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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場 休息室裏,上午十一時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中西貴子氣沖沖的。她的呼吸急促、紊亂。

    “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本多雄一盤腿坐着,神情凝重。他面前放着髒污的金屬製花瓶。所有人圍着花瓶坐着。

    “只不過,我覺得有點奇怪而已,為何這東西上面會沾血?”

    “真的是血嗎?”田所義雄有如見到可怕東西般盯視花瓶。

    “我是這樣認為。如果懷疑,你可以仔細看清楚,你不是曾在醫院裏打工嗎?”

    被本多這麼一説,田所義雄畏怯的伸手,而且,只看了一下就放回原來位置。他有點口吃,臉色也鐵青了:“確實像血漬……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何會沾有這種東西?”

    “所以我才會説奇怪。”

    “以東鄉先生的行事方法來説,這點事算不了什麼。”似乎為了讓大家冷靜,雨宮京介的語氣比平時更慢了。

    “會在道具上沾染血漬嗎?為什麼?”本多的語氣和雨宮不同。

    “當然是為了增加臨場感。”雨宮回答。

    本多哼了一聲:“其它事全憑我們的想象力,亦即被積雪封閉、不能和外界連絡,同時認為這兒有屍體存在,但為何兇器會突然具備真實感呢?”

    “我想至少是要讓兇器更像真的存在吧!只能夠這麼認為,不是嗎?否則難道還能怎樣推想?”

    被雨宮反問,本多沉默不語,然後盯着花瓶,不停的搔抓後腦:“算了,如果各位不放在心上,那也無所謂,我只是覺得有點毛毛的。當然,若認為是東鄉先生刻意如此安排,也並非不能理解……”

    “先生是有些孩子氣的。”中西貴子開朗的説,“一定是想讓我們真正感到害怕。”

    “或許吧!”

    “那麼,這件事到此為止。”雨宮京介拍了一下手,之後摩擦雙手,“好不容易發現寶貴的線索,不能以此來進行推理嗎?”

    “這個花瓶本來放在盥洗室窗口。”久我和幸靜靜説,“在知道元村小姐的事之前,有人注意到這個花瓶不見了嗎?”

    無人回答。

    “那麼,至少到什麼時候為止、花瓶還在盥洗室呢?”

    “昨夜我上牀之前似乎還在。”雨宮回答。

    “這樣的話,兇手或許是前往由梨江小姐的房間前才至盥洗室拿花瓶了,等事畢之後丟棄于山莊後院。”

    “還沾上真正的血漬哩!”本多雄一補充。

    “沒錯。只是不知道兇手如何保存鮮血。”久我和幸淡淡説。

    但這句話又令眾人沉思了。

    “這次為何先用鈍器毆擊後才勒斃呢?”中西貴子提出內心的疑問,“温子的情況時只是以電線勒住脖子,不是嗎?”

    “大概是考慮到行兇狀況吧!”雨宮回答,“有關温子的設定是彈奏鋼琴時突然自背後遇襲。但是由梨江因為和兇手面對,馬上掐住其脖子扼殺畢竟不自然,因為若顧及現實性,很可能遭遇出其不意的抵抗。所以在她開門的瞬間,先以鈍器將她擊昏後,再用手扼殺。”

    “聽你的口氣似乎是在現場目擊呢!”本多雄一斜眼望着雨宮,微笑,“看來兇手果然是……”

    雨宮出手制止他繼續説下去:“如果只是動點腦筋就被視為兇手,那我就什麼話也不再説了。假如我是兇手,絕對不會這樣深入推理。”

    “也可能是故佈疑陣的。”

    “真拿你沒辦法,我本來打算扮演名偵探角色,所以不可能是兇手,可是卻沒辦法讓你們瞭解。”雨宮顰眉,但事實上卻似很喜歡這種相互辯駁。

    “就算你是扮演偵探的角色,還是沒理由相信你,畢竟偵探就是兇手已經成為快發黴的詭計了。”

    “不錯。但是,本來就是不公平的,你知道諾克斯的十戒嗎?”

    “不得讓偵探或主角當兇手——這已是過去的遺物了。”

    “什麼是諾克?”中西貴子望着雨宮,又看看本多,問。

    “是諾克斯,也是主張中國人很深沉、不能在推理小説中出現的人。”

    “什麼嘛!太過分啦!這是因人種歧視所產生的偏見。”貴子説。

    在她兩側的男人們異口同聲笑出來。

    “人種歧視嗎?的確沒錯,若是我,一定會列出更完美些的十戒。”本多雄一攤開右手,彎曲拇指,説,“首先是,無法刻劃人性的作家別企圖製造出名偵探。”

    久我和幸哈哈一笑:“這是正常有的事,明明沒有個性和魅力,卻硬是冠上名偵探的稱呼。正因為缺乏刻劃能力,只是寫説某人頭腦明晰、博學多聞、行動力超羣,卻硬取個好像很了不起的姓名。”

    “第二,別嘲諷警方的調查能力。”

    “是可以這麼説。”雨宮頜首,“不過若刻劃警方真正的實力,或許就很難有真正的解謎推理成立了。”

    “所以我們被賦予的‘在某處積雪封閉的山莊’之設定乃為必要。”

    “第三,不需要太在乎公平與否。”

    “這是針對誰呢?作者或讀者?”

    “兩者都有。”説着,本多彎下第四根手指,“第四是……”

    “我明白、我明白。”雨宮苦笑,制止本多,“這個我們下次再詳細聽你説明。目前是我們自己的事比較重要……剛剛談到哪裏呢?”

    “元村小姐被花瓶毆擊的設定。”久我和幸發揮冷靜。

    “啊,對了,都怪本多談到題外話。”

    “這麼説,使用鈍器是為了打昏?”中西貴子確認似的問,“結果因為出了什麼差錯而破皮流血。”

    “應該是這樣吧,”雨宮回答。

    “也許我不該拘泥於這個,但,有如此設定的必要嗎?”本多雄一拿起花瓶,“所謂的鈍器基本上乃是為了不讓對方流血,為何卻故意沾上血漬?”

    “那當然是……為了提高緊張感吧!”雨宮又回答,“人一見到血就會激動,我想目的在利用這種習性來升高我們緊張的情緒。”

    “習性是嗎……喂,田所,你想去哪裏?”本多叫住未加入談話圈、突然站起身爬上樓梯的田所義雄。

    田所站在樓梯上俯望四人:“到由梨江的房間看看。”

    “為什麼?”本多問。

    田所不理睬般的踏上走廊,到了由梨江房間前才回頭:“我對沾有血漬之事無法釋然,打算調查她的房間,也許會有所發現。”

    “剛才我和久我調查過了,並無發現。”雨宮説。

    田所未回答,進入房內。

    本多雄一忽然嘆口氣:“我並非不能瞭解他的心情。心愛的由梨江成為被害者角色,兇器上沾有真正的血漬,當然心情會不安了。就連我都還覺得不對勁呢……如何,我看就跟着去看看吧!”

    他一拍雙膝,站起,腳步輕快的走向二樓。

    “田所似對由梨江仍未能死心。”中西貴子帶着深意的望向雨宮,“都怪你們不公開承認,所以他一直未發覺自己已完全無望。”

    “我和由梨江不是那種關係!”

    “啊,為何現在才講這種話呢?是吵架了?”貴子目瞪口呆。

    “是你們自己在那邊起鬨的。別管這個,大家能稍微認真些推理嗎?”

    “我們試着繼續進行你剛才的推理吧,”久我和幸説,“兇手利用花瓶讓由梨江小姐昏迷,再用手扼殺。接下來兇手會怎麼做?”

    “當然是回房間吧!”

    “不,在那之前,兇手應該會先將花瓶棄置山莊後院。啊,那樣一來……”久我凝視着虛空,似乎想到什麼,“山莊後院當然會留下腳印了。不,不可能,後門口有長統鞋,兇手應該也會使用,無法由鞋印推定出兇手。”

    “不過,還是該去看看吧,或許又有什麼説明狀況的紙條留下也不一定,譬如‘留下點點的長統鞋印’之類,沒有説明的話反而可疑。”

    “温子遇害時,大家四處調查,都找到‘雪地上沒有腳印’的紙條。沒有腳印時留有紙條,應該留下腳印時卻未留紙條,這才是不公平。”

    “但,若留着什麼紙條,方才本多就應該發現了。”

    “可能是忽略了吧,若是怕冷,貴子留在這兒。”

    “不,我也要去。”貴子站起身來。

    但是當他們來到走廊途中時,田所和本多從由梨江的房間出來了,兩人默默來到雨宮他們面前。

    “怎麼回事?你們兩人的臉色那樣可怕……”

    “看看這東西吧,”

    田所遞出的是一張小紙條。

    雨宮接過,瞥了一眼,瞬間,他的眼神轉為凌厲:“在哪裏發現的?”

    “房間的垃圾筒裏。”本多回答,“你剛剛沒發現?”

    “垃圾筒裏嗎……不,我看了一下,卻未仔細看每一張紙條,當時是覺得不該侵犯別人的隱私。”彷彿感到自己很失態般,雨宮不甘心的盯視紙條。

    “那是什麼?”貴子在一旁看着,緊接着眉頭深整,“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張紙條當作鈍器……搞什麼嘛!”

    “沒有什麼,就是上面所寫的那樣。”田所義雄的聲音似因恐懼而顫抖,“以推理劇的設定,兇器是被棄置在由梨江房內的垃圾筒內。如此一來,那個沾有血污的花瓶又是怎麼回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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