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説當下開館,節文已畢,寧老先生入了師位,包公呈上《大學》。老師點了句斷,教道:“大學之道。”包公便説:“在明明德。”老師道:“我説的是。大學之道’。”包公説:“是。難道下句不是‘在明明德’麼?”老師道:“再説。”包公便道:“在新民,在止於至善。”老師聞聽,甚為詫異,叫他往下念,依然絲毫不錯;然仍不大信,疑是在家中有人教他的、或是聽人家念學就了的,尚不在懷。誰知到後來,無論什麼書籍俱是如此,教上句便會下句,有如温熟書的一般,真是把個老先生喜的樂不可支,自言道:“哈哈!不想我寧某教讀半世,今在此子身上成名。這正是孟子有云:‘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一樂也。”遂乃給包公起了官印一個“拯”字,取意將來可拯民於水火之中;起字“文正”,取其意“文”與“正”,豈不是“政”字麼?言其將來理國政,必為治世良臣之意。
不覺光陰茬苒,早過了五個年頭,包公已長成十四歲,學得滿腹經綸,詩文之佳自不必説,先生每每催促遞名送考,怎奈那包員外是個勤儉之人,恐怕赴考有許多花費。從中大爺包山不時在員外跟前説道:“叫三黑赴考,若得進一步也是好的。”無奈員外不允,大爺只好向先生説:“三弟年紀大小,恐怕誤事,臨期反為不美。”於是又過了幾年,包公已長成十六歲了。
這年又逢小考,先生實在忍耐不住,急向大爺包山説道:“此次你們不送考,我可要替你們送了。”大爺聞聽,急又向員外跟前稟説道:“這不過先生要顯弄他的本領,莫若叫三黑去這一次;若是不中,先生也就死心塌地了。”大爺説的員外一時心活,就便允了,大爺見員外已應允許考,心中大喜,急來告知先生。先生當時寫了名字報送。即到考期,一切全是大爺張羅,員外毫不介意。大爺卻是殷殷盼望,到了揭曉之期,天尚未亮,只聽得一陣喧譁,老員外以為必是本縣差役前來,不是派差,就是拿車。正在遊疑之際,只見院公進來報喜,道:“三公子中了生員了!”員外聞聽,倒抽了一口氣,説道:“罷了,罷了!我上了先生的當了。這也是家運使然,活該是冤孽,再也躲不開的。”因此一煩,自己藏於密室,連親友前來賀他也不見,就是先生他也不致謝一聲。多虧了大爺一切周旋,方將此事完結。
惟有先生暗暗地想道:“我自從到此課讀也有好幾年了,從沒見過本家老員外。如今教得他兒子中了秀才,何以仍不見面,連個謝字也不道,竟有如此不通情理之人,實實令人納悶了。又可氣,又可惱!”每每見了包山,説了好些嗔怪的言語。包山連忙陪罪,説道:“家父事務冗繁,必要定日相請,懇求先生寬恕。”寧公是個道學之人,聽了此言,也就無可説了。虧得大爺暗暗求告太爺,求至再三,員外方才應允,定了日子,下了請帖,設席與先生酬謝。
是日請先生到待客廳中,員外迎接,見面不過一揖,讓至屋內,分賓主坐下。坐了多時,員外並無致謝之辭,然後擺上酒筵,將先生讓至上座,員外在主位相陪。酒至三巡,菜上五味,只見員外愁容滿面,舉止失措,連酒他也不吃。先生見此光景,忍耐不住,只得説道:“我學生在貴府打攪了六七年,雖有微勞開導指示,也是令郎天分聰明,所以方能進此一步。”員外聞聽,呆了半晌,方才説道:“好。”先生又説道:“若論令郎刻下學問,慢説是秀才,就是舉人、進士,也是綽綽有餘的了,將來不可限量,這也是尊府上德行。”員外聽説至此,不覺雙眉緊蹙,發恨道:“什麼德行!不過家門不幸,生此敗家子。將來但能保得住不家敗人亡,就是造化了。”先生聞聽,不覺詫異,道:“賢東何出此言?世上哪有不望兒孫中舉作官之理呢?此話説來,真真令人不解。”員外無奈,只得將生包公之時所作噩夢,説了一遍。“如今提起,還是膽寒。”寧公原是飽學之人,聽見此夢之形景,似乎奎星;又見包公舉止端方,更兼聰明過人,就知是有來歷的,將來必-譴蠊螅暗暗點頭。員外又説道:“以後望先生不必深教小兒,就是十年束脩斷斷不敢少的,請放心1一句話將個正直寧公説得面紅過耳,不悦道:“如此説來,令郎是叫他不考的了?”員外連聲道:“不考了!不考了1先生不覺勃然大怒,道:“當初你的兒子叫我教,原是由得你的;如今我的徒弟叫他考,卻是由得我的。以後不要你管,我自有主張罷了。”怒衝衝不等席完,竟自去了*
你道寧公為何如此説?他因員外是個愚魯之人,若是諫勸,他決不聽,而且自己徒弟又保得必作臉;莫若自己攏來,一則不至誤了包公,二則也免包山跟着為難。這也是他讀書人一片苦心。
因至鄉試年頭,全是寧公作主,與包山一同商議,硬叫包公赴試,叫包山都推在老先生身上。到了掛榜之期,誰知又高高的中了鄉魁。包山不勝歡喜,惟有員外愁個不了,仍是藏着不肯見人。大爺備辦筵席,請了先生坐上席,所有賀喜的鄉親兩邊相陪,大家熱鬧了一天。諸事已畢,便商議叫包公上京會試,稟明員外。員外到了此時,也就沒的説了,只是不準多帶跟人,惟恐耗費了盤川,就帶伴童包興一人。
包公起身之時,拜別了父母,又辭了兄嫂。包山暗與了盤川。包公又到書房參見了先生。先生囑咐了多少言語,又將自己的幾兩脩金送給了包公。包興備上馬,大爺包山送至十里長亭。兄弟留戀多時,方才分手。
包公認鐙乘騎,帶了包興,竟奔京師,一路上少不得飢餐渴飲,夜宿曉行。一日,到了座鎮店,主僕兩個找了一個飯店。包興將馬接過來,交與店小二喂好。找了一個座兒,包公坐在正面,包興打橫。雖系主僕,只因出外,又無外人,爺兒兩個就在一處吃了。堂官過來安放杯筷,放下小菜。包公隨便要一角酒、兩樣菜。包興斟上酒,包公剛才要飲,只見對面桌上來了一個道人坐下,要了一角酒,且自出神,拿起壺來不向杯中斟,花喇喇倒了一桌子。見他唉聲嘆氣,似有心事的一般。包公正在納悶,又見從外進來一人,武生打扮,疊暴着英雄精神,面帶着俠氣。道人見了,連忙站起,只稱:“恩公請坐。”那人也不坐下,從懷中掏出一錠大銀,遞給道人,道:“將此銀暫且拿去,等晚間再見。”那道人接過銀子,爬在地下,磕了一個頭,出店去了。
包公見此人年紀約有二十上下,氣字軒昂,令人可愛,因此立起身來,執手當胸,道:“尊兄請了。能不棄嫌,何不請過來彼此一敍?”那人聞聽,將包公上下打量了一番,便笑容滿面,道:“既承錯愛,敢不奉命。”包興連忙站起,添分杯筷,又要了一角酒、二碟菜,滿滿斟上一杯。包興便在一旁侍立,不敢坐了。包公與那人分賓主坐了,便問:“尊兄貴姓?”那人答道:“小弟姓展名昭,字熊飛。”包公也通了名姓。二人一文一武,言語投機,不覺飲了數角。展昭便道:“小弟現有些小事情,不能奉陪尊兄,改日再會。”説罷,會了錢鈔。包公也不謙讓。包興暗道:“我們三爺嘴上抹石灰。”那人竟自作別去了。包公也料不出他是什麼人。
吃飯已畢,主僕乘馬登程。因店內耽誤了工夫,天色看看己晚,不知路徑。忽見牧子歸來,包興便向前問道:“牧童哥,這是什麼地方?”童子答道:“由西南二十里方是三元鎮,是個大去處。如今你們走差了路了。此是正西,若要繞回去,還有不足三十里之遙呢。”包興見天色已晚,便問道:“前面可有宿處麼?”牧童道:“前面叫做沙屯兒,並無店口,只好找個人家歇了罷。”説罷,趕着牛羊去
包興回覆包公,竟奔沙屯兒而來。走了多時,見道旁有座廟宇,匾上大書“敕建護國金龍寺”。包公道:“與其在人家借宿,不若在此廟住宿一夕。明日佈施些香資,豈不方便。”包興便下馬,用鞭子前去扣門,裏面出來了一個僧人,問明來歷,便請進了山門。包興將馬拴好,喂在槽上。和尚讓至雲堂小院,三間淨室,敍禮歸座,獻罷茶湯。和尚問了包公家鄉姓氏,知是上京的舉子。包公問道:“和尚上下?”回説:“僧人法名叫法本,還有師弟法明,此廟就是我二人住持。”説罷,告辭出去。
一會兒,小和尚擺上齋來,不過是素菜素飯。主僕二人用畢,天已將晚,包公即命包興將傢伙送至廚房,省得小和尚來回跑:包興聞聽,急忙把傢伙拿起。因不知廚房在哪裏,出了雲堂小院,來至禪院,只見幾個年輕的婦女花枝招展,攜子嘻笑,説道:“西邊雲堂小院住下客了,咱們往後邊去罷。”包興無處可躲,只得退回,容她們過去,才將傢伙找着廚房送去,急忙回至屋內,告知包公,恐此廟不大安靜。
正説話間,只見小和尚左手拿一隻燈,右手提一壺茶,走進來賊眉賊眼,將燈放下,又將茶壺放在桌上,兩隻賊眼東瞧西看,連話也不説,回頭就走。包興一見,連説:“不好!這是個賊廟!”急來外邊看時,山門已經倒鎖了,又看別處競無出路,急忙跑回。包公尚可自主,包興張口結舌説:“三爺,咱們快想出路才好!”包公道:“門已關鎖,又無別路可出,往哪裏走?”包興着急道:“現有桌椅。待小人搬至牆邊,公於趕緊跳牆逃生。等兇僧來時,小人與他拼命。”包公道:“我自小兒不會登梯爬高;若是有牆可跳,你趕緊逃生,回家報信,也好報仇。”包興哭道:“三官人説哪裏話來,小人至死,再也離不了相公的!”包公道:“既是如此,咱主僕二人索性死在一處。等那僧人到來再作道理,只好聽命由天罷了。”包公將椅子挪在中間門口,端然正坐。包興無物可拿,將門閂擎在乎中,在包公之前,説:“他若來時,我將門閂向他一杵,給他個冷不防。”兩隻眼直勾勾地嘈瞅着板院門。
正在凝神,忽聽門外了吊吭哧一聲,彷彿砍掉一般,門已開了,進來一人。包興嚇了一跳,門栓已然落地,渾身亂抖,堆縮在一處。只見那人渾身是青,卻是夜行打扮,包公細看不是別人,就是白日在飯店遇見的那個武生。包公猛然省悟,他與道人有晚間再見一語,此人必是俠客。
原來列位不知,白日飯店中那道人也是在此廟中的。皆因法本、法明二人搶掠婦女,老和尚嗔責,二人不服,將老僧殺了,道人惟恐干連,又要於老和尚報仇,因此告至當官。不想兇僧有錢,常與書吏差役人等接交,買囑通了,竟將道人重責二十大板,作為誣告良人,逐出境外。道人冤屈無處可伸,來到林中欲尋自盡,恰遇展爺行到此間,將他救下,問得明白,叫他在飯店等候。他卻暗暗採訪實在,方趕到飯店之內,贈了道人銀兩。不想遇見包公,同飲多時,他便告辭先行,回到旅店歇息。至天交初鼓,改扮行裝,施展飛檐走壁之能,來至廟中,從外越牆而入,悄地行藏,飛至寶閣。
只見閣內有兩個兇僧,旁列四五個婦女,正在飲酒作樂,又聽得説:“雲堂小院那個舉子,等到三更時分再去下手不遲。”展爺聞聽,暗道:“我何不先救好人,後殺兇僧,還怕他飛上天去不成。”因此來到雲堂小院,用巨決闕劍削去了吊鐵環,進來看時,不料就是包公。展爺上前拉住包公,攜了包興道:“尊兄隨我來。”出了小院,從旁邊角門來至後牆,打百寶囊中掏出如意索來,系在包公腰間,自己提了繩頭,飛身一躍上了牆頭,騎馬勢蹲住,將手輕輕一提,便將包公提在牆上,悄悄附耳説道:“尊兄下去時,便將繩子解開,待我再救尊管。”説罷,向下一放。包公兩腳落地,急忙解開繩索,展爺提將上去,又將包興救出,向外低聲道:“你主僕二人就此逃走去罷。”只見身形一晃,就不見了。
包興攙扶着包公那敢稍停,深一步,淺一步,往前沒命的好跑。好容易奔到一個村頭,天已五鼓,遠遠有一燈光。包興説:“好了!有人家了,咱們暫且歇息歇息,等到天明再走不遲。”急忙上前叫門。柴扉開處,裏面走出一個老者來,問是何人。包興道:“因我二人貪趕路程,起得早了,辨不出路徑,望你老人家方便方便,俟天明便行。”老者看了包公是一儒流,又看了包興是個書童打扮,卻無行李,只當是近處的,便説道:“既是如此,請到裏面坐。”
主僕二人來至屋中,原來是連舍三間,兩明一暗。明間安一磨盤,並方展羅桶等物,卻是賣豆腐生理。那邊有小小土炕,讓包公坐下。包興問道:“老人家貴姓?”老者道:“老漢姓孟,還有老伴,並無兒女,以賣豆腐為生。”包興道:“老人家有熱水討一杯吃。”老者道:“我這裏有現成的豆腐漿兒,是剛出鍋的。”包興道:“如此更好。”孟老道:“待我拿個燈兒,與你們盛漿。”説罷,在壁子裏拿出一個三條腿的桌子放在炕上,又用土坯將那條腿兒支好;掀開舊布簾子,進裏屋內,拿出一個黃土泥的蠟台;又在席簍子裏摸了半天,摸出一隻半截的蠟來,向油燈點着,安放在小桌上。包興一旁道:“小村中竟有胳膊粗的大蜡。”細看時,影影綽綽,原來是綠的,上面尚有“冥路”二字,方才明白是弔祭用過,孟老得來,捨不得點,預備待客的。只見孟老從鍋台上拿了一個黃砂碗,用水洗淨,盛了一碗白亮亮、熱騰騰的漿遞與包興。包興捧與包公喝時,其香甜無比。包興在旁看着,饞的好不難受。只見孟老又盛一碗遞與包興。包興連忙接過,如飲甘露一般。他主僕勞碌了一夜,又受驚恐,今在草房之中如到天堂,喝這豆腐漿不亞如飲玉液瓊漿。不多時,大豆腐得了。孟老化了鹽水,又與每人盛了一碗,真是飢渴之下,吃下去肚內暖烘烘的,好生快活。又與孟老閒談,問明路途,方知離三元鎮尚有不足二十里之遙。
正在敍話之間,忽見火光沖天。孟老出院看時,只看東南角上一片紅光,按方向好似金龍寺內走火。包公同包興也到院中看望,心內料定必是俠士所為,只得問孟老:“這是何處走火?”孟老道:“二位不知,這金龍寺自老和尚沒後,留下這兩個徒弟無法無天,時常謀殺人命,搶掠婦女,他比殺人放火的強盜還利害呢!不想他也有今日!”説話之間,又進屋內,歇了多時。只聽雞鳴茅店,催客前行。主僕二人深深致謝了孟老,改日再來酬報。孟老道:“些小微意。何勞齒及。”送至柴扉,又指引了路徑:“出了村口,過了樹林,便是三元鎮的大路了。”包興道:“多承指引了。”
主僕執手告別,出了村口,竟奔樹林而來;又無行李馬匹,連盤川銀兩俱已失落。包公卻不着意,覺得兩腿痠痛,步履艱難,只得一步捱一步,往前款款行走。爺兒兩個一壁走着,説着話。包公道:“從此到京尚有幾天路程,似這等走法,不知道多久才到京中?況且又無盤川,這便如何是好!”包興聽了此言,又見相公形景可慘,恐怕愁出病來,只得要撒謊安慰,便道:“這也無妨。只要到了三元鎮,我那裏有個舅舅,向他借些盤川,再叫他備辦一頭騾子與相公騎坐,小人步下跟隨,破着十天半月的工夫,焉有不到京師之理。”包公道:“若是如此,甚好了。只是難為了你了。”包興道:“這有什麼要緊。咱們走路,彷彿閒遊一般,包管就生出樂趣,也就不覺苦了。”這雖是包興寬慰他主人,卻是至理。主僕就説着話兒,不知不覺,已離三元鎮不遠了。
看看天氣已有將午,包興暗暗打算:“真是,我哪裏有舅舅?已到鎮上,且同公於吃飯,先從我身上賣起。混一時是一時,只不叫相公愁煩便了。”一時來到鎮上,只見人煙稠密,鋪户繁雜。包興不找那南北碗菜應時小賣的大館,單找那家常便飯的二葷鋪,説:“相公,咱爺兒倆在此吃飯罷。”包公卻分不出哪是貴賤,只不過吃飯而已。
包興下樓出了鋪子,只見鎮上熱鬧非常,先抬頭認準了飯鋪字號,卻是望春樓,這才邁步。原打算來找當鋪。到了暗處,將自己內裏青綢夾袍蛇退皮脱下來,暫當幾串銅錢,僱上一頭驢,就説是舅舅處借來的,且混上兩天再作道理。不想四五里地長街,南北一直,再沒有一個當鋪。及至問人時,原有一個當鋪,如今卻是止當候贖了。包興聞聽,急得渾身是汗,暗暗説道:“罷咧!這便如何是好?”正在為難,只見一簇人圍繞着觀看。包興擠進去,見地下鋪一張紙,上面字跡分明。忽聽旁邊有人侉聲傍氣説道:“告白”……又説:“白老四是我的朋友,為什麼告他呢?”包興聞聽,不由笑道:“不是這等,待我念來。上面是:‘告白四方仁人君子知之,今有隱逸村內李老大人宅內小姐被妖迷住,倘有能治邪捉妖者,謝紋銀三百兩,決不食言。謹此告白。”包興唸完,心中暗想道:“我何不如此如此。倘若事成,這一路上京便不吃苦了;即或不成,混他兩天吃喝也好。”想罷,上前。這正是難裏巧逢機會事,急中生出智謀來。
未審後事如何,下回分解——
註解:
茬苒——(時間)漸漸過去。
俟——等待。
侉聲侉氣——語音不正,特指口音與本地語音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