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了三年的功夫才讓自己接受一件事實——我們住在自己的房子,但有時卻恍然置身在他方。
我們認為正常的生活當從九月開始算起,除了集貿市場的日子,平常鎮上並無什麼人潮。
房子後方馬路上,白天車輛稀疏,一部拖拉機,幾輛小貨車……。到了晚上,根本不見任何車輛蹤影。
週日午餐時間之外,每家餐廳都還有空桌子。
社交生活是間歇的,一切非常單純。
麪包店售有面包。水管匠有空閒聊,郵差可以偷閒坐下來喝一杯。過了一狩獵季節第一個震耳欲聾的週末後,森林開始恢復平靜。
葡萄園裏可見到一個個彎腰工作的身影,緩慢地從一排葡萄藤移至另一排。
晌午到下午兩點鐘,整個鎮上一片死寂。
從九月到來年的六月,然後七八月來臨了。
通常我們習慣地只把它們當成一年中的兩個月份:炎熱的月份,儘管酷熱難當,但不需做太大的調整,除了在下午時來個稱心如意的午睡之外。
我們的單純想法可是大錯特錯也。七八月時住的還是盧貝隆,只是它不再是原來的盧貝隆,而是“度假”的盧貝隆。
以前在特殊時節下過正常生活的努力,完全行不通了。
我曾經考慮乾脆取消整個夏天的活動,找一個灰暗、陰涼、安靜的地方逃避一夏,比如蘇格蘭西方的赫布里底羣島(Hebrides)。
但是如果真的這麼做,也許我們會想念盧貝隆,甚至記掛起一切讓我們汗流浹背、怒氣衝衝、累得像個活死人的豔陽白日及所有的活動。
所以我們決定蜇居在夏日的盧貝隆,勇敢地加入度假的人羣,像他們一樣捎一封明信片給遠方的朋友,告訴他們我們正在享受愉快的時光。
以下即是我們享有歡樂夏日的片段鱗爪,且聽我道來。
警察大戰天體營
“招募天體營會員!”
此乃自然主義愛好者的季節,而希望加入聖特魯培(Saint-Tropez)警察行列的人數也會在夏日陡然增加。
斯巴達市長先生反對這個歷年來的傳統——聖特魯培素來以天體營出名,為了安全與衞生起見,下令禁止在公共海水浴場裸體做日光浴。
“禁止全身裸露!”斯巴達先生如是説,並授予警察逮捕任何違規者的權力。
其實,也非真的要“逮捕”之,而是盯哨追蹤他們,倘若他們膽敢犯下妨害風化的罪,可以給予最低75塊法郎、最多1500塊法郎的罰款。
問題是:裸體者要把1500塊法郎擱放在哪裏呢?
這點讓當地居民困惑不已。
為了對抗斯巴達市長,有一羣天體營抗議人士在莫特(Moutie)海灘一些岩石後方成立總部,該組織的女發言人已然聲明,無論在任何狀況下,皆不準穿著泳衣。
親愛的朋友,多麼希望你們當時也在場!
甜瓜大田
福斯坦的哥哥傑基,六十來歲,體型瘦小,但是筋骨可強壯了。他在房子對面的空地栽種甜瓜,這塊田大得很,但僅僅只有他老人家一人用兩個手擔下全部的活兒。
春天時,常常見到他在田裏待上六七個鐘頭,彎着腰板用鋤頭清除雜草。他從不噴農藥——他説:誰會吃那些有化學味兒的甜瓜呢?我想他一定樂於用傳統的方式照顧他的瓜田。
現在甜瓜成熟了。
每天清早六點鐘,他就會到田裏採摘成熟的甜瓜。將甜瓜送到梅納村以木製淺箱包裝,再從梅納村運送到卡維隆,然後從卡維隆載往亞維依,最後抵達巴黎或其他任何歡迎甜瓜的地方。
一想到那些光顧時髦餐館的客人,只為了吃一吃像甜瓜這種簡單的東西,而甘心付出一筆為數不少的錢,傑基就覺得很欣然。
假如我起牀起得夠早的話,猶可在他趕往梅納村之前與他碰頭。他總有幾個太熟而不適合長途運送的甜瓜,用幾塊法郎便宜兒賣給我。
待我口到家,朝陽已將山頂照得通亮,並罩在我臉龐,讓我覺得熱烘烘的。
甜瓜,沉掂掂的,滿意地躺在手上,前晚的温度使它們摸起來涼呼呼的。
我與老婆在早餐時享用既新鮮又香美的甜瓜。嘖嘖,距它們採下的時間才十分鐘哩!
度假萬歲
當氣温達到華氏一百度時,游泳池就不再只是一種奢華享受而變成尋常生活中不可缺的一部分了。
只要有人請教我們於夏天在普羅旺斯租房子的相關事宜時,我一定會告訴他們游泳池的重要性,有些人會聽從我們,有些人則不然。
往往在抵達這裏兩天後,這些不聽勸告的朋友就會打電話過來,向我們仔悔幾個月前沒有接受我們的忠告。
太熱了,他們説,熱得不適合打網球,熱得不適合騎自行車,連出門逛逛也太熱,實在熱昏了、熱死了。
哎!你們真幸運,有一個游泳池!
電話那頭,滿懷希望地停頓不語。
不知是我的想象,還是我真得聽到如雨滴般的汗珠兒彈落在電話聽筒上!
我想我的回答語氣肯定要冷落無情,這可大有助益;如果你們不介意和幾百個放暑假的小毛頭共用一池水的話,艾普村附近倒有一個不錯的公共遊泳池。
不然的話,還有地中海,只需花上一小時的車程,不對,不對,加上塞車時間,可能得花上兩個小時。記得要在車上放幾瓶艾維凡(Evian)礦泉水,這樣才不會脱水休克!
或許你可以關上百葉窗,遮住陽光,整天待在家裏,然後晚上再出去透透氣。雖然這樣可能就無法曬成可堪回憶的“古銅膚色”,但至少能倖免於中暑!
這些殘酷且不中聽的建議還來不及閃過腦海時,電話那頭原本絕望的聲調,陡然變得如釋重負。
對呀!早上我們可以到你家泡一下水,保證不會吵到你們,只要一下子就好,你壓根兒就察覺不到我們的存在!
中午時分,他們帶着幾位朋友強行造訪。他們恣意地游泳,他們快樂地曬太陽,接着他們突然口乾舌燥,無法剋制地出現在門口……
那也就是為什麼敝人會站在吧枱後方,而本人的老婆會在廚房裏忙着準備六人份的午餐。
度假萬歲!
暑日夜遊
狗適應炎炎夏日的方法就是睡覺,四腿兒一伸,躺在院子裏或百葉菊籬笆下的蔭涼處,蟋縮一團,一直等候到粉紅色的天空變黑後,它們才開始有了一點生氣,伸長脖子聞聞微風,推擠咱們的腳,暗示它們渴望散步的蠢動的心。
於是乎,我們只得找出手電筒,帶着這些小傢伙到森林去。
踏入一片百里香花叢裏,立刻間到温熱松針和泥土的味道兒,又幹澀又刺鼻。
樹林中的小動物躲躲閃閃,潛行逃離,它們雜沓穿過野生黃楊木葉,發出奉辛沙沙的聲音。
天籟塵音齊和:蟬的鳴唱,蛙的求愛……低沉砰砰作響的樂聲從遠處一户人家的窗户飄送而出;福斯坦的院子裏,傳來晚餐的談話聲和杯子碰撞聲。
山谷中另一側山丘上,一年中有十個月無人居住,此時綻露點點燈火,而這些露營燈火在八月結束時也會隨之熄滅!
返回屋子後,赤腳踩在地上,温熱的石板發出邀請,請我們光臨泳池。潛入漆黑沁涼的水中,再飲一杯温醇的睡前酒!
除了幾絲星光,天空非常清朗。
明兒個依舊熱呼,炎炎夏日緩慢地爬過一天,就像今天。
剪薰衣草記
用一把修樹權的剪刀剪薰草,我的速度緩慢,一副外行人模樣。剪了一個來鐘頭,方才剪了十幾叢。
昂喜葉特送來一籃茄子,我慶幸逮到一個休息的藉口。她看看薰衣草,瞧瞧修枝剪刀,然後搖頭,無視她的鄰居的存在。
“難道你連薰衣草都不會剪?為何用修枝剪刀呢?你的鐮刀呢?”
她回到貨車上,帶回一把鐮刀,為了安全起見,鋒利的刀刃套在舊木套裏。
我在半空中試幾下,她看了再次搖頭,很顯然,我得上一課。
她拉起裙子,往最近的一排薰衣草下手,用手將長長的草莖束成一把,然後用鐮刀往底部一入刀切下。
她在五分鐘內所割的,比我在一小時內割的還多。
看來似乎挺簡單:彎腰板,抓一把,往下切,輕而易舉!
“就是這樣!”昂喜葉特説:“小時候,我就住在下阿爾卑斯山!咱家有好幾公頃的薰衣草,那時沒有機器這玩意,每個人就用一把鐮刀。”
她把鐮刀還給我,告誡我小心雙腿,然後這自離開到葡萄園與福斯坦會合。
看來簡單。操作起來可難。我的處女作結果是一排凹凸不齊的樹叢,説是割的,倒不如説是啃的。
我這才知道,原來鐮刀是專門設計給右手使用的,對於像我這種左撇子而目,必須反向使用。
老婆衝出來要我小心雙腿,她不相信我會使用那麼尖鋭的切割器。
她見我反向切割,方才放下一顆心,就算她的丈夫天才般倒着切到自己,也還不致於有截肢的危險。
昂喜葉特回來時,我剛好割到最後一叢。
我看着她,指望得到一些鼓勵,不想在瞬間卻切到了食指。老天,差點兒切入骨頭裏去,鮮血泊舊流出。
她開玩笑地問我是不是在修剪指甲。
於那種慘狀之下,我對她的幽默感到懷疑。
兩天後,她送我一把左手用的鐮刀,而且慢條斯理地告訴我:沒戴手套可不準用!
黃蜂也瘋狂
普羅旺斯的黃蜂儘管體形小,卻有魔鬼般的針尖兒。潛伏在游泳池邊,它們會使出迅雷不及掩耳攻擊法,螫了就逃之夭夭。
它們跟在不設防的被害者後方,伺機而動,一看到有手臂舉起,就狠狠地刺進腋窩兒,讓人痛上幾個小時。
可憐被螫過的人得穿上衣服保護,才敢下水游泳。
不知是否所有的黃蜂都喜歡水,但此地的黃蜂鐵定如此:它們浮在水面上或石板上的小水坑打噸;窺伺沒設防的腋窩、細嫩的四肢。
悲慘的一天下來,不僅腋窩,甚至大腿內側,都可能遭黃蜂造訪。
很顯然地,有些黃蜂可能還會在水裏憋氣行動。
於是我奉命前往蒐購捕蜂器。
我在卡維隆一條後巷裏的一家藥房找到捕蜂器,很幸運地,櫃枱後面的老闆剛好是個不折不扣的黃蜂專家。
他展示最新型的捕蜂器給我看——一個可在跳蚤市場找到的舊式玻璃懸吊器脱胎成的塑膠捕蜂器。
他説,這是特別為游泳池設計的,可教黃蜂毫無抵抗之力。
這個捕蜂器包括兩部份:底座是一個圓型的碗,由三個支架架起,並有一個底部往上延伸的漏斗,碗上則有一蓋子以防止飛進漏斗的黃蜂又飛走。
但是這尚是最簡單的部分。
黃蜂專家説,最難且最精巧及藝術的是餌的部份。
如何説服黃蜂放棄鮮肉美味而爬進漏斗呢?什麼東西可以讓它們遠離游泳池呢?
在普羅旺斯待上一段時間,即可發現每買一件東西.就會免費附送説明:從高麗菜成長——兩分鐘,到睡覺的牀鋪——半小時以上,依你的背部狀況而定。
至於捕蜂器呢?大概得空出10至15分鐘的時間。
我坐在櫃枱前的凳子上洗耳恭聽。
原來黃蜂喜歡喝酒,有的喜歡甜味的,有的喜歡水果香味的;有的甚至會四處爬飛,只為喝到一滴茴香酒。
據專家説,只要多實驗幾次,調配出適合的口味與濃度,必可找到當地黃蜂熱愛的酒香。
他建議一些基本的配方:甜苦艾酒加蜂蜜和水,稀釋的黑醋栗酒,黑啤酒加葡萄燒酒或純的茴香酒。
為了更吸引黃蜂,漏斗可稍微塗上一些蜂蜜,且一定要在漏斗下方吸放一些水。
專家在櫃枱上裝好捕蜂器,用兩隻手指模擬出來散步的黃蜂:它停下來,被小水坑吸引,指頭不動;靠近水,它聞到上面有好吃的東西,指頭動了;爬上漏斗,探測一下,抗拒不了的誘惑,一腳栽進雞尾酒。
就這樣,掙不出天網,醉茫茫而爬不出漏斗,溺而死也,不過它可死得頂快活。
我買了兩個捕蜂器並試試配方,全部有效。
這讓我不得不相信,黃蜂確有喝酒癖好。
現在倘使客人受不了烈酒時,就會被眾人譏為“醉茫茫一黃蜂”。
盧貝隆症候羣
大部分夏天所引起的病痛,或者令人不舒服,或者叫人疼痛,或者僅僅使人放臭屁,不管如何這些病都會讓人一掬同情之心。
如果有人因無法剋制,吃了過量的香料香腸而生病,他的朋友多半不會苛求他在身體康復前冒險返回社交圈。
同樣地,三度曬傷、玫瑰紅酒中毒、被毒蠍咬到。食用過量的蒜頭,或長期暴露在法國官僚制度下所引起的暈眩,這些病痛的確要擔受一些皮肉之苦,但病人至少可以享受一段寂靜自在的養病時光。
其中有一種比毒蠍或劣質香腸更教人苦惱的病,我們自身就遇過,在法國寧靜地區的居民身上也見識過無數次。病症通常出現在七月中旬,持續到九月初:雙眼呆滯充血,頻打呵欠,沒有胃口,脾氣暴躁,精神倦怠,而且有輕微的妄想症——突然想收拾行李上修道院隱居。
這就是所謂的“盧貝隆症候羣”,或又稱之為“可怕的社交倦怠症”,其令人同情的程度不亞於百萬富翁的僕人對宴會的倦怠。
天天如我們檢查這些病人——通常是本地的永久居民,就可以瞭解為什麼他們會惹上這種病痛。
當地人有他們的工作、朋友、以及從容不迫的生活。
他們有充分的自由選擇住在盧貝隆,而非世界上其他充滿雞尾酒的首都,因為如果不能全部迴避這些酒會,至少可以回絕掉其中的大部分。
這類怪脾氣於一年中的十個月份中,是頗能被理解,而且可被忍受的。
至於七八兩個月份,讓我們瞧瞧是何種情形。
客人從世界各地的繁華城市到來,才下飛機或高速公路,他們渴望來點社交活動以滿足從都市帶來的癮頭。他們要認識當地人,結交本地朋友。
去他的卧躺吊牀看書,去他的林中散步,去他的一人獨處……。那些人只渴望見見人羣——找人吃午餐,找人喝酒,找人吃晚餐,結果呢?邀請卡和回請卡一來一往,保證連續幾個禮拜假都排有節目。
假期在最後一頓晚餐後落幕,也許會在客人臉上看見些許多的疲倦,他們猛然發現盧貝隆的社交,何以如此頻繁。
他們半開玩笑的説,過去幾天一連串的活動下來,他們得好好休息,始得以恢復體力。
“這裏常常如此嗎?你們怎麼撐得下去呢?”
當然不是這樣,我們可也不希望持續這種狀況。
和本地許多朋友的遭遇一樣,我們在這種你來我往的拜訪間病倒;只得空出整個白天與晚上的時間,少吃少喝,早早上牀睡覺。
每年當一切恢復平靜後,我們告訴其他同病相憐的居民聯誼人員,有關如何減少夏天這種耐力測驗的法子。
大家一致認同“意志堅定”是最好的答案。
多説“不”,少説“是”,鐵下心腸拒絕找不到飯店房間而出其不意拜訪的客人,家裏沒有游泳池的小孩,遺失皮夾絕望的旅客。
不管本人的內心裏多麼熱情、仁慈、樂於助人,或是粗魯的……最重要的是一定要“意志堅定”。
其實我早已知道答案,想必諸位也都知道,明年夏天一定還是老樣子。
我想我們不得不接受這種狀況,倘若沒有累垮,也許私下裏還會喜歡呢!
還願節
汽車禁止進入市中心廣場。
廣場的三側搭起攤位及桌子。第四面則有一排鷹架,上面閃爍着霓虹彩色燈,並有一個用厚木板搭成的高起平台。
咖啡館外頭,原本只有一排的桌椅也增列到十排,增加的服務生被派去招呼從店門口大排長龍到郵局的客人。
兒童與小狗相追逐,穿梭於人羣中,從桌上偷拿方糖,企圖躲開手揮棍子、假裝生氣的老先生。
今夜沒有人會提早就寢,就算是小毛頭也不例外,因為今天是鎮上一年一度的盛會——還願節。
還願節盛會從下午廣場上喝過慶祝酒後正式揭幕,各攤位開始營業。
本地手工業者,事先都隆重刮過鬍子,顯得容光煥發,他們站在自己的攤位後面,或手中捧着酒杯,或將攤位上的展品做最後的調整。
展示的東西有陶瓷品和珠寶,蜂蜜和薰衣草香水,手工編織的布,鐵製和石製品,繪畫,書籍,明信片,加工好的皮革製品,用橄欖樹製成把手的開瓶器,乾草藥藥袋。
大家在飲罷第一杯紅酒後,始覺得飢餓起來,賣比薩餅的太太大發利市,忙得不可開交。
人潮蜂擁進來吃東西,又四散而去。
夜幕低垂,温熱無風,遠處的山脈看起來好像黑色的駝峯緊依着天邊。三人手風琴樂團在舞台上調音,奏出第一首獨步舞曲。
緊接着的是一支來自亞維依的搖滾樂團,他們在咖啡館內一邊喝着啤酒與茴香酒,一邊彩排。
第一對舞者出場,一位老先生和他的小孫女。小女孩鼻子靠着爺爺的皮帶環,雙腳不穩地站在爺爺的腳上。
三名由爹地、媽咪、女兒組成的隊伍加入行列,接着其他年長的老夫婦也陸續加入,踏着僵硬的舞步相擁起舞,臉上露出心注的表情,彷彿企圖回想50年前學的舞步。
隨着一段華麗的演奏及一串連續的手風琴與鼓聲之後,獨步舞曲結束,搖滾樂隊開始五分鐘的熱身演奏,電子樂聲音傳到舞台對面教堂的石頭牆上,回彈震盪。
樂團的主唱,一位體格健美的女郎,一身穿緊身衣,頭戴一頂顏色鮮豔的假髮,尚未開唱就吸引無數觀眾的注意力。
一位老先生,頭頂上的帽檐兒幾乎快碰到他突出的下巴,從對面的咖啡館拉來一把椅子,坐在麥克風前,鎮上其他大膽的男孩也學他,從蔭涼處竄出站在老先生椅子旁邊。
他們全都像被催眠似地,狠盯着剛好在他們頭頂上方搖擺發亮的黑色臀部。
鎮上的女孩們,由於男伴不夠,互擁起舞,緊靠在被催眠的男孩後方。
一名服務生放下托盤,殷勤邀請一位坐在父母親旁的漂亮女孩。
女孩害羞地紅起臉來,低下頭去,反倒是她的媽咪用手肘推她,“下去跳舞,去呀!再不去,節目就快結束了!”
一個鐘頭的音樂聲幾乎快把廣場周圍的窗户震歪。
樂團演奏最後一首曲子,美麗誘人的女主唱,帶着如畢亞芙(Piaf)這位歌唱家在悲傷夜晚的哀愁心情,唱了一首《奪標》電影主題曲。
當她靠近麥克風,啜泣地唱完這首歌,顏色鮮豔的頭髮在夜色下更顯魅力。
老先生點頭,和着節拍用棍子敲打地面。
跳舞的人羣返回咖啡館,瞧瞧還有沒有剩餘的啤酒。
往年都會從戰爭紀念碑後面的空地發射煙火,今年則由於乾旱而禁止。
不過這真是個特棒的晚會,你一定從來沒見過郵差先生是怎麼跳舞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