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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目前為止,我要辦的事情沒有一件辦不到的。”

    “這次和以往不同。”

    “交給靜吧。”泰輔説,“要是失敗的話,到時再考慮吧。”

    功一嘆了口氣。

    “沒這麼多時間了。警察盯上户神的時候就是截止日。那個時候靜必須當機立斷全身而退,知道嗎?”

    “嗯,我這輩子都不會再見行成了。”

    在一旁看着盯着功一信誓旦旦回答的靜奈,泰輔感受到了她的決絕,然而,這份決絕背後似乎隱藏着另一種情緒。究竟是什麼,他讀不懂。

    萩村正在上大岡的某家鞋店,並不是為了買鞋子,而是為了見店主室井忠士。坐在角落的長凳上,萩村一邊從包中取出塑封袋,一邊進入正題。

    室井忠士眯起眼睛,眼角的皺紋加深了。

    “哎呀哎呀,是這個!”他憐惜地把裝在塑封袋裏的手錶在手中翻來覆去。確認背後刻的那幾行字後,他痛苦地垂下雙眼,“不會錯的,這是當初我們送給有明的手錶。”

    “你們在哪裏買的?”萩村問道。

    “應該是百貨店吧。朋友中有個叫山本的傢伙,是他去買的。提供刻字的店僅此一家。沒想到現在還能看到這手錶,哎。”

    看到一臉惋惜地凝視着手錶的室井,萩村暗暗握緊右拳。他不認為室井會認錯。也就是説,這個手錶的確是有明幸博的!

    “説起來,這個手錶為什麼在警察手裏?是不是找到什麼線索了?這個手錶在哪發現的?”

    “抱歉,這些問題無可奉告。”

    “那麼,只要告訴我是不是可以破案了。我相信警察,相信你們很快能抓到殺人兇手了。只是千萬不要過了時效才捉到。這樣就太不公平了。我會竭盡全力協助警方的。朋友們至今還在遺憾這件事。”

    雖然萩村明白室井的心情,也想回應他的期待,但現在沒時間長談。萩村適當地結束談話,走出了鞋店。

    他邊走邊給柏原打電話。

    “怎樣?”電話剛接通,那頭就傳來質問,這似乎是柏原的習慣了。

    “問到了,的確是有明幸博的。”

    “果不其然。”

    “接着從失車入手調查吧。”

    “關於這個,剛剛收到些情報。”柏原低聲説道,“偷車賊也許死了。”

    浪花迎面打來,瞬間,海面猶如牛奶般微微泛白。一波剛平,一波又起。浪花在腳邊飛濺,然後慢慢從萩村的腳邊退下。鞋子陷進了打濕的海灘,裏面盡是沙子刷拉刷拉作響。萩村心想:回去路上去便利店買雙鞋子吧。

    他們正站在走水海岸,這兒距離那個失車現場約摸一千米,這一帶的海岸線離國道稍稍有些距離。

    柏原哆嗦着肩向萩村走來。

    “你怎麼看?”

    “什麼?”

    “會不會發現遺體。”

    “誰知道呢。”萩村説道:

    “剛剛從當地人那裏打聽到,海中央的水流挺急的。平時海浪沒有這麼高,這兩三天似乎有暴風雨。”

    “也就是,對於自殺者來説是理想的地方。”柏原望着海面説道。

    順着他的目光,萩村的視線投向海面,海上保安隊的船正漂浮在遠處的海面。不知道搜查工作何時結束。

    昨天,一艘漁船在觀音崎的海面上發現了這艘小船,船上沒有一個人。

    沒多久,他們就查到這艘船正是走水海岸遭竊的船。進一步調查後,橫須賀警署發現了可疑的紙袋。

    紙袋中放着勞動手套、眼鏡、圓珠筆和信封。信封中有一張紙,上面寫了些字。內容如下:

    “智子:抱歉。沒撈到錢。今後的事情就拜託你了。”

    不管從時間上還是從地點上都相當接近,橫須賀警署很難不聯想到失車案子。但是遺物上沒有指紋。因此他們把目光投向勞動手套。

    這副手套相當破舊,上面沾滿了油脂。再次調查失車中發現的DVD等時,發現上面殘留的痕跡和手套相吻合。

    雖然無法確定,不過手套屬於偷車賊的可能性相當高。

    問題是它屬於誰。目前警方手邊的線索只有“智子”這個名字。橫須賀警署就手頭的線索展開了調查。名為“智子”的女性大概不是真名,所以他們一無所獲。

    “那份是遺書的話,犯人很缺錢。”萩村説。

    “是啊,大概有借款吧。”

    “車中的那堆DVD怎麼解釋?為了變賣嗎?”

    “有可能,關鍵是他們從哪裏弄來的。”柏原開始吞雲吐霧,他單手拿着煙灰缸,“把船劃到海中央,然後跳入水中自殺嗎?嘛,不太可能吧……”

    “有什麼可疑的?”

    “覺得死法太費事了。自殺的話不是有更簡單的方法嗎?比如跳樓。”

    “犯人丟掉失車後,滿腹心事地踱步到海邊,他注意到一旁的船,一時衝動想要跳海自殺。這樣考慮呢?”

    “我頭頭也這麼説。但是,總有些在意。”

    “你覺得是偽裝自殺?”

    “也不是沒考慮過。”

    “為什麼呢?確實,過去也有這樣的案例,為了逃避還款偽裝自殺。還有,欺騙保險金。但是,這種情況必須建立在知道死者身份的前提下。遺書上並沒署名,不覺得奇怪嗎?”

    “這點啊,不管是真的自殺還是偽裝自殺,為什麼不署名呢?”

    “轉變想法了吧。剛開始打算留下遺書,但突然又改變想法了。並不是故意不署名,只是寫到這裏就改變了想法。”

    “這樣考慮也沒錯。”柏原無法釋然地把香煙摁滅。

    “如果是偽裝自殺,犯人也太冒險了。”

    聽到萩村的話,柏原目光鋭利地望向他。

    “為什麼?”

    “犯人划船到海中央後必須游回來啊,而且在半夜哦。這樣不是很危險嗎?再怎麼擅長游泳的人也只有兩隻腳啊。”

    打開煙盒,夾起一根煙後,柏原抬起頭喃喃道:

    “如果是兩個人呢?”

    “兩個人?”

    “旁邊還有同夥。兩艘船劃到海中央。然後,弄翻其中一艘,一起划船回岸邊。這樣就不危險了吧。”

    萩村想象着這幅畫面,確實,這樣考慮也合情合理。

    “為了什麼?做這種事只能製造有人自殺的假象,沒任何意義,誰也得不到好處啊。”

    “理由嘛……”柏原叼着煙,搖搖頭,“不知道。”

    “你想太多了。”説着,萩村轉身,潮濕的海風打得身體直哆嗦。

    剛嚐了一口,行成就感覺到差異了,番茄汁的味道太過濃郁,這個和“户神亭”元祖的牛肉丁蓋澆飯差太遠了。

    他失落地繼續用餐。就算對這碗牛肉丁蓋澆飯興趣缺缺,他也不想浪費。

    洋食屋“矢崎”位於石神井公園站的旁邊。他在網上搜到了這家店。來了後才發現店前有個小小的花壇。還沒到午餐時間,店內坐着幾位年輕女性。她們正品嚐着蛋糕。掃了下菜單,他知道這家店有供應甜點。甜點是行成相當不擅長的領域,但是他今天並不是前來學習的。

    清空盤子後,他馬上起身離開。店內只有他一個男性顧客,感覺着實不自在。走出店,他不由自主地嘆了口氣。

    他邊走向車站邊自責:做這種事只是在浪費時間罷了。還是應該在麻布十番店研究食譜比較實際吧。雖説品嚐其他店的牛肉丁蓋澆飯也是必要環節之一,但今天,他另有目的。

    然而,他覺得心有疙瘩的話就無法向前邁進。毋庸置疑,讓他在意的自然是政行的態度。

    行成推測父親突然反覆無常的原因是聽了高峯佐緒裏的話——橫須賀的某家洋食店的牛肉丁蓋澆飯和“户神亭”的味道一樣。

    手邊的線索太有限了。唯一的提示就是高峯佐緒裏提到的洋食屋的女兒的名字——矢崎靜奈。

    直接用姓作店名的店相當普遍,“户神亭”亦是如此。於是,他猜測橫須賀的洋食店店名可能是“矢崎”、“やざき”或“ヤザキ”,並試着以首都圈為中心找了一圈。

    接着,他找到了石神井公園的“ヤザキ”。神户雖然也有家“矢崎屋”,但那家店是從昭和初期就開張的老店,沒可能搬到橫須賀。

    走到車站,他邊考慮着該怎麼辦邊走進自動售票機。這時,手機收到條短信。他心想大概是麻布十番店的工作人員,拿出了手機。短信是高峯佐緒裏發來的。

    上面寫着:有事相談,請抽空聯繫。

    原本滿是牛肉丁蓋澆飯的腦海頓時被其他事情代替了。他開始琢磨佐緒裏找他的原因。

    買好車票後,行成拿出手機打了過去。

    “喂”佐緒裏的聲音在電話那頭響起。剛剛撥了號碼就接通了這點讓户神很欣喜,讓他覺得她一直在等着自己的電話。

    “我是户神。那個,收到短信了……”

    “啊,你好。抱歉,百忙之中。”

    “沒事。那個,有什麼事?”

    “電話裏三言兩語很難説清楚。最近能見個面嗎?”

    “當然,今天就可以。”

    “真的啊。現在在哪呢?”

    “石神井公園。”

    “石神井?練馬的?”佐緒裏意外地問道。

    “這裏有家在意的洋食店,想來看看,已經辦完了。那兒碰面呢?”

    “那麼就在上次碰面的那家銀座的咖啡店吧。”

    “好的。五點左右可以到了。”行成看了看手錶答道。

    來到池袋乘上地下鐵時,牛肉丁蓋澆飯已經完全被行成束之高閣,取之而代的是佐緒裏。她究竟找他什麼事呢。

    不詳的預感蹦出腦中,事實上佐緒裏有戀人,所以決定今後再也不和他見面了。

    五點剛過,他到了銀座二丁目的咖啡店。坐在窗口的佐緒裏注意到他的身影,輕輕揮了揮手。看到她的表情,行成稍稍安心了。看來不像是嚴肅的問題。

    “抱歉,時間沒估計好,等久了?”行成邊在對面坐下邊道歉着。

    “沒呢,我也剛來。而且,我才應該道歉,提了過分的要求。”佐緒裏低下頭。

    “別放心上。沒什麼要事,白跑了一趟。”

    等着行成的佐緒裏尚未點飲料。他招手叫了服務員,兩人分別點了飲料。

    “那麼,想要説的是……”行成提心吊膽地問道。

    佐緒裏的表情有些僵硬,唇角的笑容消失了。

    “事實上,昨晚父母打電話給我。因為最近都沒我的消息,讓他們擔心了。然後被訓了一頓。”

    “被訓了?”

    “你究竟打算玩到什麼時候?明年四月到底準備不準備復學?”

    “啊,原來如此。”

    行成想起佐緒裏目前處於休學狀態。同時,一股焦急的心情湧上心頭。明年,她就要回京都了。

    “你當然準備復學的,對吧?”

    “這個……坦白説有些迷茫。”

    “嗯?”

    “我之前考慮過留學的事。”

    “留學?去國外嗎?”話音剛落,他就暗暗罵自己:這不廢話嘛。

    佐緒裏抿嘴一笑,點點頭。

    “打算大學畢業後從事向外國傳播日本文化的工作。特地選擇京都的大學也是出此考量。父母也支持我這個夢想,但是,還是需要語言能力啊。”

    行成眨眨眼,望着佐緒裏。他們天南地北都聊過,但這還是第一次聽她述説夢想。相當適合她的夢想呢,他想。

    “這樣的話,出國學語言的確不錯。”説着,行成胸口的焦慮感開始無限漫溢。京都的話還能互相見見面,國外的話就相當困難了。

    “對吧!其實呢,幾年前,有個加拿大的姑娘寄宿在我們家,這次我準備寄宿在她家。”

    “這樣很好啊。”行成心不在焉地説道。

    “前幾天,我在電話裏告訴她了,她相當期待。她父母打算把家裏裝修一下,更適合日本人居住。雖然我婉言拒絕了,但他們堅持要答謝之前照顧他們女兒的恩情……於是,我想拜託户神先生,是個相當厚臉皮的不情之請,不知道如何啓齒。”

    “是什麼呢?”

    佐緒裏猶豫了片刻,望着行成。

    “可以讓我參觀一下户神先生的家嗎?”

    瞬間,他沒有理解這句話。正當這時,飲料送來了。行成毫不猶豫地伸手抓起杯子,喝了一口,是ICETEA。

    佐緒裏吃驚地張開口。

    “那個,那是我的……”

    行成將手中的玻璃杯和桌上的咖啡杯對比了一下,突然想起自己點的是咖啡。

    “啊,抱歉,那個……弄錯了,怎麼辦?”

    佐緒裏眯起眼睛笑道。

    “沒關係。喝吧,我喝咖啡好了。”

    “可以嗎?抱歉。”行成從口袋中掏出手帕,擦了擦鬢角處的汗。

    “抱歉。是我提的要求太過分了,嚇了一跳吧。”

    “不,沒這回事……嘛,嚇了一跳倒是真的。”行成咕嘟咕嘟喝着ICETEA,説道:“為什麼想參觀我家?”

    “以前你提到過吧,你家是德國人住過的房子,所以有很多日西合璧的地方。”

    “説起來,的確提到過呢。”

    只是現在完全忘記了。他感覺自己盡和佐緒裏聊麻布十番店和料理了,原來他們也天南地北胡侃過。他當時只是隨口一提,她居然還記得。這點頓時讓他暗自雀躍不已。

    “雖然我覺得沒必要為了我這個留學生而重新裝修,但是,既然打算長時間在那裏生活,我想看看怎樣才能住得更舒服。提了不情之請,抱歉。”

    行成雙手撐在桌上,重重地搖搖頭。

    “沒什麼。這個隨時都方便啊。平日總是受到你的幫助,我也想偶爾報答一下。”

    “真的嗎?請不要顧及,直言不諱。我不會在意的。”

    “真的。只是我擔心參觀我家也幫不了你。”

    “絕對會有用的,非常謝謝。太好了。”佐緒裏舉起咖啡杯。似乎因為心裏的石頭落下了,她的笑容燦爛了幾分。

    可以幫助她這件事讓行成高興得有些忘乎所以。然而另一方面,他的胸中驟然烏雲密佈,不用説,自然是因為他預感再也見不到她了。

    距離馬堀海岸發現可疑失車後約摸一個星期,萩村前往相關的店內調查。這家店位於橫濱的櫻木町,距離車站有段距離,它的旁邊就是潺潺流淌的大岡川。

    店面是木結構的兩層樓建築,一樓是店鋪。前牆鑲着玻璃,上面嚴嚴實實地貼滿了海報,看不到店內的光景。這樣做並不是為了宣傳商品,而是為了不讓外面的路人看到店內的客人吧。這種店如果不考慮到買AV的客人的心情,肯定營業慘淡吧。

    店名是“GOODSOFT”,兼營出售和買進,招牌的下面張貼着“高價買進”的字樣。

    萩村走進店內的時候基本沒什麼客人。店內除了些二手的DVD,CD、寫真等也並排擺放着。但是,店內主要銷售的還是AV相關,貨櫃佔了半個多店鋪。其中也有現在罕見的VHS(VIDEOHOMESYSTEM)的錄像帶,這些明顯是複製品,想來DVD也是複製品吧。

    店員是個叫辻本的年輕男子。他氣色很差,異常消瘦。萩村進去的時候,他連“歡迎光臨”都沒有説。所以當萩村出示事警察手帳時,他一下子開始惴惴不安,連佝僂着的背都挺直了。

    最初,辻本宣稱沒見過這些。萩村一用嚴厲的口吻問話時,他再次啓口,承認這是他們店的東西。碟上貼着的標籤是這家店兩年前用過的東西。

    萩村差點大聲稱快。終於查清DVD的來源了。

    “為什麼説謊?”當萩村詢問時,辻本半笑不笑着,一臉怕惹麻煩地答道:

    “這些是我們店失竊的東西,大概。”

    “失竊的?什麼時候?”

    “十天前吧。”辻本看了眼牆上的日曆答道,“我每次到店裏都登記下,東瞧瞧西望望,馬上就發現有小偷進來過。”

    辻本住在大岡,每天下午四點至深夜十一點在店裏工作,因此店內半夜無人。

    “報失了?”

    聽到萩村的提問,辻本皺着臉,撓着腦袋。

    “社長嫌麻煩就沒報失。”

    “社長?”

    辻本拉開收銀台的抽屜,取出一枚名片,上面印着上田繁雄。他在其他地方開了家廢品再利用店,是辻本的伯父。

    根據辻本的言辭,上田總是在關門時分露個臉,收走一天的營業額。有買進的話,辻本負責向他彙報用多少錢買了些什麼。

    “他根本不信任我。所以,絕不會多放錢在這。小偷肯定大失所望吧。收銀箱裏連一毛都沒有。”

    “但是,買進的時候沒有錢不是很麻煩嗎?”

    “他放了5萬在我這裏。買進的時候,用這筆錢付給客人,隨後社長再補滿5萬。”

    “原來如此,那5萬被偷了嗎?”

    “這筆錢一直在我錢包裏。只有5萬想放進收銀台也放不了。幸虧放我身邊了,社長一直覺得遭竊是我的錯,要扣我工資。”

    萩村抽笑着,沒有作答。他懷疑那個5萬現在是不是還在辻本的錢包裏。暫時挪用一下,稍後慌忙補上的情況也並非不可能吧。

    “注意到DVD失竊了吧。”萩村問道。

    “嘛~但是社長説反正是賣不出的貨色,正好省了扔掉的功夫。”

    萩村的目光落到手中的DVD。

    “這些放在哪裏?還貼着兩年前的標籤的話,是不是不放在店內了?”

    辻本點點頭,用食指指指樓上。

    “放在兩樓。小偷似乎是從兩樓的窗户爬進來的。”

    “兩樓?我可以去看看嗎?”

    辻本為難地癟癟嘴。

    “擅自做主的話,不知道會被社長説什麼。”

    “沒有報失這件事,我還沒找你們社長談話呢。這個把柄可以救你了,合作點。”

    “……這樣的話,好吧。”辻本向裏頭走去,沒多久,他停下腳步回頭,“那個DVD在哪裏找到的?這是在調查些什麼?”

    “調查另一個案子時碰巧發現的,不出意外,與你無關。因此,你沒必要知道詳情,我們也不會告訴你的,抱歉。”

    “嗯……嘛,和我無關就好了。”

    店的裏面有扇門,一推開它,面前就是樓梯。好奇怪的構造,萩村喃喃自語道。

    “以前這裏好像是食堂。”辻本邊拾級而上邊説道,“把廚房什麼的都弄掉後就變成今天這樣的單間店鋪了,社長説奇怪的地方俯拾即是。”

    “食堂?怎麼樣的食堂。”

    “誰知道呢,我也就知道這麼多。”辻本稍稍想了片刻後作答。

    不會是洋食屋吧。萩村的腦海中突然閃過這個念頭。然而,他立刻否決了這個想法,反省着自己不管碰到什麼,總是馬上和“有明”聯繫起來的先入為主觀念。根本沒有證據表明這家店和十四年前的強盜殺人事件有關。更何況,他根本不知道這家店究竟是不是洋食屋。

    兩樓有六塊榻榻米和四塊半榻榻米的兩間和式房間,但是裏面根本不能睡覺。放着DVD、VCD的紙箱堆滿了整個房間,箱子外積了層厚厚的灰,似乎已經很久不見天日了。

    “以前還會時不時來打掃一下,不過這些實在賣不出,麻煩死了,現在越積越多了。這些怎麼處理哎?”辻本事不關己地説道,“小偷全都拿走該有多好啊。”

    “沒可能賣出去了?”

    “賣不出哦。這些不是客人那收購的,而是從倒閉的VIDEO製作公司啦、關門大吉的店鋪那裏低價收購的。要是成人類還好處理,盡是些畫質很差的名作、畫質不錯但低成本的C級電影,誰會出錢買這些啊。社長也不篩選一下內容,什麼教育用的錄像帶,甚至連公司簡介的錄像帶都買回來。”

    萩村苦笑着,望着一旁的紙箱。最上面的一枚碟是教減肥操的。

    “剛剛你給我看的DVD本來是放在那一塊兒。”

    “記性不錯嘛。我還以為成人類的會放在壁櫥呢。”

    “等一下!”他出聲制止了往另一面挪動的辻本。

    “失竊後,這裏動過嗎?”

    辻本點點頭。

    “只修過窗。嘛,説修補,也就那樣。”

    萩村望向窗户,月牙鎖的鎖眼附近破了個小洞,現在那裏貼了塊塑料膠布。

    “社長説不好好修補的話又會遭竊了。”

    “可以從外面爬上這扇窗?”

    “誰知道。不過後面是小巷,確實比較隱蔽。”

    萩村點點頭,戴上手套。他儘量避免觸碰周圍的東西,挪向壁櫥。推開壁櫥的隔扇,下層塞滿了箱子,上層理應也是如此,上面清晰地留着沒有積灰的四方形痕跡。看來遭竊前這些紙箱一直放在那裏。這時,辻本説道:

    “那些DVD原本放在警察先生腳邊的箱子裏。”

    萩村低頭看看腳邊,那兒放着空箱子。把失車裏的DVD全都塞進去的話正好滿滿當當。

    “為什麼只偷這些呢?”他喃喃自語道。

    “因為是成人的?”

    “成人類的還有啊。”壁櫥裏其他的紙箱內也放着不少。看起來都是成人類的。

    來回探查着壁櫥內側的萩村視線停留在頂棚處,那兒的木板有些移位,檢查口開着。

    “那裏以前就是這樣?”

    “哪裏?”

    “壁櫥的頂棚。當心,儘量不要碰到周圍的東西。”

    辻本小心翼翼地踮腳挪過來,探着身子望向壁櫥的頂棚。

    “我不知道。”沉思片刻後,他説,“最近沒看過那裏。”

    萩村嘆了口氣,這時,他的眼角掃到一絲髮亮的東西。在壁櫥的內側。

    他用帶着手套的手把它捏起,感覺自己的身體驟然變熱。

    “社長是叫上田先生吧,馬上聯繫他。”

    “誒?要叫社長嗎?”

    “還是報失一下比較好。”

    “這樣啊。”垂頭喪氣的辻本邊掏出手機邊偷偷瞄向萩村的手邊,“這是什麼?”

    萩村不由自主地抿嘴一笑。

    “既然和你無關,告訴你也無妨,這是蓋子。口紅的蓋子哦。”

    上田繁雄猶如象棋中的馬鼓着腮幫子,他縮着肩,幾乎連腦袋都看不到了。站在萩村他們面前的他就一直維持着這副姿勢。他似乎擔心由於自己沒有報失,警察來收罰款了。

    “那麼,這些DVD都是你們店的商品,沒錯吧。”

    聽到萩村的提問,上田的腦袋愈發縮下去了,他弱弱地點點頭。

    “是的,嘛,大致沒錯。”

    “大致?”

    “啊,那個,是的,是我們店的商品,不會錯的。”他點頭哈腰着。

    橫須賀警署的會議室裏,萩村和柏原正一起聽着上田繁雄的證詞。會議桌上放着失車裏找到的DVD和古舊的包。

    “損失不太嚴重,報失的話,警方要進行各種調查,店不得不暫時關門。像我們這種店,關店一天就損失慘重。而且,突來關門會給客人添麻煩。出於種種考慮才沒有報失,實在抱歉。”手放在後腦袋的上田依舊低着頭。

    萩村把包推到上田面前。

    “這個包有印象嗎?”

    上田困惑地左思右想一番。

    “沒啊,我沒看到過這個。真的。這個包,我從沒見過。不是我的,大概是辻本的吧。”

    “讓辻本先生看過照片核實過了,他也不知道。”

    “這樣啊,那麼,應該不是我們店的。”上田説。

    萩村從包中取出幾隻塑封袋。包裏的物品一個一個單獨分放在塑封袋中。

    “這些東西有見過嗎?”

    上田露出疑惑的神情,凝視着桌上並列排放的物品。空的糖果盒、錢包、手錶、蓋子、口紅。

    不久,上田的手伸向裝着手錶的塑封袋。端詳片刻後,他又放回桌上。

    “不知道。都不是我的。”

    “手錶很眼熟?”

    “我有款類似的手錶,所以仔細查看了一下,不過,不是我的。”

    萩村望向柏原,他想聽聽他的意見。

    “那壁櫥從什麼時候開始變成那樣的?”柏原問道。

    “那種樣子?”

    “亂七八糟推滿賣剩的DVD,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哈……讓我想想,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上田在胸前抱起雙手陷入了沉思,“很久沒碰過這堆東西了,一年……不,更早以前吧,最後一次打開那壁櫥。”

    “失竊的DVD上面貼着兩年前的標籤。”萩村説。

    “啊,對了對了。把那些DVD放進壁櫥應該是在更新標籤之後,大概近兩年了吧。”

    “店開張之初就拿壁櫥放庫存嗎?”柏原問。

    上田用力點點頭。

    “嗯,剛剛盤下這家店的時候,打算把兩樓當作辦事處,開店後發現根本不需要這種東西,反而倉庫比較重要。於是就拿壁櫥放庫存,不單單壁櫥,兩樓都用來放庫存了。”

    “總算想起來了啊。”柏原站着,雙手撐在桌上,俯視着坐着的上田,“除了你以外,沒人進入兩樓吧,就算只進去一下下。”

    “沒有吧。嘛,工作人員進去了好幾次,至於有沒有人擅自把自己的東西放在那裏這一點,我無法保證。”

    “那麼,作為倉庫前那裏是怎樣的?”

    “倉庫之前嗎……嘛,空着。所以才決定放庫存啊。”

    柏原望了望萩村,微微頷首,示意自己問完了。

    “那個,”上田偷偷瞄了眼他們説道。

    “究竟在調查什麼?兩樓怎麼了?我們僅僅只是放了些賣剩的DVD,沒有藏奇怪的東西哦。”

    “這個要調查一下才知道。你只要協助調查就好。”萩村説。

    “為什麼是橫須賀警署呢?我們店不屬於你們管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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