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馮在那裏也是左右為難。説傻他真開始有點傻,説瘋他真開始有點瘋,一步走錯,就讓別人逼到了瘋傻和欲罷不能的地步。不知不覺之中,自己的系統已經被對方破壞和砸爛,他只好鑽入別人的系統去替自己思考和挽救。這個時候能不能打退堂鼓呢?如果按照老馮洗澡堂子的規矩,按摩女已經脱了衣服顧客就不能退單——你要退單也不是不可以,但按摩和嫖娼的錢必須照交不誤——與其白白交錢,還不如不退單呢。接着讓老馮疑惑的是,洗澡堂子本來姓馮啊,本來自己是老闆呀,本來女主持人是自己新召來的按摩小姐呀,怎麼現在她反客為主成了主人自己倒成了來洗澡的顧客和嫖客了?本來是自己對她試鍾——試鍾怎麼就不能白看和白試呢?現在倒要照章納税和欲罷不能了。再進一步,本來是我們的五十街西里呀,現在怎麼成了別人的街道?本來是我們的瘋傻我們的瘋傻是主動的呀,怎麼現在成了被動和露天表演?本來是我們要將這瘋傻推廣到全世界呀,怎麼現在全世界倒要來測驗和治理我們了?思前想後老馮有些憤怒,自己就是代表不了五十街西里還可以代表他自己,但他接着發現現場和電視機前的觀眾已經徹底拋棄他站到了女主持人的一邊——一聽説懇談節目要發展到現場表演,一聽説直播現場要變成洗澡堂子,一聽説女主持人成了按摩女老馮成了嫖客,誰不想看一個新鮮和熱鬧能去真心關心老馮的處境和瘋傻及五十街西里人們的瘋傻呢?
——讓瘋傻都見鬼去吧,先來一場性表演。眾人在那裏開始齊聲喝彩和集體跺腳,接着覺得剩下的八十分鐘是不是短了點真表演不完還可以再加鍾懇談節目時間不夠其他節目可以順延一直懇談到明天早上才好呢。世界不會因為耽誤一個晝夜發生什麼頂多能讓人發瘋發傻而發瘋發傻不就是我們懇談的宗旨和目的嗎?至於這是什麼原因和動機促成的對於我們這個操蛋的世界還真是不重要!氣氛和形勢發展到如此地步,老馮進退維谷突然靈機一動開始破碗破摔——與其退步抽身還不如主動進攻呢,退步抽身就證明一敗塗地一點挽救的餘地都沒有,主動進攻你説洗澡就洗澡你説按摩就按摩洗澡和按摩的過程中我還可以思考和找出另闢蹊徑和生路的良方和苦藥。就讓你們高興去吧。就讓你們歡呼去吧。説是看一場表演,不還是看我的洗澡堂子?説是反客為主,不還是嫖客為先,我讓你幹什麼你就幹什麼,關鍵時候我有權力只顧我而不顧你——這就是你跟良家婦女的區別!想到這裏老馮也開始大義凜然和英勇就義,在女主持人站起身的時候他跟着站起了身,在女主持人接着脱衣服的時候他也開始脱衣服。這時幕後工作人員趕緊配合,大燈滅掉,旋轉舞台將懇談現場轉成了洗澡堂子——以洗澡堂子為背景,一股股清泉順山和順着青藤流下,按摩牀和插轉器推到了前台——一束燈光直直打在按摩牀上。無污染,無廠房,增效只需一張牀——現場和電視機前的觀眾都屏息靜氣,這時掉到地上一根繡花針的聲音都能聽見。現場與氣氛是多麼重要啊,語氣和語境是多麼地誘人呀,前一刻鐘女主持人還在侃侃而談老馮還在鬧思想情緒,現在綠水青山和按摩牀的隔離效果——這就是舞台和戲劇的魅力,女主持人和老馮馬上入了戲。本來你還有些思想情緒,現在一入戲為了排解和遺忘、為了移情和轉移、為了你的虛弱和痛楚你倒更認真和更入戲了。果然在這裏掀起了一個戲劇高xdx潮,果然是懇談節目和五十街西里,果然他們都在瘋和傻,雖然耽誤工作和中斷國家大事但來到現場和電視機前還是值得的——也是為了今後更好地工作和處理國家大事。眾人的鼓勵和氣氛更讓女主持人和老馮深入——這時兩人倒忘掉了他們在根本問題上的分歧和仇恨為了一場微小的戲和遊戲、為了別人的觀看和自己的表演而拉起手來。臨上場時兩人還相互對視一眼和鼓勵一番呢。為了忘記兩個人還相互謙虛和推讓呢。
女主持人:
"哥,你先上場。"
老馮:
"妹,還是先由着你。"
這時女主持人倒急了:
"到底你是嫖客還是我是嫖客,到底是你主動還是我主動?——如果我們這樣推讓下去,就成了家而不是洗澡堂子了。"
老馮這時明白過來,不好意思地一笑,於是傻呵呵地率先上了場。繞場沉思一會,開始入戲,像一個外地人第一次來到五十街西里,像一個清白人第一次上洗澡堂子,像一個正常人第一次接觸瘋傻,試探之中有些猶豫,像蝌蚪探頭一樣做出尋找和躲避的樣子——這時眾人又笑了,看來他真是傻得可愛,上一個洗澡堂子,你尋找就可以了,躲避什麼呢?但眾人恰恰在這裏中了老馮的陰謀和圈套。事後老馮説:
"什麼叫傻和瘋呢?就是遲鈍、木、沒有想象力或更加有想象力。從這一點出發,表演的時候怎麼能沒有猶豫和躲避呢?"
"看似在找水,其實在找火。那是我自己的洗澡堂子,我怎麼能不知道其中的奧妙呢?不然怎麼能叫冰水呢?看似柔情似水,其實是火焰沖天;看似是良辰美景,其實是刮骨鋼刀;看似是一杯美酒,其實是一罐毒藥。或者反之也可以,看似在找火,其實在找水;看似火焰沖天,其實柔情似水;看似是刮骨鋼刀,其實是良辰美景;看似是一罐毒藥,其實是一杯美酒——我身在其中一個世紀我深知其中之厲害,我怎麼能只顧尋找而不知道躲避呢?
人要躲避的是什麼,不就是他自己嗎?不然他為什麼揹着老婆去找按摩小姐呢?找了按摩小姐為什麼又覺得灼熱和痛苦呢?而你們卻以為我是在怯場和害怕你們。洗澡堂子的前提和由來,戲劇的矛盾和戲喉,劇情的伏線和戲節就在這裏藏着,但你們身在戲中卻不知其味,只顧興奮而忘了瘋傻,於是一場戲看下來你們只看到其中的熱鬧而沒看出門道也就不奇怪了——説起來我也是給你們白表演,説起來你們也是白看,對你們瘋傻層次和境界的提高沒有半點用處,於是你們接着中了我的陰謀和圈套也在我預料之中。一開始我還有些猶豫,但一上場我看到你們興奮的反應我就信心陡長和精神重振——這時傻呵呵的就不是我而是你們!"
"本來想放你們一馬,誰知你們迫不及待;本來想推遲你們的瘋傻,誰知你們已自己在那裏瘋傻!"
"你們以為自己已經瘋傻,卻不知瘋傻和瘋傻的區別還大着呢;你們以為看了一場現場表演角色易位跟我洗了一場澡就得道變傻了,其實五十街西里的瘋傻並不在這個向度和深度上與你們重逢!"
"不但你們在那裏白傻,就是跟我配戲的女主持人,也是身在傻中不知傻!"
説着説着就憤怒了:
"要你們有什麼用,除非讓你們由傻變瘋!"
"瘋也是白瘋!"
説得眾人面面相覷。但回憶當時的歷史表演老馮確實是傻呵呵的呀——並沒有看出他當時瘋傻的層次和深度,接着老馮還説了一段數來寶來作開場白呢——我們當時以為這是老馮對自己出場又怯場的不好意思藉着插科打諢來排解和躲避自己的緊張和表示對大家的歉意和對女主持人的有意討好呢。
事後老馮又説:
"你們怎麼就那麼好被迷惑呢?當時我不是在做戲——一切都欲蓋彌彰嘛!"
我們只好搖頭嘆息——這時的老馮倒不是那時的老馮了——當時老馮繞場轉着圈在説:
今天老婆不在家
出差千里看她媽
隔山隔水難控制
盤查詰問是電話
身獲自由好煩惱
只好按摩洗桑拿
懂水用水是老馮
小姐個個一支花
…………
做出拍門狀。老馮:室內可有人在?在下小馮來也。
這時眾人倒有些懷疑:聽他説話的口氣、用語和拍門的動作,怎麼一下回到了宋朝?果然,老馮搖身一變,打扮得像宋朝一個公子哥或落魄書生來逛妓院。嘴裏還喃喃吟着:今夜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接着讓眾人更加吃驚的是,剛剛在幕景上打出的洗澡堂子的背景——涓涓清泉和滿山青藤,現在陡然變成了古城汴梁一處到處掛着紅燈籠的花街柳巷。怎麼首都一下遷址了?怎麼五十街西里變成汴梁了?不是説來洗桑拿嗎?不是説先洗後按摩嗎?怎麼過程一下全省略了?什麼時候讓我們換了車票變成快車一下直達目的地了?如果變化這麼徹底和直接,那麼洗澡堂子還有什麼用呢?我們不是衝着水來的嗎?怎麼現在一下沒水了?這時就是洗也是乾洗。這時大家倒嗅出——或回憶的時候嗅出——老馮陰謀和圈套的味道來了。但一切都來不及了,戲已經開始了,戲已經被他偷樑換柱和改變劇情了。接着令我們吃驚的是,女主持人也穿着宋朝的衣服挽着宋朝的髮髻做出老鴇樣出門迎客——這時我們又責怪女主持人:我們沒看出來老馮在改戲,你身在其中和角色難道也沒有看出來嗎?——不是衣服已經脱了嗎?現在怎麼又穿上了?一位首相已經在電視機前説:
"沒勁!"
但另一位總統不同意:
"尊敬的首相先生,在這一點上請允許我以我國人民和個人的名義與你見解不同。像剛才一下脱光了倒沒勁,現在脱了又穿上接着再脱——據説宋朝的衣帶糾纏比現在還複雜——倒一下增加了此劇的神秘性和吸引力。"
"也許是民族風俗不同,我國人民還就愛看這樣的脱來脱去,直接上牀倒脱離了間隔效果。"
"你們剛才反對妓院而嚮往洗澡堂子不就是反對它的直接嗎?現在怎麼又反對複雜回到你們反對的老路上去了?"
但事後老馮又説,總統這時也是一個傻冒,這時問題的癥結根本不在直接或是間接,簡單或是複雜,而在於水的失去和消亡啊。
這時老鴇已經迎到門前也有些傻呵呵地在背台詞。
女主持人:誰呀?——喲,這不是馮公子嗎?怎麼好長時間不來,是不是把我們家小石給忘了?
老馮(做出跨門狀):忘倒沒有忘,只是出門千里做了一趟生意。
女主持人:做什麼生意?——馮公子一定發了大財。
老馮:也沒做什麼,替眾人找水去了。
女主持人:為什麼找水?
老馮:為了大家洗澡呀(大家又笑了:轉了半天還是為了洗澡。但接着大家就笑不出來了)——烈日炎炎,赤地千里,江河斷流,滴水如油,一個世紀下來,五十街西里吃水都成問題,更別説洗澡了。我出門一個世紀,五十街西里的洗澡堂子就關張一個世紀。人們身上的血污和膿瘡,心上的灰塵和瘢痂,靈魂的乾渴和絕望在那裏急躁地積累和增加——一開始是成倍地增加,後來就是成幾何數量地增加,如果我再不出去找水,人們就不是瘋和傻的問題了,而是要徹底地被髒死和渴死,不髒死渴死也會變聾變啞——與其又瘋又傻,又聾又啞,還不如干脆渴死算了。
這時大家明白了,原來他把洗澡堂子直接改成妓院,是因為五十街西里缺水;他所以由洗澡堂子的主人改成洗澡者,是因為洗澡堂子已經關張一個世紀——或者説他為了不失去洗澡堂子主人的位置開始讓五十街西里斷水——想想老馮也夠惡毒的;他所以由現在改成了宋朝,是因為宋朝比現在更加炎熱和乾渴。這時女主持人也恍然大悟,雖然自己坐在了洗澡堂子,原來水的主人還是老馮。花兒紅樂隊突然也明白了,音樂突然沖天而起,奏起了宋朝一支民歌:
烈日炎炎似火燒
田裏禾苗已枯焦
農夫心裏如湯煮
公子王孫渴啞了…………
這時幕布上開始播放烈日炎炎和赤地千里的畫面,成千上萬的五十街西里的居民在上面骯髒、乾渴和絕望地走着。已經不是洗的問題,而是渴的問題。不時有人因為乾渴暈倒在路旁。行走者之中就有我們的故人鞋匠老馬、屠户老杜、賣雜碎湯的老郭、賣白菜的小白、搓背的老楊、知本家老蔣和歌舞場的小石——小石不是已經到汴梁的妓院去了嗎?現在也快被渴暈了。接着更讓大家吃驚的是,現場的觀眾和電視機前的觀眾,也開始陸續和急不可耐地——全是渴的——出現在銀幕上。這其中就有一些國家的總統、首相和皇室成員,一個個指着自己的喉嚨。——公子王孫都渴啞了,世界不就要變成火焰山了嗎?億萬觀眾乾渴和絕望地在大漠上走着,場面比老杜和老蔣在水晶金字塔裏放映的眾人單純瘋傻行走的畫面還要壯觀。剛才還在説風涼話——那時你倒滋潤和風涼——反對反覆脱衣服的首相,現在也在銀幕上被幹渴得發瘋發傻,突然把自己的衣服全脱光了,紐扣被他撕拽得"嘭澎"地滿地亂滾,一邊脱一邊嘴裏在喊:
"熱,熱!"
"水,水!"
老馮這時指着畫面評點:
老馮:看着吧,接着他就會被渴得聾啞。
果然,這位剛才率真胡説的首相,現在為了剛才的話語承擔起歷史責任,説完"熱"和"水"之後,突然就聾啞了,一個人嘴唇乾裂地在那裏喊:
"我怎麼聽不見了?"
"我怎麼説不出話了?"
"聲音在哪裏?"
"我自我的表達又在哪裏!"
…………
銀幕之下的首相看到銀幕之上的自己被幹渴折磨成那個樣子,不禁潸然淚下:
"看來還是不能缺水呀。"
"看來老馮和五十街西里還是不能得罪呀。"
"看來瘋不瘋傻不傻就是不一樣啊——我們還是承認老馮和五十街西里的瘋傻吧!"
趕緊把秘書叫過來,讓把他的手令重新——以最快的速度交予國會討論。
老馮:這就對了嘛。這才叫懂水和用水嘛——光讓你們洗澡你們不知道水和洗的重要,一下江河斷流不讓你們喝的時候,你們才知道江河和水的源頭在哪裏——這個源頭不在別的地方,就在五十街西里和老馮的洗澡堂子。如果不是這樣,我還不來懇談和表演呢。單單是為了做廣告嗎?還是為了解救你們和向你們昭示一個上帝的預言:我們從哪裏來,我們從五十街西里來;我們在哪裏滅亡?就是我們缺水的時候。這時的洗澡堂子能和補藥、衞生巾和洗液同日而語嗎?説荒唐是真荒唐,電視懇談出洋相;説辛酸是真辛酸,五十街西里瘋傻不算完。
女主持人(着急地):大家關心的是,現在你找到水了嗎?
老馮:沒有。我今天來主要不是為了水,而是要會一個妓女小石。
女主持人(趕緊攔住老馮):與水比起來,小石並不重要,何況她也渴暈了,現在無法出來接客。(這時禁不住從劇情中解脱出來)老馮,普天下烈日炎炎,你掌管着水卻不發放,你真要把普天下的人都渴瘋渴傻渴聾渴啞和渴死嗎?你真要用大家的渴死來證明你自己的瘋傻嗎?
這時老馮笑了——他的目的終於達到了,他也隨着女主持人從劇情中解脱出來——或者説他更加入戲了,他一揮手,從現場觀眾席中站起幾個老馮洗澡堂子的人——原來以為這是電視台安排到觀眾中為了刁難和揭穿老馮埋下的暗線,誰知道暗線之中有暗線,他們在埋伏之前已經被老馮埋伏過一遍;本來是讓他們揭穿老馮及老馮的洗澡堂子和五十街西里人們的瘋傻,誰知道他們站起來開始按着老馮的節拍在唱男高音——站在前排充當第一男高音的就是搓背的老楊。——原來以為現場帶觀眾是為了讓觀眾提問,誰知道不管是電視台或是老馮都忽略了不管是現場或是電視機前的觀眾——老馮忽略觀眾是為了讓他們現在唱歌,電視台忽略觀眾是為了什麼呢?——難道是為了老馮私下和老馮達成了什麼協議和交易嗎?這時不管是現場或電視機前的觀眾,倒是後背出了一身冷汗——當然汗還是沒有出來,渾身渴得冒煙,哪裏還有汗呢?何況就是出汗也已經晚了,戲演了這麼久入戲這麼深麻團纏了這麼長網織得這麼亂就好像你和按摩女什麼都幹了還能再反悔和退單嗎?
只好把命運交給她和他們讓他們去支配,反正已經渴瘋渴傻渴聾渴啞了——現在你們推廣的目的就達到了吧?——與其讓你們繼續利用下去,還不如一下子渴死算了。想到這裏現場和電視機前的觀眾倒是想通了。一些總統和首相又在那裏感慨:如果我們也有老馮這兩把刷子,世界何至於如此混亂呢?
一招在手,萬千的矛盾和混亂迎刃而解。説是看一場笑話為了開心,還是學到不少東西,我們在這裏渴死——為了五十街西里——也是活該。眾人感慨之際,老馮洗澡堂子的男聲合唱已經開始了——一切的解脱、解放、感慨和懺悔也已經晚了——原來老馮連懺悔都不接受——原來老馮洗澡堂子的唱詩班——有唱詩班在,就有點像集體洗禮處和聖餐分發中心了吧?——開始代替花兒紅樂隊。
澡堂子唱詩班:
從南京到東京(老馮注:東京就是汴梁)
清醒沒有瘋傻精
白骨之上建澡堂
誰知你們不解其詳
看似讓你們來洗澡
其實讓你們來尋找
又瘋又傻不重要
變聾變啞才有蹊蹺
總統首相好聰明
烈日之下就露原形
老杜老蔣很踴躍(老馮注:Yao)
到頭來也是瞎胡鬧
老郭賣着雜碎湯
小白小石人心慌慌
東方突然出彩虹
大步走來我家老馮
懇談節目來出現
貧嘴之下淚漣漣
過去有個孟姜女
現在有個馮知己
瘋傻聾啞在哪裏
別人以為在五十街西里
老馮見解與人不同
全世界瘋傻無人清醒
懇談之前籤合同
拯救世界對半分成
只要在看這懇談
見一個抓一個往籠子裏填
漫天靈魂似蝴蝶
一個個拍死往牆上貼
山丹丹開花紅豔豔
三個廣告是煙霧彈
赤地千里嘴唇乾裂
到了籠子就能見水車
七十億觀眾好瘋癲
馬上給你們變成微縮景觀
懂水用水是藉口
提着你們四處走
見到江河把衣脱
洗掉血淚和瘡疤
樂隊是個花兒紅
洗禮聖餐上見分明
懇談節目到這裏
從此我們在一起
油燈之下接着談
我給你洗心換人間
不要想回家轉國籍
永生永世在五十街西里
…………
聽到唱詩班唱到這裏,不管是現場還是電視機前的觀眾,不管是芸芸眾生或是總統、首相或是皇室成員都開始大亂——一場節目看下來原來不能回家,從此再也不是五洲四海而成了五十街西里的居民——你們不是嚮往五十街西里的瘋傻嗎?從此大家就在一起瘋傻。你們不是要上洗澡堂子嗎?從此世界就要乾裂——只有進了微縮景觀,才能見到水車和水。在大家還沒有完全瘋傻自以為清醒的時候,許多人不顧乾渴開始脱離現場和電視機要奪路而逃,首相還在那裏喊:
"我還要去國會回答國情諮詢呢!"
"我還要讓他們通過五十街西里瘋傻的決議案呢!"
"這可不是為了我自己,而是為了五十街西里!"
…………
但一切都已經晚了,隨着唱詩班歌聲的結束——還在歌聲的餘音和繚繞中,現場和世界開始合攏,懇談現場變成一個水泥籠子,通過衞星每一個電視機變成一個木頭或塑料籠子,所有現場或電視機前的觀眾都變成了小白鼠,現在被自動吸入到水泥、木頭或塑料籠子,接着又通過衞星線路的回收擺放到了老馮和女主持人面前。不是要把五十街西里變成微縮景觀嗎?怎麼把全世界變成了微縮景觀?不是要把五十街西里展覽給全世界嗎?怎麼把全世界提溜到了五十街西里面前?老馮是不是瘋傻得太過了一點——戲是不是太過和太偏了?這時小白鼠掙扎着看老馮和女主持人,但他們並沒有關心這些籠子和籠子中瘋傻乾渴聾啞的白鼠,而是開始在那裏查鈔票和討論分成——這些分成之中,也包括節目中插播的那三條廣告的廣告費,因為這三家廣告的贊助商,也一併被從電視機前吸進籠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