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卡泰麗娜和雷諾斯坐在伯爵別墅的陽台上,雖然年齡差別很大,但她們之間卻彷彿建立了友誼。如果沒有雷諾斯,卡泰麗娜在這裏的生活是不可能想象的。坦普林女士費盡心機,以利用堂妹這次驚心動魄的事件。就是在吃早飯的時候,卡泰麗娜還憤怒地駁斥了她。
“我真後悔,今天早晨我沒有剋制住自己。”她對雷諾斯説。
“誰都不會得罪媽媽的,她是個典型的臉皮。若是有人對她説了不愉快的話,她只是睜大了那雙神秘的大眼睛,迷惑不解地看着對方,然後就無所謂了。”
卡泰麗娜以沉默回答了小姐的客氣話,雷諾斯繼續説道:“你今天同德里克一起吃了飯,你喜歡他嗎,卡泰麗娜?”卡泰麗娜想了足足有一分鐘。
“我自己也不知道。”她慢慢悠悠地説道。
“他很迷人。”
“是的,很迷人。”
“你不喜歡他哪一點呢?”
卡泰麗娜不回答,或者説不直接回答這個問題。“他談論自己妻子死的事,”卡泰麗娜説,“他説,如果他不裝偽君子的話,他必須承認,他夫人的死亡對他來説是一件幸運的事。”
“他的這番話使你感到震驚和可怕?”雷諾斯問道。
她沒有出聲,過了一會兒繼續説下去,但聲音有點變化:“他很喜歡你,卡泰麗娜。在他來的第一天晚上,我就發現了這一點。他看你的那種神態……,但是,説真的,你不是他所需要的那種類型。但是,象他這樣年齡的人都變得温和了,因此在這種年齡中孕含着巨大的愛情。”
“小姐,電話!”女僕在窗口叫道,“赫庫勒-波洛先生打電話找您。”
“準是那部偵探小説的繼續。快,卡泰麗娜,偵探是不能等的。”
“是格蕾小姐嗎?凱特林女士的父親馮-阿爾丁先生很想同您談幾句話,在伯爵別墅或是他住的旅館都可以。”
卡泰麗娜考慮了一會兒。她怕堂姐又會去要挾馮-阿爾丁先生,因此她回答説,最好是去尼扎談。
“太好了,小姐。我用汽車接您。四十五分鐘以後您能準備好嗎?”
波洛準時到達了。卡泰麗娜早就等候在那裏,他們乘車向尼扎的方向飛馳而去。
“嗯,小姐,近況如何?”
她看着他那眯縫着的小眼睛,揣摩着,波洛好象又得到了吸引人的新東西,增強了信心。
“您看怎樣!我不是已經同您説過嘛,咱倆共同寫一部偵探小説,我要恪守自己的諾言。”
“太好了。”卡泰麗娜説道。
“您是否要聽一下案情的進展情況?”
卡泰麗娜表示願意,波洛扼要地説了一下羅歇伯爵的情況。
“您認為,是他殺死了凱特林女士?”卡泰麗娜一面深思一面問道。
“警察局方面的人是這樣認為。”波洛慎重地説道。
“那麼您自己呢?您也是這樣認為嗎?”
“這,我沒有説過。小姐,您怎樣看待這個問題呢?”
“我怎麼會懂得這個種事情?我對這類事一竅不通。不過,如果讓我説心裏話……”
“怎樣?”波洛鼓勵她説下去。
“從一切現象來看,從您對伯爵情況的介紹分析,我看他不象那種能夠殺人的人。”
“太好了!”波洛叫了一聲,“那麼説,咱們倆的見解是一致的了。”
他用敏鋭的目光看着卡泰麗娜。
“請您告訴我,您已經認識了德里克-凱特林先生?”
“我在坦普林女士那裏遇到過他,昨天同他一起吃過一頓飯。”
“不太高明的藉口,”波洛搖着頭説道,“可是女人們都喜歡這一套,是嗎?”
他瞅着卡泰麗娜笑了起來。
“他是那種別人揣摩不透的人。”波洛繼續説道,“在‘藍色特快’上您確實見到過他嗎?”
“是的,我看到過他。”
“是在餐車上嗎?”
“不是,我只見過他一次,那時他正走進他夫人的包廂。”
波洛點了一下頭。“真是一起奇妙案件。”他壓低了嗓門説道。“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您曾經説過,在里昂您醒了,並趴在車窗上向外面看了一會兒。您沒有見到一個高個子黑頭髮的男人下車嗎?”
卡泰麗那搖了一下頭。“我只是看到一個列車員走出車廂。但我相信,他只是在月台上散了一會兒步。另外,我還看到一位很胖的穿着睡衣的法國旅客,高聲叫着要咖啡。除此之外,如果我的記憶力還健全的話,只看到鐵路上的服務人員。”
波洛連連點頭。“事情是這樣:羅歇伯爵是不在現場。‘不在現場’總是一件比較討厭的事。要是有人越是特別令人信服他的‘不在現場’,那麼我就越是懷疑他。可是,我們畢竟是被弄糊塗了。”
他們驅車直接來到了馮-阿爾丁的公寓,奈頓出來迎接了他們。
接着馮-阿爾丁就走進了房間,他向卡泰麗娜伸出了手。
“我非常高興認識您,格蕾小姐。”百萬富翁平平淡淡地説道。“我一直渴望從您的嘴裏儘可能多地聽到一些關於您同我女兒見面的情況。”
卡泰麗娜覺得,這個人的內心深處無比痛苦,但外表又是那樣的恬靜。他給卡泰麗娜拉過一把椅子。
“請坐!請您講吧!”
波洛同奈頓一聲不響地退到隔壁房間。
講述一下這件事對卡泰麗娜來説並不覺得有什麼困難。她敍述着她同露絲-凱特林見面的情景,話語樸素而自然,逐字逐句地講述着她們之間的談話,儘量回憶着當時的情況。馮-阿爾丁坐在靠椅上用心地聽着,用手遮住雙眼,垂着頭。當卡泰麗娜講完了之後,他剋制着內心的激動説道:
“謝謝您,我的孩子!”
此後兩人都陷入了沉默。卡泰麗娜一時找不到恰當的字眼去安慰他。後來,還是百萬富翁打破了寂靜:
“格蕾小姐,我非常、非常地感謝您。我相信,在我那可憐的孩子一生的最後時刻,是您給了她一點慰藉。有一件事我還要向您打聽一下。波洛先生已經對您講過那個拐騙我女兒的流氓。您能否確切的猜測一下,他們倆到底是在哪裏會面,是在巴黎還是在耶爾?”
卡泰麗娜搖搖頭。
“她沒有提到過這件事。”
“不,”馮-阿爾丁一面思索着一面説,“這是個關鍵問題,不過時間會澄清事實的。”
他站起身來找開通往隔壁房間的門。波洛和奈頓又回到了屋內。
卡泰麗娜婉言謝絕了在這裏吃午飯的建議。奈頓陪她到了樓下,並把她送上了汽車。當奈頓回到房間的時候,見到波洛和馮-阿爾丁正談得起勁。
“只要我們知道,”百萬富翁痛苦地説道,“露絲最後究竟打了什麼主意。這有幾種可能性,她也可能決定在巴黎下車給我打電報,或者她決定去利維埃拉同伯爵約會。我們是在黑暗中摸索,完全是在黑暗中摸索。從女僕那裏我們知道,露絲對伯爵突然在巴黎出現感到驚奇,甚至感到不快。巴黎的會面是計劃之外的事。奈頓,你不認為是這樣嗎?”
秘書吃了一驚。“請原諒,馮-阿爾丁先生,我沒有注意聽您在説些什麼。”
“你好象在睡夢中似的,是嗎?”馮-阿爾丁説,“這可不是你的性格啊。我看得出,格蕾小姐已經使你的心靈失去了平衡。”
奈頓的臉上刷地一下子泛起了紅暈。
“一位非常可愛的女人。”馮-阿爾丁輕聲説道,“你注意到她的眼睛了嗎?”
“她的眼睛?”奈頓回答説,“每個人都應該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