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這一點目前還不清楚。"
"接下來我們正準備調查此事。"
芝田挖着耳朵説,"這就是我們的工作。"
香子盯着加藤的臉説:"你們想問什麼就問吧。"
"按順序來問吧。"加藤説,"今天您和牧村小姐一起上班的吧?上班的時候,牧村小姐的樣子是否有些反常?"
"應該沒有吧。"
香子回答説,而她也沒有注意到,"今天是-華屋-的派對,她看起來似乎也挺期待的。"
"哦?她為什麼會期待呢?"
"既然是珠寶行主辦的派對,那麼賓客自然會佩戴着名貴的珠寶首飾出席,能夠看到這樣的場面,當然會開心的啦。"
"這些個女人啊,整天就只會關注這種無聊玩意兒。"
聽到芝田插科打諢,香子狠狠瞪了他一眼:"珠寶可不是什麼無聊玩意兒。"
香子的氣勢嚇得芝田睜大了眼睛。加藤也怔怔地大張着嘴,之後他再次乾咳了一聲。
"那,下班後的情況又如何呢?"
"也沒什麼特別的。我和她是最後離開準備室的,把鑰匙還給前台之後,我們就各走各的了。當時她也沒説什麼。"
"和她分開之後,您去幹嗎了呢?"
"我嘛……"香子稍稍猶豫了一下,"我當時感覺有些累,所以就到休息室去喝了杯茶……結果碰巧在那裏遇上了個熟人,所以就聊了一會兒。"
這話倒是不假,但"碰巧"兩字,説來卻讓人感覺有些心酸。
既然提到了"熟人",那麼刑警自然免不了要追問一番。儘管香子並不想給對方添麻煩,但無奈之下,她還是説出了高見的名字。聽説對方是高見不動產的專務,刑警們的目光突然一變。
"和您分開的時候,牧村小姐有沒有説過她接下來準備幹嗎?"
"她什麼也沒説。估計應該是直接回去了吧。"
"她平日裏都是下班就回家的嗎?"
"基本上都是。"
"就沒有去找過男人嗎?"
芝田的問話毫不客氣。從"找男人"這句話中聽出了對方對自己工作的蔑視,香子硬生生地回答説"不知道"。芝田似乎還有什麼話想説,但香子卻已決定徹底無視他。
"她有沒有戀人呢?"加藤柔和地問道。
香子搖了搖頭,説:"我真的不知道。雖然我是她的朋友,但也就只是會在上班時聊聊天罷了,下班之後我們很少見面的。"
"哦?"加藤用小拇指搔了搔鼻尖。
"那,最近牧村小姐的情形如何呢?她有沒有什麼煩惱?抑或是會經常發呆?她是否存在有這類的情況?"
"不清楚……"
這問題令香子感到難以作答。任誰都會有發呆的時候的,反倒是從不發呆的人,還會讓人感覺有些怪異。
"應該和正常人沒什麼差別吧。"
想來想去,香子最終這樣回答道。刑警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我們換個話題。班比夜總會的社長是叫丸本久雄吧?他是個怎樣的人?"
"怎樣的人……他年紀大概在四十歲左右,長臉,戴眼鏡,身材肥胖——"
"他與女性之間的關係如何呢?"芝田迫不及待地問道。
"他很會勾引女人。"香子回答道,"我們這邊每個月都會開上一次一般教養的研修會,社長只有在那時才會出現,據説每次開會時,他都能勾搭上個女孩,不過我倒是還沒被他勾搭過。"
"他現在有沒有在和女性交往?"加藤問。
香子思考了片刻:"我不清楚,不過應該有吧。你們問社長的事幹嗎?"
"呃,這個嘛——"
加藤似乎有些猶豫,話只説了一半,他便扭頭看了芝田一眼。芝田把頭偏朝一邊,一言不發。加藤把目光轉回到香子身上,説:"其實,發現屍體的人就是丸本先生。"
"社長?他怎麼會到這裏來的?"
香子睜大了眼睛,目光在兩名刑警臉上來回遊弋。正常情況下,社長是不會到派對會場來的。
"情況很複雜,不是一兩句話就能解釋清的。"
加藤用息事寧人般的語調説道,"總而言之,屍體是丸本先生和酒樓的服務生髮現的。"
"我可以問個問題嗎?"
"請問吧。"
"繪里她怎麼會在二〇三號室裏的?之前她已經和我一起離開了那間房間的啊?"
"她又回來了。"加藤説道,"和您分開之後,她又回到這裏來了。"
"她回來幹嗎?"——香子很想弄清這一點。
加藤沉默了半晌。
"這事牽涉到個人隱私問題,我們是不能隨意告知他人的。"
"遲早一天,你也會知道的。"芝田説,"但這事卻不能由我們來説。僅此而已。"
聽過芝田的話,加藤露出了苦澀的表情。看起來,這應該才是他們的心裏話。
"那,我還想再請問一件事。繪里是自殺的嗎?還是被人給殺掉的?"
"剛才我們也説過,這一點尚在調查之中。就目前的情況而言,自殺的可能性很大。而問題也就在於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耳邊啪地響了一聲,聲音把香子給嚇了一跳。是芝田用手指彈了一下手冊。啪,啪,啪。之後,他兩眼盯着自己的指甲。
"呃……"
加藤搖了搖他的板寸頭,抱起雙臂,説道,"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他似乎是在問芝田。芝田扭頭望着香子。
"牧村小姐是否對酒精過敏?"
"酒精?這個嘛……"香子想了想,説道,"她倒是不大會喝酒,不過啤酒的話,也還能喝上一杯。"
"原來如此。"芝田點了點頭,看了加藤一眼。
"我暫時沒什麼要問的了。今後也還是有機會見面的吧。"
他的話聽起來似乎另有深意。加藤點頭道:"説的也是。"
走出房間,香子邁着蹣跚的腳步走過走廊,下樓來到了大廳裏。就在香子打算向出口走去時,不料眼前突然一陣發暗。
"那個被人調查的陪酒小姐原來就是你啊?真沒想到。"
是"華屋"的紈絝子弟西原健三。香子本能地擠出了個笑容,但隨後她便收起了笑容。
"西原先生您還在這裏?"
"是啊。我剛和客户在頂樓的酒吧喝了一杯,正準備換一家再喝,結果就遇上了這倒黴事兒。對方居然還要查我身份證,真是夠麻煩的。"
或許是警方在檢查所有賓客的身份的緣故,整個賓館裏一片騷然。
"怎麼樣?真是殺人案嗎?"
香子瞪了健三一眼:"我不知道。"
"是嗎?你住哪兒?我送你回去吧。"
"不勞您費心。"
香子轉身想要走開,可健三卻依舊窮追不捨。
"你就別客氣啦……"
這時候,藏青西服的佐竹突然出現在二人面前。香子吃了一驚,停下了腳步。
"常務,副社長找您。"
"大哥找我?"健三一臉不耐煩地説,"沒辦法。那就下次見了。"
説完,他便和佐竹一起走了。剛走出賓館的玄關,一輛黑色的轎車便停在了香子面前。後車門打開,高見俊介探出頭來説道:"我送你回去,上車吧。"
香子自然不會拒絕高見的好意。
"這事可真是讓人痛心啊。你情緒好些了嗎?"
"嗯,好多了。"
車子發動時,香子回頭望了一眼賓館,正巧看到班比夜總會的社長丸本久雄從賓館裏出來。他稍稍弓着腰,臉上一副憔悴不堪的模樣。
車子駛向高圓寺公寓的路上,高見幾乎沒説什麼。他只是問了香子餓不餓,明天還上不上班。香子回答説沒胃口,明天當然還要上班。
"我會再聯繫你的。"——臨別之際,高見説道。
回到屋裏,香子穿着衣服倒在了牀上。一種與失去朋友略微不同的悲傷,正不斷地填埋着她的內心。繪里是獨身,自己也一樣。自己死去的時候,或許人們也會這樣説道自己。沒有任何人在乎自己。
一縷淚水劃過面頰。香子脱下衣服鑽進被窩,輕聲地嗚噎了起來。
濫情小説一樣的死去
1
叮咚。門鈴聲驚醒了香子。昨晚回家後便上牀睡覺,讓香子有了一種之前少有的睡眠充足的感覺。然而腦袋裏卻還感覺有些昏昏沉沉。穿上睡衣,趿上拖鞋,香子向着玄關走去。檢查過門上拴着門鏈之後,香子打開了房門。
"請問是哪位?"
"抱歉。我是剛搬到隔壁來的,可以借您電話用一下嗎?"
男子的聲音聽起來很年輕。
"借電話嗎?"
香子用手揉揉眼睛,看了看對方,心中不由得有些吃驚。那張黝黑的臉,香子似曾相識。
"哎?"對方也有些驚異,"你不是昨天那個陪酒小姐嗎?"
"哦,是昨天的刑警啊。你是……我把你名字給忘了。"
"我叫芝田。你怎麼會在這兒?"
"我當然在這兒……"香子撩起頭髮,"這裏是我家。"
"是這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