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查爾斯和艾密莉去探望布爾納比少校的同時,拿爾拉柯特偵探正在西塔福特寓所的客廳裏坐着,他想得到對威爾裏特太太的正確看法。
由於冰雪封路,直到今天早晨,他才能夠來會見她。他似乎不知道他想要獲得什麼,而他確實什麼也沒得到,因為左右談話局面的是威爾裏特太太,而不是他。
思路清晰而又精明能幹的拿爾拉柯特,一進屋就見到一個高大的婦女,面容清瘦,目光鋭利,穿着一件相當考究的,顯然在鄉下是不適宜的絲織罩衫,還有昂貴的薄絲襪子,特種皮革的高跟鞋,戴着幾隻貴重的戒指和一串質地很好,價格高昂的人造寶石。
“你是偵探拿爾拉柯特嗎?”威爾裏特太太連間帶説,“當然,你應該到這寓所來,多麼可怕的悲劇呀!我簡直不敢相信呢!今早上我們才聽説的,快把我嚇死了。你怎麼不坐?
偵探,這是我的女兒懷阿里特。”
他幾乎沒有注意跟在她後面進來的那個女孩,她確實漂亮,高個子,白皮膚,長着一對藍色的大眼睛。
威爾裏特太太自己先坐了下來。
“我能在哪方面幫你的忙呢?偵探,我對策列維裏安了解不多,只要我能做得到的……”
偵探慢慢地説:“謝謝你,夫人。當然-,誰都説不準什麼有用,什麼沒有用。”
“我完全理解,在這屋子裏可能有什麼東西是這個悲劇的線索。不過,我對此很懷疑,策列維裏安上尉把他的東西都搬走了。我的天,他甚至怕我損害他的約竿。”
她有所節制地大笑。
“你以前不認識他吧?”
“你指的是我租房之前嗎?啊,不認識。
我來後,曾幾次請他到這裏來,但他總不賞光,這個可憐蟲,非常害羞,他的毛病就是害羞,象他那樣的人,我知道的有十來個呢,人們稱他們為‘忌恨婦女者’,要是我能打通他,”威爾裏特太太堅決地説:“我很快就能消除這類胡言,讓他們見鬼去。”
拿爾拉柯特開始注意策列維裏安上尉對他的房客所抱的強烈的防備態度。
威爾裏特太太繼續説:“我們兩人都邀請過他,是嗎?懷阿里特!”
“呵,是的,媽媽。”
“一位真正的純樸的水手,”威爾裏特太太説,“拿爾拉柯特偵探,凡女人都是喜歡水手的。”
拿爾拉柯特偵探覺得會晤至此,一直都是威爾裏特太太左右着場面,他這才領教這位極其聰明的女人,她表面看來清白,但另一方面又可能並不如此。
“我急於要知道的要害問題是……”他説到這裏就突然停止了。
“是什麼,偵探?”
“布爾納比少校發現屍體,是由於在這屋子裏發生的一件事而引起的,這點你是不可否認的。”
“你是指……”
“我指的是轉桌降神!”
他猛一轉頭,發現從姑娘那邊傳來輕微的吟聲。
“可憐的懷阿里特。”她母親説,“她太煩亂了-一那時,大家都確實心煩呀工真沒法理解,我並不迷信,但這實在是不能理解的事。”
“當時確實發生這事嗎?”
威爾裏特太太睜大眼睛説:“先生?當然發生了。那個時候我還以為是個玩笑——既庸俗無聊,又冷酷無情的玩笑。我懷疑是羅尼-加菲爾德那個子乾的好事……”
“哎,不是的,媽媽,我相信他沒有幹,他也賭咒説他沒有幹。”
“懷阿里特,我只是説我當時的想法。當時誰不認為是玩笑?”
“奇怪!”偵探緩慢地説:“威爾裏特太太,你當時很不安嗎?”
“直到事情發生,我們個個都感到心煩意亂。嗨,當時不過是輕鬆愉快的胡鬧,你知道這種事情在寒冬之夜是最好的娛樂。可是,突然弄出這個來,我很生氣。”
“生氣?”
“怎麼樣,生氣是自然的-,我認為有人蓄意開玩笑。”
“那現在呢?”
“現在?”
“對,你現在怎麼想的呢!”
威爾裏特太太攤開兩手錶白自己,“我不知道怎麼樣想,這……這是不可思議的。”
“你呢?懷阿里特小姐。”
“我?”
姑娘吃了一驚。
“我……俄不知道,我永遠難忘它,作夢都想起它,太可怕了,我再不敢玩轉桌降神了。”
威爾裏特太太説,“萊克羅夫特先生倒説那是真的,他相信這種事,其實,我自己有些相信,如果不是神帶來的真實信息,那還有別的什麼解釋嗎?”
偵探搖搖頭,“轉桌降神”之事已沖淡了他要談的話。幹是,他隨便找一些話題:“威爾裏特太太,冬天在這裏你們不覺得索然無聊嗎?”
“哦,我們喜歡這地方,換換環境嘛,你知道,我們是南非人。”她的語調輕鬆平淡。
“真的?南非哪個地方?”
“唔,開普。懷阿里特以前從未在英國住過,她被這地方陶醉,她覺得雪最有詩意。這間房屋也挺舒適。”
“為什麼你們要到這個地方來呢?”
“我們看了許多關於德文郡,尤其關於達爾德摩爾的書。我們在回來的船上,都在看這種書,講的是威德柯姆的集市。我早就夢想看看達爾德摩爾了。”
“為什麼你們選定埃克參頓呢?它並不是很有名的小城鎮。”
“嗯,我剛才説過我們那時所讀約書,並且在船上有一男孩談到埃克參頓……他對這市鎮熱心極了。”
“他叫什麼名字?”偵探問,“他是哪個地方的人呢?”
“嗯,他的名字嗎?我看……克倫,不是……他叫史密斯-…-我多蠢呀,確實記不起了。偵探,乘船嗎,對人那能瞭解得這麼清楚,萍水相逢,上岸一星期後,你肯定會忘了人家的名字。”她放聲大笑,“但他卻是這麼好的男孩——不很漂亮,紅頭髮,笑容可掬。”
偵探微微笑着説:“由於他的推薦,你就在這些地方租了一間房屋,是不是?”
“是呵!難道我們發瘋了嗎?”
“狡猾!”拿爾拉柯特想,“非常狡猾。”他開始掌握了威爾裏特的思維方式,她總是以攻為守。
“這樣,你就寫信給房屋經紀人詢問房子?”
“對!他們寫信特別推薦西諾福特寓所,恰好也正合我們的心意。”
偵探大笑着説:“每年的這個時候,這地方就不合我的胃口。”
威爾裏特太太機靈地説:“假若我們住在英國,也肯定不合我們的胃口。”
偵探站起來問:“你怎麼會知道埃克參領房屋經紀人的名字,並給他寫信呢?這是一個迴避不了的難題。”
*出現了冷場,這是談話以來第一次沉默。
他從威爾裏特太太的眼睛,看到了隱約的為難,甚至是憤怒。他已揪住使她難堪的問題。
她轉臉對她的女兒説:“我們是怎麼知道的?懷阿里特,我不記得了。”
女兒流露出另一種眼神,她顯得慌亂。
“呀,當然的,”威爾裏特太太説,“是那個迪爾佛里斯,他們的情報局,對了,我經常到那裏問七間八,打聽誰是這裏最好的經紀人,他們就告訴了我。”
“思路敏捷?”偵探暗自想,“確實敏捷,但還不夠老練,這下我難到你了。”
他粗略地審視了這屋子,沒有文件,沒有上鎖的抽屜或櫥相。
威爾裏特太太陪着他愉快地談話,池彬彬有禮地向她道謝。
當地離開時,他對姑娘投去一瞥,在她臉上他看到了一瞬間的恐懼。
威爾裏特太太還在講話:“哎呀,我們碰到了一個極度麻煩的家庭問題。偵探,僕人們忍受不了鄉村生活,所有的僕人都想離開。謀殺案的消息似乎不能完全解決他們的問題,我不知道怎麼辦?男僕可能適應這種情況。這就是艾息特職業登記處所提的建議。”
偵探無意回答,他根本不聽她滔滔不絕的言辭。他正在考慮使他感到驚訝的那位姑娘的臉部表情;威爾裏特太太是狡黠的,但還不夠十分老成,假若威爾裏特一家與策列維裏安的死毫無關係的話,為什麼懷阿里特害怕呢?
在他實際上已跨出前門的門檻時,他轉身回來,突施最後一箭:“喂,你們認識皮爾遜那個小夥子,是嗎?”
這一冷箭,她們確實無言以對。死一般的沉默大約持續了五秒鐘之久。威爾裏特太大才説:“皮爾遜?我不……”
她的話被屋裏的一聲奇怪的嘆氣打斷了,接着傳來人跌倒的聲音,偵探一個箭步跨進房裏。
懷阿里特昏倒了。
“可憐的孩子,”威爾裏特太太大聲叫道:“這一切都是因為轉桌降神,加上謀殺案。她太脆弱了。謝謝你,偵探,呀,放她上沙發去,請你按鈴,不了,沒你的事了,謝謝你。”
偵探走下車道,嘴唇堅決地抿成一條線。
他知道吉姆-皮爾遜已與在倫敦見到的漂亮姑娘訂了婚。可為什麼懷阿里特-威爾裏特一聽到他的名字就昏倒呢?吉姆-皮爾遜與威爾裏特一家有何關係呢?
當他走到前門時,他猶豫了一會兒,從口袋裏拿出小本子,記下策列維裏安家建造的六間小平房的住户名字,每個名字附上幾行字,偵探拿爾拉柯特用粗短的食指指第六號平房,自言自語道:“對,下一個我最好是找他。”
他急速地走下巷子,強有力地敲打杜克先生的第六號平房的門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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