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十一月,應該已經入冬了,可是這幾天北京好像很暖和。洪鈞和菲比沿着三環路旁的人行道往前溜達着,兩個人手裏各自拿着件風衣,誰都不覺得有必要穿上。洪鈞一句話不説,只顧自己走着,他的確有些累了,便轉頭看看後面有沒有空駛的出租車開過來,卻聽見旁邊跟着的菲比説:“怎麼了?才走這麼兩步就累啦?”
洪鈞便站住説:“不是。”然後很誇張地抬起手腕看了下手錶。
菲比笑了,説:“你不用故意做給我看,你覺得太晚了是不是?”
洪鈞只好説:“那再往前走走吧。”
菲比便跟着洪鈞走,沒想到洪鈞根本就不是在散步,步子很大很快,菲比只好快步攆着,馬上就覺得不行了,先喊了一句:“喂,你不能走慢點嗎?”她看見洪鈞立刻把步子放慢了,又説:“哎,我發現那幾個小姐怎麼都那麼喜歡你呀?”
洪鈞頭也沒回就説:“她們以為最後會是我給她們發小費呢。其實啊,她們這些‘職業婦女’喜歡我,是因為她們覺得我和她們一樣,都是賣東西的。”
剛走了兩步,洪鈞覺得忽然有什麼不對,便站住了,回過頭來才發現菲比還定在剛才的地方,一動沒動。洪鈞等了一下,見菲比還沒有挪動的意思,便只好走回來,等走近了,洪鈞一下子愣住了,菲比臉色鐵青,胸脯一起一伏着,咬着嘴唇瞪着洪鈞。洪鈞莫名其妙,心裏沒底,只好説了句:“又怎麼了?”
菲比氣呼呼地説:“你幹嘛拿你和她們比?那我和你一樣也是做銷售的,你是不是也要拿我來和她們比?”
洪鈞一面體味着菲比的話,一面想着怎麼樣向她解釋,最後説:“哎呀,我只是隨口胡説的。而且我也只是拿我自己開了句玩笑,你幹嘛往你自己身上攬啊?”
菲比大聲説:“那樣説你自己也不行!”
洪鈞只好陪着笑説:“好好,那我誰也不説了,是我説錯話了。走吧?”
菲比才又慢慢向前走,洪鈞這時不敢再大步甩下菲比了,而是耐着性子和菲比保持着並排。菲比終於又説話了:“我真搞不懂,究竟什麼時候的你才是真實的你呢?你好像有好多面,可究竟哪一面真是你呢?”
洪鈞笑着説:“其實啊,你看到的都是真實的我呀。人本來就是多面性的,沒有那麼簡單的真和假、好和壞。你呀,還是太單純,做銷售和做人,都不能太單純的,但是,不單純不意味着虛假,照樣可以活得很真實,就像我一樣。”
菲比輕輕嘆了一口氣,神情變得憂鬱起來,説:“咳,我就知道,你肯定覺得我幼稚。哎,你聽説過這句話嗎?天底下有三種人,男人、女人,還有女sales。”
洪鈞説:“這種話聽得太多了,凡是想拿自己説事兒的,就把自己説成是第三種人,像什麼男人、女人還有女博士,男人、女人還有男護士,什麼的。你自己這兒又冒出個女sales,這我倒是頭一次聽説。”
菲比被洪鈞這番話又弄得紅了臉,她停了一會兒沒出聲,最後才鼓足勇氣似的説:“那,能不能這樣,以後在上班的時候,你把我當sales,在下班的時候,你把我當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