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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十年後台北縣深坑

    山區的櫻花綻放得如夢似幻,將染着春寒的山林披上一層柔婉彩紗。

    新來的送便當小弟將機車停在路邊,站在照理説應該是地址所在處的土地上,卻只見到一整片森林。

    「奇怪,大門在哪裏?」

    他細細找了一下,原來樹林中間有一道圍牆,只是因為牆內的樹長得與牆外一樣茂盛,石牆又是深綠色的,才會讓人找不到。

    旁人若擁有這麼大一片產業,一定是修整得美輪美奐,只有孫見善這個怪人,任由樹木亂長,雜草橫生,擺明了想替自己的房子搞保護色,讓人家不得其門而入。

    「出入口既不面對大馬路,也不鋪柏油路,他大哥平時進出的時候不嫌麻煩嗎?」外送小弟頻嘆氣,沿着石牆繼續往下騎。

    「靠!沒想到當個命理師這麼好賺,光這片上地就值一、兩億吧?」

    雖然以臭豆腐出名的深坑是台北邊郊的風景區之一,地價不若市中心那麼昂貴,不過這片土地起碼好幾百坪,上億元一定跑不掉。

    一起打工的學長説,住在這個地址的主人就是十年前突然崛起的神秘命理師,孫見善。

    這個人低調得要命,沒有人知道他從哪裏來的,他也從不接受攝影,目前媒體上流傳的都是小報記者偷拍的遠距離照片,所以想知孫見善長得是圓是扁,除非你捧着大把鈔票上門找他算命。

    不過,這個孫大師還真準得不可思議。

    話説每年過年,一堆電視媒體照例會找坊間各大命理師來卜佔國運,電視台第一次以電話採訪到他時,他還只是在特定層級裏出名的命理專家,一般市井小民對他並不熟悉。

    結果,那一次他直接指出,翌年六月台灣會有一波很嚴重的病毒感染,以兒童為主要的傳染對象,將會造成許多小孩子死亡,他甚至連死亡人數都推算出來了。

    當時舉國譁然,其他命理師被詢及這個預測,若不是模稜兩可不置可否,就是直接表示這是不可能的事。畢竟,所謂「算命」就是算出一個大概方向而已,沒有人敢像他一樣,天地時人物數都講得清清楚楚。一個不小心有出入,砸了自己招牌就划不來了。

    結果,那年夏天,腸病毒嚴重爆發,造成前所未有的災情,許多小孩受到感染死亡;等疫情過去之後,官方統計了死亡人數,竟然和他事先預測的一樣。

    這一下子「孫見善」霎時轟動各界,不只國內,連日韓媒體都大幅報導了這個奇人。

    這也讓人見識到這位神秘的命理專家有多孤僻。

    接見客户時,他不接受攝影,只接受錄音;新聞採訪必須預約,攝影機不得入內,電話採訪則看他心情。如果犯了他的忌諱,管你是全球首富、帝王將相或絕色美女,直接掃地出門。

    他的收費標準據説也很神奇,完全由他自由心證;住在附近的小娃娃可能一顆蘋果就夠了,也有高官巨賈前前後後花了上百萬來找他。

    無論價高價低,所有客人都對他卜算的結果滿意得不得了。更神奇的是,所有他的客人彷彿互相約定好一樣,對於佔算的內容絕口不提,遑論對外界形容孫見善長什麼模樣,多大年紀,家裏有什麼人。

    之前有個演藝圈的當紅女星就是犯了這條戒,一算完命出門,立刻對守在門邊的記者大談孫見善此人如何如何,他們的談話內容又是如何如何——此後這位女星被列入孫氏的拒絕往來户,另一個和她競爭中的女明星則受到青睞,頻頻獲得指點,幾部好戲一接,知名度攀升,完全打垮了這個多嘴女明星,攀上戲劇界一姊的地位。

    從此以後,再沒人拿自己的好運開玩笑,所以孫見善的隱私受到保護的程度,簡直可比瀕臨絕種動物。

    「喂,年輕人,你在那裏探頭探腦做什麼?」一位摘野菜的本地婦人經過,對他皺眉。

    「裏面的人訂了素食便當,我是來送貨的,可是我找半天找不到大門。」外送小弟連忙舉了舉熱食袋。

    「大門在側面那邊,你一定是新來的喔!」婦人的臉色稍緩。「年輕人不要學那些記者一天到晚鬼鬼祟祟的。孫先生對我們鄰居都很好,所以我們最討厭那些記者沒事來偷拍他。」

    「我不是來偷拍的啦!」找到大門了,外送小弟鬆了口氣。「阿姨,謝謝你,我去送便當了。」

    如願趴在二樓的書房窗台上,興致盎然地看着在門外亂轉的男孩。

    「哇!」探頭過度,突然往下栽。

    一雙大手及時將她撈進懷裏,手的主人無可奈何地對她嘆氣。

    「終有一天你會摔斷脖子,到時候看我救不救你!」

    「神仙才不會摔斷脖子呢!再説,等人家摔斷脖子你才來救人,也來不及啦。」如願吐吐舌頭,讓他抱着自己坐回躺椅上。

    每次孫見善一沉迷於紫微卜佔的書就會忘了時間,於是她自己找個舒服的姿勢,枕着他的大腿望着天上的浮雲。

    「孫先生,你們叫的便當送來了。」負責打掃的阿金嫂幫他們把便當提進來。

    「謝謝。」孫見善眼睛仍然盯著書,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梳着她的發。

    如願是很想爬起來吃水果沙拉啦!可是這樣躺着被他按摩頭皮的感覺好舒服喔。她轉個身舒了口長氣,繼續睡覺去。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輕撫她的臉頰。

    「如願,不要再睡了,起來吃東西。」

    她咕噥一聲,臉埋進他的牛仔褲裏。

    「快點醒一醒!再放下去,沙拉醬都出水了。」

    温暖的長指拂開她頰旁的髮絲。

    看這隻賴皮蟲的樣子是不打算自己起來了,孫見善又發出她很熟悉的嘆氣聲,乾脆抱着她坐直,讓她舒服地躺在自己的懷裏,他一口她一口地餵了起來。

    這十年來,有許多事變了,也有許多事沒變。會一頭鑽進紫微的世界裏,連孫見善自己也很意外。

    十年前他靠着如願的幫助賺外快時,某一次終於引起一個客人的強烈好奇。

    「你是天眼通,還是能通靈?為何你什麼道具都沒用,連指頭也不掐一掐就能知道我這麼多事?你到底是怎麼算出來的?」那個客人不管他如何冷嘲熱諷、惡言相向,就是非問出一個答案不可。

    他以前不是沒有遇過管太多閒事的客人,卻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比他固執的傢伙。這下子不只烈女怕纏郎,烈男也怕!

    孫見善只好挑了個沒有月亮的晚上,帶着如願匆匆搬走。

    後來他觀察了坊間的算命攤,終於有一點心得。

    大部分的算命師父若不是排命盤,就是用一堆龜殼、米卦的道具;而那些不用道具,自稱會通靈的傢伙,起碼也會擺幾尊佛像裝裝樣子。

    只有他,兩袖清風,低着頭等候片刻就能論命,難怪會啓人疑竇。

    「走,我們去買幾本紫微斗數的書。」一日他拉着如願上書店去。

    「買這些東西我又用不上。」如願奇怪道,但還是愛湊熱鬧地跟去了。

    「這不是給你用的,是給我用的。」

    「你?看書?看紫微斗數的書?」她很不給面子地笑得前仰後合。

    「閉嘴!」孫見善面紅耳赤。不過説真的,打從十八歲開始,他還真沒碰過幾本書。「我只是想背幾句術語,做做樣子唬人,免得將來又被那些無聊人士追着問我用什麼算的,煩也煩死了。」

    「嘻嘻嘻,孫見善要看書,真是有意思。」她一路跟在後頭吃吃笑。

    剛開始他真的打算惡補幾句「流年八字」、「命宮身宮」的鬼話就好,誰知看完第一本的「紫微初探」,不禁看出興趣來。

    一直以來,他以為所謂「算命」不過是一種騙術,拿八卦和龜殼搖一搖,假裝通了天理,再信口胡諸一些信徒想聽的話,就交代過去了。可是念了幾本跟紫微有關的書之後,他始知紫微斗數之博大精深。

    它融合了五行、天文、機率、玄學、自然法則等等哲學,不是他泛泛之輩可以斷言的。

    於是接下來幾年,他如井底之蛙初觀天地之廣,埋首苦讀,再旁徵博引,搭配易經卜卦等等學問,漸漸融會貫通。

    坊間的命理師父,無論對自己的功力再有自信,只要事情未真正發生,他們就無法百分之百肯定自己一定是準的,但是他沒有這層限制。

    當他解好某個人的命盤之後,只要請如願也觀測一番,再與他自己算出來的結果印證,馬上就能知道自己算得到底準不準。如果不準,他便再一步步回溯,推敲是否哪個卦象解錯了,哪個宮位看走了眼,哪些星互相對照而他沒有算出。

    想不到他天生對這方面的領悟力極強,不出幾年已經準了五、六成,而這差不多是人間的高手等級了。

    可是孫見善並不因此感到滿足,大概修行到第五年時,他遇上了一個瓶頸,百般難以突破;他閉關苦思數月,有一天突然有所領悟,豁然開朗。

    經此一役他功力大進,對於一般人的流年運數已可推出十之七八,隱隱然為凡間第一人。從此,他不再需要依靠如願,憑着自己的能力就能讓上門求問的客人心服口服。

    這是他的男性尊嚴!

    他想成為那個能讓她依賴的男人,而不是依賴她的人。他要給她一個安全自在的、不受人打擾的生活。

    選在深坑定居,就是因為它一來夠偏遠,除非自己開車的遊客,否則大眾運輸系統不容易來到此處,二來它是風景區,鎮上每天充滿陌生遊客,不會有人對突然多出來的兩個陌生人感到好奇。

    他也學到敦親睦鄰的重要性。只要是深坑本地人來找他,他一律只收薄酬。於是大家很高興地方上有這麼一個神秘、不太親切、但待人客氣的命理名家,沒事就會幫他趕偷拍者,而他則獲得自己想要的安寧。

    「你怎麼不吃?」如願吃水果沙拉吃得心滿意足,卻發現他沒動幾筷。

    「你自己快吃吧!別被我吃完了,又在哪裏嘰嘰呱呱的。」孫見善輕吻她發心一下,拿起碗筷慢慢進食。

    「又親人。」如願摸摸自己頭頂,咕噥一聲。

    他第一次親她的時候,她對這個動作不是很瞭解。

    「孫見善,你用嘴巴碰我的臉做什麼?」

    他只是看她一眼,什麼都沒説。

    其實,直到現在她也還是不懂他幹嘛這麼做。不過,她喜歡他身上的味道,聞起來很舒眼,他大腿的高度躺起來又剛剛好,所以她也漸漸接受和他肢體相親的動作。

    他還是喜歡穿半仔褲和襯衫,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典型的命理專家,所以很多客人一開始都不知道他就是他們要找的「孫老師」。

    他身子骨也長了點肉出來,終於有點壯碩的樣子,而不是以前瘦巴巴、營養不良的難民相。那頭隨便它長的亂髮開始懂得修剪,微長的眼眸也和緩許多,不像以前那麼尖鋭。

    事實上,如願以凡間的審美觀來看她現任主子,突然發現——

    「孫見善,其實你長得滿帥的嘛!」

    他嗆了一下。「你……你幹嘛説這個?」

    「因為我也是突然想到啊!」如願歪着頭打量他。「嗯,勉強看看你也是高大健碩,英俊多金,沉默神秘,總之就是凡人女子理想中的白馬王子。」

    他深深看她一眼。「那在你眼中呢?」

    「你也是我跟過最帥的主子!」她想了一下。「以前我從未注意過其他主子的相貌,都是有朝一日才發現——哇,這人變得好老,快死掉了,我再過幾年可能又沒主子了。」

    孫見善不知道自己該感到高興或難過。高興她起碼會注意到自己的長相,或是難過她已經在想她有一天又要換主子了。

    「鬼頭鬼腦的!專心吃飯!」他拿筷子敲她腦袋一下,笑罵道。

    「孫見善,我們待會兒來玩。」她起勁地提議。

    「玩什麼?」

    「玩老遊戲啊。你隨便抓一個人幫他算命,我也用自己的方法看,然後比比看誰説得準。」如願覺得他夾的那筷馬鈴薯好像比較好吃,饞兮兮地湊過去,那雙筷子無奈地轉個方向,送進她口中。

    「今天不能玩,我下午已經排好一個客人。」

    「好好好,那下午的客人換我玩了,你不要幫他算命!」

    「別胡鬧了,要是你又把人家該説的不該説的全看個一清二楚,還逼着我一定要説出來,到時候又要把人嚇得屁滾尿流了。」

    「人類真是奇怪的動物,竟然連算得太準都不行,還得像你一樣算出個八折就好;真受不了。」如願垮下俏顏。「你已經好久好久好久沒許過願,我跟着你什麼事都沒得做,快無聊死了。」

    「第一次見到有人活得像千金大小姐一樣,卻在那裏埋怨沒事做的。」他笑道。

    「我本來就不是千金大小姐,我是如願仙草,我是專門讓人如願以償的!」她豪氣萬丈地挺直腰,身後瑞氣千條——不過馬上又癱下來。「可是你現在都不太許願了,害我悶也悶個半死。」

    「誰説我沒許願?」

    「你許了什麼願,你説!」她不服氣道。

    「『如願,不要使性子。』,『如願,不要玩我的電腦。』,『如願,不要每次做錯事就把自己隱起來。』我不是每天都要許十幾個願嗎?」

    「那哪叫做許願?那叫干涉自由!而且我也説過,你不能許跟我有關的願,因為我管不到自己。」

    「可不是嗎?」他喃喃道。

    「喂!你説這話是什麼意思?」很侮辱人哦!

    「沒事。」他乾乾地説。「你嫌無聊嗎?那聽好,我要許願了——我希望『有人』幫我把碗盤洗乾淨,因為我要去準備下午的會面了。」

    這間屋子現在就只剩他們兩人而已,他説自己要去忙,那收桌子的人會是誰?

    「你——可惡!氣死我了,臭孫見善,就只會欺負人,大笨蛋!大壞蛋!」

    小仙草照例氣得蹦蹦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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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瓷小香爐裏,一縷清煙嫋嫋而升,淡雅的檀香薰沐着房內的每個人。

    黑檀木書桌的一側,男子雙眸微合,一身月白的中山裝,頸掛佛珠,神情懾然——這人當然不是孫見善。

    孫見善穿着他的牛仔褲和格子襯衫,似笑非笑地坐在對面。

    這中年男人有個名頭叫「寒墨大師」,號稱一出生就能通靈,和孫見善並列為台灣兩大命理專家,是許多命理節目爭相邀訪的對象。

    寒墨的旁邊坐着兩位記者,女記者是現在小有名氣的主播黃玉樺,旁邊的攝影記者今天只負責錄音。

    「孫先生,謝謝您接受我們的採訪。」黃玉樺為兩方人馬介紹一下,「這位是寒墨大師,今天很榮幸邀他一起來現場觀摩。」

    他們來採訪,卻約了寒墨一起來,不能説沒有踢館的意圖。孫見善扯一下嘴角,不置可否。

    「其實,我大概十年前就聽過孫先生的名聲了。」他沒什麼表情的表情,讓黃玉樺的手心不自覺地發汗。

    「哦?」攝影記者調整一下麥克風的角度。

    「我表妹那個時候剛考完大學,可是錄取的不是自己想要的系,正好當時孫先生住在她姨媽家附近,所以就去問問他的看法。」黃玉樺轉向孫見善道:「您預測我表妹無論是轉學考獸醫系,或重考醫學系都會上榜,不過她還是去讀獸醫系比較好,將來才會有發展。」

    「結果呢?」攝影記者配合地一搭一唱。

    「後來我表妹真的選擇轉學考獸醫系,她有一個同學則是重考上醫學系,兩個人那一屆都考上了。」黃玉樺正經地説:「不知道你們記不記得上個月某間公立醫院的醫生和藥商掛鈎的弊案?事情鬧得很大,有些醫生或藥劑師可能會涉及刑責,甚至被吊銷執照。」

    「記得,那個案子我也去拍過。」攝影記者繼續搭話。

    「牽連最深的那個層級,就是我表妹同學那一屆的人,連她同學也有份。如果我表妹當初去唸醫學院的話,現在説不定已經卷在同樣的風暴裏。可是她聽了孫先生的話,現在不但避過一劫,而且和朋友合開的獸醫院生意也很好,還真的被孫先生預料中了。」

    「這麼神奇?」攝影記者瞪大眼睛,「那孫先生當初收了你們多少錢?」

    「這個嘛……」

    「三串香蕉。」一聲不冷不熱的代答。

    攝影記者嗆了一下。「不是吧?」

    「原來孫先生還記得。」黃玉樺搓了搓手,「當時您還沒有成名,收費比較隨興一點,所以我表妹算賺到了。」

    「你們今天不會是來敍舊的吧?」孫見善仍然是那副清清淡淡的腔調。

    「其實,因為孫先生的行蹤一向低調,卻又神準無比,所以連命理界的大師也對您感到非常好奇,例如這位寒墨師父……」黃玉樺瞄同來的大師一眼。

    寒墨大師從頭到尾眼觀鼻、鼻觀心,不看任何一人。

    「我們新聞組是打算做一個專題,預測下半年度的國運,所以今天才會邀請兩位大師齊聚一堂,各自做一個預測。」黃王樺説完。

    「我對下半年國運不感興趣,倒是你——」他拿出自己的筆記型電腦。「你的面相挺有趣的,我還是幫你算一算吧。」

    黃玉樺不敢反抗,只好説了自己的生辰八字。

    孫見善把資料輸入電腦,這套軟體是他請專人設計的,除了排出紫微命盤之外,連本命卦象也可以一起秀出來。

    「孫見善,我盤子洗好了。我也要聽。」如願突然蹦出來。

    她的身周籠罩着淡淡光暈,可見是以只有他看得見的隱身術進來。孫見善不動聲色地瞄地一眼。

    「你給我安分坐着,不準胡鬧。」他在心頭傳念。

    「好啦好啦,我不會壞了你的生意。」如願往他右手邊的扶手一坐。

    命盤印出來之後,孫見善才看了一眼,眉間便不由自主地皺起來。

    「怎麼樣?」如願湊過頭去看。

    「怎麼樣?」黃玉樺不掩急切。

    孫見善慢條斯理地將命盤折起來。

    「你幹嘛不分我看?壞人!」旁邊那丫頭跳腳。

    「你看得懂嗎?」

    「我……看看又不犯法!」如願忿忿地坐回去。

    他拿出卜卦用的銅錢,推到黃玉樺面前。

    「你先執一卦,我幫你看看。」

    「那麻煩孫先生幫我測一測事業好了。」黃玉樺在心裏默唸幾遍心願,嘩啦將銅錢擲在盤子上。

    這個卦象……

    孫見善翻開命盤,沉吟片刻,眉心又不由自主地蹙起。

    「四十歲以前,你適合在大公司工作。所以近期打算出來跟朋友開餐廳的念頭最好打消,否則只會落得慘賠的下場。」孫見善定了定種,開始解説:「雖然你覺得傳播業不合你的本性,可是你很適合這個工作,大約到了四十歲才會遇到瓶頸,到那時再考慮轉業也不遲。

    「即使轉業,最好也留在電視圈,當一些訪談節目的主持人,事業雖然沒有大起大落,也不怕沒工作接,總之你絕對不適合自己出來當老闆。」

    「您、您怎麼知道我最近打算辭職,和朋友出來開店?」這件事她從未跟任何人説過!

    「玉樺,孫先生真的説中了?」攝影記者追問。

    「因為我一直覺得主播的職業來到一個瓶頸,接下來很難有突破,所以確實興起了想要轉行的念頭……」她又驚又疑地看向孫見善。

    孫見善沉思片刻,眉又輕皺一下。

    「你再執一卦。」

    黃玉樺毫不遲疑地照做。

    孫見善拿出她的命盤,對着新卦象沉吟半晌。

    「目前你不用太擔心事業的事,在近期之內你會遇到一個突破點,足以達到生命前半段的高峯。」孫見善把命盤推開,抬頭看着她。「暫時就這樣了,其他的,你不必知道太多!」

    如願姑娘在旁邊可不服氣了。

    「什麼嘛!這樣幾句話就把他們唬得愣頭愣腦的,太容易滿足了吧?我也來看看這女人是何許人物。」

    那是什麼?

    她陡然一震,神魂歸位。方才那團混亂是……

    「孫見善,快趕她回去,這個女人對你有危險!」如願猛然跳起,緊緊抓着他的手。

    砰!寒墨大師陡然拍一下桌子,目光直直射向如願的方向。

    「喝!」如願目光和他一對,不由得退了一步。

    「大師,您感應到什麼了?」黃玉樺發現他目光落在孫見善旁邊,那裏卻空無一人。

    孫見善心裏也打了個突。這人竟看得見如願?

    「他看得見你?」

    「我……我也不曉得。」如願定了定神,走到寒墨面前揮一揮手。

    寒墨的眼光仍然落在如願的方向,卻未隨着她的動作一起移動。

    「他好像看不見我,不過感覺得到我的氣息。」如願驚奇地説:「我在人間遊歷這麼多年,他是唯一一個非我主子,卻可以感應我氣息的人耶!」

    「大師,大師,到底是怎麼回事?」攝影記者不斷追問。

    孫見善莫測高深地盯住寒墨,後者以同樣鋭利的眼神對住他。

    「今天的會面到此結束。你們知道大門在哪裏,自己請吧!」他起身冷淡地道。

    「可是我們還有一些問題……」黃玉樺連忙出聲。

    「我説過了,今天到此為止!」

    「孫先生,請你再給我們一點點時間就好,寒墨大師好像感應到了什麼……」

    孫見善毫不理會她的喳呼,關上電腦,徑自離開會客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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