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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部署

    魏老大的“窩”在西營盤的安寧裏,其實這裏一點也不安寧,每天賊幫手下四出作業,得手之後就把贓物送到這裏來,由老賊頭保管。照規矩是等三天過後,如果沒有人出面來追討,才能銷贓的。

    贓物脱了手,然後便由老賊頭“論功行賞”,而他自己則坐地分贓,不勞而獲地坐享其成。

    當然,他也得為手下們擔着風險,一旦出了紕漏,就得由他出面設法處理。包括送牢飯,負責照料失風被捕者所有家人生活,以及花錢活動,儘可能運用各方面的關係把人保釋出來。

    賊頭也不是好乾的,必須面面俱到,不但要跟各方面攀上交情,還得耳目眾多,消息靈通。最好是不出事,否則就得在事態鬧大以前,設法把事情“擺平”,最低限度也得使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同時,賊頭更需要能挺得起,和吃得住整個賊幫的所有嘍羅們。一旦張三出了事,由於他是登記有案,犯有前科累累的慣竊,説不定就得指定沒有記錄的李四來頂罪。因為“初犯”量刑較輕,這就要憑他的權威了,否則誰願意替別人頂罪?

    因此這安寧裏一帶,形形色色的人物成天川流不息,尤其老賊頭的“窩”裏,更是一天到晚只見人進人出,忙得不亦樂乎。

    “賊窩”是在一條巷子裏,而巷內的出路卻有好幾條,可説是四通八達。

    這時那輛深紅色的小跑車,正停在巷內,但並不在賊窩的門口。

    而附近幾條出路,卻有人在暗中守伏,嚴密地監視着……

    陶文士親自帶着一批手下,匆匆趕到安寧裏,把車停在巷口。只見一名大漢迎了上來,向他輕輕報告:

    “陶老闆,那女的還沒有出來……”

    陶文士點了下頭,吩咐説:

    “小程,你一個人跟我進去見魏老大,其餘的人守在附近,如果發覺裏面情況不對了,就不必顧忌,立刻一齊打進去!”

    “是!”大漢們齊聲恭應。

    陶文士當即帶着小程,急步向巷裏走去。來到賊窩的門前,只見大門緊閉,雖沒有人把風,但他們知道里面的戒備非常森嚴。門上並且有監視器裝置,從裏面可以看到外面的一切動靜。

    假使情況不對,裏面一得到警告,立即就可以採取緊急措施,隨時應變。

    實際上,每條出路的巷口第一家,都是賊窩分佈的耳目,日夜有人輪流在樓上窗口守望,監視着每條街上的動靜。只要有個風吹草動,就利用他們自己裝置的對講電話,使大本營得到通知。

    因此,別説是陶文士親自帶了人馬趕來,就連追蹤趙家燕的那幾個人,一舉一動也未能逃過他們的耳目。

    陶文士剛捺了一下鈴門就開了,彷彿是早已奉命在等着似的。

    “陶老闆,請!”開門的大漢居然執禮甚恭。

    陶文士反而暗自一怔,這一着確實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看情形對方不僅知道他的身份,而且還知道他的來意!

    “魏老大在嗎?”他只好不動聲色地問。

    那大漢簡單明瞭地回答説:

    “在!魏老大是成天很少出門的!”

    陶文士只得帶着惶惶不安的小程,硬着頭皮走了進去。

    由那大漢帶路,領着他們穿過天井,走進裏面的客廳。

    沙發上坐着個五十來歲的清癯男人,剪的是小平頭,兩眼深陷,配着個鷹鈎鼻,嘴唇薄得露出了兩顆又黃又大的門牙,實在有點其貌不揚,而他就是坐地分贓的賊頭魏老大!

    他穿的是一身米色薄綢短衫褲,腳管用黑綢帶扎着,拖一雙繡龍的緞面拖鞋。這付打扮與其説是輕便舒適,倒不如説是故意表示他的身份和派頭,只是有點吊兒郎當,讓人看不順眼。

    不過,魏老大倒還沒有擺出他的臭架子,一看那大漢帶他們進來,就起身相迎,皮笑肉不笑地説:

    “嗨!稀客稀客,今晚是什麼風把陶大老闆吹到了兄弟這破窯裏來。”

    陶文士也不寒喧,開門見山地就説:

    “兄弟不燒香是不會進廟門的,今晚冒昧來打擾,是有點兒事情想來請魏老大幫個忙……”

    魏老大故意“哦?”了一聲説:

    “陶老闆是不是丟了什麼?”

    陶文士強自一笑説:

    “其實小女丟的車子,已經停在這個巷子裏。不過,有人發現那偷車的小妞兒,是躲進了魏老大這裏來,所以不敢貿然造次,立刻通知了兄弟。但我得先聲明,我可不是來向魏老大興師問罪的,只想問問那女的是不是閣下的人……”

    魏老大突然哈哈大笑説:

    “如果為這點小事,陶老闆又何必勞師動眾,那豈不是小題大做了?”

    陶文士心知對方已知道他帶來的,並不止小程一個人,不由地臉上一紅説:

    “魏老大可別誤會,兄弟另外帶了些人,是趕去辦別的事。只不過是路過這裏,順便進來問一聲,所以不得不把他們留在外邊呀!”

    魏老大笑聲突止,忽問:

    “陶老闆憑什麼認為,那偷車的是兄弟的人?”

    陶文士仍然不露聲色地説:

    “兄弟不過是來問問而已,因為車子停在巷子裏,那女的似乎不可能躲進別家去。當然,如果魏老大不認她是你的人,兄弟絕不多説一句話,馬上就告辭!”

    魏老大嘿然冷笑説:

    “陶老闆,假使我説她根本不在這裏,你就算馬上離去,也會認為我是存心袒護她了。兄弟並不是怕背這個名,而是不願使陶老闆心裏感到懷疑。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請你叫人進來,把這整個屋子搜一搜,免得彼此都覺得彆扭!”

    陶文士極勉強地笑了笑説:

    “這是什麼話?即使魏老大並不介意,兄弟也不敢這樣地放肆呀!”

    魏老大故作為難地説:

    “但陶老闆要不是認定她是躲在兄弟這裏,就絕不會找上門來。現在兄弟為了表明心跡,自願你叫人進來搜查,而陶老闆又不願意,這倒難了……”

    陶文士接口説:

    “魏老大的話,兄弟絕對相信。不過,老兄對圈子裏的人物都很熟悉,不知是否可以幫兄弟個忙,提供一點有關那女的的線索?”

    “陶老闆是要找車,還是找人?”魏老大忽問。

    陶文士被他問得愣住了,一時茫然無從回答起來,不禁吶吶地説:

    “這……這……”

    魏老大哈哈一笑説:

    “車子既停在這巷子內,陶老闆假使找車,叫人把車開回去不就結了!我看大概是要找那偷車的女的吧!”

    “魏老大!”陶文士靈機一動説:“她既然不是你的人,卻把車故意開到了這裏來了。你看她會不會栽贓,或者想利用魏老大的招牌,使我們不便追究,而她早已從別的出路溜之大吉了?”

    魏老大“嗯”了一聲説:

    “這倒很有可能。不過嘛,她只要不是外地來的‘跑碼頭’的,兄弟絕對能很快地查明!”

    “魏老大如果查明瞭,是否可以通知兄弟一聲?”陶文士問。

    魏老大毫不猶豫地説:

    “那當然不成問題!”

    陶文士空來一趟,結果卻不得要領,只好悵然告辭而去。不過,他並不死心,吩咐小程指揮所有人馬留下,守住了這條巷子的所有出路。甚至連陶小瑛的車子也置於不顧了,任它仍然停在那裏。

    等那兩個不速之客一走,客廳後面便走出了七八名大漢,另外四五個妙齡少女,他們都是老賊的嘍羅。

    魏老大即向其中一名大漢沉聲問:

    “你看清了,那女的確實是趙家燕?”

    “絕對是她!”那大漢肯定他説:“她把車子一停上來,就跳下來從興隆街的小巷子,很快地溜出去!”

    魏老大沉哼一聲,沒有繼續追問,把另外兩個漢子叫到前面來,吩咐説:

    “你們把得手的東西交出來!”

    “是!”兩個漢子齊聲恭應,各自從身上掏出幾個薄薄的玻璃紙小包,放在了桌子上。

    魏老大看看,見裏面包的是粉紅色粉末,遂問:

    “全部都在這裏了?”

    一名漢子回答説:

    “第一次我們來不及下手,趙家燕就闖進了房,姓鄭的小子還在外把風,我們只好把她擊昏,從陽台逃到隔壁的房間。幸好那小子忙着救趙家燕,才沒有追我們。後來等沒有動靜了,我們才開始動手,把十二個房間全搜了一遍,這些玩藝是從皮箱的夾層裏搜出的……”

    “你們沒有順手牽羊?”魏老大喝問。

    那漢子矢口否認説:

    “絕對沒有,老大叫我們搜這些玩藝,我們連別的東西動都沒有動,你不信問小丘好了,箱子裏除了些衣服,根本沒有什麼其他值錢的東西,只有幾條香煙……”

    “香煙呢?”魏老大怒問,似乎知道這兩個傢伙別的就算不敢動,香煙身上好藏,總得順手牽羊帶回來幾包的。

    那子只好面紅耳赤地説:

    “我!我們一人只帶回兩條,在後面房裏……”

    “去拿來!”魏老大喝令。

    那漢子恭應了一聲,忙不迭向後面走去。

    其實幾條香煙魏老大哪會看得上眼,而是忽然想到香煙中可能尚有花樣,所以必須叫他們拿出來檢查。

    看着桌上那麼一包包的玻璃紙小包,他不由地冷笑説:

    “哼!姓鄭的大概是想弄到這些東西吧!”

    但是,這些小包裏裝的是粉紅色粉末,看來並不像毒品,即使是的也值不了多少錢,因為份量也極少。

    因此使他頗覺納罕起來,姓鄭的不惜代價,花了十萬港幣找上門來,請了個趙家燕去協助,志在必得地要把這些粉末弄到手,究竟它有什麼價值呢?

    老賊頭拿起了一包,舉在燈光下,充滿好奇地觀察着,仔細地研究起來……

    趙家燕是情急之下,才不得已把車開回賊窩,用了個金蟬脱殼之計,將車停在巷內,而從另一條出路溜了出去。

    她的目的只是想擺脱緊追不捨的那輛轎車,因為這條巷子很狹窄,車身較大的根本開不進來,只有這種嬌小玲瓏的小跑車始能通行無阻。

    可是,她只顧着設法脱身,卻忘了後果!

    逃出巷外,一到興隆街口,就攔了一部“的士”,急忙登車吩咐司機駛往麥當奴道。

    在距離那巨宅尚有一段路程時,她就下了車,徒步奔向巨宅而去。

    奔到宅前,她已嬌喘吁吁,上氣不接下氣了。

    捺了幾下電鈴,始見鄭傑急急奔出來開門。

    等她一進去,鄭傑就迫不及待地問:

    “拿到了沒有?”

    趙家燕剛搖了搖頭,鄭傑已驚問:

    “沒有拿到?”

    趙家燕沮然回答説:

    “每一個房間我幾乎都找遍了,皮箱裏倒是有夾層,但裏面根本沒有洋鬼子説的那種藥粉!”

    鄭傑大所失望,急問:

    “你説‘幾乎’都搜過了,那是什麼意思?”

    趙家燕垂頭喪氣地説:

    “這次我是從頭上第一個房間開始的,只剩下最後兩三個房間,忽然聽見開門的聲音,我趕快從落地窗出去,跳到隔壁的陽台上躲着。過了一會兒,才開了條門縫向外張望,發現僕歐正帶着陶小姐的父親走出房來……”

    “陶文士去幹什麼?”鄭傑驚詫地問。

    趙家燕回答説:

    “我本來還想繼續搜查的,但一看我的房間門開着,再一想,陶小姐的車子停在停車場。一定是被她父親發覺了,以為我們在一起,或者是已經懷疑我們在打‘金鼠隊’的主意,所以才叫僕歐把所有的房間打開來給他查看。我只好趕緊趁他們進了另一個房間時,溜出房就奔下樓。到了停車場,果然有幾個傢伙守在那裏,等着企圖是要向我動手……”

    “是陶文士帶去人的?”鄭傑急問。

    “大概是的吧!……”趙家燕喘了口氣,才驚魂甫定地把她被追蹤,以及用計脱身的經過説了一遍。

    鄭傑頓吃一驚説:

    “你怎麼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把他們帶到了魏老大那裏去了,豈不是等於不打自招了,讓他們發覺了你的來龍去脈?”

    趙家燕卻不以為然地説:

    “反正姓陶的已經知道我們在跟他作對,就算查明我的身份,那也沒有什麼好顧忌的啦!”

    鄭傑沉思了一下説:

    “嗯!陶文士既然帶人在找他女兒和我們,一定是派人去過了羅女士那裏,企圖劫持她,結果撲了個空。從那兩個女僕的口中問出,知道了陶小姐今晚帶我們去過,所以才懷疑到羅女士是被我們弄走的,因此急於四處找我們呢!”

    趙家燕憂形於色地説:

    “現在解藥沒弄到手,怎麼辦?”

    鄭傑似乎有些抱怨地説:

    “也許解藥不是每個人都有的,只有一個人負責保管,而偏偏又在最後你來不及搜查的房間裏……”

    趙家燕卻不服氣地説:

    “我才不相信呢!老實説吧,據我看很可能是有人比我們捷足先登了,説不定就是擊昏我的那兩個傢伙,早已把解藥弄到了手!”

    “這也很可能,”鄭傑説:“不過,除非是我剛才説的,解藥是由一個人保管,否則在時間上那兩個傢伙不可能把每個人的都搜去!可是就令人想不通了,除了我之外,誰又會對‘金鼠隊’的那些‘法寶’發生興趣呢?”

    趙家燕遂説:

    “我們還是得先進去問那洋鬼子,解藥究竟是不是由他們之中的一個人在保管吧!”

    鄭傑苦笑説:

    “不必問他了,他也跟羅女士一樣昏睡不醒啦!”

    “怎麼回事?”趙家燕詫然問。

    鄭傑沮然回答説:

    “在你離去之後不久,我怕他會清醒過來,同時也為好奇,就把他手上帶的戒指取下,弄開那顆偽裝寶石表面,把裏面的粉末,倒了些在他嘴裏……”

    趙家燕這可逮着了報復的機會,以牙還牙地説:

    “你怎麼也聰明一世糊塗一時,這一來不是要兩份解藥了?”

    鄭傑嘆了口氣説:

    “我以為你一定會馬到成功,把解藥弄到手呀!”

    趙家燕忽然若有所悟地説:

    “呃……我看呀,這説不定是我們老頭子搞的鬼!”

    鄭傑怔怔地問她:

    “你説魏老大?”這一點他似乎也想到了,即使不是魏老大搞的鬼,但他是當地的賊頭,任何人作案能不打好他的招呼?

    不過有一點卻推翻了鄭傑的想法,因為他去找魏老大時,只訛稱是要查明幾個過境旅客行李中夾帶的“私貨”秘密。並且還特別保證,由趙家燕協助查明後,絕對原封不動。以免對方發覺被竊,搞不好報了案會把這筆賬算到魏老大的頭上,使他背了黑鍋。這樣老賊頭才答應的。

    而鄭傑並未説明要查的是什麼,更沒有説明對象是“金鼠隊”,老賊頭又怎麼會知道這一切呢?

    尤其是羅漪萍最後被保羅弄昏迷了,才急需那種解藥,假使這種情況不發生,解藥就毫無用途。魏老大絕不可能事先就料到有此一着,派人下手把解藥全部弄到手,來個奇貨可居,藉以敲鄭傑狠狠一記竹槓呀!

    但趙家燕卻肯定地説:

    “絕對是他!不然誰會知道我在幫你幹這種事?”

    “那麼他把那些解藥偷去有什麼用呢?”鄭傑仍然表示懷疑。

    趙家燕笑笑説:

    “他拿去當然沒有用,甚至於不知它的用途。可是,你卻是不惜代價,花了十萬港市想把它弄到手的呀!我們老頭子的心眼特別多,而且多疑善忌,難道他不覺得奇怪,會想到你急於弄到那些玩意的目的?即使他弄到了手也不清楚那是什麼,但等我們搜過行李找不到,再去找他的時候,不管那是什麼玩意,他就會向你獅子大開口啦!”

    鄭傑暗覺這女郎的判斷倒很有可能,可是,假使真是老賊頭搞的鬼,這個交道就很難跟他打了。就算魏老大放個交情,也絕不是十萬八萬能打得住的。

    因此他把眉一皺説:

    “這倒確實是個棘手的問題……你能不能回魏老大那裏一趟,探探虛實?”

    趙家燕搖搖頭説:

    “目前最好是別去找這個麻煩,也許在我溜走之後,追蹤我的那幾個傢伙就通知了姓陶的,帶了大批人馬趕去向我們老頭子要人呢!”

    鄭傑雖已想到了這個主意,但必須證實東西確已被老賊頭得手了,他才能出奇制勝地,來個孤注一擲。可是聽趙家燕的口氣,似乎是不願回去惹麻煩,他自然也就不便強人所難了。

    這時陶小瑛見鄭傑去開大門,一去就是十來分鐘,仍然沒有回屋裏去,不禁暗自詫異起來。她始終按捺不住,跑了出來查看究竟。

    一走出階前,便發現鄭傑和趙家燕站在花園裏,不知在輕聲説着什麼,並且更令她茫然的,是沒看見趙家燕把她的車子開回來!

    “鄭先生!”她奔了出去問:“你們怎麼不進去,站在這裏幹嘛?”

    鄭傑只好説了聲:

    “我們進去商量吧!”便偕同趙家燕和陶小瑛,匆匆走進了客廳。

    三個人回到後面的卧房,只見羅漪萍仍然躺在牀上昏迷不醒,而那洋紳士也睡在了沙發上,居然鼾聲如雷。

    “我的車子呢?”陶小瑛忍不住問。

    趙家燕似有顧忌,不便直説,急以眼光瞥向鄭傑。

    鄭傑會意地微微點了下頭説:

    “陶小姐已經一切都知道了,我們沒有再隱瞞的必要了,你把實在的情形告訴陶小姐吧!”

    趁着趙家燕在詳述經過時,鄭傑便坐在沙發上獨自沉思起來……

    沉思最需要香煙幫助思緒,於是他掏出了香煙,點了一支猛吸。

    由香煙使他產生了聯想,想起那洋紳士在昏迷前所説的:他們的每包香煙中,分為有暗記和無暗記的各一半。每次需要在賭桌上利用它時,必須先抽一支有記號的,因為煙絲中摻有特殊的成份,等於是先吸入解藥。然後再抽未作記號的,便不致於反而使自己喪失意志,陷於被催眠的狀態了。

    通常他們是利用噴煙的方法,使對方不知不覺地受催眠,不過效力發生的較慢,消失的較快。但賭桌上的勝負往往只有一念之差,即使維持幾十秒鐘,也足夠使他們穩操勝券啦!

    當然,如果能使對方抽他們的煙,那就更不用説了。但那比較容易被同桌賭的其他人懷疑,同時也沒有必要,所以實際上他們從不做此打算。

    譬如説是,一桌“梭哈”他們上場四個人,分居四個方向,其他的四五位賭客被夾坐在其中,便成了左右逢源的局面。

    到必要的時候,如果某大人是副穩贏的牌,而他們之中的一個在拼,賭注愈加愈大時,等到要比底牌之前,坐在某人身邊的傢伙,便抽起煙來。他自己本人不一定在賭,而是要暗助“賭友”,把煙很技巧地噴向身旁的人。

    緊要關頭彼此都要長思慎考,而某人在全神貫注,心無二用之下,不知不覺地已被催眠了。等到最後雙方要比牌時,“金鼠隊”之中的一個便迅速翻開底牌,問上一句:

    “三條小二夠了吧?”

    其實某人可能是比三條二更大的牌,也會點點頭説:

    “夠啦……”連底牌都不及翻,對方已把枱面的錢撈回自己面前。而助手則把某人的牌趁機和亂,這樣一來,其他在場的賭客,難道還能非翻看別人的底牌不可?

    賭“梭哈”的規矩,似乎是世界公認的,當事人只要認輸,天王老子也無權翻開他的底牌!

    而“金鼠隊”的“聯合作戰術”又非常高明,即使單獨應戰也有恃無恐,何況經常都是幾個人一齊上桌。只要不被人識破,或者當場抓住作弊的證據,誰也不能把他們奈何。除非是敬鬼神而遠之,乾脆不跟他們賭。

    但是,他們充裕的賭本,對好賭的人確實是一大誘惑,誰又想到他們是一批流氓紳士?同時他們每到一地,事先早已有人安排了一切,偏有那些不信邪的人上鈎。並且他們絕不玩手法,那似乎是早已落伍,既不屑為之,也容易被人當場識破,所以他們才在香煙上玩出花樣來。不僅始終未失過風,甚至從來沒有人懷疑毛病會出在這上面!

    鄭傑在沉思中所想到的,就是帶着尚剩下的那些香煙,直接去見魏老大……

    念猶未了,忽見兩個女郎走到面前來,幾乎是不約而同地問:

    “現在我們怎麼辦?”

    鄭傑鄭重其事地説:

    “目前我們只能把任何其他的事都暫時丟開,必須盡一切力量把羅女士救醒。如果她不能親自出面,通知銀行止付,那麼她的存款就勢必被‘金鼠隊’全部提走了。所以我們絕不能眼看她蒙受重大損失,而白白地便宜那批騙徒,讓他們不勞而獲!”

    陶小瑛突然情緒激動地説:

    “我馬上回去找家父,把一切都抖出來,他要不設法阻止了,我就決定出面向警方報案!”

    鄭傑急加勸阻説:

    “陶小姐,你切不可意氣用事,如果你真這樣做,也許會逼得狗急跳牆,使‘金鼠隊’遷怒於令尊,惹出更大的麻煩來!同時你也應該想到,這件事既是令尊一手安排的,他絕不可能毫不知情,或者沒有他的份。尤其他剛才已親自出馬,帶了批人趕到‘國際大飯店’去,由此可見他已懷疑你知道了一切,並且是你帶我們把羅女士弄出來的。現在你要回去跟令尊攤牌,在我的看法,實在是並非明智之舉,也大可不必!”

    “難道我今晚就不能回家了?”陶小瑛問。

    鄭傑正色説:

    “陶小姐,現在我想先問你一個問題,目前事實已經很明顯地擺在面前,假使令尊與羅女士之間,必須有一個犧牲的,你將站在那一邊?”

    “這……”陶小瑛猶豫了一下,始大義凜然地回答:“家父能有今天,完全是羅阿姨幫助的。如果他要違背良心,做出對不起羅阿姨的事,我也就顧不得什麼父女之情了!”

    “好!”鄭傑讚佩地説:“陶小姐既然能深明大義,那麼我希望你最好暫時跟令尊避不見面,不必趕回府上去,先留在這裏守着羅女士。等我們去把解藥設法弄到手,救醒了她之後,大家再一起從長計議……”

    趙家燕忽問:

    “你説‘我們’去弄解藥?”

    鄭傑點點頭説:

    “你別忘了,解藥可能已落在魏老大的手裏,只有你跟我一起去,才能把它弄到手呀!”

    “可是……”趙家燕面有難色地説:“這不是等於與虎謀皮嗎?並且我要是跟你一起去,就算真的能把解藥弄到手,以後我怎能在香港立足?”

    鄭傑哂然一笑,胸有成竹地説:

    “這個你放心,我絕不會使你為難的!”

    “但你怎樣能使老頭子把解藥交出來呢?”趙家燕問。

    鄭傑又笑了笑説:

    “目前我們只是猜想,並不能證實東西真在他手裏,所以必須去見他。等到證實之後,到時候我自然會見機行事的!”

    趙家燕似乎想説什麼,可是由於陶小瑛在場,使她所有顧忌,不便把自己的意思表示出來,只好保持了緘默。

    而陶小瑛卻惶惑不安地説:

    “你們走了,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裏……”

    鄭傑看出她是有些害怕,遂説:

    “陶小姐,我不是故意留下你一個人在這裏,而是不能全都走了。雖然羅女士和這洋鬼子不會醒過來,但總得留個人在這裏看守,不過我會很快地趕回來的。”

    陶小瑛遲疑了一下,才勉為其難地説:

    “好吧!但你們沒有車子,怎麼辦呢?”

    鄭傑表示這個問題並不嚴重,最多是跑一段路,就可以攔到路過的車輛,搭便車到了鬧區再乘“的士”,問題不就解決了。

    於是,叮囑了陶小瑛一番之後,他便偕同趙家燕匆匆離去。

    出了巨宅大門,趙家燕終於忍不住地説:“剛才當着陶小姐的面,我有句話不便直説,現在我們不妨把話先説清楚吧。你究竟在打什麼主意,我並不需要過問,但我跟你一起去見老頭子,幫你去弄解藥,這算怎麼回事呢?”

    鄭傑笑笑説:

    “今晚是你自己向我要求‘合作’的,怎麼事到臨頭你竟提出了這個問題?”

    趙家燕一本正經説:

    “我只是説等老頭子交付的任務完了之後,才單獨跟你合作,並沒説要去打老頭子的主意呀!”

    鄭傑卻輕描淡寫地説:

    “你別緊張,現在我們去魏老大那裏,並不是要你動手搜出那些解藥,只不過是把你當面交還給他,表示你的任務已經完畢了啊!”

    趙家燕怔怔地問:

    “到目前為止,我只替你從那洋鬼子的身上扒到包香煙,別的等於什麼事也沒幹,難道那包香煙的代價能值五萬港幣?”

    鄭傑忽然伸手把她的纖腰一摟,笑笑説:

    “但你借那包香煙的表演,卻超過了它的代價哦!”

    趙家燕心知他指的是什麼,不由地臉上一紅,故作嬌嗔説:

    “我在跟你談正經事,你別亂扯!”

    “我也沒有不正經呀!”鄭傑仍然笑着説:“事實上我跟魏老大當初談的,也只不過是要你協助下一次手,現在你已經把香煙扒到了手,任務不就算完成了嗎?”

    趙家燕詫異地問:

    “那你怎麼告訴陶小姐,説我們是去弄解藥來救那女人?”

    鄭傑這才把他的計劃説出,可是剛説到一半,忽見身後遠遠的有車燈射來,正由遠而近。

    他們為了爭取時間,必須把這部車子攔住,要求截送一程。因此立即走到路中央把雙手高舉連揮,招呼對方停車。

    駕駛的人發現了有人攔路,只好把車剎住,停在他們面前不遠。

    鄭傑立即趨前,見車上是對中年夫婦,忙不迭裝出氣急敗壞地説:

    “對不起,我們的車被歹徒攔劫開跑了,想搭個便車去報案,不知是否可以……”

    車上的夫婦看他表情逼真,於是不疑有他,當即很熱心地招呼他們上車,繼續向前飛駛。

    在車上他們不便再談那個計劃,一直到了花園道的路口,他們才連連稱謝地下了車。

    路口就有家出租汽車的車行,他們立即租了一部“的士”,直駛西營盤而去。

    於是,鄭傑繼續説出了他的計劃,向身邊的趙家燕輕聲説:

    “回頭見了魏老大,我們必須不動聲色,表示我的目的已經達到,而你的任務也已完成,別無他求。先看他的反應如何,或者是否主動的向我開口。等到證實東西確已在他手裏,我就有辦法使他自動交出來!”

    趙家燕終於恍然大悟説:

    “嗯!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把那種香煙帶在身上?”

    鄭傑只好點點頭説:

    “這玩藝總算派上用場,不過,到時候還得找個適當的機會,否則還是枉費心機。”

    趙家燕沉思了一下説:

    “現在我們必須弄清楚,我的立場究竟是什麼?如果我陪你去見老頭子,就算一切順利,能使你把解藥弄到手。可是,事後被老頭了發覺,一定知道我在吃裏扒外,絕不會輕易放過我的!那麼,我冒這個背叛的罪名之險,是所為何來呢?”

    言下之意,似乎是必須有相當的代價,她才願不顧後果,否則她就犯不着捲進這個漩渦!

    鄭傑當然更明白,這女郎是賊幫的一份子,一旦被老賊頭髮覺她吃裏扒外,她非但不能在香港繼續混下去,而且可能遭到嚴厲的處置。

    因此,他忽然靈機一動説:

    “如果你願意的話,等我對付了‘金鼠隊’之後,可以跟我一起離開香港!”

    “跟你離開香港?”趙家燕詫然問。

    鄭傑正色説:

    “目前我不能向你詳細説明,但我可以告訴你,有一個龐大的計劃,正需要人手,我也是其中的一份子。這次我完全是為了爭一口氣,不辭而別,雖然離開了他們,獨自趕來香港,決心找‘金鼠隊’碰碰的,但等這檔子事告一段落之後,我就得再去找他們,假使你有意思加入,我保證一定會受到歡迎!”

    “你説的是什麼計劃?”趙家燕好奇地問。

    其實鄭傑也弄不清楚,那究竟是什麼計劃,不過目前他必須説服這女郎,所以很認真地告訴她:

    “這個計劃我現在不能説明,但你可以相信我,一旦實現之後了,收穫是無法估計的。也許你幹這一行幹上一輩子,跟它相比也等於小巫見大巫呢!”

    趙家燕無動於衷地説:

    “你們男人的話最不可靠,有求於人的時候,就甜言蜜語,説得天花亂墜,事後卻忘了一乾二淨。等我幫你把東西弄到了手,恐怕你就會一走了之,根本不顧我的死活了,讓老頭子把我五馬分屍也不管啦!”

    鄭傑忽然把她往懷裏一摟,笑問:

    “你就把我看成是那麼無情無義的人?”

    趙家燕不屑地冷哼一聲説:

    “情義在你們男人心目中,能值多少錢一斤?現在你當然滿口情呀義呀的,説得很動聽,等到利用我達到目的之後,那就分文不值了!”

    鄭傑只好鄭重其事地説:

    “如果你不信任我,那我也沒辦法,回頭見了魏老大,你可以當面説明我去的目的!不過,我希望你能瞭解一點,現在我之所以急於救醒羅女士,只是為了破壞‘金鼠隊’的陰謀,不使他們得手,並不指望從那有錢的寡婦身上獲得任何報酬。假使事後她真要表示謝意,無論她拿出多少,我絕對分文不取,完全歸你!”

    趙家燕這才轉嗔為喜,笑了笑問:

    “真的?”

    鄭傑剛回答了一句:

    “絕對不假!”

    這時車已到興隆街口,趙家燕急向司機吩咐:

    “停車!”

    車停住了,鄭傑付了車資,便偕同趙家燕下車。

    誰知當他們走到安寧裏附近時,突然發覺幾個行蹤可疑的人物,鬼鬼祟祟地徘徊在那條狹巷外!

    趙家燕情知有異,急向鄭傑輕聲説:

    “我們繞到那邊去看看!”

    可是,他們繞到另一條出路,又發現巷口有人守着,再繞至其他的幾條巷口,居然全都被一些身份不明的大漢,在那裏守株待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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