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材是抵賬抵來的,也算兄弟共同做生意掙來的。當時鋼材的價格很高,但沒找到合適的買主,很快價格一路下跌,現在已經每噸下跌了三百多塊,如果出手,就要虧一大筆錢。賣鋼材,自己存的私房錢就一點都不用出了,可見彩玉是費了點心機。好聰明奸猾的女人。但不把老三弄出來,麻煩事確實也多,工商那裏得跑,公安那裏得跑,市政府那裏也得跑。一圈馬拉松跑下來,十萬塊花進去,也未必能順順當當把老三弄出來。現在如果花十萬能把老三弄出來,沒有了任何麻煩不説,也不用他再跑。他現在真是跑怕了,聽到跑哪裏,頭皮都有點發麻。還有,如果能把老三弄出來,也就不用管伍根定弟弟的羊毛了。這又能省一筆錢。陸二祿嘆一聲,説,賣鋼材就賣吧,不賣也沒現錢。不過你得多長個心眼兒,先對這個表哥考查一下,確實能辦事,咱們再和他細談。
母親一下高興了,可見母親和彩玉都擔心他不同意賣鋼材。母親説,錢是身外之物,有了人,就有了錢,三兒蹲在牢裏,你們還要錢幹什麼。我把話説在前頭,只要我活着,就不許你們一個受罪。我養你們幾個,為了誰,就是為的你們互相之間有個照顧。
陸二祿明白,母親是彩玉特意搬來的玉皇大帝,目的就是逼迫他答應賣鋼材救老三。看來彩玉是橫了心不惜一切代價救丈夫了。但陸二祿並沒被彩玉救夫的忠烈所感動,相反,她覺得彩玉太奸猾太工於心計了。鋼材説是大家的,其實大股是他的。兄弟們在一起做生意,掙了賠了,都不是平均分攤,而是按本錢多少算賬,有時也多少考慮一下貢獻的大小。每次生意,基本都是以他為主,本錢也是基本他出,別人只是象徵性地出幾萬,然後幫着跑跑腿。讓他出這麼大一筆錢,心疼是一回事,道理不通也是一回事。很明顯,彩玉在給他吃一個啞巴虧,讓他出了錢,還有苦説不出,如果老三出來,功勞還是她的。一股惱火禁不住湧上心頭。陸二祿突然惱火地對彩玉説,能不能把老三弄出來,我還要託人考查一下你那個表哥,考查好了,咱們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母親一下不高興了,説救人如救火,現在有辦法救人,還考查到什麼時候。陸二祿不想再説這些。他想睡一會兒。起身來到卧室,母親也跟了進來,然後一聲不響坐在牀邊哭。
看着母親,陸二祿心裏又有點發軟。把母親和全家接到城裏,本要讓母親享幾天清福,可母親比在鄉下時操的心更多,身子骨也更瘦。生意上的事,他本不想告訴母親,但母親時時要問,每次出去做生意,母親都要燒香許願拜菩薩,如果生意不順,最擔心的還是母親。陸二祿只得起身坐起,説,老三的事有我操心,你就不用再管,我會想盡一切辦法救老三出來。這幾天我每天都在跑,剛才我就是出去找門路去了。
母親擦乾眼淚,然後又問今天去看老三了沒有。陸二祿氣不打一處來,他真想説看守所又不是舅舅家,想去就去。但他還是忍了。然後哄母親説,看了,老三一個人住一間大房,裏面有一張木頭牀,一個大桌子,還有一個小沙發,吃的住的都挺好。
母親説,我一聽就知道你在哄我,監獄裏哪有牀和桌子,我在電視裏看過,都睡在地上,地上鋪了柴草,裏面還放了尿桶,拉屎撒尿,都在裏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