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奇一招得手,抓緊對方脈,寒聲道:“在下本不願多事,可是看不慣以大來欺小的作風!”
厲木端手痠臂軟,只有乾瞪眼的份。
花五娘片語不發,旋身出掌搶攻。
嶽奇五指像鐵鉗,微一用力,厲木端全身出汗,額頭上黃豆大的汗珠,一顆顆地滾下,痛得他齜牙裂嘴。
“哎呀!痛死我了!”人已痛暈了過去。
花五娘投鼠忌器,只得半途而廢,柳腰一扭,向左飄開了五尺遠,嬌滴滴地道:“小子!兇巴巴的幹嗎?”
“聽着,你要再敢偷襲,區區先廢了他!”
“算你狠,老孃服了你。”花五孃的鶯聲燕語,有如春天的百靈鳥
“説!除了馬忠師徒,你們奉命還要抓誰?”
“那可多了,像崔延年師兄弟……”花五娘豐臀一擺,款款向前走去。
嶽奇大喝道:“不準動!”
“啊!死鬼,老孃動一動都不行!”花五娘聲音越發的迷人。
“人盡可夫的騷婆娘!”嶽奇實在看不慣這女人的浪勁,脱口罵出。
“你敢侮辱老孃?”花五娘這下可火大了。
每一個人都有自尊心,江湖人更愛面子,嶽奇這句話太傷花五孃的心,其實她倒並不是真的人盡可夫。
“五娘!你忍耐……”厲木端反轉着手臂,只要人家伸出一隻指頭,自己的老命就完了,他怕五娘和對方真動上了手。
“老孃饒不了你!”
“黑瘤子怎麼有你們這種部下?”
“你小子認識我們總巡察?”花五娘和厲木端雙雙一驚。
“認識你們總巡察有什麼了不起,連你們的副堡主……”嶽奇故意製造他們之間的猜疑。
就在此刻,偏是説曹操,曹操就到,一聲尖鋭的嘯音,徑自遠方傳來。
“副堡主到了!”厲木端高興得大叫。
嶽奇迅出一指,點中厲木端的麻穴,厲木端的下半身,立即癱瘓失去了作用。
一眨眼,場中多出了一位白髮姑娘,面紅似嬰兒,皮膚賽雪欺霜的瘦長女人。
“屬下參見副堡主!”花五娘躬身為禮。
金沙夫人一眼看出厲木端被制於人,電炬似的目芒一閃,怒道:“好大的狗膽!”
“副堡主別來無恙。”嶽奇輕鬆地聳聳肩。
“你是……”金沙夫人一時愣住丁,不知對方何以認識自己
“在下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嶽奇是也!”嶽奇一手抹下面具
兩個女人眼前一亮,面前是一個俊逸英姿的年輕人,心裏面都暗暗叫好,四隻眸子緊緊盯着不放。
“是你!”金沙夫人口吻顯出驚訝。
“真的是你?”花五娘一對水汪汪的眼珠子,勾魂似的送過來狐媚目光。
“怎麼?兩位不相信!”
“嶽奇,你膽量實在不小!”金沙夫人冷冷地“哼!”了一聲。
“聽説夫人編了一個小組,要抓區區在下?”
“你知道了就好!”
“夫人想對在下怎麼樣?”
金沙夫人沉雷似的女音:“嶽奇,你知道老身與‘武林暴君’的關係吧!”
“你和武林暴君是藝出天竺一脈,大師姐天竺妖女薩娃娜,二師姐是武林暴君。”
“是你殺了二師姐?”
“在下沒有這份能耐。”嶽奇敢做敢為,機智百出,但不喜撒謊。
“是誰?”金沙夫人疾言厲色。
“誰都不是。”
“是駱丘那老鬼,他親自動的手?”
“也不是!”
“這不是,那不是,那麼總該有一個人。”金沙夫人追根究底,毫不放鬆。
“坦白説,這是秘密,不能説出來!”
“説出來對你有益無害。”
“在下承諾過,不能出爾反爾。”
“好一個千金一語。”花五娘趁機插上這麼一句。
金沙夫人倏然變了臉,柳眉橫豎,叱道:“花副座,老身和嶽少俠説話時輪不到你發言。”
這就是女人的善變,本來嶽奇是金沙夫人的眼中釘,現在為了要打擊花五娘,竟改口稱嶽奇為嶽少俠。
花五娘把頭一低,無限委屈地悻悻道:“是,屬下遵命!”
嶽奇看在眼裏,樂在心頭,就讓那兩個女人先鬥一鬥吧!
金沙夫人略一躊躇,沉吟道:“老身先不為難你,你隨老身去一趟‘萬年堡’。”
“隨你去‘萬年堡’?”嶽奇感到相當滑稽可笑。
“隨老身面謁堡主。”
“你是説那個什麼真君假君的?”
“堡主愛才如命,只要你不再跟‘萬年堡’搗蛋,可以既往不究。”
“這是副堡主當面邀請。”
“可以這麼説。”
“殺兄之恨,就便宜了那姓王的傢伙!”
“嶽奇,老身好意相助,你不要不識抬舉。”金沙夫人的白髮在微風中飄揚。
“把王為城交出來!”語氣很緩慢。
“大駕殺的人也不算少?”
“區區殺人,但不錯殺人。”
“千古以來,殺人者死,不管你殺的是什麼人,你説是嗎?”
花五娘看他二人辯得起勁,香唇微掀想參加意見,但又不敢説出口,那對黑漆似的大眼珠,連連向嶽奇溜來溜去。
“在下沒心情多説,除非……”
“除非怎樣?”
“交出兇手,再次解散‘萬年堡’。”
“老身撕了你!”金沙夫人冷電似的目芒,陰森森地令人不寒而慄。
談判破裂,只有一戰。
嶽奇知道碰上了“萬年堡”第二號人物,立把全部真力,貫注在兩臂,蓄勢以待。
金沙夫人雙掌半提,但不立即出手。
雙方僵持着,形成膠着狀態,在沒有制勝的把握之前,誰也不願意冒然出手。
嶽奇無所謂,他沒有名位的顧慮。
金沙夫人不同,她是堂堂“萬年堡”的第二號超級高手,自朝陽真君之下,其他誰都瞧不上眼,可是眼前這名年輕人,她不敢輕視,如果萬一敗在他手下,這個臉實在是丟不起。
內力充沛,如霜似雪,金沙夫人的淡淡娥眉,泛出了冷漠的光華。
足足一盞茶工夫,雙方仍不言不動。
空氣凍結了!
人影僵化了!
花五娘利用機會,跑過去想解開厲木端被制穴道,不論用多大的方法,掙得面紅脖子粗,仍一點也不管用。
僵化的人影,還是沒有動靜,有如兩尊石頭人像。
但誰都明瞭,任何僵持一定有它的限度的。
生與死,成功與失敗,問題的解決,最終只有倚賴實際行動。
驀地,場中爆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栗喝,打破了死寂的空氣,看不出是誰先動手,也許是同時間。
一瞬間,場面又呈靜止下來,旁觀者根本看不出什麼招式,更看不出所以然。
唯一看得到的,是雙方交換立足位置。
沒有改變的是距離,距離六尺,正是公認為攻擊出手最好的位置。
雙方又沉默了!
第二次的沉默,表示情況更不尋常。
嶽奇眼觀鼻,鼻觀心,無慾無我,好像入了定。
金沙夫人不由暗自期許,要知道,功力相等的高手過招,勝負常決於自制力,須臾之間即可分出輸贏。
又回覆到僵持之局。
鹿死誰手,無法預料!
可怕的死寂場面。
此時此刻,躲在樹梢上的王九,偷偷地露面了,他又怕又驚,一顆心急得要跳出了心裏。
為什麼?
他以為只有厲木端一人,嶽奇對付他可綽綽有餘,怎料到最後出現的竟是金沙江畔的老妖婆。
否則,他就不會導演這場戲了。
解鈴的還是要繫鈴人,可是自己那有這份能耐呢?現在他希望的是自己的師父,能夠及時的趕來。
要發生的,終究會發生,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場面靜止的時間,突然結束了。
“呀!”栗吼聲中,金沙夫人再次發掌,勁道之強,足可碎碑裂石。
嶽奇沒有迴避,他根本不想回避,兩道強勁氣流,在半空中又一次衝擊。
二人在這一招中,金沙夫人的白髮,有些零亂,嶽奇則是胸口一陣起伏,退後了半步多。
一個半斤,一個八兩,雙方看來又是旗鼓相當。
就在此刻——
一陣濃烈的花香,伴着兩聲嫩嫩的少女笑聲,像一陣風吹進了現場。
“啊!你在這裏!”
聲落人現,來的是乾坤堂雙嬌烏玉蘭與烏金蘭雙胞胎姐妹花。
烏金蘭一眼看到前面站着一位瀟灑男士,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夢中情郎,興奮得手腳發軟,“啊!”了一聲,下面那句話還是她姐姐給她補充的。
“你怎麼在這裏跟她們……”烏玉蘭比較沉着,她看出嶽奇與場中的兩個女人大有過節。
“滾!那來的野丫頭?”花五娘先罵開了。
“嶽奇,她們欺負了你?”烏金蘭霍地拔出了雙劍。
“慢着!”
烏玉蘭比較老練,發覺對面兩個女人不太好惹,尤其是白髮滿頭,顏如處子的那一個女人。
人的名,樹的影,金沙夫人名震西南,她用不着多想就猜出是她。
這時,最尷尬的是左右不是的嶽奇了,四個女人,兩老兩少,目標對準的都是他。
“妖里妖氣的!”烏金蘭可不管這些,出口就諷刺對方。
“你敢對‘萬年堡’的人不敬?”花五娘雙手叉腰,氣勢洶洶。
“‘萬年堡’怎樣,嚇不倒咱們乾坤堂!”
金沙夫人看到烏金蘭天不怕地不怕,年紀和自己的愛徒差不多,不由笑了笑,問花五娘道:“她二人是乾坤堂的人?”
“稟夫人,她們姐妹號稱烏家雙鳳。”
“老身沒聽説過!”金沙夫人這句話是實情,她剛來川邊不久。
“據説她們師門出自天都玉寶!”
這天都玉寶四個字真夠響亮,金沙夫人愣了一愣,口中卻隨和地應了一句:“是麼?”
“尊駕來自金沙江?”姐姐烏玉蘭不想和人家翻臉。
“你聽過老身的傳説?”
“聽説的不多。”
“她是你的妹妹?”金沙夫人指了指烏金蘭。
烏金蘭此時正嘟着小嘴巴,鼓起兩個腮膀子,一臉的不高興。
“是的!”
“你妹妹很像一個人!”
“誰?”
“老身的徒兒。”
“司徒杏雨最近回返了金沙江!她是一個好女孩,發誓今後不再踏入江湖一步,你值得高興她的選擇。”嶽奇在旁,這才知道金沙夫人女徒弟的名字——司徒杏雨。
金沙夫人打了個哈哈,道:“秦姥姥好嗎?”
“夫人認識我們的師婆?”
“泰山一別,轉眼間三十年了。”
金沙夫人口中的秦姥姥,就是天都玉寶的主人,江湖上五十歲以上的人,大概都知道,白山黑水,在遙遠的東北牡丹嶺上,住着這麼一號武林人物。
三十年前,在泰山論武,南北英雄慕名而來,秦姥姥是關外第一號人物,領袖羣倫,以一指神功震驚天下。
從此,秦姥姥三個字,在武林響噹噹,她本人卻隱居在牡丹嶺天都巖絕崖之下,足跡再也沒有踏進中原過。
金沙夫人當年和她交過一次手,她當然知道秦姥姥的厲害。
“夫人和嶽少俠有什麼過節?”烏金蘭搶在她姐姐之前提出問題,口氣不大友善。
“女娃兒!你與嶽少俠是什麼關係?”
問者無意,聽者有心,烏金蘭頓時紅了臉,囁囁嚅嚅地答道:“嶽少俠之友就是乾坤堂的朋友。”
“嶽奇之敵,也是乾坤堂之敵!”金沙夫人面色寒冰,看不出她的喜怒。
烏金蘭昂然挺胸道:“正是如此!”
“很有勇氣!”金沙夫人不怒反而笑了起來,轉過頭朝嶽奇道:“嶽奇!你怎麼説?”
“在下和‘萬年堡’有解不開的結,與他人無關。”嶽奇眉頭皺成一堆。
“乾坤堂做你的後盾不好?”
“在下沒這麼説!”
“你認為乾坤堂不夠料?”金沙夫人這一招太厲害了。
“在下沒有瞧不起任何人,但對壞人可不原諒!”
“你是在説老身?”金沙夫人勃然變色。
“交出王為城,一切都好談。”
“如果不呢?”
“‘萬年堡’難逃第二次解散的命運。”
“狂妄!恁什麼?”
“恁一顆正義的心。”
“不見得吧,恐怕你恁的還是烏家!”
一向冷靜的嶽奇,實被這句話激亂了頭腦,大發雷霆,橫跨一步,大聲斥責烏家二女道:“貴姐妹,不要在此攪和了!”
“嶽奇,你怎麼這樣講話?”烏金蘭又氣又傷心。
“倆位請便,在下心領了就是。”
“嶽少俠,你中計了!”烏玉蘭仍然保持沉默。
“在下只請求姑娘及早離開,其他非所計也。”嶽奇大男人自尊心在作祟,固執的如同一條牛。
“嶽奇,你怎麼只聽她的話?”烏金蘭淚水落了下來。
“在下不止三歲!”
“嶽奇,我求求你,不要趕我走!”
“你不走,我走!”
嶽奇一氣之下,真的彈身上丁樹梢,腳下踩着枝椏,頭也不回,迅速地消失了人影。
王九一見嶽奇走了,急得在後大叫道:“嶽少俠,等等我呀!”
男主角一走,現場留下的四個女人和齜牙裂嘴的厲木端,相互地你看我,我看你,各人心裏各有不同的味道。
金沙夫人苦笑道:“‘萬年堡’和乾坤堂同時落空,戲該收場了。”
“不見得!”烏金蘭恨不得把對方痛打一頓。
“依你看,該當如何?”
“好戲連台,日子長的很呢!”
“老身也同意!”金沙夫人似乎已沒有留下的心情,道:“不過,不是今天!”
隨着金沙夫人一走,厲木端和花五娘更沒有留下來的必要,隨即跟了去。
“姐姐!”烏金蘭大眼珠轉了轉:“小妹有一個好意見。”
“什麼意見?”
“我們去把師婆請出來!”
“請她老人家幹什麼?”
“打金沙夫人呀!”
“不行,師婆閉關不出,天大的事情也請不動。”
“小妹有辦法。”烏金蘭笑得很神秘。
“我不贊同!”烏玉蘭面孔一板,嚴肅地道:“你喜歡嶽奇是一回事,請師婆下山是另一回事,兩者不可混為一談,走吧!”
烏金蘭嘟起小紅唇,滿廂不情願地跟着烏玉蘭也走了!
其實嶽奇並沒有走遠,他只是繞到另一個山頭下的石洞中,休息了片刻。
不是累,更不是捨不得走,王九鬼靈精一路追,一路在後窮叫。
他痴痴地兀坐在石洞裏,極力整理如亂麻般的思緒。
今後該如何計劃?
自己究應採取什麼樣的行動才有效。
目前的情況愈來愈複雜,最糟的是女人的糾纏不休,他不屑於利用女人的力量。
他又想起了大師兄崔延年,如果跟大師兄在一起,大師兄足智多謀……
驀地——
一條人影電閃掠過洞口,快,快得簡直不可思議。
嶽奇下意識地閃出洞口。
他是誰?
洞口很窄,等出了洞,人影已不見了。
不容多想,機靈的嶽奇,猛地一彈身,向人影消失的方向追去,林深樹密,視線模糊,追到手的希望渺小。
追出林外,大地一片迷朦,那有半絲人影。
在傍徨之際,耳畔空傳來破風之聲,又見一條人影,從數丈外飛馳而過。
嶽奇心中一動,大喝一聲道:“站住!”
人影應聲而停,嶽奇撲了過去,一看之下,不由倒抽了一口氣,對方赫然是離別多日的言君君姑娘,這真是命中註定要走桃花運了。
言君君喜上眉梢,脆生生地道:“奇弟,是你!”
嶽奇心中正煩,覺得她不叫嶽奇,直喊奇弟,真有點怪怪的,沒好氣地道:“你在追誰呀?”
“一個人!”
“是敵是友?”
“目前還很難説!”
“還是你不願講?”
“啊呀!你似乎不高興見到我。”言君君很敏感,盈盈地走上一步,仔細地瞧着嶽奇的臉色。
嶽奇心念一動,莫非言君君所追的人,就是剛才在洞口一閃而過的那個傢伙,話很難出口,那個傢伙是男是女,自己都沒看清楚。
言君君深情款款,關懷地道:“奇弟,你有心事?”
嶽奇搖搖頭,表示沒有。
“身體不舒服?”
“在下身體好得很。”嶽奇心裏奇怪,怎麼女人個個都是婆婆媽媽的説個沒完。
“奇弟,你心裏有話要説?”
“你追的那人,在下剛剛見過。”嶽奇一向坦誠,有話不説出來,憋在心裏受不了。
“他去了哪個方向?走!我們一道去追。”言君君伸過手,要拉他的手。
嶽奇巧妙地一讓,急道:“你追吧!在下無法奉陪。”
“你真的不高興見到我?”言君君一窒,臉色黯然。
“在下實在另有急事。”
“你知道我追的那人是誰?”言君君一陣思索,聲旨突然變大。
“在下不知道!”
“剛才你不是看過了?”
“在下沒看清楚”
言君君笑了笑,道:“你!笨死了。”然後柳眉橫波,瞟了嶽奇一眼,接道:“那人身法是不是奇快無比?”
“是的,快如幽靈般!”
“難道……不是他!”言君君不由自己懷疑起來。
“到底是誰?”
“老化子!”
“是他老人家!”嶽奇又驚又喜。
“那個老滑頭,居然敢跟大姐我開起玩笑來。”
“他怎麼了?”
嶽奇心裏湧起一陣快慰,看樣子,言君君一定是吃了老叫化的虧。
“老不死的,在我枕頭套中藏着一隻小老鼠,把大姐我差點嚇暈了。”言君君心有餘悸。
女人怕老鼠,再膽量大的女人,都有怕老鼠的通病,嶽奇察言觀色,想像當時情景,禁不住哈哈大笑。
這一笑不打緊,言君君情不自禁,跟着不由格格地笑了起來,直笑得花枝亂顫,那一對放任高挺末加捆纏的胸前玉峯,也隨之上下劇烈晃動。
嶽奇有些意亂情迷,瞄了一眼,不敢多看,急忙別過臉去。
言君君不輕意把胸脯又挺了挺,玉面一整,道:“奇弟!你知不知道老叫化最近專門和‘萬年堡’捉迷藏?”
“捉什麼迷藏?”
“就是惡作剛呀!”
“那是他老人家的啦,與在卜無關。”
“你最好告訴那老頭,玩多了會遭殃的!”
“他老人家有如神龍見首不見尾,在下不易碰上他。”
言君君心想.這倒是事實,老化子如不想見你,你走遍天涯也不一定碰得上,如他要找你,他會及日時出現你眼前。
眨眨眼簾,言君君換了話題,道:“走!大姐帶你去一個地方。”
“什麼地方?”
“乾坤堂!”
這乾坤堂-三個字,頓如旱天雷響,把嶽奇驚訝得張口結舌,合不攏嘴來了。
嶽奇當然是希望去,但不願在她的引導下。
“你敢不敢去?”言君君嘴角含笑。
“在下沒有不敢去的地方。”
“你可以去好好的露上一手?”女人的笑容,有時可愛,有時卻令人心寒。
“義之所在,雖千萬人吾往矣!”嶽奇想到以前曾經答應烏家兩姐妹要去乾坤堂的。
“大姐就是欣賞你的傲骨。”
“還有兩肩俠義。”
“喲!嶽少俠!小女子提議現在就走如何?”
“大姐真要現在去?”這一聲大姐是第一次出自嶽奇之口,把一個在萬丈紅塵中打滾的言君君,喜得珠淚滿眶。
“當然!當然!”言君君連説兩次當然。
“大姐不多説明一下?”嶽奇腦筋想得很快,如今乾坤堂是龍潭虎穴,言君君突然提議去,一定有去的理由。
“多説無益,去了就知道,走吧!”
一路上,二人折轉西行。
嶽奇心緒起伏如潮,他不知言君君葫蘆裏賣什麼藥,但有一點可以確定,必與他有關係。
夜盡天明,天明又到了傍晚,他們二人馬不停蹄地奔馳,趕到了乾坤堂的南高峯之下,過了南高峯,就是乾坤堂的總堂堂址。
言君君不再多羅嗦,一鼓作氣,只顧領路。
嶽奇再有問她的話,她保留了很多,不想多透露。
嶽奇再也不多問,問了等於白問,就像一個賭徒,在明白自己的賭本,只能贏不能輸時,必須謹慎下注一般。
就在此時,一陣女子的嚶嚶啜泣,隱隱傳入耳鼓。
是誰?在這荒林之內哭泣?
言君君很有意思,一聲不響地就往哭聲所傳的方向走去。
漸行漸近,哭聲更加清晰。
到了地頭,一個熟悉的窈窕身影,竟是烏家雙鳳中的大姐——烏玉蘭。
嶽奇大感意外,意外得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
她?何事傷心如此?
為什麼她一個人偷偷地在哭泣?
烏玉蘭斜倚在一棵松幹上,香肩不停地在抽動,低垂的烏髮遮蓋了半邊的臉,兩個眼眶腫得老高,看樣子已哭了好久。
嶽奇回頭望了望言君君一眼,只見她似有意又無意的噘了噘嘴唇。
女人愛哭,本是一般女人的天性,然而身為江湖兒女,如不是遇到極為傷心的事,很少會如此哭泣的。
為什麼?其中有何原因?
嶽奇正待現身過去一問。
驀地,微風中一個人影,閃了一閃,快如鬼魅般,出現了一個紫白花衣衫,手持龍頭枴杖的老婆婆。
老婆婆滿頭銀白髮絲上,戴了一頂黃冠,冠上插着三支白羽。
憑這種裝束,正是乾坤堂的特定記號,來人身份也很高。
烏玉蘭低首飲泣,依然如故,好像沒有發覺到。
“該回家了!”花衣婆婆口氣慈祥。
烏玉蘭一抬螓首,堅決地道:“婆婆,我不回去!”
梨花帶雨,淚痕斑斑,加上滿眸哀怨,別有一番楚楚動人之態。
花衣婆婆面色一變,強顏笑了笑,道:“你真的不回去?”
“不回去,就是不回去!”
“婆婆來勸你,還是不回去?”
“我為什麼要回去?”烏玉蘭突然激動地反回一句,淚珠兒又順頰而下。
這一下,花衣婆婆像哄小孩似的,道:“婆婆向你保證,你回去不受你二孃的責罰。”
“哼!二孃偏心!”
“孩子,你二孃對你也挺好的!”
“婆婆,你也講偏心話,那我就……”烏玉蘭説到此處更是傷心。
“婆婆不偏不私,對你姐妹不分彼此。”
嶽奇聽到此處,才聽出一點苗頭來,回頭向言君君瞄了一眼,只見她聽得十分有趣,正也回頭看他。
她並用手指捂了捂香唇,意思是説:“不要驚擾她們,讓她們説下去。”
“婆婆,我活着是多餘的,我……”
花衣婆婆怒哼了一聲,厲聲道:“不要妄自菲薄,你妹妹固然任性,但她還是把你看作是她的親姐姐。”
“我娘死得太早,爹爹完全受二孃的操縱。”烏玉蘭越説越是悲傷。
“不是為了你娘,婆婆早就離開了這是非之地了。”
一老一少,説到此都哽咽起來了。
久久,不見她們作聲。
停了有好半晌,花衣婆婆用手撫着烏玉蘭的頭,緩聲道:“到底是為了什麼?説給婆婆聽。”
烏玉蘭還是不作聲。
“和你妹妹吵架,為了那姓岳的小子?”
此言一出,受驚最重的,不是言君君,而是嶽奇,他真想不到烏家姐妹,是為了爭他而吵架。
烏玉蘭因此賭氣離家出走。
“我沒有和她爭,她偏要和我吵!”烏玉蘭開始訴苦。
“孩子!儘量把話説出來!”
“人家還不知道怎麼樣,二妹就像一個醋罈子……”
“她説了些什麼?”
“她説岳少俠是她的人,誰也搶不走。”
“哼!”花衣婆婆搖了搖頭。
“姓岳的小子,是不是長得很俊?”花衣婆婆又加問了一句。
“人家怎麼知道!”
烏玉蘭頭一低,粉面一片羞紅。
“那天讓婆婆瞧瞧,看那小子是付什麼德行。”
言君君極力忍住笑,用手指指嶽奇,要羞他,嶽奇卻裝作沒看到。
突地,花衣婆婆一聲冷笑,冷森森地道:“什麼人,還不滾出來,難道要我老人家相請麼?”
嶽奇心頭一震,暗忖自己的形跡被對方發現,正待……
想不到,就在這一剎那之間,從濃密的枝葉中緩緩走出二條高瘦的人影,笑嘻嘻的面孔。
白髮蕭蕭,像一片白色茅草,根根怒髮衝冠,黑油油的半截衣服,無袖無褲,來人不用嶽奇説明,他就是哀牢山雙怪,章方長與章圓長兩兄弟。
花衣婆婆雖然十分意外,看到那兩付長相,栗呼道:“是你兩兄弟在此?”
兩怪走到花衣婆婆身前一丈之處,才停了步子。
章方長笑道:“老二,看樣子咱們得多收個女娃兒了!”
“好意見!”章圓長眯着一雙眼。
“男娃配女娃,天造一對,地設一雙。”
“端莊賢淑,配嶽奇正好。”
花衣婆婆面色一寒,再也忍不住,斥道:“滾回去!老婆子不喜歡胡言亂語的人。”
“胡言亂語的是你!”大怪大耳朵一搖,金色大耳環晃個不停。
“對!老太婆,識相點。”
花衣婆婆老臉益發的難看,向烏玉蘭施了一個眼色,道:“丫頭,你先回去吧!”
“不能走!”二怪章圓長聲起人落,已阻斷了烏玉蘭的歸路?
“留下來,老夫把嶽奇介紹給你。”
烏玉蘭初見這對老怪,一開口就談到嶽奇,什麼天造一對,地設一雙,心中一動,此時怎捨得再走。
花衣婆婆道:“你倆是專程物色徒弟的?”
“説得對極了!”
“二位先已看上了嶽奇?”
“現在老夫兄弟看上了這女娃兒!”章方長朝天鼻一掀,露出一口大黃牙。
“這女娃兒有靈氣。”二怪接了口。
“哀牢山原是靈秀之地。”
兄弟倆一人一句,上句剛完,下句就接上,配得恰恰好。
“那嶽奇的人呢?”花衣婆婆趁機打聽嶽奇的行蹤。
“這個不勞費心,把女娃兒交出來就好。”大怪大言不慚。
“憑什麼?”
“恁老夫兄弟造就武林一對奇材的苦心。”
“行得通麼?”
“當然!”
“你兄弟不怕人家笑話?”
“誰敢?”
“恐怕不見得吧!”花衣婆婆繞着圈子説話,故意逗逗他們。
“老太婆,你可以走了。”
花衣婆婆啼笑皆非:“老身走了,怎麼回乾坤堂交代。”
“乾坤堂算不了什麼!”
“哀牢山只是荒山而已!”話越説越不投機。
大怪章方長收起了嘻笑的嘴臉,布上一層陰霾,伸出了那雙怪手,向空虛抓幾次,整條手臂立即色黑如炭。
花衣婆婆臉色變了一變,旋即恢復正常,冷冷地道:“區區五毒功,還嚇不了我老婆子。”
“少廢話,動手吧!”
“不急,老身還有話説。”
“老太婆的裹腳布真是又臭又長。”
“規矩不能壞,老婆子動手,不許有人旁觀。”
大怪冷嗤一聲,嘿嘿地道:“這是那門子的規矩?”
“乾坤堂的規矩!”
“狗屁的乾坤堂,臭規矩真多。”
其實乾坤堂並無此規矩,只是花衣婆婆臨時出的點子,故意先氣一氣大怪章方長。
“老二,你先避一下也好。”
“小心着了她的道!”章圓長提醒大怪。
“不礙事,等她落敗,你就過來帶女娃。”
烏玉蘭久聞哀牢二怪,想看看他倆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丫頭,你退後五十步。”
“婆婆!冤家宜解不宜結。”
“老身自有主張。”花衣婆婆身形一閃,已搶先站在上風的位置。
章圓長、烏玉蘭各自依言向後退出五十步。
這時,突來一陣山風,把各人的衣角,吹得飄飄蕩蕩的。
“章老大,不要拖時間了。”花衣婆婆叫着。
突然,她身形前欺,探臂伸掌,龍頭枴杖一出手就是三十六招龍頭拐中的厲害招數,“藍橋虛渡”。
“好招!”
章方長雙掌倏伸,左掌上揚,掌心朝天,右掌後發先至,駢指急點,一縷陰風,突襲對方腰脅。
喝聲中,二人瞬即纏鬥在一起。
但雙方心裏有數,這只是表面的打法,各人都暗藏有絕招,不出於就罷,一出手就得制對方於死地。
就在雙方混纏了十一招以後,花衣婆婆一身寬大花衣,突然膨脹鼓鼓的,滿頭烏絲,根根豎直。
言君君拉了拉嶽奇手臂,嬌軀一歪,稍稍地靠了過去,道:“奇弟,你看那老太婆搞什麼玄虛?”
嶽奇正把注意力集中在她的花衣上,只覺得花色由濃轉淡,由大變小,心中暗暗地在稱奇。
章方長烏黑的手臂,此時越發地粗大,簡直像炒菜的鍋底,黑得發亮。
驀地——
場中暴起巨響,花衣婆婆的花衣突然爆裂開來,五彩繽紛,一朵朵的花朵,朝四方迸射。
滿天的花雨,徑急,猛烈,使人目不暇接。
好一個章方長,發亮的黑手臂,不退不讓,芭蕉扇的大巴掌,一手護目,一手破空直入,直襲對方的心房。
二人以險打險,以攻應攻。
突地,激盪心魄的拚鬥,停止了。
花衣婆婆倒提枴杖,她的心房外,印着一個巨大烏黑的手印。
她踉踉蹌蹌的向後退了五六步,
章方長除了頭臉,自胸以下,血肉淋漓。
“你……有護心鏡……”章方長言詞顫抖不清。
“老怪!你上當了吧!”
花衣婆婆內層仍是花衣,原來她身上的外層花衣,居然可以作暗器用。
嶽奇瞠目結舌,歎為觀止。
“老夫沒想到……”
章方長身子歪歪斜斜,顯然受了內傷。
章二怪飛身過來搶救,及時扶住了大怪,伸手從囊中摸出一顆黃色藥丸,塞進他的口中。
“章老二,現在該輪到你了!”
“老乞婆,哀牢山的樑子你結定了!”
“哀牢山算不了什麼!”花衣婆婆這才哈哈大笑。
“老夫不出三個月,再下哀牢山。”
“老婆子隨時候駕。”
“老大!咱們回去。”章二怪揹着他哥哥,悄然地離去了。
“婆婆,你真行!”烏玉蘭如同一隻花蝴蝶,展翅投入花衣婆婆的懷抱。
“這兩個老怪,生平為大惡,婆婆給他們一點苦頭嚐嚐。”
“未來哀牢山的報復呢?”
“乾坤堂不怕遠客,只愁近鄰。”
“婆婆是説‘萬年堡’?”
“‘萬年堡’東山再起,聲勢比以前更厲害多了。”
“那咱們去找嶽奇來?”
花衣婆婆一怔,道:“丫頭!你那麼看中他?”
“人家就是好嘛!”烏玉蘭嘴巴嘟得老高的。
“先不談這些,快跟婆婆回去。”花衣婆婆一手抓起烏玉蘭的手肘,往後一提,向後便走。
“我不要……”烏玉蘭掙扎了兩下,但手肘被握,失去力量,已身不由己。
頃刻間,二人也走得無影元蹤。
瀟湘子掃描月之吻OCR瀟湘書院獨家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