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很抱歉又來打擾您,布萊克洛克小姐——”
“啊,沒關係。我想查詢停了一週,您希望得到更多的證據?”
克拉多克警督點點頭。
“首先,布萊克洛克小姐,魯迪?謝爾茲並不是蒙特羅的阿爾卑斯飯店店主的兒子。
他以在伯爾尼的一家醫院做勤雜工開始了自己的職業生涯。那兒的不少病人丟失了小件的珠寶。他用另一個名字在一個冬季運動基地當招待。他在此處的特長是在餐廳裏複製兩份賬單,一份沒有的項目,卻在另一份出現。差額自然都進了他的腰包。在這之後,他進了蘇黎士的一個百貨商店。他在那裏幹活期間,商店因商品被偷所造成的損失超過了平均水平。看來很可能商品被偷並非全是顧客所為。”
“這麼説,實際上他過去喜歡對無傷大雅的東西順手牽羊嘍?”布萊克洛克小姐乾巴巴地説道,“那麼,我認為自己以前沒見過他還是對的了?”
“您説的很不錯——毫無疑問,您在皇家遊樂飯店被別人指給了他,於是他假裝認出了您。瑞土警方逼得他在自己的國家裏呆不下去,所以他用一套偽造得很漂亮的證件來到了這裏,並在皇家遊樂飯店找了一份工作。”
“相當不錯的獵場,”布萊克洛克小姐乾巴巴地説,“那兒極為昂貴,只有十分富裕的人才會去下榻。我料想,其中一些人對賬單是不在乎的。”
“對,”克拉多克説,“那兒滿載而歸的前景是有的。”
布萊克洛克小姐皺起眉頭。
“我全明白了,”她説道,“可幹嗎跑到奇平克里格霍恩這兒來呢?他憑什麼認為我們這兒的東西就可能比有錢的皇家遊樂飯店的好?”
“您仍然堅持原來的證詞,説家裏沒有什麼特別貴重的東西?”
“當然沒有。要有,我應該清楚。我可以向您保證,警督,我們可沒有未被發現的倫勃朗繪畫之類的東西。”
“這樣的話,看來您的朋友邦納小姐説得對,不是嗎?他是來攻擊您的。”
“可不是嗎,利蒂,我是怎麼跟你説的2”“喂,胡説,邦尼。”
“不過,這真的是胡説嗎?”克拉多克問道,“我想您心裏明白這話沒錯。”
布萊克洛克小姐惡狠狠地瞪着他。
“咱們可要把這個説清楚。您真的相信那個年輕人來這兒就是——而且事先還通過登啓事的方式,好讓半村的人在特定的時間同時露面——”
“可他的本意並不是這樣呢,”邦納小姐急不可待地插嘴道,“也可能是對你,利蒂,對你的一種可怕的警告呀——當時我看到啓事就是這樣體會的——‘謀殺啓事’——我的骨頭裏都感到陰森森的——如果一切按計劃進行,他就會槍殺了你,而且逃之夭夭。那麼誰又知道是誰幹的呢?”
“這是有點兒道理,”布萊克洛克小姐説,“可是——”
“我就知道那則啓事可不是鬧着玩的,利蒂。我當時就這樣説過。再瞧瞧米琪——她也被嚇得要死!”
“啊,”克拉多克説道,“説到米設,我想更多地瞭解這個年輕婦女的情況。”
“她的工作許可證和其他證件都很齊全。”
“這個我不懷疑,”克拉多克生硬地説,“謝爾茲的證件看起來也沒什麼問題。”
“可這個魯迪。謝爾茲為什麼一定要謀殺我呢?這個您並不打算作出解釋,克拉多克警督。”
“謝爾茲的背後可能還有人,”克拉多克侵吞吞地説道,“這您想過嗎?”
他用含沙射影的方式説出這句話,儘管他的腦子裏閃過這樣一個念頭——即馬普爾小姐的推理如果成立,那麼這句話的字面意思也是成立的。不管怎麼説,這番話並未給布萊克洛克小姐留下多少印象,她依然面帶疑色。
“問題仍然存在,”她説,“究竟為什麼有人要謀殺我?”
“這個問題的答案我想請您給我,布萊克洛克小姐。”
“可是,我回答不了!這是明擺着的。我沒有敵人。據我所知,我一向跟鄰居關係融洽。我也不知道別人犯罪的秘密。整個想法就很可笑!如果您是在暗示米琪跟此事有牽連,那同樣荒唐。剛才邦納小姐告訴過您,米琪一看到報上的啓事就嚇得要命。事實上,她當時就想打點行裝,一走了之。”
“這也可能是她欲擒故縱的聰明之舉。她可能知道您會硬要她留下。”
“當然啦,如果您認定就是這麼回事兒,那麼,什麼問題的答案您都能找到。不過我可以向您保證,如果米琪無緣無故地恨我,她可以挖空心思在我吃的東西里下毒。但我確信,她不會幹這種亂七八糟的事兒。
“這個想法整個兒就是荒謬的。我相信你們警察染上了反外國人綜合症。米琪也許愛説謊,可絕不是個冷血殺手。
要是認為必要,去對她逼供好了。可她一旦盛怒之下憤然離去,或者把自己關在屋裏嚎陶大哭,那麼我正巴不得您來燒晚飯。哈蒙太大今天下午要把一位住在她那兒的老太太帶來喝茶,我想讓米琪做點小小的蛋糕——但我猜想您會惹得她生不完的氣。您能不能去懷疑別人?”
2克拉多克出來到了廚房。他又把問過的問題問了一遍,所得的答案依然如故。
是的,四點剛過不久她就鎖了前門。不,她並非一向這樣做,但那天下午因為“那則可怕的啓事”弄得她很緊張。側門鎖得不嚴實,因為布萊克洛克小姐和邦納小姐要從那道門出去關鴨子、喂(又鳥),此外海默斯太太乾完活後通常從這道門進來。
“海默斯太大説她五點三十進來時把門鎖上了。”
“啊,你們相信的是她——噢,是的,你們相信她……”
“你認為我們不應該相信她?”
“我怎麼想有什麼關係?你們不會相信我的。”
“要是你給我們一個機會的話。你認為海默斯太大並沒有鎖那道門?”
“我想她是故意不鎖的。”
“你這是什麼意思?”克拉多克問道。
“那個年輕人,他可不是單幹的。不是,他清楚從那兒進來,也知道來的時候門會給他留着——啊,開起來很方便呢!”
“你到底想説什麼?”
“我説什麼有什麼用?你們不會聽的。你們會説我是個説謊的窮難民。你們會説一個頭發美麗的英國淑女,啊,不,她是不會説謊的——她是那麼地道的英國人——那麼誠實。所以你們相信的是她而不是我。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們。
啊,是的,我可以告訴你們:“她嘭地把平底鍋放在爐子上。
克拉多克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重視她的話,因為她要説的可能只不過是滔滔不絕的惡毒之詞。
“我們重視聽到的每一件事。”他説。
“我什麼也不會告訴你們。我幹嗎非得講?你們都是一路貨色。你們迫害窮難民,瞧不起難民。要是我告訴你們一週前那個年輕人來向布萊克洛克小姐要錢,她讓他離開,而且按你們的説法,是氣呼呼地讓他走的——如果我告訴你們我聽見他跟海默斯太太説話——是的,就在外面的暖房裏——你們只會説我在編故事!”
你也可能是在編故事,克拉多克想。但他大聲説道:“你不可能聽見暖房裏説話。”
“這你就錯了,”米琪佔了上風般地尖聲説道,“我出去摘蕁麻——這可是不錯的蔬菜呢。他們可不這麼想,可我用來燒菜,又不告訴他們。我聽見他們在那兒説話。他對她説‘可我能藏在哪兒?’她説‘我會指給你看。’——然後她又説‘六點過一刻。’我當時想:‘咦,原來是這麼回事兒!這就是你的行為,我的竊宛淑女!幹完活兒就去會漢子。你把他引進這個家。’布萊克洛克小姐,我當時想,她可不喜歡這個,她會把你趕出去的。我先觀察,我想,聽聽再説,然後我去告訴布萊克洛克小姐。可現在我才知道我當時弄錯了。她跟他計劃的可不是愛情,而是搶劫和謀殺。不過你又要説我是在編故事。你會説惡毒的米琪,我要把她送進牢房。”
克拉多克納悶了。她也許是在編故事,但也可能不是。
他謹慎地問道:“你能保證跟她説話的就是這個魯迪?謝爾茲?”
“我當然能保證。他離開時我看見他穿過大馬路去暖房。不久,”米琪用挑戰的口吻説道,“我出去看看有沒有又嫩又綠又好的蕁麻。”
十月份,警督納悶,會不會有又嫩又綠又好的蕁麻?不過對米琪能在倉惶之中編出一條理由來掩蓋毋庸置疑屬於偷聽的行為,克拉多克表示欽佩。
“你聽到的就是這些了?”
“那位邦納小姐,就是長着長鼻子的那位,她叫呀叫我。
米琪!米琪!所以我不得不走了。噢,她真惹人生氣,總是什麼都要插一槓子。説是要教我怎麼燒菜。哼,她燒菜!她燒的什麼菜全都索然無味,索然無味,索然無味:““上次你為什麼不把這些告訴我?”克拉多克聲色俱厲地問道。
“因為那陣我沒記起來——我沒想起來……只是到了後來我才對自個兒説,這是計劃好的——同她計劃好的。”
“你很確信就是海默斯太太?”
“啊,是的,我確信。噢,是的,我非常確信。她是個賊,那個海默斯太太。一個賊和賊匪的幫兇。她在園子裏得到一份活兒,可所得報酬還不夠這個竊宛淑女花銷,不夠。所以要搶劫善良待她的布萊克洛克小姐。噢,她壞,壞,壞,那傢伙!”
“假如,”警督説,一面細細觀察着她,“有人説看見你跟魯迪?謝爾茲説話呢?”
“如果有人説他們看見我跟他説話,那是謊言,謊言,謊言。”她不屑一顧地説道,“揹着別人説謊,這很容易,可在英國你得證明它的真實性。這是布萊克洛克小姐告訴我的,這話是對的,不是嗎?我沒跟殺人犯和賊説過話,就沒有任何英國警察能説我説過。你在這兒不停地説,説,説,還叫我怎麼做午飯?從我的廚房裏出去,請吧。我要仔細做我的菜汁兒了。”
克拉多克順從地走了。他對米琪的懷疑有點動搖了。關於菲利帕?海默斯的故事,她講得十分讓人信服。米求也可能撒了謊(他認為她是在撒謊),但他想象這個故事裏可能有一點實話。他決定同菲利帕談談這個問題。上次詢問她時,他覺得她是個言語不多、教養很好的年輕婦女,因此沒有懷疑過她。
他心不在焉地穿過過廳,試圖開錯門。邦納小姐正從樓上下來。慌忙糾正他。
“不是那道門,”她説,“那道門打不開。應該是左邊的那一道。很讓人糊塗,對吧?這麼多門。”
“真是太多了,”克拉多克説,左右打量狹窄的過廳。
邦納小姐和藹地一一給他解釋:“這道門通往衣帽問,接下來是衣帽櫃門,然後是飯廳的門——就是那邊的那道。
這邊呢,就是您想通過的那道呆門,然後是飯廳的正門,跟着是瓷器櫃的門和小花房的門,在盡頭是側門。弄得人很糊塗,特別是這兩道挨這麼近,我都常常弄錯。實際上,我們過去是用一張桌子抵住門的,但後來我們把桌子挪到了牆邊那兒。”
克拉多克差不多機械地注意到,自己剛才試圖打開的那道門的木板上,水平地面過一條細線。他這才意識到那是原先擺放桌子的標記。他的腦海裏微微蕩起了波瀾,他問道:“挪動?多久以前?”
“讓我想想,就在最近呢——十天要不就是兩週前。”
“為什麼要移開呢?”
“我真記不起來了,大概跟花兒有關吧。我想菲利帕弄了個大花瓶——她擺弄的插花很美一一全是秋天的色彩,技技校校的,又那麼大,你從旁邊走過時容易掛住頭髮,所以菲利帕説:‘幹嗎不把桌子移開?花兒以裸牆為背景可比門板為背景看起來要漂亮得多。’只是我們不得不把《威靈頓在滑鐵盧》取下來。倒不是一幅我特別中意的畫。
後來我們把它掛到了樓腳。”
“那實際上這不是呆門了?”克拉多克望着門問道。
“哦,對,是道活門,如果您是指這個意思的話。是通往小客廳的門,但兩個客廳合而為一後,沒有必要開兩道門,所以這一道就給日死了。”
“閂死?”克拉多克又輕輕試着推了推,“您的意思是釘死了?還是鎖死了?”
“啊,鎖了,我想,還上了閂。”
他看到門頂的門閂,試了試。門閂輕易就滑了回去一一輕而易舉……“這道門最後一次打開是在什麼時候?”
“噢,我想是在很多很多年前吧。自打我來這兒後就沒打開過,這我記得。”
“您不知道鑰匙在哪兒?”
“過廳的抽屜裏有很多鑰匙。大概應該在裏面。”
克拉多克跟在她身後,拄抽屜裏瞧。抽屜裏面有各種各樣生了鏽的老式鑰匙。他全都掃視了一遍,挑了一把樣子與眾不同的,回到那道門邊。鑰匙跟鎖配上了,而且轉動自如。
他推了推,門無聲無息地滑開了。
“噢,當心,”邦納小姐喊道,“裏面可能有東西抵住門。
我們從來不開。”
“是嗎?”警督問。
他的臉色此刻變得很難看。他語重心長地説道:“這道門就在最近才打開過,邦納小姐,門和鉸鏈都上過油。”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可誰會這樣幹呢?”她問道。
“這正是我打算查個水落石出的。”克拉多克冷冷地説道。他思忖道——“從外面鑽進來的X?不——X就在這裏——就在這屋裏——那天晚上X就在客廳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