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
輕煙般的晨霧剛剛從長草間升起,東方的蒼穹是淡青色的,其餘的部份帶着神秘的銀灰色。長草碧綠。樹木蒼鬱。
鹹鴨拉着麥繼香走出來,長長吸了口氣,空氣新鮮而潮濕。草原尚未甦醒,看不見人,也聽不見聲音,一種奇妙的和平寧靜,正籠罩着大地。
天地間的人現在想必還在沉睡,大家總認為沒事能睡就多睡,睡覺總是對身體有益的。
麥繼香一臉不悦的道:“昨晚那個查某到底是誰?”鹹鴨否認道:“不認識!”
“你和她一晚在搞什麼飛機?”“喝酒。”
“喝酒?”麥繼香叫道:“你騙鬼呀!”鹹鴨沉默了。
對付女人的喳呼,沉默是最好絕招。他和丁君璧一夜長談,似乎成長了不少。
他關心麥繼香的遭遇。但現在最讓鹹鴨惦記的,也許還是丁君璧。
他實在想不出被監視的她,還有什麼地方可去,但卻相信像她這樣的女人,無論在什麼情況下,總會有地方可去的。
除非她已迷失了自己。麥繼香凝視着沉思的鹹鴨,發覺他似乎離自己好遠好遠。
她柔聲問道:“鴨蛋,你怎麼了?”鹹鴨沒有回答、凝視着蒼穹。也不知從那早飛來一隻禿鷹,在銀灰色的穹蒼下盤旋着。它看來疲倦而飢餓。
鹹鴨看着它,目中帶着深思之色,喃喃道:“哇操,你若想找死人,就來錯地方了,這裏既沒有死人,我也還沒有死。”
麥繼香罵道:“鴨蛋,你發什麼神經病呀?”突然懸崖下傳來冷笑道:“他沒有神經病,他就快嗝屁了。”
鹹鴨和麥繼香一怔,喝道:“哇操,什麼人!”俄頃,只見山崖下飛上四個人來,正是昨個假扮殭屍的怪物。
原來,他們四個昨晚跳落山崖下,鹹鴨和麥繼香才以為他們會隱身術。麥繼香見他們現出身,正要追去。
鹹鴨低聲阻止道:“香雞,不要打草驚蛇,這四個臭賣鳥的已在咱們視線之下,不怕他飛上天去,咱們由山峯上追過去!”
麥繼香瞪了他——眼,冷笑道:“奶奶個頭,瞧你不是悶不吭聲,就是自言自浯,講一些莫名其妙的話,我還以為你中邪了呢!”鹹鴨苦笑着沒有再説下去。
二人旋即施展“八步趕蟬”的上乘輕功,穿山過嶺,跟在四個假殭屍後面。不料,剛剛翻過一個山頭,四個假殭屍已經發覺,互相打一呼哨,竟向另—座孤峯上縱去!
這孤峯沒有名稱,足足有八、九十丈高。生滿小樹雜草,只有一條羊腸小路,隱伏在長草間。
四個殭屍怪物,幾個起落縱跳之間,已經來到峯半,然後向鹹鴨二人招手,大叫:“臭小子,你們吃了稱砣鐵了心,無聊至極,若敢上這個峯來,大爺們就再陪你玩兩下!”
半山寂寂。空曠無人。這一喊叫,極為響亮。就算聾子也聽見了。
麥繼香一肚子火正好投處發泄,破口罵道:“操你個蛋,扮殭屍的雜碎,你就算在龍潭虎穴內?擺上刀山油鍋,姑奶奶也要捨命陪你玩兩下,若有半點畏縮的話,姑奶奶喊你一聲爹。”
“好膽識,我們四兄弟若敢閃脱的話,也喊你一聲阿媽,哈哈——”
“姑奶奶操你個蛋!”説時,身形一縱,直趕過來。鹹鴨恐怕賊人在山峯上,設有埋伏,擔心麥繼香安危,也緊跟在後面。
那四個假殭屍,見二人真個中了激將法,不由高興道:“快,臭小子和臭婆娘操來了,我們快準備。”口中叫着,腳下沒停留,直向峯頂奔去。
不一會兒,鹹鴨和麥繼香已經來到山峯下面。麥繼香抬頭向峯頭一看,只見峯頂上草木叢生,怪石亂堆,四個假殭屍已經快要到峯頂上面了。
“奶奶個頭,有種就別再跑了!”説時,麥繼香由山下撲上來。一到山頂,陡覺眼前一亮。
哇塞!峯頂一片平原,約有數畝寬瀾。而四個假殭屍已在峯頂擺下陣勢。
只見峯頂上面,中間一片平地,錯錯落落,擺着七八十堆亂石。這些石子,全是鴕鳥蛋大的石卵,上尖下鋭,堆成一座石塔。
麥繼香見狀,暗暗稱奇,道:“奶奶個頭,這是玩什麼把戲呀?”鹹鴨一見亂石的佈置,立即明白各中奧妙。
亂石共有九九八十一堆,堆成九宮八卦陣形,在外行人眼中看來,亂石陣擺的位置,似年雜亂無章。其實門户深列,自成障法。打這亂石陣,要有輕功提縱術的上乘功夫。
因為這種亂石障法,來自於少林梅花樁,它的擺法,也和梅花樁大同小異。但是,卻比打梅花柱還要困難。
因為,梅花樁是碗口粗的木條,嵌入地下,只要膽大心細,便不難練。亂石卻大大不然,石是圓的,塔是尖的,一個不小心,就把石陣踢散,當堂出醜!
鹹鴨低聲向麥繼香説明後,向陣邊看去,只見右角站着四個人,正是那扮殭屍的傢伙。在這剎那的工夫,已把殮服脱去,亂髮撫平。
右邊兩個有如漁夫裝扮,二人面貌長得一模一樣,真個稀奇古怪,一張瘦乾乾面孔,灰白得嚇人,在銀灰色的晨光中,真像一個棺材裏拖出來的死人。
左邊兩個,也是長得一模一樣,長像更加古怪,眉毛如掃,眼角下垂,扁鼻子,碧綠的眼腈,樣子真像喪門弔客!四個人站在一起,真像是活鬼殭屍一樣。
鹹鴨忍不住問道:“你們真的是人嗎?”四個人異口伺聲答道:“廢話!”
“廢話有兩種意思,就是:是和不是,哇操,那你們到底是還是不是呢”‘“無聊至極!”
鹹鴨心中暗想:“哇操,聽龍頭大哥説,黑蛇幫藏龍卧虎,稀奇古怪什麼樣人都有,這四個雙胞胎長得古怪,身手又不賴,江湖上卻從沒聽過有這號人物。”他想到這裏,不禁又瞄了他們一眼,再想:“不如先探探他們底細,也好對症下藥。”
想畢,一拱手笑着道:“四位老兄,你們把小爺引來這地方,擺下這亂石陣,要咱們陪你玩兩下,似乎對咱們很感興趣哦!”
其中一個綠眼怪。冷笑道:“你説對了,我們兄弟四人,天生有一種怪脾氣,如果遇着高手,一定挖空心思,找他們玩到底,才肯幹休。”
鹹鴨笑了笑,道:“哇操,你們比咱們還無聊百倍。”
另一個綠眼怪,忙道:“不,一點也不無聊,俗話説得好,陪好手過招,勝名師學技。”
鹹鴨笑道:“哇操,咱們兩人年齡加起來,也差不多等於你們一個人大,怎好向咱們學呢?”
面色灰白怪人道:“我們不在乎,孔夫子説過,三人行必有我師,所以我們也不恥下學。”鹹鴨和麥繼香二人聽了,打從心底佩服他們的學習精神。
綠眼怪之一又道:“不錯,所以我們在峯頂上,擺了這點玩意,想請二位陪我們玩玩,希望二位不要嫌棄才好。”
鹹鴨還未回答,麥繼香已耐不住搶着道:“好極了,既然你們不要臉説出口了,咱們當然奉陪,不過江湖人做事,應該來明去白,別的廢話少説,四位留下名來!”
綠眼怪哈哈笑道:“我們兄弟四人,不過是江湖上無名小卒,大名不足掛齒!”
另一個灰面怪卻道:“大哥,告訴他們,嚇嚇他們也好!”
綠眼怪笑道:“既然三弟説了,你們又直追問,我敢不奉告嗎?我們兄弟姓石,石家四活見鬼就是我們。”
灰面怪接道:“大哥‘石陰’,二哥‘石陽’,我叫‘石痕’,老四叫‘石跡’,怎麼樣?哈哈——”
“石家活見鬼,陰陽痕跡!”
鹹鴨和麥繼香一聽,不禁大吃一驚。原來,石家活見鬼陰陽痕跡四兄弟,十年以前都是橫行黃河一帶的江洋大盜。
在黃河水上,殺人越貨,無意不作,連官兵也不敢去剿除他,可説紅得發紫。
那知夜路走多了,碰上了鬼。
有一年秋季,朝廷某官帶了一批珍寶紅貨,打算入京朝見皇帝,不料經過黃河中游時,竟被石家活見鬼糾黨劫去,還把護貨的人完全殺死。
皇帝聞訊之下,不由大怒,派出大隊官兵,還動用了御前侍衞,把石家寨團團圍住,打得雞飛狗跳,一塌糊塗。石家四兄弟知道邪不勝正,只得棄寨逃走,官兵攻破山寨之後,起回珍寶紅貨,然後放一把火,將山寨毀為平地。
石家兄弟經過這一次失敗之後,在江湖上銷聲匿跡,許多人説他們已經出家當和尚。誰知,他們竟投入黑蛇幫。而且,在羅漢廟中假扮殭屍,暗算鹹鴨和麥繼香二人,真是出乎意料。
麥繼香冷笑一聲道:“奶奶個頭,原來四位是當年在黃河一帶,虹得發紫的石家兄弟,小女子真是有眼不識泰山,失敬失敬了!”石陰笑道:“好説好説!”
麥繼香冷冷又道:“四位活見鬼既然瞧得起我麥繼香,以九宮八卦陣前來賜教,好,我就捨命陪君子,四位可要手下留情,我可還要嫁尪(老公)!”
石跡哈哈狂笑道:“臭娘們快言快語,爽!老子答應你,要是不小心打傷了你,害你斷手缺腳沒人要的話,老子就娶你做細姨!哈哈——”
麥繼香氣道:“做你媽個蛋,你們不要給臉不要臉。”石陽喝道:“廢話少説,來吧!”一言甫罷,縱身一幌,首先竄上了亂石陣的南面。鹹鴨、麥繼香見他竄起之時,身形連動也不動,便知對方輕功,已到不可輕視的地步。
“香雞,你站在南邊。”鹹鴨吩咐完後,自己也跟着一幌身,便搶上亂石陣北面。二人當面一立,就在亂石陣上,動拳開打。
“好極了!”石陽喜叫一聲,就在亂石陣上活開步眼來,走行門,邁過步,一點也不含糊。
“哇操,不是蓋的。”鹹鴨見他腳點亂石陣,果然有一番技巧,他也不肯落後,忙施展輕功和石陽對走了四,五圈。石陽等鹹鴨疾走到北面,突然把腳一點,撲到鹹鴨的跟前,朝他胸口搗去。
“哇操!”鹹鴨不慌不忙,凝立在石陣上,硬是接了石陽這一拳。
“啥款(怎樣)?”“哼!”石陽冷哼一聲,縱身落在第二堆石頭上。
“跑,我追!”鹹鴨兩臂一圈,跟了上去,不料飛來一塊石子,鹹鴨又忙向後一跳,退後了一個亂石堆“碰!”石子即落在跟前地上。
“嘻嘻,投打着!”鹹鴨聲音方落,又是一塊石子打到,擊中他的額頭,火辣辣的生痛,額頭也立刻腫起一包。
“哇操,我額頭起樓子啦!”鹹鴨急切問,也看不出拋石子的來處,於是斜斜一縱,直向西北縱去。
這次居然投有暗算自己了。接着,鹹鴨趁機又向石陽胸前打來。石陽竟向旁撤身,居然不肯對敵,仍是沿着亂石陣的南面逃去。
‘你他媽的不肯打架,叫我來玩幹嘛?“鹹鴨見他存心戲弄,不禁勃然生氣,開口叫罵。罵聲未了,又有石子飛來,阻止他前進。
鹹鴨滿懷不解,暗想:“哇操,到底摘什麼飛機呀?”這個活見鬼明明對鹹鴨不懷好意,而暗中卻有人不時的用小石子警告他,阻止鹹鴨向東北方向前進。那暗中之人並不是對頭,而是一位高人。
鹹鴨可以感覺得出。他疑心一起,仔細向石陽的身上留意,半點破綻也沒有露出來。
他起先以為石陽有意用石子來傷害他,現在發現那石子不是石陽丟的,而是有人暗中助鹹鴨。
再看石陽一味向東北走,務求把鹹鴨引到峯角幾堆亂石上。鹹鴨一看之下,立即恍然大悟!石家四個活見鬼一定在亂石陣中,做了手腳。説不定靠近峯角這幾堆亂石上,藏着什麼蹊蹺的事,來引鹹鴨上當!
突然,鹹鴨快如疾風似的,在石堆之上又跳又舞了幾下,緊跟着一長身,直向石陽後心打來,石陽起初誤以為他發瘋,等發覺不對勁時,已米不及了。
“糟了!”石陽暗叫一聲,正要閃避之際,不料暗中又飛來一塊小碎石子,不偏不倚,打中石陽的眼睛。石陽的眼睛,當堂腫了一個核桃大的包!火辣辣般刺痛。
“他媽的,是誰惡作劇!”石陽叫罵聲中,鹹鴨已經飛身撲來,一掌打向石陽的胸口:石陽慌忙之中向左一竄,誰知他這一跳,變成作法自斃!
原來,石家四兄弟在東北角的五堆石頭上,動了手腳。
他這五堆石陣,表面上和別的石堆沒有兩樣,暗中卻做了不;少投機之事。
他把石堆下面挑空,用些細樹枝,支撐着上面,只要人一縱身上去,石堆立即下塌,人就會被活埋。
活見鬼又擔心活埋不了鹹鴨等人,還特地在峯邊的石陣上,埋伏了無數尖刀釘子。鹹鴨若沒被活埋,必定朝旁邊竄去,只要向旁縱去,一定就會踩中尖刀釘子,弄得遍體鱗傷。
有了這兩個陷阱,所以石陽始終不肯和鹹鴨正面交手,一味向東北退,引他上幾堆陷阱石上。誰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峯旁藏着一位好管閒事的傢伙。
每當鹹鴨要縱向東北角的陷阱之時,立即拋出石子來警告他,最後還給了石陽一石。誰知,石陽負痛之下,竟踩上了石堆陷阱。
“嘩啦啦!”整堆石子塌落。石陽則向尖刀釘子之上倒去,一旁的三個活見鬼,堂堂大驚!
他們再也顧不得丟臉,紛紛縱上,在半空中把石陽接住,拼命向東一竄,方才離開危險地方。可是左右幾堆石陣,給他們吃力踩動,也“嘩啦啦”幾聲,完全的拆散了!
鹹鴨見了他們陰謀,氣道:“哇操,一張臉擊個大鼻子,真不要臉!”罵聲中,便向他們撲去。
石家四兄弟見詭計敗露,叫道:“臭小子,算你祖宗積有陰德,太爺們現在不想玩了,到了雞公山,再陪你玩個夠吧,再見!”説時,身形一拔,直向峯下如飛逃去!
鹹鴨和麥繼香二人不禁怒火高升三千丈,不約而同罵道:“雜碎,別走!”二人身形一拔,飛身直趕下來“啪啪啪!”突然鄰掌上,傳來似暗器的聲音。
“哇操,香雞快趴下,有暗器!”叫時把麥香雞壓倒在草叢中。斯時,五隻白色信鵲,沖天飛起。鹹鴨二人見是信鴿,才鬆了一口氣,鹹鴉怔了怔,才道:“哇操,黑蛇幫還有傢伙?藏在附近,真是可惡。”那五隻白色的信鴿,已向東南飛去,剎時間無影無蹤!而此刻石家四個活見鬼,已經被樹林遮住,不知去向。
“噢哈……”這時四面山崖上面,胡哨大作,此起彼落。
聽這聲音,少説也有七、八個人。
麥繼香憤憤的説:“石家四個狗雜碎,鬥不過咱們,居然弄出這麼卑鄙手段來,簡直是混蛋加三級。”
鹹鴨道:“哇操,臭賣鳥的在這山崖上,也不知藏了多少人,脖子生瘤,堵到了,管他閻羅殿,十八層地獄,也要衝出去!”話猶未廠,山崖上響起一陣銅鑼聲。
跟着山峯上,有人大叫:“臭小子,羅漢廟內嚇你小死,算你有膽,可是你們要衝出這山去,卻比登天還難。
“這裏叫‘牢獄谷’,我們已經佈下天羅地網,任你這條龍會變把戲,也是逃不出去的,哈哈——”
聲音洪亮。山谷回應。
聞言,麥繼香異常憤怒,斥道:“王八蛋,咱們二人要來便來,要去便去,你們憑什麼管。何況你們這些鳥人,鳥功夫,也阻擋不於咱們的。”
鹹鴨點頭説:“不錯!本領不夠少吹大氣,會閃到舌頭的!”話浯未落,“噢”
的一聲胡哨,突然破空射來數支弩箭。
箭羽掠風,打從二人身邊飛過。
鹹鴨見狀,叫道:“哇操,向咱們示威!”
麥繼香附和道:“奶奶個頭,想恐嚇咱們,教咱們不敢進攻,好,鴨蛋,攻給他們瞧瞧!”
“是的!”二人慾不可遏,直向峯頂撲來,兔起雞落,比起人猿泰山還要迅速。
山峯上的傢伙,少説也有二、三十個,見二人不肯就範,反而直撲上來。連忙呼哨。
頓時弩箭有如蝗蟲,齊向二人射來。
鹹鴨和麥繼香二人,—邊腳點崖石,連連飛躍、—邊飛舞着長劍,把來箭擊落。
不一會兒工夫,就將要撲到山崖頂上。
“哎呀呀……”忽然山頂慘叫連聲,竟有幾個傢伙,像空中飛人由上面飛下來。
還有幾個傢伙,骨碌碌的滾落山下,跌得頭破血流、一命嗚呼見閻王啦!
“哇操,怎麼會這樣?難不成他們裏面起內鬨?嘻嘻,這樣可好了!”鹹鴨和麥繼香大感意料之外。
這時峯頂一片雜聲。弩箭也止住了。
“快上!”鹹鴨叫了一聲,和麥繼香雙雙縱上峯頂、“哇操,他們可真慘呀,一塌糊塗,亂七八糟,這筆生意可虧大羅!”只見峯頂上面,橫七豎八,躺了十多個傢伙,十個身軟如泥,伏在地上,一動也不能動!
麥繼香納問道:“看樣子,他們全被點了穴。”
“一點也不錯!”鹹鴨詫異道:“就是不知道那個雞媽媽的媽媽乾的。”“咱們找找看!”
二人正要四下察看究竟時,驀地眼前一花,出現了一個身穿五顏六色小孩衣服的老者,咧着大嘴笑道:“嘿嘿,那個雞媽媽的媽媽,就是俺!”
二人一聽,睜大了眼睛,疑信參半地道:“你?可能嗎?”
老者不悦道:“格老子的,你們好像不信!”“有那麼一點!”
“好,俺就叫你們非信不可!”説時,抬起穿着蠻鞋的腳,一腳朝地上趴着的傢伙踢去。
那個倒黴傢伙,有如足球,被踢得飛的老高,落在山崖下,久久才傳來“砰”
的聲音。鹹鴨和麥繼香二人,又是一怔!
老者笑嘻嘻地道:“格老子的,看清楚了沒有?”
鹹鴨喃喃道:“我不是青暝(瞎眼),當然看清楚了。”
“這麼説,你們是信羅!”
麥繼香點點頭,道:“不但相信,而且十分佩服您的武功。”
老者哈哈一笑,道:“既然你們這麼佩服俺,這局殘棋由你們收拾,前面還有驚險,俺不陪了!”
鹹鴨手一擺,道:“你請便吧!”老者正要轉身高去,鹹鴨忽然瞧着他身影眼熟,雖然他的臉用樹葉遮住,看不清楚面目,但他花花綠綠的衣着,鹹鴨是難以忘記的。
鹹鴨恍然大悟,這老頑童明明是當陽城金龍客棧中,暗助自己一臂之力的老者。
他連忙拱手笑問道:“老人家高姓大名?三番兩次助咱們,感激不盡!”
老頑童微微一笑,道:“格老子的,真討厭,俺用樹葉遮臉,就是不想讓你們認出來,格老子的,還是被你這小子認出來。”
鹹鴨再問:“老人家大名是……”
“格老子的,莫宰羊(不知道)!”話聲未了廠,他人身形一拔,幾個起落之間,已經不知去向。
麥繼香望着老頑童消失之處,抱怨道:“奶奶個頭,好曳喲!”
“人家有本事!”鹹鴨知道他是個風塵奇人,不肯留下姓名和真面目,只得作罷。二人展目一掃,沒有了敵人,方才取道下山。
經過兩次涉險後,他們方才知道黑蛇幫的潛力、果然不可輕視。鹹鴨心中起伏着昨夜情景,彷彿做了一場夢。這個夢不知是好是壞?
丁君璧呢?那謎樣的女人,她是不是回到老屁股的身邊了?鹹鴨好幾次想告訴麥維香這個故事,但是每次到了喉嚨又硬吞了回去。
麥繼香轉頭望了他一眼,道:“瞧你心神不寧,失魂落魄的樣子,到底在想什麼?”
鹹鴨愕了愕,忙掩飾道:“沒有啊!”
“沒有才怪!”
“真的沒有。”鹹鴨舉起右手,堅決道:“我對天發誓!”
麥繼香瞪了他一眼,道:“奶奶個頭,誰要你發誓,沒有就算了,不要掉魂似的胡思亂想,小心點,黑蛇幫的爪牙,隨時隨地都會要咱們命的!”
“是,遵命!”鹹鴨一臉邪笑。因此,由牢獄谷走上應城這一條路上,二人戰戰兢兢,小心翼翼,提防黑蛇幫人暗算偷襲、連晚上住店,也不敢太激情做牀上運動,點到為止即結束。
可是説也奇怪,打從人了應城縣起,一路上平安無事。
這天。鹹鴨和麥繼香,風塵僕僕的抵達了湖北黃陂。黃陂清屬漢陽府。縣城瀕撮水西岸,水利縱橫,為湖北省的產米地。
黃陂縣北六十里有座木蘭山,傳説唐朝節度使“朱異”,家住山下,因無子嗣,常至山頂求嗣。
歸而生了一女,後來長大了,曾代父出征,着有勞勳,封為木蘭將軍。鄉人困於山頂為祈嗣頂,且建祠奉祀木蘭將軍。
黃陂因水利縱橫,南來北往的客商,必經此地,所以城內商賈雲集,三街六市,異常熱鬧。
沿河一帶,敢台妓院,秦樓楚館,美女如雲,笙歌不絕,居然還是個煙花勝地呢!
鹹鴨進入黃陂後,知道此地距離雞公山不遠,黑蛇幫一定會有爪牙潛伏縣城,於是格外留心,暗中注意有沒有人跟蹤。二人走過幾條街道,來到鬧市,人來人往,異常熱鬧。鬧市街中有座酒樓,特別醒目。
酒樓門前豎有樓一般高的布幡,上面寫着三個大宇,即是“羣雄館”。
鹹鴨一看之下,不禁失笑道:“哇操,好誇大的字喲!”
麥繼香笑了笑,道:“鴨蛋,這裏叫羣雄館,上面必有英雄、狗熊、黑熊一類的東西,咱們上去坐坐,吃頓飯如何?”
鹹鴨點一點頭。二人並肩走到樓上,只見這座酒樓,極為寬敞,擺上四、五十桌麻將也不成問題。
清一色的酸枝桌椅,配上硃紅欄杆,四周還有竹簾,十分清雅。
鹹鴨二人揀了—個臨窗位子坐下,立即有一個店夥走過來,笑問:“二位客官,用些什麼酒菜?”
鹹鴨知道當地盛產魚蝦,便吩咐道:“把你們店裏所有用鮮蝦做的萊,都端上來,另外打二斤美酒。”
“是是是!”
“快點!八堵天死(肚子餓死了)!”
“馬上來!”
店夥滿面陪笑,下樓去張羅了!
麥繼香抱怨道:“鴨蛋,你發神經呀?全都是蝦,想弄死人!”
鹹鴨辯道:“這些口子,勞累奔波,體力消耗太多,聽人説吃蝦是恢復體力最快的方法。”
“真的?”
“沒騙你!”
不一會兒,夥計已經把酒菜送上來,有醉蝦、虹燒蝦、糖醋蝦、蒸蝦蛋、蝦球等等十幾道全是蝦,麥繼香看傻了眼。
“奶奶個頭,全是蝦,怎麼吃嗎?”
“愛吃那樣,就吃那樣,反正到最後全都會下肚的。”
二人邊吃,邊憑窗遠眺。由這裏可以望見渡口的一角,人聲嘈雜,帆檣如織。
二人為着避免暴露身份,故意談些風花雪月,或者調情的事,不知不覺,已是晌午時候了。
店裏食客也逐漸多了起來。鹹鴨二人也就更加小心翼翼,時時提高警覺。
“蹬蹬蹬!”
忽然樓梯板上一陣亂響,跟着上來一人。此人年紀在五十左右,長衫便履,面色清瘦,像個窮酸秀才,可是兩眼奕奕有神。他手中拿着一個白布招字,上面寫着:“鐵口直斷,靈靈靈!非常靈!”
哇操!一面招子上,就寫了四個靈字,這更誇張!四個靈字,有碗口般大,更刺人眼目。所以,他一上樓便引起了一陣騷動!
那人除了布招之外,還有兩扇雪板。他剛走上來,兩隻眼睛便像賊似的,向着鹹鴨、麥繼舌二人身上一掃。
夥計立即走過來,向他發話道:“喂!你是兜生意的,還是喝酒客人,若是兜生意,很對不起,請你到樓下去!”
那中年人眼睛一翻,由鼻孔哼了一聲,昂然答説:“胡説亂扯,你是見我拿了這布招牌。就一定是兜生意的嗎?你管我是樓上樓下,門裏門外,我來喝酒不行啊?”
説完之後,不等夥計答應,便在鹹鴨、麥繼香對面坐下。
夥計吃他搶白兩句,好生沒趣,只得不高興問道:“要什麼酒飯?”
那中年人在他臉上一瞧,叫道:“做生意,別心不甘情不願的,瞧你一臉衰尾(倒黴)相,小心被頭家炒魷魚!”
夥計聽了,臉色不由一變,和緩又道:“客倌,麻煩快點行不行,小的還要招呼別的客人呢!”
“這還差不多。”中年人毫不猶豫道:“把最好的酒菜送上來,價錢不論。”
夥計見他衣着寒酸,竟然要最名貴的酒菜,以為他存心吃白食,不禁猶豫。
那中年人見了,喝道:“瞎了眼的狗奴才,你以為我是個走江湖的,便沒銀子喝酒是不是?快去張羅,絕不少你一個銀子!”
“是是是!”
夥計被他一喝,只得諾諾連聲而去。
那中年人大模大樣的,坐在桌邊,自言自語道:“可惡的奴才,白眼看人,什麼東西嘛?誰不知道我‘萬大仙’善相天下人,什麼英雄狗熊,在我眼中,只要把一跟、便可以看出來。真他媽的氣死人。”
他嘀嘀咕咕了一陣,夥計便送上酒菜來。他竟然毫不客氣,旁若無人,大吃大喝了起來。
鹹鴨見這姓萬的,外表雖然裝作相士,但是一舉一動之間,帶着十足的江湖味。
而且太陽穴鼓起,雙目奕奕有神,一望之下,分明是個練家子,鹹鴨也是個行家,如何瞞得過他?他不住地向萬大仙身上打量。
萬大仙已經查覺出來,哈哈一笑,道:“我萬某人畢生替人看相,估不到今日有人反過頭來,替我看相,有趣有趣,哈哈——”
這些話含有挖苦之意。鹹鴨一聽即知。麥繼香已經忍不住,站起身來,向萬大仙道:“算命的,你在招牌上,一口氣寫了四個靈字,想必是有那麼一點靈,我倒是要瞧瞧,看準不準,一次多少銀子呀‘”
萬大仙見麥繼香過來挑簾,不禁哈哈笑道:“哦!這位姑娘,你是要看相嗎?
我萬大仙看相,與別的江湖相士完全不同呀!”
“怎麼個不同法?”
“我是因人論相,如果那人相是好的,我收十兩八兩銀子,也説不定,如果屬兇相的,半文錢也不要!”
聞言,麥繼香心中暗笑,道:“這麼説來,我這相不值半文錢羅?”
萬大仙大笑道:“那裏話,姑娘的相,本來值得十兩銀子代價,可是過了今天。
便不值半文錢,老朽斷口直言,你不要見怪!”
麥繼香又好氣又好笑,他向鹹鴨望了一眼,問:“奶奶個頭,到底什麼原因,為什麼我的相從明天起便不值半文錢?”
她心中不但不解,而且還有點惶恐。一個人的命,實在不能隨便算。算得好也就罷了!
若算得不好,你又是耿耿於懷的人,終於搞得人心慌慌。
現在麥繼香就有點心悸。
鹹鴨還未答話,萬大仙已請她對面坐下,看了一會,搖搖頭説:“姑娘的相貌,整體看來是夠標緻,但是分開各別來看,口大、鼻大、眼大、頭大、屁股大,女人不該有的五大,你都全包了。”
“啊!”麥繼香苦叫一聲。
萬大仙繼續又道:“你有了這五大,命就苦了,不但剋夫、克子、賤命,而且是勞碌命,終身無幸福可言。”
麥繼香聽得心驚肉跳!
萬丈仙接着説道:“還有女人該大的奶字,你卻沒有,尖尖如刺,雞兔兇殺纏身,可幸心地善良,尚能逢凶化吉,化險為夷,我直言無隱,請你原諒!”
萬大仙這一席話,説得麥繼香有些毛骨悚然!
鹹鴨按捺不住,也走了過來,道:“算命的,你也幫我瞧瞧相貌如何?”
“沒問題!”
萬大仙又把鹹鴨的相貌,看了一會,然後喝了一口酒,才道:“閣下天庭飽滿,地角方圓,本是大富大貴之相,無奈眼帶桃花,壞了一生福祿,只在江湖之上,碌碌風塵。”
他頓了一頓,又道:“你們兩位氣色都十分不好,印堂發黑,臉帶黯氣!”
鹹鴨一怔,道:“哇操。命這麼菜1”
麥繼香急道:“有沒有化解的方法!”
萬大仙睹了他們一眼,面有難色,掐指算了算,才説:“有是有,不過看你們如何選擇?”
“快説吧!”
“眼前有兩條路,一條是北上的,這條路危機重重,稍一不慎,便有殺身之禍。”
“另一條呢?”
“另一條路是南下的,這是康莊大道,平安坦途,二位如果好好地回去,必是風平浪靜,平安無事。”
“真的?”
“不錯!”萬大仙道:“老朽言盡於此,是否應驗,好在日子不遠,很快就能看到。”
鹹鴨仔細思量萬大仙的話,回想自己際遇,果然不差,每每都被女人經得喘不過氣來,而毀了一舉成名的前途,這算命的果然有兩招。
可是再一想他後半段話,十分可疑。他勸咱們不要再北上,北面是雞公山,也是黑蛇幫的總舵。那裏危險重重,殺機隱伏,真個半點不錯,他可真是靈。
可是向南一條坦途,原是他們來時的道路。換句話説,那算命的,即是暗中警告他們,最好回去不要再向前進了。
鹹鴨再一推想之下,不禁恍然大悟!
他有被騙的感覺。鹹鴨這輩子最討厭人家戲弄,騙他。
他認為人家會騙自己,顯示他很愚蠢。
他是帥哥。帥哥怎可有愚蠢的腦袋。那不就是草包。
既是草包,若冠上帥哥這名詞,那是件很可笑的事。他最不能忍受這種事。這萬大仙那裏是什麼相士?
他分明是黑蛇幫的雜碎,喬裝算命的人,無非想警告他們打退堂鼓!鹹鴨這一琢磨,連麥繼香也覺得不對勁了。
麥繼香冷笑一聲道:“閣下果然料事如神,可惜咱們兩人,天生就是混帳脾氣,越是危險的地方,越是感興趣去,非得闖一下不可!”
鹹鴨附和道:“是啊!管他東西南北,咱們一概不懂,好佳在咱們正如你所説。
心地善良,遇上意外事情,能逢凶化吉,看來不會有大礙吧!”
萬大仙聽了,似乎很不高興,哼了一聲,徐徐説道:“兩位不聽老朽一番忠言,定要向北出發,那也任由尊便,好在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言盡於此,再見!”
鹹鴨調皮笑道:“不送!”
萬大仙立即拿起布招來,叫道:“夥計,算帳!”
夥計連忙上前一算,道:“總共吃了一錢五分銀子!”
萬大仙伸手向腰間亂摸,摸了一會,找不出半個錢來,便道:“夥計,我今天忘了帶銀子,給我記在帳上吧!”
夥計笑道:“這位客倌真愛講生笑(開玩笑),記在帳上,小號沒有這個規矩,請付現金吧,小的還要伺候別的客人哩!”
萬大仙眼睛一翻,怒道:“王八蛋,你們羣雄樓的夥計,真個與眾不同,難不成比別人多長几根毛?我忘了帶錢來,不給記帳,難道要把我殺頭!”
那夥計是個草地人,生性魯莽,不禁憤然,臉色—沉,厲聲罵道:“你這人説話怎的不講理,一個江湖人,跟我們的頭家素不相識,誰給你記帳嗎?若是每個人都跟你一樣,頭家就是頭家娘,細姨全賣了,也不夠賠,你要是沒有錢,把衣服脱下來!”
萬大仙哈哈狂笑,道:“脱衣服嗎?好啊,你試動手脱脱看?”
“你這個算命的,打從第一眼見到你,就知道是想騙吃騙喝的無賴,還叫最好的酒菜,真不要臉啊!”
夥計邊叫邊向前欺近,舉手一掌,向萬大仙臉上打去。
萬大仙不慌不忙。只一閃身,夥計一掌打空,又用力過猛,不由向前栽去。
怎料,他背後又被人一推,“砰!”一聲,撞在桌上,幾乎跌個上狗吃屎!
樓上還有三、四個夥計,見萬大仙吃霸王飯,還要動手打人,不由得大火,一窩蜂湧上來。
酒樓上的食客,有人過來相勸。
萬大仙一擺手道:“各位不要勸架,這幾個小子狗眼看人低,瞧不起江湖人,讓我來教訓他們一頓,也好替江湖人出這口鳥氣!”
四個夥計一齊上前,拳腳交加。
“哈哈——”
萬大仙卻嘻笑不住,揮動一雙袖管,和這幾個夥計鬥了起來。四個夥計都是草地人,很有些笨氣力,這個一拳,那個一腳,來來往往。萬大仙的身子,卻似四兩棉花一般,飄東忽西,左閃右跳。
幾個夥計用盡氣力,連對方的衣裳,也未摸着一下,反而被他一退得跌跌撞撞,暈頭轉向。
鹹鴨袖手旁觀,見這萬大仙所使的身法,竟是道家綿掌“秋風打落葉”。
這套功夫,如果練到爐火純青,能夠空手殺人。這幾個夥計,如何是他對手?
簡直是雞蛋碰石頭!
鹹鴨心中一動,立即欺身上前,大叫:“哇操,有話好説,幹嘛動手?”
説時,伸手雙臂,“撥草尋蛇”向外一封。
萬大仙居然笑道:“小子,用不着你多管閒事!”
話聲中,手起一拳,竟向鹹鴨胸口打來。
鹹鴨叫道:“算命的,你這是幹什麼?江湖規矩,不動和事佬,難道你不懂?”
他右臂一甩。萬大仙退後幾步,恰巧兩個夥計一左一右,直撲了過來,萬大仙趁機奪住他們,向鹹鴨拋去!
“哇操,你是越打越沒分寸啦!”
鹹鴨閃身退去,沒有撞着。
“砰砰……”
兩個夥計立即跌倒在樓梯上!
“哈哈,!”萬大仙見狀,狂笑不已!麥繼香在旁看不順眼,霍地站起身採,一幌身,向萬大仙撲到!
“哈哈,不玩了廣萬大仙説完,便奔向樓梯口!
麥繼香喝道:“算命的,別走啊!”
疾如狂風似的,逕向梯口一攔。
誰知,萬大仙竟使聲東擊西,金蟬脱殼之計,身形一拔,撥起三、四丈高,身子一翻,竟如燕子似的,自窗內穿了出去。
他落在對面民房屋頂上,幾個起落之間,已經無影無蹤!
“操他媽個蛋!”
麥繼香被他戲弄,十分生氣,也要穿出窗外追趕。
鹹鴨一把抓住他的右臂,叫道:“雞香,咱們是出外人,怎能跟他一樣,任意胡來,算了吧!”
麥繼香猛然醒悟,此地和雞公山近在咫尺,不能叫人大驚小怪,只好停住腳步。
那兩個夥計由地上爬起來,額頭青腫了一大塊,被人吃了一頓霸王飯,還要掉一跤,真是倒黴。掌櫃的這時上得樓來,就要報告官府。
鹹鴨阻止道:“掌櫃的,報官也沒有用,這種江洋大盔,飛檐走壁的大賊,那裏去找他呢?他吃了多少錢,一律算在我帳上好了!”
掌櫃的沒想到鹹鴨這般凱,心裏直樂得很。
他連忙回答:“這位爺既然這麼説,我們也不必跟他一般見識了,我們做生意的,只好認倒黴,吃點虧算了!”
説完,他便喝令夥計,把翻倒的桌椅扶好。地上打掃乾淨。
其中一個夥計,收拾萬大仙的飯桌,忽然看見那面布招,仍然放在椅子上,心中鳥氣正好沒處發,正要把那面布招牌,撕了解恨,鹹鴨見狀,厲聲喝道:“哇操,不可以!你若撕了這招牌,是不是打算不想做生意了呀?”
夥計愕然不解,氣道:“這餓窮酸白吃酒飯,還要打人,你卻不准我們撕他的招牌出氣,天底下那有這種事?”
鹹鴨笑了笑,解釋道:“你沒有混過扛湖,不識(不懂)!
你若撕了他招牌,是江湖上一種大忌,要知江湖道上,三教九流、全有行規。
“
那個夥計聽得一楞一愣地。
鹹鴨又道:“這個算命的,雖然是個江湖壞蛋,但他並不在本地作案,這布招牌就是他的正記商標,你如果毀了它,他便會找你算帳,因為這是奇恥大辱。”
夥計疑信參半道:“哇,有這麼嚴重!”
鹹鴨凝視着他,道:“哇操,你好像不相信,好吧!不説別的,一會兒他拿銀子來還酒帳,而你毀了他招牌,他便可以藉此勒索,到時你賭得起嗎?”“好險,好險!”
夥計聽得心驚膽跳,直拍胸脯,然後把布招子拿到櫃面上。
鹹鴨和麥繼香心中有事,匆匆用罷酒飯,便叫夥計算帳。
“蹬蹬蹬!”
忽然樓梯又一陣亂響。跑上一個夥計,滿面笑容,向掌櫃的高聲大叫:“掌櫃的,那個算命的又回來了,他説跟樓上兩位客人是老朋友,剛才開開玩笑,他把飯錢付了,連兩位爺的酒帳,也一齊給過了!”
鹹鴨和麥繼香,不禁一愕!
“哇操,鮮啦!”鹹鴨道。
麥繼香怔了怔,也説:“奶奶個頭,真的?”
“怎麼假得了!”
夥計一五一十回答:“那個算命的,不一會兒又返回來,向樓下掌櫃的道歉,説剛才忘了帶銀子,現在是回來付帳的,連兩位的酒帳也算了,另外還當了四文錢,給四個捱打的夥計。
“最後還留下一個信箋,交給兩位客倌,説你們是老朋友。看了自然明白。”
鹹鴨一聽之下,暗中頓了頓腳,氣得差點翻胃,把方才吃下的酒菜吐出來。
因為,他們又上了人家大當!
他把信箋接在手中,打開一看,上面寫着:“鴨鴨小子,香香姑娘:酒樓相命,純屆虛構,請勿放心上,衡山八條龍果然名不虛傳,但請你們早早回去,勿探黑蛇幫,通知你們龍頭,以禮求見也。黑蛇幫香主萬大仙”
鹹鴨看完後,心中明白,把信箋交給麥繼香。
他便向夥計笑道:“哇操,我以為是誰呢?原來是同鄉的,今日乍見不認識,竟開起玩笑來,害得你們受累,真是歹勢(不好意思)!”
説完,便自懷中取出一兩銀子出來,遞給夥計,道:“這算我給的小費,你收下吧!”
夥計心花怒放,想不到今天一口氣便遇着兩個財神爺,早知如此,多摔兩次也值得!
他接過銀子,滿面陪笑:“多謝爺!”
鹹鴨道:“夥計,這面布招牌給我,我給他送回去。”
“是是是!”
夥計以為鹹鵯和萬大仙認識,欣然答應,便把布招疊好,交給鹹鴨。這時天色已過正午,二人離開了羣雄樓。
麥繼香見沒有人跟蹤,便問道:“你真的認識萬大仙,他真的是你的老鄉?”
鹹鴨笑了笑,道:“他不是我的老鄉,但我卻認識他。十年前他曾威震兩江,居然也投到黑蛇幫,他説他是香主,可見很得老屁股重視。”
“這麼説,他來給咱們下馬威,是受老屁股的指派羅?”
“也許。”鹹鴨道:“反正他的武功非常超羣,千萬不可輕視!”
麥繼香十分驚異!
黃破城外。鹹鴨和麥繼香二人,舉目一看,一墮無際,盡是碧綠色的田疇,阡陌縱橫,桑麻村舍遍野人家,雞鳴犬吠,隱隱相聞,別有—番田園景象。
西北一帶山脈起伏,那就是雞公山。田隴之中有不少農夫在工作。到雞公山水陸兩條路徑,都可以去。
麥繼香走到路旁一個茶棚內,問道:“老人家,到雞公山的路怎麼走是好?”
賣茶的老頭,看了看鹹鴨二人的打扮,含笑回答:“客人要到雞公山遊玩嗎?
水路旱路都可以去,就這裏一條直路,便可以通到二郎店,二郎店便可以直上雞公山,不過後山一帶,可不能去!”“為什麼?”
賣茶的老頭只是支吾着,不肯回答。
二人知道黑蛇幫的總舵,近在咫尺,他當然有所忌憚,不敢多説閒話。
“謝了!”
他們只得向他道謝,依着路徑前行。走不到蓋茶工夫,忽然有三、四個騾夫,各牽着一匹騾子,直走上來。
然後向他們兜生意,道:“客人可是要遊山嗎?這裏有好騾子,可以減輕旅途勞累。”
鹹鴨靈機一動,停住腳步,間道:“是真的嗎?租兩匹騾要多少銀子?”
騾夫見有生意,十分高興,回答道:“客人如果要上雞公山,騎騾最好不過,價錢不貴,總共三百文錢半天,路上不論有多險的路,決不用客人下騾,而且這畜牲還認得路……”
麥繼香見他滔滔不絕,已經不耐煩,揮手道:“行了行了,咱們就僱用你兩匹騾子,到了二郎店,才給錢你們!”
“可以可以!”
騾夫高興應着,牽過兩匹健壯黑騾來。
鹹鴨、麥繼香接過嚼環,身形一幌,便跨上騾背。
鹹鴨忽然叫道:“喂!趕騾的,雞公山後面一帶,可有值得玩的地方沒有?”
騾夫微微一怔,彼此看了一眼,才答道:“後山一帶,由武勝關起,全是荒涼一片,草木叢雜,向來沒人敢走,遊客更加不敢去!”
“為什麼?”
“聽説有毒蛇虎豹,你們千萬別去呀!”
“那武勝關呢?有沒有較刺激的娛樂?”
“這個小的不知道”
鹹鴨知道騾夫也和賣茶的一樣,害怕黑蛇幫的勢力,不肯明説。
於是,他們兩個人騎着黑騾,飛跑在田野中,沿途有好幾處危險之處,騾子卻連頭也不回,蹄聲得得,便自跑過。
鹹鴨笑道:“那幾個騾大果然沒有吹大牛,這兩頭騾確實十分矯捷!”
麥繼香微微一笑。道:“那趕騾的,要是講白賊,我會把騾子殺了烤騾肉吃!”
“哇操,你該不是八堵天(肚子餓)了吧?”
“誰説的!”麥繼香笑着繼續説道:“羣雄館的醉蝦、烤蝦、紅燒蝦、糖醋蝦、蝦球、蝦蛋,就夠我飽上三天三夜不用吃啦!”
“哇操,那我可當了不少飯錢咐!”
“魁星跳落海——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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