見他。雷公子説,你早晚也會來,我就跟他一起來了。”
歐陽七道:“任姑娘呢?”
薛湘盈搖搖頭,神色黯然,道:“我一直沒有她的消息。”
歐陽七道:“希望她平安無事才好,要不然我這一輩子都會不安心的。”
薛湘盈見歐陽七對任秋雨竟也是如此關心,心中吃味,道:“如果今天出現在這裏的是她不是我,你又會怎麼想?”
歐陽七確實喜歡薛湘盈,對任秋雨只是道義上的關懷。只是他一想起不動天王、王母娘娘、天帝的話,一時之間竟無言以對。
雷雲早被雷小龍拉到一旁,聽不見他二人説話,只見他二人忽喜忽憂,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心中做了幾十種猜測,只是無法肯定,既盼歐陽七和薛湘盈不能成雙,自己才有希望,又覺得這種想法太過自私,這也不是,那也不對,急得她遷怒於雷小龍,道:“你好煩哪!”
雷小龍何嘗不希望歐陽七能成為他的姊夫,但歐陽七心中只有薛湘盈,雷小龍也不好拆散他們,拉著雷雲向遠處走,道:“那邊風景挺好!”
雷雲甩開雷小龍的手,道:“你老實説,我的長相是不是很討人厭?”
雷小龍道:“也不是啊!每個人看法不同嘛!好比有人愛吃鹹的,有人愛吃甜的。薛姑娘、任姑娘、荷花姊姊各有各的好處,你的長相也算不錯的了,總是會有某種人喜歡的。所謂蘭芷艼香,各有所好,而──而湘南有愛雷雲之人嘛!”雷小龍先前所説的話,雷雲勉強還聽得進去,到了後來,欲言又止,雷雲不禁起疑,仔細一想,恍然大悟,一掌打了過去。雷小龍早有防備,讓開這一掌,便即跳開,笑嘻嘻看著雷雲。
原來雷小龍引用後漢曹子建的話,“蘭芷艼香,各有所好”是指各人對不同的香味,各有不同的喜好,問題出在下一句説的是“而海畔有逐臭之夫”,有人偏愛聞臭味。雷小龍把雷雲比得如此不堪,雖是玩笑話,雷雲如何忍得下這口氣!而湘南云云指的自然是周瑞圖。雷雲聽了越發生氣,追著又要打。歐陽七見他姊弟二人忽然打起來,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上前問道:“怎麼回事?”雷雲低下頭,不敢答話。雷小龍道:“逐臭之夫來了,你高興了吧!”用手一掩鼻子,道:“唉呀!臭死了!我受不了了!”拔腿就跑,一邊跑,一邊喊道:“七哥!慢慢享受你的臭味吧!”歐陽七不知道雷雲的心意,完全聽不懂,雷雲則氣得直跺腳。
中午,四人商量晚上如何再多套出一些秘密。薛湘盈聽了雷小龍的意見,驚道:“原來你扮鬼嚇他!”
歐陽七道:“你一直不知道嗎?”
薛湘盈笑著搖搖頭。雷小龍道:“這幾天她一直在這裏,沒跟我上山。點蒼派高手如雲,萬一出了差錯,我可沒她心上人那麼有本事,到時候保護不了她,臉紅天王面前就很難交代了。”薛湘盈和雷雲不知道臉紅天王的典故,不停追問,雷小龍故意不説,歐陽七益發窘迫。
當晚,雷雲留下來陪薛湘盈。雷小龍扮成南宮博,歐陽七扮成郭總管,兩人上到點蒼派,聽見點蒼門人議論紛紛:“打七個結是不是那個、那個打算殺七個人?”“我看不是吧,可能是他打算鬧七天吧!”“還要鬧七天啊?”“鬧幾天還告訴你?依我看,説不定是告訴我們不只一個。”“你的意思是──有七個?”“別嚇人行不行!”“好了!別再説了!”歐陽七留下的記號果然令點蒼派諸人更加驚心。雷小龍豎起大拇指,對歐陽七比了一下。二人來到陸開元寢室,卻見門口設了一個祭壇,一名道士準備作法驅魔,陸開元和幾名點蒼門人站在一旁。雷小龍暗自好笑,他既非真的鬼魂,道士作法也於事無補。時辰一到,雷小龍布好的陣又發動,一時之間,鬼聲啾啾,陰風四起。那道士正待作法,歐陽七使個阿修羅指點向道士手腕,道士吃疼,叫聲:“唉喲!”手中法器掉在地上,臉色微微一變。陸開元驚道:“怎麼回事?”道士勉強擠出一點笑容,道:“這個──這個──我不小心!沒事!沒事!”
那道士撿起法器,要再作法,歐陽七又一指點出,道士的法器又掉下。那道士連遭歐陽七戲弄,嚇得臉色慘白,牙齒打顫,道:“那──這──我看──我看──”
陸開元見道士法器連續兩次掉落,也知道不對勁,問道:“道長,到底怎麼回事?”
道士道:“那個──那個──我看,陸掌門,您還是──還是──”道士連話都説不清楚。雷小龍發出紙劍,直射道士面門。那道士不防,被紙劍打中鼻子,大叫一聲,那紙劍立時化為一團火,燒得一乾二淨。道士連自己被什麼打中也沒看清,嚇得站不住腳,跌坐在地。點蒼派眾人一個個面如死灰。道士道:“我──我不是──不是點蒼派──我──大、大、大、大爺!我跟你無冤──無仇──你不、不要──不要──我求求你,大、大、大、大──”説到後來,只聞牙齒格格作響,聽不清他到底説些什麼。若不是歐陽七即時掩住雷小龍的嘴,雷小龍早笑出聲來。
雷小龍知道有其他人在場,陸開元縱然害怕也絕不會吐出任何秘密,遂放出幾把磷火,嚇得眾人四散奔逃,只剩陸開元一人,雷小龍和歐陽七這才現身。陸開元見到南宮博、郭總管,面色發青,道:“你到底想怎麼樣?”
雷小龍道:“冤枉啊!我死得好冤枉啊!”
陸開元道:“我早就告訴過你,你只要──只要把東西交出來,我們──我們不會為難你。是你自己──”
雷小龍道:“冤枉啊!我要你償命!”
陸開元道:“你不要找我!不是我!是天外天!”
雷小龍道:“天外天什麼人?”
陸開元道:“他總是戴著面具,我也不知道他是誰。我只知道,他很可能是天外天中人。”
雷小龍道:“你不知道,我就要你償命。”
陸開元道:“不要!那──那──你去找雷方!”
雷小龍一怔,道:“找雷方做什麼?”
陸開元道:“他知道!他一定知道!當年是他做聯絡人,也是他殺了龍王,抱走龍王的兒子雷小龍,是他!”
此話一出,猶如青天霹靂,震得雷小龍當場説不出話來。歐陽七忙接口道:“陸開元!你不要胡説八道,你做的好事,還想抵賴嗎?”
陸開元道:“到了這個時候,我怎麼敢胡説?雷小龍是龍王的兒子,雷方是雷小龍的殺父仇人,所有恩怨都是雷方搞出來的,雷方良心不安,才會替龍王撫養遺孤,是真的!要不然,為什麼偏偏給小孩取名叫小龍呢?”
此話聽來匪夷所思,卻又似乎有些道理。歐陽七又道:“雷方為什麼要聯絡各大門派殺龍王?”
陸開元道:“雷方看上龍王的妻子,他説只要我幫他殺了龍王,他就幫我,讓我做點蒼派的掌門人。”
歐陽七道:“那又怎麼會扯上天外天?”
陸開元道:“天帝發現左冷楓生下一個私生子,以此要脅左冷楓,要夢幻宮臣服於天外天,左冷楓不肯答應,天帝就搶走左冷楓的兒子,這個小孩也就是歐陽七!”
這一來連歐陽七也傻了。雷小龍強作鎮定,道:“你説的都是真的?”
陸開元道:“南宮兄,我就算有天大的膽子,這個時候也不敢説謊了!”
雷小龍和歐陽七心緒大亂,離了點蒼派,直奔山下。陸開元所説的事太不可思議,但仔細想了想,卻並非無跡可尋。歐陽七想起初次與左冷楓見面,左冷楓就曾經問他:“你果真姓歐陽?”黑衣人也曾説:“那個老匹夫把你扶養大,那是他欠你的。”雷小龍則反覆思索“為什麼偏偏給小孩取名叫小龍呢?”心中尋思道:“龍王死了二十年,我才十八歲,按説不可能是龍王的兒子。然而如果爹為了怕秘密揭露,故意隱瞞我的真實年齡,卻也不無可能。再説,以當時的情況,陸開元沒有理由編出這樣的謊言。”
兩人沒有回山洞找雷雲和薛湘盈,在山下枯坐到天亮。雷小龍道:“當年龍王是否留下一個遺孤,天帝應該會知道吧?”
歐陽七道:“我的身世,也有一個人知道。”
兩人回到山洞,交代雷雲、薛湘盈先回杭州、紹興,卻不明言發生何事。雷雲、薛湘盈見歐陽七和雷小龍神色不定,又問不出所以然,十分擔心。歐陽七與雷小龍拋下雷雲、薛湘盈,便趕往天外天。到了鎮海,歐陽七將雷小龍留在海邊,獨自回到天外天,立刻去見天帝。天帝見歐陽七迅速回來,想必有重大發現,忙問道:“打聽到什麼消息?”
歐陽七道:“弟子有一事想請問師父。”
天帝見歐陽七臉色很不好看,頗為納悶,道:“你只管問。”
歐陽七道:“當年我六師哥死的時候,是不是有留下一個兒子?”
天帝道:“江湖傳言,確是如此。”
歐陽七道:“那個小孩呢?”
天帝道:“我也不知道。我一直想找到這個小孩,替你六師哥繼承香火,可惜一直未能如願。也有人説這個孩子已經死了,究竟真相如何,我也不清楚。”
歐陽七心想,如此一來,雷小龍的身世倒無法由天帝這裏得到證實,又道:“那麼,我真的是在瑤池被發現的一個棄嬰嗎?是真的嗎?”
天帝聽出歐陽七話中有話,臉色一變,道:“你為什麼這麼問?你這一次到點蒼派,究竟查到什麼?”
歐陽七道:“弟子只想知道,我真正的身分來歷。”
天帝追問道:“你到底查到什麼?聽到什麼?看到什麼?”
歐陽七道:“師父!您先回答拾兒的問題好不好?弟子懇求師父!”説著,雙膝跪地。
天帝沉默不語,足足過了一刻鐘之久,嘆口氣,道:“如果師父知道你的身世,一定會告訴你。你先退下,我累了。”
歐陽七無奈,退了出來。心想,只有一人能為他解開謎題。歐陽七來到寒潭,盤腿而坐,等了一個時辰,黑衣人終於出現。
黑衣人道:“你不是去了點蒼派嗎?怎麼去而復返?”
歐陽七跪地拜道:“請師父把弟子的身世告訴弟子。”
黑衣人道:“不行!時機未到。”
歐陽七道:“那要等到何時?”
黑衣人道:“你只管好好練功,時機成熟,我自然會告訴你。”
歐陽七道:“請問師父,弟子的身世和夢幻宮左掌門有沒有牽連?”
黑衣人驚道:“這──”打住不語,身子卻微微顫了一下。
歐陽七見黑衣人如此反應,心中更加懷疑,道:“師父!您就把真相告訴弟子吧!”
黑衣人考慮許久,道:“不行!現在還不是時候,告訴你,會壞了大事。總之,你好好練功,這件事,我不會瞞你一輩子。”歐陽七不死心,懇求道:“師父!”黑衣人怒道:“住口!你竟然連我的話也不聽?這麼沉不住氣,將來如何成大事?此事休得再提!”
歐陽七從黑衣人這裏,仍得不到答案,來到鎮海與雷小龍商量。雷小龍道:“既然你師父不肯説,不如上夢幻宮走一趟。”
歐陽七遲疑片刻,道:“我有點怕。怕這是真的,也怕這是假的。”
雷小龍道:“我又何嘗不怕。我不相信這是真的,但是陸開元沒有理由編出這樣的謊話。我爹突然變成殺父仇人,這真是笑話!天大的笑話!”
歐陽七道:“現在除了上夢幻宮,我也想不出其他的辦法。不過,我希望你能陪我走這一趟。”
雷小龍明白歐陽七的心意。此時此刻,兩人都是心煩意亂,一旦真相大白,能不能承受得住,實在毫無把握,唯有好弟兄相扶持,彼此安慰。再者,雷小龍也想知道陸開元説的是不是實話,當下道:“好!我就陪你走這一趟!”
二人商議妥當,便沿西南方向而下。將近武夷山,歐陽七益加不安,道:“只憑陸開元一句話,我們就貿然跑到夢幻宮去,是不是太唐突了?如果陸開元説的不是真的,我們這麼做,豈不是鬧笑話!”
雷小龍道:“不錯!是很唐突,你有別的辦法嗎?”
歐陽七道:“我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就是説不上來。”
雷小龍道:“這種感覺我也有,我不相信陸開元説的是真的。不過,信也好,不信也好,總要查個清楚,強過放在心裏,彆彆扭扭的。對我來説,這件事最好是假的;對你來説,卻不失為查清楚你的身世的機會。”
歐陽七道:“如果左冷楓不是我娘,那就表示陸開元説謊,龍王應該也就不是你爹。”
雷小龍道:“所以我這一趟陪你來,不但是為你,也是為我自己。”
歐陽七道:“對你而言,最好這件事是假的;但是如此一來,我的身世又仍是個謎。”
雷小龍苦中作樂,笑道:“我們兩人之中,總有一個要犧牲。”
兩人走走停停,速度越來越慢。到了武夷山下,歐陽七緊抓著雷小龍的手,臉色蒼白得可怕。雷小龍相信陸開元説的是假話,卻又擔心萬一是真,緊張得雙手發抖,冷得便如冰雪一般。
武夷山風景秀麗,二人雖然緩步而行,卻無心觀賞。過了未時,歐陽七道:“照這樣,走到明天天亮,也到不了夢幻宮。”
雷小龍道:“是!得加緊腳步,快點走。”
嘴上這麼説,腳下卻未加快。直到天色已暗,還未到半途,只得找個民宅借宿。第二天,兩人剛上路,雷小龍忽然一掌拍在歐陽七背上。歐陽七大吃一驚,道:“你做什麼?”雷小龍不答話,左掌拍出,被歐陽七一把抓住。歐陽七道:“小龍!你瘋啦?”雷小龍仍不説話,右掌又拍出。歐陽七又抓住雷小龍右手。雷小龍右腿一勾,歐陽七不留神,差一點被絆倒,虧得他下盤穩,只略微顛了一下。就這一顛,手上一鬆,雷小龍雙手掙脱,揮掌又打。歐陽七怕傷了雷小龍,只有後退。雷小龍毫不放鬆,步步進逼。歐陽七輕功遠勝過雷小龍,要甩掉雷小龍本是輕而易舉的事,只是他擔心雷小龍突然神智不清,容易出事,不敢離開雷小龍太遠。
歐陽七雖然不敢自顧自走掉,但要躲避雷小龍的攻勢,腳下不自覺加快許多。不到半個時辰,兩人已來到夢幻宮外。雷小龍突然停住腳步,喘氣道:“累死我了!我們休息一下好嗎?”歐陽七這才明白雷小龍並未發瘋,這一路打上來,一方面是發泄情緒,一方面唯有如此,兩人才會加快腳步。歐陽七又好氣、又好笑,道:“古靈精怪!我早晚被你嚇死!”
雷小龍道:“好啊!萬夫莫敵的大俠歐陽七死在我手上,還不是被我的武功打死的,我用嚇就把他嚇死了,我這麼厲害,可要名傳千古了!就這麼辦!嚇不死你,我雷小龍三個字倒過來寫。”
歐陽七想起初相識時,雷小龍確實騙過他,自稱“龍小雷”,想想也覺得好玩,道:“不急,你得等我娶妻生子,有人可以替我報仇,到那時候,我才能死。”
雷小龍道:“呸!嚇死人不償命的!報什麼仇?再説,你想娶妻生子?下輩子再説吧!”
歐陽七道:“怎麼我這輩子成不了親嗎?”
雷小龍道:“你要是娶了薛姑娘,荷花姊姊怎肯罷休?你要是娶了荷花姊姊,還沒入洞房,任姑娘就把你剁了;你要是娶了任姑娘,雷霆山莊一定跟你沒完沒了!”
歐陽七一楞,道:“我娶了任姑娘,關雷霆山莊什麼事?喔!我明白了!你喜歡任姑娘!”
雷小龍見歐陽七誤會他的意思,也不分辯,一本正經道:“是啊!我喜歡任姑娘!她好像──我姥姥!”
歐陽七道:“哇!像你姥姥,那豈不是很難看!我可不敢娶她。”
雷小龍道:“你怕醜嗎?”
歐陽七道:“好怕呀!”
雷小龍滿臉疑惑,道:“你怕醜,為什麼還長成這副模樣?”
歐陽七佯怒道:“你笑我醜?我讓你出醜!”一掌拍向雷小龍前額。雷小龍不閃不避,笑嘻嘻等歐陽七這一掌打到。歐陽七並未使力,這一掌打下不痛不癢,雷小龍道:“你的功力也不過如此!”不料歐陽七突然易掌為指,點了雷小龍笑穴。虧得歐陽七為人忠厚,玩笑不敢開過火,穴道隨點隨解。兩人説説笑笑,心情一下子輕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