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振飛只望了瘦高個子一眼,便神色自若地向那驚慌失措的婦人説:“你那位客人睡着了,他的槍暫時由我保管。等他醒過來,你可以轉告他,要取回去的話,就自己上我房裏來!”
瘦高個子不知高振飛把那壯漢怎麼擺佈了,忙不迭衝進了“鏡室”。
那婦人早已六神無主,只是茫然地點着頭。
高振飛灑然一笑,若無其事地向那四條肉蟲説:“沒事啦,我們回房裏去吧!”
四個女郎相顧愕然,誰也不敢跟他回房去,怕得罪了那位姓方的壯漢。
她們齊將眼光投向那婦人,似在等她的指示。
那婦人也摸不清高振飛的底子,只知道在他來到之前,曾有個自稱“桃源招待所”的黃良臣,打電話通知她準備接待這位姓高的客人。
至於那姓方的壯漢,倒並不是有什麼來頭,才使那婦人對他敬畏。實際上,他不過是花錢痛快而已,哪怕是住個兩天,也照付一星期的費用,這樣的户頭哪裏去找?
權衡之下,姓方的壯漢雖然捨得花錢,但這位姓高的卻是“桃源”方面介紹來的,説不定跟老闆有點淵源,那是更不能得罪的了。
因此,那婦人終於微微點頭,示意四個女郎繼續陪伴高振飛,反正是鏽刀切豆腐,要想兩面光是辦不到的,總得有一個由她去打躬作揖。
四個女郎既得指示,便欣然擁着高振飛,回到了那個精緻的套房。
高振飛此刻也是興趣索然,把四個女郎叫回到房裏來,為的只是跟那壯漢鬥一口氣!
從古美人總是崇拜英雄的,由於剛才親眼看到高振飛的英勇,在她們的心目中,自然把他視為英雄人物了。
回到了套房裏來,四個女郎大獻殷勤,忙着拿毛巾替他擦汗、倒酒、送煙,忙了個沒停。
高振飛心知那壯漢雖被擊昏,醒過來絕不會甘休,不得不準備他隨時前來尋釁。所以,把奪來的那支四點五“曲尺”插在褲腰間。
躺上沙發,他一把摟過菲菲,問她:“那傢伙跟你們很熟?”
菲菲是個尤物型的惹火女郎,這時全身赤裸,被他一摟,一對挺實的肉球,幾乎貼近了他的臉頰。
“嗯,他跟那姓弓的老傢伙,每個月才來一次。”她嬌聲説:“誰跟他很熟呀,別自作多情!”
高振飛又問:“他們是幹什麼的?”
“誰知道呀,”菲菲説:“他們從來不露一點口風,説出他們是幹什麼的,不過他的手面很大,據我猜,可能是個財主。”
高振飛哂然一笑説:“早知道他是位財神爺,我就不跟他衝突了。現在這一來,你們的一條財路,不是讓我給斷了?”
正替他擦着身上汗的小云接口説:“哼!誰稀罕他呀,最好是從今以後別再來啦!”
高振飛詫然問:“怎麼?你不喜歡他?”
小云把嘴一噘,忿聲説:“你才喜歡他呢!”
“我喜歡他?”高振飛哈哈大笑説:“我是喜歡他,不過我是喜歡揍他!”
四個女郎都被他逗的,忍不住笑得花枝亂顫,八隻肉球一齊抖動,彷彿在比較誰的彈性最佳,煞是好看。
笑聲未落,電話鈴忽然響了。
愛麗絲走過去抓起電話問:“找哪一位?……”
對方不知説了句什麼,愛麗絲忽然用手按住了話筒,顯得很緊張他説:“高先生,是你太太打來的!”
“我太太?”高振飛不由一怔,詫然暗忖:“我是孤家寡人一個,哪來的什麼太太呀!”
“她説家裏有非常要緊的事,您接不接?”
高振飛被好奇心所動,即説:“讓我來聽,是誰在搗鬼!”
電話是無線的,不需要他起身接聽,愛麗絲已替他把話筒送了過去。
高振飛握住電話,振聲問:“喂!你是哪一位?”
“高振飛嗎?”對方是嬌滴滴的一個女人聲音:“我的聲音難道聽不出來?”
高振飛頗不耐煩他説:“我沒有興趣跟你猜啞謎,你究竟是誰,快説吧!”
對方咯咯地笑着説:“知道你在哪裏的,還會有誰呢?我是蘇麗文!”
“是你?”高振飛詫然問:“有什麼貴幹?”
蘇麗文停止了笑,鄭重説:“我現在就在對面的‘玫瑰沙龍’,你立刻到這裏來……”
“對不起!”高振飛拒絕説:“我這個人不喜歡受人擺佈的,你叫我到這裏來,我答應來,已經是給了你天大的面子。現在我正對這裏有點興趣,你又要我離開可恕難從命!”
蘇麗文忿聲説:“如果馬上就有大禍臨頭,你也捨不得離開?”
高振飛哈哈大笑説:“人在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何況你自己告訴我的,這裏最安全,我想不至於有什麼大禍臨頭吧!”
“你真是頑石不化!”蘇麗文氣得恨聲説:“老實告訴你吧,別以為仗着你在老吳面前耍的花樣,他就會負責你的安全。我已經去過中環警署,局子裏上上下下,根本沒一個認識你!”
高振飛想不到這女人如此厲害,居然真敢到警署去打探,揭穿了他那張假王牌。
他只好強自笑笑説:“你這一着棋,我早已經料到,所以我事先關照過那位朋友,無論任何人去打聽,都不能説出認識我的,你自然是在枉費心機,打聽不出啦!”
蘇麗文果然信以為真,氣得咬牙切齒他説:“好!算你有先見之明,不過,我所説的大禍臨頭,並不完全是指的這個。要是你不願意坐牢,最好馬上到我這裏來,否則就來不及了!”
高振飛仍然無動於衷,輕描淡寫地説:“我可不是讓人嚇大的,除非你説出個所以然來,不然我非得享受一萬四千元的代價,才離開這裏。”
蘇麗文提醒他説:“難道你忘了,在‘桃源’被人偷聽了電話,惹出麻煩的教訓了?”
“唔……”高振飛頓時啞口無言了。
蘇麗文卻賭氣説:“如果你不在乎,我是更不在乎,電話裏不便多説,你不妨打開那兩隻皮箱看看,就明白我不是故意嚇唬你了,十分鐘之內,我不走開,來不來在你!”
説完,她重重擱下了電話。
高振飛把電話交給了愛麗絲,懷裏的菲菲看他神色有異,不禁嗲聲問:“你太太要你回去?”
高振飛默不作答,輕輕推開她,起身走向了卧室。
兩隻大皮箱,赫然就放在衣櫃旁邊!
他默默地凝視着,這時候心裏也暗覺奇怪起來,起初他只當是老吳和蘇麗文,替他準備一些衣物,但當他發覺兩隻皮箱異常沉重時,已起了疑心。
不過當時他正忙着上車,無暇向蘇麗文問個明白。到這裏以後,又被她們纏住,根本就沒有機會打開皮箱一看究竟。
剛才被蘇麗文在電話裏一提,他終於暗覺事有蹊蹺,説不定這兩隻皮箱裏,確實大有文章呢!
但,皮箱裏裝的是什麼,怎麼會這樣沉重呢?
難道……
念猶未了,發覺四個女郎均跟了來,分立在兩旁。
玲玲挽住了他的臂膀,好奇地問:“高先生,您在幹嘛?”
“我……”高振飛茫然無從回答。
當着她們的面,如果貿然打開皮箱,萬一裏面真是他剛才忽然想到的東西,那豈不是使她們大驚小怪。
靈機一動,他若無其事地笑了笑説:“你們坐到沙發那邊去,讓我變個魔術給你們看!”
“您會變魔術?”小云年紀最輕,特別發生興趣。
高振飛一本正經他説:“魔術人人會變,只是各有巧妙不同,你們快去坐好,我馬上就開始變!”
四個女郎大感興趣,一個個信以為真,當真在沙發上坐成一排,靜觀他的表演。
高振飛等她們坐定,立即進入卧室,拉攏墨綠色的絲絨門簾。
他的心情有些緊張,忙不迭提起一隻皮箱,在地上放平了,箱子上沒有鎖上,抽開皮帶,兩手按動彈簧,“嗒嗒”兩聲跳開了。
揭開箱蓋,只見裏面是個舊氈子包成的包裹,裏面包的是什麼,則不得而知。
他極力保持冷靜,小心翼翼地取了出來,動手打開毛氈。
毛氈才一打開,就嗅出一股令人慾嘔的怪味,定神一看,媽的,這是什麼玩意?
透明大塑膠紙袋裏裝着的,赫然是個血淋淋的肉枕頭!
高振飛不由機伶伶打了個寒顫,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已認出這個肉枕頭,是個沒有頭,沒有四肢的屍體!
頓時,他的心猛往下一沉,立即想到必需打開另一隻皮箱,才能知道這個被慘遭毒手的是誰。
正待去提那隻皮箱,忽聽四個女郎齊聲催問:“高先生,準備好了沒有呀?”
高振飛漫應了一聲:“馬上就好啦!”
同時,蘇麗文只答應等十分鐘,過時不候。他已沒有足夠的時間,再打開那皮箱來看,趕緊把肉枕頭仍用舊毛氈裹起,裝進皮箱裏去。
然後,他把兩隻皮箱提出了卧室,四個女郎不知究竟,還以為他是出場表演了,居然鼓掌歡迎!
高振飛簡直啼笑皆非,放下皮箱,就忙不迭取了衣服穿上。
四個女郎都以為他要服裝整齊,才能開始表演,所以都睜大眼睛,靜靜地等着欣賞。
誰知高振飛穿妥衣服,竟提起了皮箱説:“今天謝謝你們四位的招待,現在我的太太在等着我回去,再見吧!”
四個女郎聞言齊齊一怔,跳起來詫然問:“高先生,你不是説……”
“我説的是魔術人人會變,各有巧妙不同,我變的是三十六計,走為上策呀!”
説完,不等她們趕來阻止,已放了右手提的皮箱,開了房門,又提了皮箱就奪門而出。
不料門外已站了那壯漢和那姓弓的客人!
壯漢橫身堵住去路,嘿然冷笑説:“小子,你想開溜了?”
高振飛不願節外生枝,忍了口氣説:“殺人不過頭落地,現在我把她們讓給你了,你老兄還要怎麼樣?”
壯漢氣頤指人地説:“老子要討還剛才的一場公道!”
高振飛突然把手上提着的皮箱放下,昂然説:“你老兄有興趣的話,我決意奉陪!”
眼看雙方一言不合,又要動起手來,那姓弓的立即見風轉舵,急向壯漢施了個眼色説:“方老弟,人家既然讓步了,我看你就算了吧。咱們來這種地方是存心找點樂趣的,何必惹一肚子氣呢?”
壯漢怒形於色説:“不成!老子要不給點手段讓他嚐嚐,這小子還不知道我姓方的厲害呢!”
“我已經領教過啦!哈哈……”高振飛敞聲大笑起來。
壯漢頓時面紅耳赤,惱羞成怒之下,正待動手,卻被姓弓的喝阻:“方老弟!你當真要替我惹麻煩?”
壯漢似對他有些顧忌,被這一喝,居然未敢輕舉妄動,只把憤恨的惡毒眼光,怒視着神態自若的高振飛。
姓弓的阻止了壯漢,皮笑肉不笑他説:“朋友,咱們都是在外面跑的,不打不相識,咱們交個朋友吧?”説時把手伸了出來。
高振飛淡然笑笑説:“對不起,窮小子不敢高攀!”
説罷,他提起了皮箱,就徑自朝電梯間走去。
壯漢要待追去,姓弓的卻勸阻説:“老弟,放他一馬吧!”
高振飛走到電梯門口,那婦人和侍者均從接待室裏趕出來,詫然問:“怎麼,高先生要走了?”
高振飛笑説:“我太太打電話找來了,有什麼辦法?”
那婦人一臉虛情假意地説:“可是您已經付了一星期的費用……這麼吧……這麼吧,我們收的錢已經登了賬,沒法退還給您,無論您什麼時候有空來這裏,我們都隨時歡迎,錢不必再付了。”
“那倒不必斤斤計較!”高振飛表示很大方,反正是慷他人之慨,花了也不心痛的。隨即將奪自那壯漢的手槍,交給那婦人説:“這是那位客人的,麻煩你回頭交還給他吧!”
剛好電梯間的門開了,他立即提了皮箱進去,落下底層。
當他提着兩隻沉重的皮箱,越過馬路,走到斜對面的“玫瑰沙龍”門前時,正遇上蘇麗文從裏面出來。
蘇麗文看他居然提着那兩隻大皮箱,頓時驚得臉色大變,又忿又氣他説:“你怎麼把皮箱帶着?”
高振飛冷聲説:“這是你交給我的,自然得還給你呀!”
蘇麗文氣得七竅生煙,恨不得給他兩耳光,再咬他一口,可是在大街上一鬧起來那可熱鬧了。
於是,為了投鼠忌器,她只好忍了口氣,急忙把他帶進沙龍,來到設計精妙的“情侶座”裏,向侍者要了兩份飲料,急問:“你知道皮箱裏裝的是什麼了?”
高振飛故意裝糊塗説:“我根本沒有機會打開來看,怎麼知道里面裝的是什麼,不過這麼沉重,真有點像是裝的金磚呢!”
“你倒真是個財迷!”蘇麗文笑罵了一句,然後壓低了嗓門,鄭重其事他説:“讓我老實告訴你吧,那裏面裝的,是具大卸八塊的屍體!”
高振飛搖頭而笑説:“你又來嚇唬人了,我才不相信!”
蘇麗文情急之下説:“我説的是真話,你如果不相信……”
高振飛笑笑説:“我是不相信,現在我們就可以打開來看!”
説時,他當真作狀要提過座旁的皮箱來。
蘇麗文大為緊張,急忙阻止説:“信不信由你,在這裏千萬不能打開!”
高振飛不過是存心嚇嚇她罷了,其實他已經知道皮箱裏是什麼,根本不需要再打開來看。
“那你為什麼把個屍體交給我帶着?”他忿聲説:“幸虧我在那幾個妞兒面前沒有打開,否則你不是害我吃上人命官司啦!”
蘇麗文早已胸有成竹,她解釋説:“事情是這樣的,今天有兩個人送來這兩隻皮箱,他們説是你丟在澳門的,是張二爺特地叫他們送還給你。當時我也沒有打開看,你也沒有問,我怎會想到皮箱裏另有文章……”
高振飛聽她推了個一乾二淨,不由冷笑説:“你現在怎麼又知道了的呢?”
“你聽我説呀!”蘇麗文正色説:“你把皮箱帶走以後,大約隔了半個鐘頭,忽然有兩個鬼頭鬼腦的傢伙,在巷子裏被我們抓住了一個,另一個跑掉了,帶回去一問,原來他們就是送皮箱給你的傢伙!”
高振飛沒有插嘴,聽她繼續説:“我們用了點刑,那傢伙才鬆了口,説出皮箱裏面裝的,是個大卸八塊的屍體。”
高振飛終於忍不住問:“是什麼人遭了分屍慘刑?”
蘇麗文別有居心地説:“那傢伙説是你乾的!”
“我乾的?”高振飛不由一怔,隨即冷冷一笑説:“要真是我乾的,我還會把皮箱帶着到‘玫瑰大廈’?”
“我也是這麼想呀!”蘇麗文説:“不過據那傢伙説,人是被你幹掉的,他們只是奉了張二爺的命令,把屍體裝在皮箱裏,送來給你……”
高振飛詫然説:“這就有了問題,他們怎麼把皮箱送到你的地方去?就算是我乾的,把屍體送給我又是什麼用意呢?”
蘇麗文面罩寒霜説:“你別忘了,今天一清早,你故意把他們引到我那裏,又向王媽借一百塊錢,他們一直是跟着你的!”
高振飛的臉上微微一紅説:“所以他們認為我是你的人了?”
“當然!”蘇麗文忿聲説:“你自以為聰明,結果卻是弄巧成拙。要不是我知道了皮箱的內容,擔心你帶在身邊受累,特地趕來通知你。萬一被別人發覺向警方報了案,那你就是跳進黃河裏,也洗不清這個殺人移屍的罪名啦!”
高振飛沉思一下,茫然説:“現在我該怎麼辦呢?”
蘇麗文明知陳剛是死在“桃源招待所”,卻故意地説:“你得先告訴我,是不是你乾的,我才能替你出個主意。”
高振飛矢口否認説:“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可以坦白告訴你,我絕對沒有幹過這種傷天害理的事!”
“既然不是你乾的,那就好辦!”蘇麗文趁機慫恿説:“來而不往非禮也,今天晚上,張二爺將會跟老吳見面。你要是有膽量,就把這兩隻皮箱,去當面交還給他!”
高振飛不禁猶豫起來,因為他知道,張二爺不僅是行蹤詭譎,而且左右人手眾多,無論到任何地方,都帶着一批打手,以壯聲勢的。
今晚跟老吳見面,張二爺勢必隨身帶着大批人馬,他要貿然前往,豈不是自投羅網?
蘇麗文察言觀色,已洞悉他的顧忌,遂説:“去不去在你,我絕不勉強。不過我可以告訴你,我已經出錢僱了一批人手,今晚準備去給張二爺點顏色看,讓他知道我的厲害!”
高振飛詫異地問:“你跟張二爺有什麼過不去的?”
“是他跟我過不去!”蘇麗文糾正説。
“哦?”高振飛笑問:“他敢得罪你這位鼎鼎大名的蘇小姐?”
蘇麗文剛要説什麼,正好侍者送來他們要的兩份飲料,使她不便説話。
等待者放下杯子退去,她才嬌聲説:“你以為張二爺跟我有什麼過不去的?那你才想錯了呢!他乾的那行買賣,想跟我搭線都搭不上,還會存心跟我作對?老實説吧,他是認為我派你去澳門的,今天又幹掉了他的手下,所以惱羞成怒,把那個屍體送來給你,分明是種威脅手段。那就是説,要你一命抵一命呀!”
高振飛不解他説:“你剛才不是説,他是跟你過不去?”
“這你還不明白嗎?”蘇麗文説:“和尚出了事,人家都找廟裏的主持。他既認為你是我的人,按照圈子裏的規矩,就是要對付你,也得先向我打個招呼。除非我撇開不管,便得由我出面還他個交待。今晚我帶人去給他顏色看,一則是承認你是我的人,一則算是給他答覆!”
高振飛頗覺過意不去地説:“我惹出來的漏子,要你去出面挺,這……”
蘇麗文忽然把手搭在他的肩頭上,嫣然一笑説:“這才叫日久見人心呀!”
“情侶座”是隻有一張高背的長沙發,設計成馬蹄形,專供情侶談情説愛,哪怕是為所欲為,也不致受到旁人的干擾。
他們本來是並肩而坐,蘇麗文的手在他肩上一搭,使他不禁心裏霍然一動。因為這幾天以來,他雖享盡豔福,卻從未在這女人身上,有過一親芳澤的機會。
事實上,他們每次見面,就好像蜈蚣見了雞,鬥個沒完沒了,彼此連想都沒有想到那方面去。
現在他們距離挨的這麼近,高振飛才感覺出,這女人確實非常動人,尤其她出來時換上這種袒胸露背的洋裝,特地除掉乳罩,雙乳在低敞的領口裏,幾乎傾之慾出!
高振飛急忙強自冷靜説:“既然張二爺是出於誤會,今晚我自己去見他,當面把事情弄清楚!”
蘇麗文見他已被説動,不由暗喜,柳眉一挑説:“這才是個大丈夫!不過你放心,要去我們一起去,絕不會讓你吃他們虧的!”
高振飛不置可否地漫應了一聲,忽説:“現在時間還早,我們去哪裏呢?”
蘇麗文又是嫣然一笑説:“傻瓜!你帶着這兩隻皮箱,能在外面亂跑?萬一遇上條子懷疑,那麻煩可就大啦!”
“那麼……”高振飛一時沒了主意。
蘇麗文笑笑説:“我們就在這裏等到天黑,回頭我打個電話跟老吳聯絡,知道他們在哪裏見面,我們就直接趕去,那不是很方便嗎?”
高振飛苦笑説:“在這裏泡上幾個鐘頭,那多無聊!”
“你要怎樣才算有聊呢?”蘇麗文的臉上,泛起了挑逗的笑意。
高振飛避開了她那懾人心魂的眼光,吶吶地説:“我,我是覺得時間太長了,枯坐在這裏實在乏味,不如去找點事做做……”
蘇麗文彷彿這才恍然大悟,咯咯地笑着説:“哦,我明白了,你是嫌坐在這裏悶得慌吧?那好辦,我可以坐到別的位子去,你叫個小姐來陪好了。”
高振飛忙加拒絕:“那倒不必了……”
蘇麗文極其嫵媚地笑了笑説:“你倒真難侍候,既然嫌無聊,替你叫個小姐來陪,你又不要!……這麼吧,你就把我當叫來坐枱子的小姐好了。我完全免費,不收坐枱錢,這總成了吧?”
“這怎麼可以……”
高振飛的話猶未了,她己自動倒進他懷裏,星目半閉,朱唇微張,仰面等待着他的熱吻。
這一來可把高振飛愣住了,因為他深知這女人非常難纏,纏上了就是一身麻煩!
可是在這種情形之下,他實在抵受不住這份誘惑,終於情不自禁地低下頭去,吻上了她兩片紅唇。
蘇麗文雖然終日在聲色圈裏打滾,但她只是坐收“漁利”,本身毫無慰藉,精神和肉體都感到十分空虛。這時被高振飛一吻,頓時熱情奔放,無法自抑了。
這女人正值如狼似虎的年紀,平時冷若冰霜,一旦被撩動春心,那真是熱情似火,恨不得把整個世界熔化!
她兩手勾住高振飛的脖子,盡力扳近自己,更把香舌送進了對方口中,上下左右的一陣捲動。
高振飛顯得有些莫名其妙的緊張和衝動,嘴唇緊壓着她的嘴唇,舌尖迎着她的舌尖;雙手則齊齊發動,開始在她身上摸索起來……
雖然這短短幾天以來,他已接觸過好幾個女人,甚至於在澳門還開了次洋葷。但是,儘管女人就是女人,除了面貌的不同,和身上分出燕瘦環肥之外,根本沒有多大差別。可是蘇麗文卻有種無法形容的“勁”,除非親身體驗,實在説不出那是股什麼勁道?
高振飛所感覺到的,是她的吻比任何女人都夠刺激,不僅是大膽熱情,更能令人銷魂蝕骨!
蘇麗文也同樣欣賞他的粗獷作風,尤其他那粗壯有力的雙手,在遍體撫摸,使她深深地沉醉了,從心底深處,激起了一陣陣輕微的顫慄。
他們彼此都如痴如醉了……
其實説穿了他們彼此都沒有什麼特別吸引人的地方,原因是高振飛一直把她看作個難纏的女人,對她不僅懷有敬鬼神而遠之的心理,同時更覺得她是可望而不可及的。所以突然跟她一接近,便難免不發生異樣的心情,感受上特別的刺激。
同樣的,蘇麗文一直對他恨之入骨,這時候居然被他擁在懷裏狂吻,而且還上下其手,在她遍體活動,哪能不使她春心蕩漾呢?
可惜的是這種“情侶座”雖設計周到,可以任意為所欲為地調情,但要真個銷魂,畢竟不能毫無顧忌。萬一被個冒失鬼撞見,春光外泄,到底有傷風化。
高振飛愈來愈衝動,他忽然輕聲要求説:“這裏不方便,我們去開個房間吧!”
蘇麗文卻反對説:“不!我們最好就待在這裏,少在外面走動,等今天晚上對付了張二爺,回去以後無論你想怎麼,我答應你就是了。”
高振飛見她不允,頗覺失望,不禁悻然説:“我明白了,你現在是在迷惑我,希望要死心塌地地為你賣命。利用我對付了張二爺之後,你就一腳把我踢開啦!”
蘇麗文矢口否認説:“你想到哪裏去啦,剛才你是自動答應去見張二爺的,既然你已經決定去了,我又何必再自己作賤,跟你泡在這裏……”
“是呀!”高振飛説:“你要不抓住我,怕我臨時變卦呀!”
蘇麗文氣得銀牙一咬,狠狠地在他腰上擰了一把,忿説:“你簡直説話不憑良心!”
高振飛被他擰得哈哈大笑説:“人憑良心,狗就不吃屎啦!”説着手又活動起來。
蘇麗文笑罵了聲:“死鬼!”雙手一勾,又勾住了他的脖子,放浪形骸地跟他擁吻在一起了……
幾個鐘頭就在他們如痴如醉中悄悄過去了,到將近八點鐘,他們才要了兩份快餐來,胡亂充了充飢。
然後,蘇麗文到化妝間去,用行動電話打回去問包正發僱用打手的事,聽説已經僱妥二十名職業打手,在那裏隨時待命,她大為滿意,嘉獎了一番,仍命包正發等候她的通知。
她是準備探知張二爺跟老吳約定見面的地點後,再把包正發僱用的職業打手,和自己豢養的那班打手,分成兩股人馬。一股由包正髮帶着,去對付那艘帆船,另一股則由她自己指揮,帶着去對付張二爺,這樣雙管齊下,使他們必然顧彼失此,窮於應付!
回到“情侶座”來,只見高振飛已全身懶散地躺在沙發上,正在閉目養神。似因剛才連續幾小時的纏綿,已是精疲力盡,需要養精蓄鋭,才能應付今晚的局面哩。
蘇麗文在他身邊坐了下來,伏過身去,在他耳邊輕聲問:“你累了?”
高振飛仍然閉着眼睛,笑笑説:“這真比打一場架還累喲!”
蘇麗文笑問:“要我替你按摩一下嗎?”
“那怎敢勞動你蘇小姐……”高振飛受寵若驚。
蘇麗文真有她的一套,説做就做,當真用那雙柔若無骨,十指纖纖的嫩手,替他在身上按摩起來。
高振飛是卻之不恭,受之有愧,只好不作任何表示,任由她在身上按摩,閉目享受着。
時間過得真快,不知不覺中,又一個鐘頭過去了!
蘇麗文隨時都在注意着時間,以免誤了大事,當九點過五分時,她停止了按摩,發覺高振飛竟已昏沉沉地睡了。她不禁搖搖頭,徑自又走到了化妝間打行動電話。
撥通“天堂招待所”經理室的電話,接電話的卻不是老吳,而是他的一個心腹手下。
“吳經理呢?”蘇麗文急問。
對方回答説:“他剛走不到兩分鐘……”
蘇麗文一聽老吳已經走了,頓時驚急交加,深恨自己為什麼不早幾分鐘打電話,以致誤了大事。
但這並不能怪她,因為老吳告訴她,張二爺是約定晚上九點鐘打電話聽回話的,現在不過才過了五分鐘,怎知老吳就等不及匆匆離去了呢?
她不由緊張萬分地急問:“吳經理留了話沒有?”
這真是急驚風遇了慢郎中,儘管她這邊急得要命,對方卻是不慌不忙,慢條斯理地回答説:“他桌上留着一張條子,讓我來看看……哦,條子上寫的是:‘告訴蘇小姐,即來黃泥涌道基督教墳場。’蘇小姐,吳經理帶了幾個人,大概是先去啦。”
蘇麗文掛斷電話,忙又撥了個電話回去,通知正在待命行動的包正發,帶一批人手出發,另一批人手立即往黃泥涌道的基督教墳場。
掛斷電話,她忙不迭趕回“情侶座”,用勁推醒了高振飛,急切説:“快起來,老吳已經去啦!”
睡得正迷迷糊糊的高振飛,茫然問:“他去了哪裏?”
蘇麗文不由分説地拖起了他,心如火焚地説:“張二爺跟他約在黃泥涌道基督教墳場見面……”
高振飛詫然説:“在那種鬼地方見面?”
蘇麗文焦急狀地説:“哎呀,你就別管是什麼地方啦,再不快點趕去,我們就來不及了,還要過海,真是的!”
高振飛抱怨説:“誰叫你在這裏窮泡,早就該過海的了!”
蘇麗文頓時啞口無言,事先她自作聰明,以為張二爺那老奸巨猾的傢伙,既然行蹤詭譎,很可能不願在香港跟老吳見面,而約在九龍這邊。所以她把包正發和打手留在香港,而自己則跟高振飛等在九龍,免得勞師動眾兩頭趕。
即使估計錯誤,張二爺約別的地方,她只要跟老吳接好頭,也能來得及趕去,哪會想到九點過三分,老吳就獨自前往赴約了,顯然對方是要他立刻趕去的。
現在她已沒話可説,趕緊先出去僱了輛“的士”,等高振飛提着兩隻沉重的皮箱出來,裝進車後的行李倉裏,立刻風馳電掣地駛往香港。
由海底隧道過了海,一出隧道收費站,蘇麗文急向司機吩咐,以最快的速度趕往黃泥涌道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