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里克,我有事要同你談談。”
可是德里克卻從米蕾的汽車旁走過,沒有停步。象往常一樣,他只是脱帽表示致意。
在旅館門口,看門人告訴他説,有一位先生等着見他。
“是誰?”德里克問道。
“他沒有通報姓名,先生。但是他説,有要事同您談。”
“他在哪?”
“在小客廳,先生。他説在那裏談話可以不受干擾,比大客廳方便些。”
德里克點點頭,接着就進了小客廳,裏面只有一位來訪者,此人以早就醖釀好了的親切態度迎了上去。雖然德里克只見過羅歇伯爵一面,但是他立即就認出了這位貴族階層的成員。他皺起眉頭,摸了一下嘴巴。
這個人是多麼厚顏無恥,竟然還來拜訪他。
“您是羅歇伯爵,是吧?您到這裏來,恐怕是要白辛苦一趟了。”
“我不相信。”伯爵微笑着説道,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齒。
但是伯爵的這種風度和親熱勁在同性夥伴面前卻失去了應有的效力。男人們都受不了他這一套。德里克早就想一腳把他踢出門外。只是考慮到,當前再惹起一場風波並不好,所以才剋制住了自己。他在想,露絲為什麼會喜歡上這樣一個人,喜歡這樣一個詐騙能手!他對來訪者修剪得十分講究的手指甲睨視一眼,感到特別噁心。
“我想同您談一談。”伯爵開口了,“談一筆小小的生意。我相信,只要是聽我的話,對您是有益處的。”
德里克耐心地聽着,手指敲打着桌面。“請吧,”他嚴肅地説,“是一筆什麼生意呢?”
直截了當的談話,這不是伯爵的風格。
“首先請允許我,先生,對您近來遭到的巨大損失表示同情。”
“你要是再無禮,”德里克低聲説道,“我就把你扔出去。”
伯爵有一幅厚臉皮,他只是嘟噥着説道:
“這些英國佬都是些土匪。”
“快説,你到底要同我談什麼?”
“我的話將非常坦率,”伯爵保證道,“我馬上就談正題。”他停了片刻接着説:
“您一夜之間成了百萬富翁,先生。”
“見鬼,你這是什麼意思?”
伯爵站起身來。“我的徽號受到了玷污。有人給我加上了可怕的罪名。”
“罪名可不是我給你加上的!”德里克冷冷地回答説。“因為我也同此案有關,所以我什麼意見都沒有表示過。”
“我沒有罪!”伯爵大叫着。“我向蒼天起誓,我是無罪的。”
“據我所知,這個案子是卡雷熱先生主辦的,就是那位偵察官。”德里克毫無表情地説道。
伯爵沒有去的德里克的話。“我被不公正地加了罪名,另外我現在手頭很拮据。”
德里克站起身來。
“我早就等着你這一着了。”他大聲説道。“你這個卑鄙的勒索者,我不會給你一文錢!我妻子已經死了,誣陷之詞她已經聽不到了。如果你想把死者生前給你寫的信賣給我,那麼我只能對你説:勒索是不道德的!不管是在英國或是法國,都是不道德的!這就是我的話,再見。”
德里克已經走到門口了。可是伯爵象是要發誓似的,舉起手攔住了他。“您誤解了,我的先生,我是一位紳士。”
德里克大笑起來。
“一個女人給我寫的信,那是神聖的東西。我要同您談的生意完全是另外一碼事。正象我同您説的那樣,我的經濟狀況不佳,而我的責任感又有可以把我帶到警察局,去告訴他們某些情報。”
德里克向他走近一步。
“您説這話是什麼意思?”
伯爵意味深長地微笑起來。
“難道真需要我把細節都説出來?我察覺到,您已經陷入了困境。”
“如果這就是你想對我説的一切……”
可是伯爵卻搖着頭説道:“不,我的先生,這還不是全部。我想,如果因為謀殺而被捕並受到審判,這對您來説是件不太愉快的事。”
德里克已經靠近了伯爵。他的臉上充滿了憤怒,使對方嚇得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德里克忍住怒氣壓低嗓門説道:
“我見過多少無恥的詐騙行為,但是,我還從未領教過象你這種無恥的詐騙。”
“您弄錯了。”伯爵表示惋惜地説道。“這不是詐騙,我要是對您説了,您可能就會相信我的情報來源於某一女士。這位女士可以無情地證明,謀殺犯就是您。”
“這位女士是誰?”
“米蕾小姐。”
德里克向後退了一步,彷彿是捱了當頭一棒。
“米蕾?”他結結巴巴地説道。
伯爵急於利用自己有利局面。
“做為小小的代價,十萬法郎。”他説。“這就是我所要求的一切。”
“你説什麼?”德里克魂不附體地問道。
“我再重複一遍,做為小小的代價,十萬法郎,這樣可以對得起我的良心。”
德里克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
“你是想讓我立即回答你?”
“我請您立即回答。”
“見鬼去吧!這就是我的回答。”
屋子裏只剩下伯爵一個人了。他驚駭地搖搖頭。真的,他對當今世界再也無法理解了。
德里克急步走下樓梯,叫了一輛出租汽車。幾分鐘後,他的汽車已停在米蕾下榻的旅館門前。從看門人那裏知道,舞女在幾分鐘前剛剛回家,他立即遞出了自己的名片。
過了一會兒走出一個僕人:“小姐請您上樓。”
一走進舞女的客廳,就嗅到一股刺鼻的香水味。房間裏擺滿了丁香、蘭花和含羞草。米蕾穿着一件用香味邊編成的化裝外衣,站在窗前。她伸出手來迎接德里克。“你來了,德里克,我知道,你會來的。”
他掙脱開她的手,凝視着她。
“為什麼把羅歇伯爵打發到我那裏去?”
“我打發伯爵到你那裏?為什麼?”
“明目張膽的勒索!”
她出神地看了他半天。然後突然放聲大笑起來,還點了點頭。
“當然,這種人是會幹出這種事來的!不,德里克,我沒有讓他去,真的沒有。”
他打算猜測一下,這個女人的白淨額頭裏到底在想什麼。
“我把一切供認了吧。”米蕾説,“雖然我感到羞愧。我當時是氣瘋了!我想報復你一下。所以我才到了伯爵那裏,讓他到警察局去告你。但是,你別怕,我還沒有傻到那種程度。證據我可以撤回。沒有我的證據警察不會把你怎樣。”
她的身子靠近德里克,眼神里充滿了熱情和殷勤。
他把米蕾粗暴地拉到身前。她的胸脯一起一伏,眼睛象貓似的眯成了一條線。
“你要小心,要小心!你不是已經回到我這裏來了嗎?……或是你不願意回來?”
“我永遠不會再回到你這裏來。”德里克堅定地答道。
“啊!”
她現在活象一頭兇猛的小野獸。她的眼睛痙攣地閃着光。
“你現在另有新歡,你同她一道吃過飯!我説的對嗎?”
“對。我想向這位女士求婚,我要娶她作我的妻子。我沒有理由在你面前隱瞞這一點。”
“我決不允許你這樣做!你永遠也別想得逞!”她那美麗而柔軟的身子在顫抖着。“請你回想一下咱倆在倫敦的談話。你當時説,唯一能救你的辦法是你老婆的死!你還抱怨説,你老婆身體非常健康。以後你就產生了一個想法——不幸事故。”
“就憑這一點。”德里克鄙視地説道,“就憑這一點你去控告我?”
米蕾大笑起來。
“你認為我就這麼傻?單憑這一段小故事警察局是無從下手的。聽着,德里克,我給你最後一個機會。你快把那個英國女人忘掉。只要你回到我這裏來,那麼他們就永遠別想從我的嘴巴里套出一個字,關於……”
“關於什麼?”
她嘿嘿一笑。“你認為,那時誰也沒有發現你?”
“你説的是什麼?”
“我看到你了,德里克。當你從你老婆的包廂裏出來的時候,也就是就,當火車剛剛開進里昂站的時候。我還知道更多的東西。我還知道,在你離開你老婆的時候,她已經死了。”
他呆住了。然後他轉身離開了房間,慢慢地……搖搖晃晃……象一個夢遊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