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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説到這裏,主陪江崎洋子走進屋裏,綾子連忙閉上了嘴。洋子的目光在眾人身上一一劃過,之後她緩緩坐到了椅子上。

    過了一陣,屋裏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米澤握起聽筒來説了兩句,之後便立刻扭頭衝着洋子説道:"江崎小姐,電話。"

    洋子一臉訝異地接過了電話。香子發現,洋子的表情漸漸變得緊張起來。接連小聲地回答了兩句"是"之後,洋子放下了聽筒。

    離開賓館,香子和綾子一起向着車站走去。

    "接着剛才的説。"

    綾子似乎很熱衷於討論這事。當然香子也不例外。

    "繪里是因為三角戀愛的事自殺的。只不過我覺得她挺傻的。""三角戀愛?"

    香子一邊走,一邊湊近綾子身旁説,"社長和繪里,還有誰?"

    綾子突然停下腳步撇了撇嘴。她看了看周圍,之後壓低嗓門説道:"你不知道?消息可真夠閉塞的。"

    "那個人是誰?"

    "主陪。"

    "哎?"

    江崎洋子?

    "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綾子再次邁開腳步,"每次研修會結束之後,他們倆就會一起消失。你難道不知道?"

    香子默然搖頭。她還真不知道這事。

    "我只知道研修會後社長會去勾搭女孩子。"

    "那只是他玩的障眼法罷了,你怎麼能上這種當?"

    "還有這種事啊……"

    説起來,這樣的説法倒也並非完全只是空穴來風。丸本那種類型的男人完全引不起香子的興趣,所以她也從沒去在意過這些事。

    "可我也沒想到,繪里居然會捲進這種事裏去呢。"

    綾子就像是説了什麼不該説的一樣,輕輕敲了一下自己的頭:"社長和主陪之間的關係很深,所以繪里不過只是一隻偷腥的貓罷了。然而繪里卻對社長一往情深,最後落得了個自殺的下場。"

    "繪里……我還是不敢相信。"

    "但除此之外,就再沒有其他的可能性了啊。"

    聊着聊着,兩人已經來到了車站,即將分道揚鑣。揮手道過別,兩人坐上了各自回家的電車。

    香子站在車廂入口,怔怔地望着車外的夜景從車窗外劃過。綾子剛才説的話,是否全都屬實?或許其中多少有些誇張的成分,但想來應該也不會只是謠傳。如果真如綾子所説的那樣,繪里的死就跟一篇濫情小説一樣的話,那便只會令人徒增悲傷。

    4

    或許香子和芝田兩人都沒有覺察到,但事實上,他們倆卻在賓館門口擦肩而過。為了找江崎洋子打聽情況,芝田也來到了賓館。之前江崎洋子在準備室裏接到的那通電話,其實就是芝田打來的。

    走進賓館之後,左手邊有間茶水間。兩人約好了在那裏見面。芝田環視了一圈,見對方還沒到,便在身旁的桌邊坐了下來。時鐘指着八點半的位置。除了芝田之外,休息室裏就只有寥寥數人。

    芝田點了杯檸檬茶,等待着對方的出現。他想起白天與丸本久雄見面時的情況。當時,他和加藤兩人一起去了班比夜總會的事務所。

    對方的事務所在赤坂一棟大樓的五樓上,總共有二十多名員工。其中的幾個人坐在電腦面前。事務所裏電話鈴聲不絕響起,感覺至少有一半人都在忙於應對。

    丸本坐在臨窗的座位上,正在低頭寫着什麼。與昨天那副憔悴不堪的樣子相比,今天他的臉上已經恢復了幾分血色。儘管如此,當他看到芝田他們的身影時,卻依舊錶現出了幾分狼狽。

    房間的角落裏有處用窗簾隔開的地方,兩人被帶到了那裏。丸本衝一名社員指示了一番,買來了兩杯咖啡。

    "我們有幾件事想找你確認一下。"

    聽加藤説過之後,丸本露出一臉僵硬的表情,點了點頭。正如之前小田香子所形容的,丸本長着一張很長的臉,身材肥胖。整個面部基本上就沒什麼起伏,完全就是一副沒有品位的公卿臉。雖然還只有三十七歲,但駝背的身形卻讓他看起來要比實際年齡更老。

    "你是從什麼時候起,開始與牧村小姐交往的?"

    "這事我昨天不是已經説過了嗎?"

    丸本一臉不安地望着兩名刑警,"大概是從一個月前開始的吧。當時我約了她一起吃飯。"

    "在那之前,你們之間都沒有過任何交往的嗎?"加藤問道。

    "是的。"

    "你交往的對象,就只有牧村小姐一個嗎?"

    這句話彷彿一刀戳中了對方的心窩,丸本的眼珠開始不停地晃動。

    "這話什麼意思?"

    "我們是想問你,除了牧村小姐之外,你是否還有其他的交往對象?"

    聽到芝田在一旁插嘴詢問,丸本扭頭望了他一眼,之後又把目光轉回到了加藤的臉上。

    "你們問這個幹嗎?"

    "今早,我們去找了你們公司的幾位陪酒小姐問話。據她們説,你應該是從很久以前起就在和人交往的了。而且對方還是你們公司內部的陪酒小姐。不過她們卻和我們説過,讓我們不要提起那人的名字。"

    説着,加藤用鄙視的目光瞟了丸本一眼,"我們這次過來,就是想直接找你問一下這事。那個人應該不是牧村小姐吧?"

    丸本掏出手帕,擦了擦鼻頭上的油汗。之後他連眨了兩三次眼。

    "我並不是想隱瞞……"

    就這樣,丸本説出了江崎洋子的名字。丸本和她已經交往了一年多的時間,據説是因為她的主陪身份,使得兩人間的關係變得親密的。雖然丸本至今依舊獨身,但兩人間卻並未談到過婚嫁。

    "牧村小姐她知道你和江崎小姐之間的事嗎?"

    芝田試着問了一下,但丸本卻搖了搖頭。

    "不清楚。我本來一直瞞着她的,但或許她也已經隱隱覺察到了吧。"

    "那你打算和牧村小姐怎樣收場呢?還是説只是隨便玩玩兒罷了?"

    "不,不是隨便玩玩兒,我是真心的。"

    "那就是説,你和江崎小姐之間,就只是逢場作戲咯?"

    "也不是……"

    丸本把手帕揉作一團,"兩邊我都是真心的。"

    芝田和加藤對望一眼,聳了聳肩。加藤也輕輕嘆了口氣。大概是覺察到了氣氛有些不對的緣故,丸本趕忙説道:"不過我也知道,這樣下去是不行的,所以我準備同時和她們倆斷絕關係。昨天晚上,我本打算先把這事告訴給繪里的。"

    "哦?"加藤再次看了他一眼,"這可是得下很大決心的啊。"

    "我就只能這麼做了。"

    説着,丸本耷拉下了腦袋。

    八點四十分,江崎洋子準時出現了。稍稍有些過細的長髮散披在黑色毛衣的肩部。再加上小田香子和已死的牧村繪里,這種類型的身材相貌,或許就是他們公司選人的標準吧。

    "你們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洋子的臉上帶着些許的不快,開口問道。估計是白天已經有別的搜查員找她問過了的緣故吧。據那位搜查員説,洋子説的情況與丸本所説的大致相同。洋子已經知道丸本對繪里下手了,只不過她覺得丸本這麼做,只是在逢場作戲而已。

    "我們不過只是想找你確認幾件事罷了。關於你和丸本社長之間的事,我們還有幾點沒問到的。"

    芝田説道。其實今天他到這裏來,完全是出於他自己的個人判斷。

    "什麼事?"洋子依舊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

    "之前你就已經知道丸本和牧村之間的事了吧?"

    "對。"洋子輕輕抬起了下巴。

    "那,你有沒有和丸本談過這件事呢?"

    "有沒有和他談過?談什麼?"

    "有關今後的事。你們兩人之間就沒有在意見上有過分歧嗎?"

    洋子呵呵一笑,從包裏掏出了香煙。她慢條斯理地點上火,深吸一口,從鼻孔中噴出煙氣。這就是個不折不扣的香煙"恐龍"。芝田心想。

    "他那人就那樣兒。"

    "你説的是丸本社長吧?具體怎麼樣呢?"

    "他只要一對人出手,就會立刻頭腦發熱。估計他和繪里之間也是這樣的。"

    "你很冷靜呢。"

    芝田看了看洋子的眼睛,"似乎可以接受戀人的花心啊。"

    "洋子手裏夾着香煙,再次呵呵一笑。芝田本以為她會説些什麼,結果她卻默然不語。"

    "丸本社長説,他準備同時跟你和牧村小姐分手。"

    "他一貫如此。不過他倒是還沒來找我提過分手的事。"

    "或許他過兩天就會來和你提的。"

    "或許。分就分吧。"

    "分就分吧……分了也無所謂嗎?"

    "嗯。"

    洋子嘴裏叼着煙,平靜地點了點頭,"反正遲早一天,他都會跑來求我和他重歸於好的。他就是這麼個人。"

    説完,洋子撇起嘴唇,吐了口煙。

    5

    案件發生之後,已經過去了四天的時間。

    因為夜裏沒有工作,香子在屋裏聽着音樂。打那之後,繪里的事就再沒有上過報紙。繪里的葬禮應該已經辦過了,但香子甚至就連是誰來認領的屍體都不知道。香子給繪里住的公寓打過電話,卻一直沒人接聽,而隔壁的刑警最近也一直不在家。

    夜裏八點,香子聽到了隔壁開門的聲音。之後房門又被粗暴地關上。大概是芝田回來了吧。

    香子走出房間,按響了芝田的門鈴。屋裏傳出頗不耐煩的應門聲,之後房門就開了。

    "晚上好,"説着,香子皺起了眉,"你怎麼一臉倦容?"

    "之前一直都在署裏過夜。大晚上地跑回來,結果卻還是沒心情休息。"

    香子往屋裏看了一眼,只見各種紙箱紙袋都已經堆到玄關口。搬家之後,他似乎還一直都沒來得及收拾。

    "你還沒吃飯?"

    見芝田手裏捧着杯麪,香子開口問道。芝田嘟起嘴唇,做了個崩潰的表情。

    "最近幾天我一直都在吃這東西,沒想到我這人居然還這麼節能環保。"

    "真夠可憐的。"

    "只要自己的努力能夠有所回報,那也就談不上什麼可不可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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