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過後,黑夜已悄然來臨。
由於發現陽台上有人暗中監視,葉雄和馬蕾娜不得不假戲真做起來,以免露出破綻。
現在,經過一場狂風暴雨之後,他們正在牀上相擁而卧,睡的又甜又熟……
突然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把他們從熟睡中驚醒。睜眼一看,房裏已是一片漆黑。
馬蕾娜摸到牀頭燈的開關,把燈掣亮,抓起睡袍披在赤裸的身上,急忙起身下牀去應門。
“誰?”她問。
房外的人大聲説:
“組長請你們馬上到樓下來!”
“知道了!”馬蕾娜回答一聲,然後向正在穿衣的葉雄説:“你穿好衣服先下去,我得到隔壁房間去換衣服。”
葉雄點了下頭,匆匆穿上衣服鞋襪,外面再套上那襲黑衣,戴上骷髏面罩,立即開門出房而去。
來到樓下的客廳,只見除了裴菲菲和那幾個蒙面大漢之外,尚有七八個壯漢,一個個也都穿着黑衣,戴上骷髏面罩,大概他們是新加入的“客人”,均默默地坐在沙發上,誰也不敢貿然開口。
裴菲菲見葉雄單獨下來,即問:
“她呢?”
葉雄回答説:
“她在換衣服,馬上就下來。”
裴菲菲隨即宣佈説:
“今晚參加行動的人已經到齊,現在我暫不宣佈目的,回頭有車子來接各位,到時候由我親自指揮一切。你們只要照我的命令行動,絕不會出錯。但各位必須記住,今晚的任務,是隻許成功不許失敗的!”
“是!”在場的所有人,齊聲恭應。
裴菲菲接着以鄭重的語氣説:
“尤其今晚第一次參加行動的各位,應該特別賣力。因為你們也許不知道,在昨夜的一次行動中,我們派出的將近有二十人,由於中了警方的詭計,不幸全軍覆沒。使我的手下損失慘重。‘公司’方面對我非常不滿,所以今晚我破例親自出馬,一定要使任務圓滿達成,才能挽回昨夜的面子。因此大家必須全力以赴,否則連我自己在內,只有同歸於盡。”
沙發上的一個蒙面漢子,忽説:
“我們是誠心誠意投靠‘公司’,才決定參加這次行動的,自然會全力以赴,有所表現,否則你們絕不會要一批窩囊廢加入。不過兄弟非常冒昧,想請教一下,是否可以把今晚行動的大概情形,事先向我們説明,好讓大家心裏上有個準備。以免到時候亂抓瞎摸,成了一羣烏合之眾……”
裴菲菲斷然拒絕説:
“這個辦不到!我這次的計劃非常周密,相信只要大家肯賣力,絕對萬無一失。而且任務一完成,我們並不回這裏,而是直接去‘死亡谷’。警方就是想重施故伎,來昨夜的那一手,也把我們無可奈何!”
“死亡谷?”沙發上那幾個新加入的傢伙,對這陰森森的地名,似乎均感到驚詫。
裴菲菲並不作更進一步的解釋,冷聲説:
“我們今晚的行動,主要的是為了報復,向警方還以顏色。所以各位記住一個原則,除非撞不上他們,撞上了就不必顧忌,儘量放手去幹,絕不留情!”
“是!”大夥兒唯唯應命。
到目前為止,葉雄仍然被矇在鼓裏,不知道這女人悶葫蘆裏賣的是什麼藥。
今晚究竟是採取什麼行動,向警方報復呢?
葉雄心知問也枉然,非但得不到答案,反而會引起這女人的疑心。因此他只有暗急,深恐警方得不到他的消息,在毫無防範和準備之下,蒙受重大損失,豈不是他的責任未能盡到。
就在他暗自憂急交加之際,馬蕾娜已換上緊身黑衣,戴着面罩走下樓來。
裴菲菲忽然若有所悟,走到葉雄身邊,輕聲問他:
“現在你已經知道她是誰了?”
“這……”葉雄被他突如其來地一問,簡直不知如何回答起來。
裴菲菲冷聲説:
“這是我的疏忽,應該叫她先出房,換了衣服下樓來等着,那樣你就不致於知道,她一個人扮演了兩個角色?”
説完,她突然伸手就要拔槍,幸而葉雄眼疾手快,出手如電地把她按住,輕輕急説:
“錯不在她,你怎能向她下手?”
那六名蒙面大漢,見狀立即拔槍在手,情勢突然如臨大敵地緊張起來。
不料裴菲菲卻把手一揮,阻止了他們輕舉妄動,若無其事地笑問:
“你對她真的喜歡?”
葉雄強自一笑説:
“這個你已經知道了,我不必再回答。不過我認為,你要使人心服口服,就得賞罰嚴明,但必須明辨是非,才不失公平!”
“你是在教訓我?”裴菲菲怒問。
葉雄力持鎮定説:
“不敢!你大權在握,不要説教訓,就是建議我也不敢。只是你應該明白,想要人為你死心塌地去賣命,動輒殺人並不是明智之舉!”
他這番話一語雙關,等於向裴菲菲點明瞭,如果要收他作心腹死黨,就得網開一面,放過馬蕾娜。
這女人非常聰明,一點就透,馬上就當機立斷,笑了笑説:
“你的話很有道理,我願意接受!”
她居然當眾承認錯誤,這倒是出人意料之外的,連嚇得發呆的馬蕾娜,也不敢相信她會被葉雄説服。
這一來,畢竟使緊張情勢緩和了,讓大家鬆了口氣。
葉雄雖然也頗覺意外,但他心裏很明白,這又是她收買他的一種手段!
正在這時候,外面汽車喇叭響了,兩聲,接着又一聲。
裴菲菲當即發令:
“車來了,我們出發吧!”
於是,兩名蒙面大漢提起了藏在沙發背後的皮箱,由裴菲菲率領全體人馬,浩浩蕩蕩地出了客廳。
這裏仍然只留下三名警探喬扮的蒙面大漢,負責看守房子,其餘的人悉數參加行動。
葉雄苦幹沒有機會,向三名警探交代,只好隨同大批人馬出了大門。不過他心裏有把握,警探們必然會通知蕭探長的。
外面接他們的,是鐵殼大型貨車,一二十人全部上了車,車後堆起幾隻大木箱,堵住車門,作為掩護。以防萬一在途中被攔車檢查,看上去好像車上載滿了木箱,如不搬開,就不致被發現秘密。
貨車的體積相當大,這麼多人在車上,並不感覺擠,只是空氣不流通,悶在心裏面非常難受。
葉雄又是左右逢源,一邊是馬蕾娜,一邊是裴菲菲,三個人坐在靠近車頭,底板上在個活門,必要時可以從車身底下鑽出去,設想非常周到。
車在飛馳着,除了裴菲菲和前面駕駛的司機之外,沒有任何人知道此去的目的地。
一路上,各人都保持沉默,沒有一個人開腔,氣氛極為沉悶。彷彿載着滿車死囚,正送往刑場,走向死亡之途!
葉雄此刻在默默沉思着,想到馬蕾娜説的,裴菲菲收買他可能是為了她父親。但話才説到骨節上,偏偏發現陽台上有人窺視,以致沒有機會再問清楚。
現在馬蕾娜就坐在身邊,可是另一邊卻是裴菲菲,使葉雄根本毫無説話的機會,只好胡思亂想:
裴菲菲的父親是誰呢?
馬蕾娜説她可能是為了父親,才必須使葉雄成為她的心腹,其中的真象,恐怕除了裴菲菲自己,馬蕾娜也不一定清楚呢!
在短短的一天一夜之中,葉雄能夠混進這個秘密組織,實在很不容易。雖然到目前為止,尚不知道“死亡企業公司”的內幕,以及他們不斷綁去那些人,究竟作什麼用途。但裴菲菲剛才已經宣佈,今晚的任務完成後,將把所有的人帶到“死亡谷”去。
“死亡谷”顯然是這秘密組織的大本營,被綁去的那幾十個人,大概都在這地方。今晚葉雄只要去那裏,就可以真相大白,查出他們乾的是什麼勾當了。
但令人納罕的,是現在去的是什麼地方,將採取什麼行動呢?
車在疾行中……
大約經過半小時的路程,貨車終於停下,來到了目的地!
裴菲菲這才吩咐兩名蒙面大漢,打開一隻皮箱,將箱內的槍械,分發給葉雄及新加入的七八個人,另一隻皮箱裏裝的卻不知道是什麼玩意。
於是,大批人馬下了車,原來貨車已停在一片樹林中,地點相當隱蔽,絕對不易被人發現。
裴菲菲終於宣佈説:
“各位在車上雖然沒有問,不過我知道你們對這次的行動,都急於瞭解全部計劃。現在我可以告訴大家,從這個樹林繞過去,不到半里路,就是馬尼拉警察總監的公館!”
葉雄和新加入的幾個人,均不由地暗吃一驚,想不到他們採取行動的對象,居然是警察界的第一號人物!
裴菲菲接着説:
“現在羅勃斯總監可能回到公館了,我已經派人在附近監視,並且有人混進公館裏去。如果沒有特殊的情況,在五分鐘之內,就會有幾部小車子來接應我們。公館裏戒備的人員並不多,連所有的傭人一起算上,不會超過十個人,相信憑我們這麼多人,對付他們是綽綽有餘。不過,除非是必要,我們最好是不開槍。因為我們這次的任務,是要把羅勃斯夫婦,和他的三個小孩帶到‘死亡谷’去。如果沒有遇上抵抗,就儘量避免開火,但要是像昨夜一樣,公館裏早有戒備,大家就不必顧忌,放心去幹,我絕不反對大開殺戒。只是無論發生任何情況,我們寧可不惜一切犧牲,也要完成任務,把羅勃斯的全家弄到手!”
她的話剛交代完畢,便見四輛黑色大型轎車,風馳電掣而至。
“上車!”她一聲令下,大夥兒全上了車。
裴菲菲似已把葉雄當作心腹,帶了他和馬蕾娜共乘一車,另兩個蒙面大漢,則擠在前座的司機身旁。
四輛轎車相繼駛出樹林,貨車尾隨在後面,保持着三十碼的距離。一行車隊,浩浩蕩蕩地由一條崎嶇土路,繞過一片樹林。
果然在半里之內,矗立着一座花園面積頗大,氣派豪華的巨宅,便是馬尼拉市警察總監,羅勃斯的公館!
這時候,遙見公館的附近,正有人手執電筒一明,一暗地閃亮着,似在打着信號。
裴菲菲他們是最前面的一輛,發現打來的信號,立即剎車,後面跟着也停了車。
“怎麼搞的?”她勃然大怒起來:“這幾個飯桶,竟不能配合時間,把大門打開!”
葉雄終於忍不住問:
“裏面有人接應?”
裴菲菲此刻已沒有保守秘密的必要,坦然説:
“在二十分鐘前,我們的人切斷了電源,然後等他們通知電力公司派人去檢修,在路上攔截住修護人員,由我們的人冒充混進公館去。事先約定,只要我們的車子一到,他們立即採取行動,制住看門的警衞,把大門打開,好讓我們的車子直接衝進花園。可是剛才在外面把風的人發來信號,要我們停止前進,大門也沒開,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變故……”
葉雄故意關切地問:
“如果真是這樣,我們怎麼辦?”
裴菲菲斷然説:
“今晚的任務是隻許成功,不許失敗的,無論發生任何變故,或者遭遇再大的阻力,甚至不惜一切犧牲,我也決心要完成它!”
“可是……”葉雄企圖使她放棄。
但裴菲菲已是箭在弦上,勢在必發,不顧一切地吩咐司機:
“我們只好硬闖了,快車!”
司機不敢違命,立即加足馬力,把車子開得飛也似的向前衝去。
後面的幾輛車子哪敢怠慢,一輛緊跟着一輛,浩浩蕩蕩地衝向羅勃斯總監的公館。
他們剛剛衝近大門口,兩扇大鐵門突然開了!
原來裴菲菲在整個的行動計劃中,百密一疏,沒弄清羅勃斯總監公館的大門,是電力控制的。他們把電源切斷了,叫混進去的兩個傢伙,如何能開動大門呢?
由於這緣故,他們不得不先擊昏看門的警衞,用人力將兩扇厚重的大鐵門拉開。以至耽誤了時間,沒能跟裴菲菲的行動完全配合,幾乎使她誤以為公館裏發生了變故。
羅勃斯身為警察總監,赫然是馬尼拉警界的第一號人物。公館裏雖有好幾位警衞人員,但誰會想到有人敢在老虎頭上拍蒼蠅呢?因此他們的戒備只是外緊內弛,並不太嚴。
這正是吃晚飯的時候,裴菲菲就是選中這時候下手,突如其來地大舉來犯,攻他們個措手不及。
大門一開,四輪轎車一起衝進了大花園裏,所有的人立即跳下車,一部分迅速衝進客廳。一部分便散開來,搜索其他的警衞,和公館裏的僕人。
裴菲菲一馬當先,衝進客廳後,把手一揮,示意一部分人把住幾道門。自己則帶着葉雄,馬蕾娜和四五名蒙面大漢,持槍闖進與客廳相連的飯廳,只見到處都是以燭代燈。
羅勃斯總監一家五口,正在長方型的餐桌上晚餐。一個男僕和一個女僕隨侍在側。乍見闖進來七八個戴着骷髏面罩的男女,不禁大驚失色。
僕人都沒有武器,羅勃斯夫人和三個未成年的子女,更是沒受過這種驚駭,早已嚇得魂飛天外,驚亂成一片。
羅勃斯本人畢竟服務警界多年,身為總監,見過的場面多了。見狀雖然暗自吃驚,卻能極力保持鎮定,霍地站起來怒問:
“你們想幹什麼?”他只會説菲語。
裴菲菲也以流利的菲語説:
“總監大人,為了尊夫人和少爺小姐們的安全,你最好安分些,跟我們走一趟,否則我們只好用武力了!”
“到哪裏去?”羅勃斯冷靜地問。
裴菲菲冷聲説:
“就算是請閣下去‘參觀’吧!你不必多問,到了地方自然會知道的!”
羅勃斯猶未及有所表示,她已一聲令下,由幾名蒙面大漢,用槍逼着驚慌失措的羅勃斯夫人,和那三個目瞪口呆的小孩,起身離開餐桌。
兩個僕人則被一名大漢過去,用槍把當頭狠狠一擊,雙雙被擊昏了過去,倒在地上。
羅勃斯夫婦及子女,在毫無反抗之下,終於被他們俘虜,無可奈何地走出餐廳。
外面的警衞均在猝不及防下,被攻了個措手不及。原來一名蒙面大漢帶來的皮箱裏,裝的是種特製的“煙幕迷魂彈”,每一枚如同撞球似的,一經擲出,立即爆炸出一片濃煙,使人聞了當場就昏迷倒地。
因此那幾名正在吃晚飯的警衞,被他們衝進房裏,只擲出兩三枚,便全部昏倒在地上了。
這次的整個行動,可説不費吹灰之力,就迅速而順利地完成。既未開火,雙方也沒有造成傷亡,實在出乎葉雄意料之外。
羅勃斯一家五口,被架上了停在大門外的貨車,由裴菲菲帶着葉雄和馬蕾娜,以及新加入的幾個傢伙,隨車負責監視。其餘的蒙面大漢,則分乘那四輛轎車,兩部在前,兩部在後,擔任着“護航”。
車一開動,便見那提着皮箱的大漢,從箱內取出一具無線對講機,交給了裴菲菲。
她立即扭開機上的開關,開始靜聽着。
這時候,忽聽從無線電對講機裏,隱隱約約地傳來一陣馬達聲,一聽就知道是直升飛機的螺旋槳。
接着聽到傳來清晰的報告:
“公路上沒有動靜,請放心,如果有情況,馬上會給你們通知,務必隨時注意收聽!完畢。”
葉雄這才明白,原來這次的行動中,尚派有直升飛機在空中擔任偵察,以防途中有變,足見這女人的計劃,確實非常周密。
同時他恍然大悟,裴菲菲之所以親自率領大批人馬,並不是用在劫持羅勃斯這方面。而是怕萬一在路上遇上警方的攔截,必要時跟他們火拼的。
途中如果真有情況的話,自然逃不出空中的偵察。尤其羅勃斯總監被劫持在車上,警方為了投鼠忌器,也絕不敢貿然輕舉妄動的。
因此,葉雄此刻最擔心的,就是羅勃斯全家的安全,使他感覺責任太大,彷彿千百斤的重擔,突然壓在了他的肩頭上!
但他們把羅勃斯一家,劫持到“死亡谷”去,究竟又是為了什麼呢?
羅勃斯大概也知道,落在這班人手裏,問也是枉然,倒不如免開尊口,索性處之泰然,強自鎮定地安慰着他太太和子女。
一路上並未發生遭遇,車中保持着沉默,只有無線電對講機裏,不斷傳來直升飛機的螺旋槳聲:
“噠噠噠噠……”
從車的顛簸上可以感覺出,他們走的不是公路,而是崎嶇不平的土路,並且速度很高。
大約疾行了個把鐘頭,車速才減低,似乎在爬山坡,接着就像小船在風浪中一樣,搖搖晃晃個不停起來。
這樣又顛簸了十來分鐘,總算走上了較平坦的路,幾分鐘之後,車停了下來,大概是到達了目的地。
所有的人都下了車,發現已置身在一個山谷裏。觸目皆是奇形怪狀的岩石,在夜色朦朧下,彷彿形形色色的怪獸。
車子是停在一片茂密的森林中,但很多巨大的樹木已被砍伐,林中拓出一大塊曠地。居然建造了一排排,好幾排整齊的房屋。燈光外泄,只見二三十個荷槍實彈的蒙面漢子,正如臨大敵地嚴密戒備着,顯然這地方就是“死亡谷”了!
裴菲菲仍然很神氣,吩咐幾名蒙面大漢,押着羅勃斯一家五口。帶着葉雄和新加入和幾個傢伙,以及這些行動的全部人馬,浩浩蕩蕩地走向第一排中間的一個大廳裏去。
廳外門口把守着兩名蒙面大漢,對裴菲菲並不太恭敬。雖然讓她帶着這些人通行無阻,但連招呼也沒向她打一個,好像視若無睹似的!
進了廳內,才發現這裏儼然是個巨型辦公室,又像是個法庭,一邊是辦公桌和幾隻皮椅,一邊則是十來張沙發,佈置成兩個半弧形,茶几擺在當中。
這時候,辦公桌後的皮椅裏,端坐着一個瘦高的蒙面漢子,儼然是這裏的首領。坐在那裏像法官似的。另外有四個黑衣蒙面人,則陪坐在兩旁的皮椅上。
瘦高個子見他們進來,看了看桌上的枱鐘,始沉聲説:
“這次很好,比我預計的時間,還早了十分鐘!”
裴菲菲恭恭敬敬地説:
“幸而不辱使命,今晚的任務很順利,未傷一兵一卒。”
羅勃斯被推上前,只得硬着頭皮怒問:
“你們把我全家劫持到這裏來,準備把我們怎麼樣?”他説的是菲語,也就是馬尼拉通常用的塔格勞格語言。
瘦高個子嘿然冷笑一聲,也以菲語説:
“羅勃斯先生,你不用擔心,我們並不想為難你,今夜就會送你回去。不過,尊夫人和幾個小孩,卻必須暫時留在這裏……”
“什麼?”羅勃斯震怒交加地問:“把我送回去,而留下他們?”
瘦高個子獰聲説:
“是這樣的,如果把你們全留下,整個馬尼拉都會騷動起來了。但把你放回去,而不留下他們,仍然無濟於事。所以只能讓閣下一個人先回去,閣下身為警察總監,只要一道命令下去,你的部下就不敢輕舉妄動,我的意思你明白嗎?”
羅勃斯怒形於色説:
“你們是要用他們威脅我,禁止警方對他們採取行動?”
“完全正確!”瘦高個子冷聲説:“但我們並不怕你的部下采取任何行動,而是我們需要安靜,不希望為了這件事,把整個馬尼拉鬧得天翻地覆!”
羅勃斯忿聲問:
“那麼,要多久才放他們回去呢?”
瘦高個子鄭重其事地説:
“我們正在進行一種意義重大,關係着全人類的實驗,也許個把星期就可以完成,也許需要更長的時間,目前恕我不能給你確實的答覆。不過我可以保證,只要閣下同意,在我們實驗的這段時期,絕不有所幹擾,我絕對負責尊夫人的安全,等實驗一完成,儘快就送回府上!”
羅勃斯在這種情勢之下,別説是警察總監,就算是馬尼拉的市長,甚至於菲律賓總統,也無可奈何。他只得好奇地問:
“你説這是一種意義重大,關係着全人類的實驗?為什麼不正大光明地進行,而……”
瘦高個子忽然縱聲怪笑説:
“閣下就會明白的,今晚我不能讓你白來一趟,在送你回去之前,不妨帶你參觀一下,瞭解瞭解我們這‘偉大的實驗’,才不虛此行哦!”
説着他已站了起來,裴菲菲急説:
“我帶了幾個剛加入的……”
瘦高個子沉聲説:
“回頭再説,現在叫他們一起跟我來,去見識見識!”
“是!”裴菲菲恭應了一聲。
她在馬尼拉時,向所有的人發號施令,真是神氣十足。誰知到了這裏來,在瘦高個子面前,居然也只有唯命是從的份了!
瘦高個子先吩咐陪坐在兩旁的四個蒙面人,將羅勃斯夫人和三個小孩帶開。然後親自帶着這批人,走出大辦公室,來到後面的一排房子。
他們從側面的一道門進去,只見當中是條長長的走道,兩旁各有十來個玻璃房間,裏面的情形一目瞭然。
每間房裏,置有許多奇形怪狀的儀器,如同醫院的診療室,尚有個手術枱,上面赫然睡着動也不動的人!
所有房間裏都是一個樣,手術枱上睡着個赤裸裸,全身一絲不掛的“實驗品”。男女老少皆有,身上綁着各種儀器接過來的皮管,電線,看不出他們是死了,還是活的?
瘦高個子仍用菲語,向羅勃斯説明:
“羅勃斯先生,我相信有一個事實,閣下是無法否定它的。那就是儘管在這二十世紀的九○年代,世界的科學已創造出許多奇蹟。譬如向太空的發展,在以前也許認為登陸月球根本不可能的。但今天事實證明,在不久的將來,人類已經可以登陸月球以外的其他星球!另外,在醫學的進步,也有着相當驚人成就。在早若干年以前,大概閣下也絕不會相信,人體上的大部分器官,能用別人的器官移植。甚至於以塑膠或金屬製成的代用品換上,使患者能繼續維持生命吧?”
在場的這些人,除了少數幾個人之外,大部分都能聽懂,因為他們都是久居在菲律賓的華人。
菲律賓共有七十多種地方語言,其中只有九種由於分佈地區比較廣,被視為主要語言,而且是屬於澳語系和馬來語系,就像中國話一樣,北方人遇上了廣東人,或是四川人到了上海,簡直就無法交談。
瘦高個子和羅勃斯,用的都是“塔格勞格”語,這是馬尼拉地區通用的,所以大家都能聽懂。但儘管聽得懂,卻不明白他怎麼忽然大發高論,談起科學和醫學的大道理來。
接着,瘦高個子又繼續説:
“可是,儘管科學和醫學,已經有了輝煌驚人的成就,而我們卻始終忽略了一個人類最根本,也最切身的問題!從世界上有人類開始,就有了生、老、病、死的過程,而且任何人都不能避免的,便是‘死’。但有誰能知道,人死了以後,究竟是怎樣呢?”
他掃了各人一眼,又説:
“當然,依宗教的説法,人死後會進入天堂,或者進入地獄。我不討論這種説法的真偽,只問各位,任何人死了之後,能不能告訴活着的人,天堂或地獄是什麼情形?絕對不可能!雖然近些年來,連科學昌明的國家,也有人相信世界上有鬼的存在,甚至出現了不少專門研究靈魂的組織。可是直到目前,他們並沒有多大成就,只是捕風捉影,在愚人愚己,當作一種消遣罷了。所以我要以科學的方法,探求這人生的最大秘密,如果能順利完成實驗,那麼這數千年,甚至數萬年來,關於人死後的謎,就可以獲得答案了!”
這番話,聽得個個目瞪口呆,相顧愕然!
羅勃斯不禁詫然驚問:
“你用什麼方法實驗?”
瘦高個子指着玻璃房裏説:
“閣下請看,這些都是我花費了二三十年心血,精力,物質和金錢,苦心研究出來的儀器。連接在被實驗的人各部分器官上,然後使他們在各種不同的情況下死亡。儀表上便會記錄下各種反應,一直到他們死亡後二十四小時之內,儀器仍然在不停地工作,因為根據醫學上證明,人最後死亡的是神經知覺。舉個例子來説吧,譬如被水淹死的人,救上岸來時。如果有親人在場,痛哭或悲痛地叫他的名字,為什麼往往會七孔流血呢?這就是因為他的身體死亡了,而腦神經的知覺還沒死,由於自己不能復生,急得使血管破裂,以致七孔流出血來!”
在場的沒有醫生,誰也不知道他説的,究竟有沒有這回事,連羅勃斯也聽得似信非信,無法加以反駁。
瘦高個子滔滔不絕地説出這番謬論,似乎非常得意,愈説愈起勁了。
“在二十四小時之內,我的所有儀表上,會把死了的人一切反應,甚至他死後的思想,感覺,都完全記錄下來,現在這些人都是在半死亡狀態,今夜就要開始正式實驗了!”
羅勃斯似已忘了置身何處,居然被他的謬論吸引住,好奇地問:
“人死後還有思想和感覺?”
瘦高個子肯定地説:
“當然!剛才我已經舉出例子了,如果不是確認這一點,我絕不浪費二三十年,從事這研究!”
“可是……”羅勃斯不以為然地説:“你們用活生生的人來實驗,這未免太不顧人道,而且是犯法的!”
瘦高個子狂笑一聲説:
“犯法?我為了這項實驗,一切都在所不計,還怕犯法!老實説吧,到目前為止,人類‘生’的謎已經早就獲得答案了,小學生也知道生命是怎麼形成的,但‘死’卻仍是個謎,一旦等我把這個謎解開,不僅整個世界將為之震驚,連人類的‘生’‘死’界線都要打破。活着的人再不必為死者悲傷,死的人也可以跟活着的親友‘生活’在一起,這不是一項對人類,對世界最偉大的貢獻嗎?”
羅勃斯忽然鼓起勇氣,大義凜然地説:
“我撇開警察總監的身份,站在人道的立場説話,希望你立刻停止這種瘋狂的實驗!”
瘦高個子無動於衷地説:
“好了!閣下已經參觀過,也瞭解了我所作的實驗。不管犯法也罷,不人道也罷,那是我自己的事。閣下只要別忘記,尊夫人和三個小孩,還得留在這裏,直到我的實驗全部完成,否則他們會成為實驗的一部分,現在我就派人送閣下回馬尼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