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迪婭用兩個晚上的時間讀完了赫拉斯-詹金斯局長給她的談話記錄。她並沒有發現什麼特別重要的東西。其中馬克-亞當-卡德威爾的話給人留下的印象最深。雖然對他父親他並沒有説任何公開敵對的話,但字裏行、卻透着令人不安的不滿與怨懟。不知道詹金斯是否察覺到了同樣的情緒。她忽然想起應該去查一下這些談話有沒有錄音。她猜想是應該有的。聽聽這些人的聲音遠比讀這些文件收穫會大得多。
她給克拉倫斯去了電話,問他警察有沒有在和他談話期間錄音。
“是的,他確實錄了音。為什麼問這個?”
“沒什麼原因,克拉倫斯。”她幾乎想把談話記錄的事告訴他,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現在,只有她和詹金斯知道談話記錄在她的手上。當然,將來在合適的時間,她會把記錄交給委員會,但是現在……
她還沒有決定是否要進一步提起麥克南的案子。她知道如果她這樣做,就得在委員會面前提供充足的理由。但在這之前,她必須先查看警察局關於麥克南一案的檔案。
“時間。”她在辦公室喃喃説道。她靠在椅子上,查看着調查階段開始後,委員會有可能傳召的證人的名單。目前,一切事情還需要她自己做。但既然她沒有讓手下的人知道記錄的事,而且答應了詹金斯私下查看麥克南的檔案,所以可以説這種情況是她自己造成的。
她給赫拉斯-詹金斯去了電話。顯然他這時情緒不高。當她説她想星期四去看麥克南的檔案時,他嘟囔道:“到時別礙我的事。”
吉格吃完午飯回到辦公室。她把上衣掛好,關上了門。“我可以和你談幾句話嗎?”
“當然。”
吉格在桌子對面的椅子上坐下。她穿着一條燈心絨長褲,褲腿塞在棕黃色的牛仔靴裏,上身是件深紫色的套頭毛衣,胸前掛着一條顏色雜亂、由銀片和銅片鑲嵌成的項鍊。她搖搖頭説道:“我越老,人們就變得越奇怪。”
莉迪婭忍不住笑了。“你有多大,吉格,二十八?”
“很老的二十八。説正事,我去吃飯前,接到了昆丁-休斯的電話。”
“他想幹什麼?”
“一起吃晚飯。”
“還有呢?”
“這次他請我到他水門飯店的公寓去。”
“你去嗎?”
“去,不過只是因為我是委員會的工作人員。”莉迪婭笑了,可吉格搖了搖手指。“我是認真的。昆丁-休斯不是我喜歡的類型。呃,反正我也沒什麼事。哈羅德仍然説他需要一定的空間來考慮我們兩個之間的事情。所以,我接受了他的邀請。現在,我想知道的是,關於休斯以及他和吉米-麥克南之間關係的情況,對你究竟有多重要。”
莉迪婭低頭看了看滿桌的文件,嘆口氣説道:“我不知道。上次你和休斯吃完飯回來告訴我,他不承認與吉米-麥克南之間有任何關係。是不是?”
“是的。但他那種迴避的態度使我覺得兩人之間一定有什麼事,或許比謠言所傳更甚。”
“問題是,吉格,儘管這些也許與卡德威爾謀殺案有關,但我無法正式任命你去繼續調查。不過説老實話,這在現在還沒有什麼關係。即使休斯和她確實是情人,我們也無法把它和我們現在的調查聯繫起來。我真希望我能鼓勵你繼續進行下去,因為説實話,我對這一點很感興趣,而且有一種奇怪的感覺,認為這兩個謀殺案之間是有聯繫的。但是我已經得到通知,把麥克南的案子扯進來可能會使我丟了這份工作,而且如果我不能繼續——”
“可也許你到現在所做的事都是正確的。這也是我來找你的真正原因。昨天晚上我和一個老朋友有個約會。一個很好的人,最近剛剛離婚。他並不是我所喜歡的類型,但我能怎麼辦呢?我不會告訴你他的姓名,因為我不想辜負他的信任。你明白?”
“似乎不很明白……説下去。”
“好的。傑克在聯邦調查局工作。我本以為那是份相當繁重的工作,可認識他後,才知道他是搞審計、負責管理記錄的。上帝,這真讓我大失所望。我告訴他我在為調查卡德威爾謀殺案的委員會工作……希望我這樣説你不會認為不合適……他問了許多關於委員會的問題。我並沒有全部回答,因為我不想説得大多。但當我提到吉米-麥克南時,他臉上露出了那種狡黠的微笑,並且説——請注意——謠傳説卡德威爾參議員和她曾發生過關係——”
莉迪婭舉起手,似乎要制止這令人作嘔的消息。
“我不是在開玩笑。”吉格説道。
“即使這是真的,這個人怎麼可能知道呢?何況我保證這不是真的。”
“信息通道。”
“警察局和聯邦調查局之間的信息通道?”
她點點頭。“他不知道謠言的來源和它散佈的渠道,但他記得人們説卡德威爾參議員……他是怎麼説的?……和吉米-麥克南之間曾有過‘非常親密的關係’。”
“荒唐。卡德威爾是她的父親,或者説就像她父親一樣。她是他妻子的外甥女。他們把她像女兒一樣撫養大——”
“但在法律上她不是他們的女兒。”
“這無關緊要。我瞭解這個人和他的家庭。揣測這樣一件事情簡直是異想天開。”真是這樣嗎?她心中不得不問自己。她曾有種感覺,兩者之間有關係。但這種説法……
吉格擺弄着一個劈了的指甲,臉上一副“隨你怎麼想”的模樣。“我只是在告訴你我所聽到的事情。而且他是在聯邦調查局工作——”“他有沒有提到其他事情來證實這一點?”
“沒有。”
“這太——”
“太什麼?”“太像一出肥皂劇了。”莉迪婭説完後悔不已。這不正是維羅尼卡用來形容她對吉米一案的興趣的嗎?“有人説這就是華盛頓,一場冗長的肥皂劇。”“對我來説不是,對你也不是。你還這麼年輕,不該玩世不恭。”
“問題是在這兩起謀殺案之間可能是有聯繫……想聽聽我的意見嗎?”
“當然。”“順着這條線索追下去。向別人打聽一下情況。卡德威爾的兩個兒子,他的妻子。我認為確有其事。”“我不這麼認為。”雖然她心中半信半疑。這似乎能解釋她長時間以來心中的那種奇怪感覺。“回到昆丁-休斯的事上。你説過他同意把卡德威爾參議員生前的那次採訪錄像帶送來。”
“不錯。我今晚會再問問他這件事。”“吉格,今晚小心。”“小心?為什麼?”
莉迪婭身上那種母性的直覺又表現出來了,這使她有些不好意思。她故意用輕鬆的語氣説:“呃,你知道,他是個色鬼。”
“像他這樣的老色鬼對我來説從來都不是問題。”
吉格走後,莉迪婭回想着她們的談話,特別是關於卡德威爾和吉米的那一段。“荒唐。”她自言自語道。可這真的只是荒唐嗎?麥克倫參議員突然打來了電話。他單刀直入主題。“我們準備好證人名單了嗎?”“我正在做,參議員先生。這取決於委員會這個星期所做的決定。我本來想在明天的會議上提出這件事的。”“我希望名單能在星期五定下來,並在新聞發佈會上公佈。”“新聞發佈會?”
“我認為現在我們應該向外界公佈我們所取得的進展了。你反對?”“我認為這可能為時過早。應當首先解決麥克南謀殺案的問題。”“你説過要向委員會提交你這樣做的理由,以供討論。我們在等你的報告。”“我爭取星期五把報告交上去。我想新聞發佈會至少應該推到下週三、四。”他擺出一副大人有大量的姿態。“好的,但星期五我們要結束所有事情……證人名單,麥克南案件,所有這些。有不同意見嗎?”“沒有,參議員。”
他掛上了電話。莉迪婭的注意力重新回到她正在起草的證人名單上。它包括參議院的議員以及其他工作人員、卡德威爾家庭成員、死者的朋友以及警察局的工作人員。她翻開電話簿,找到了小科爾-卡德威爾辦公室的電話。她撥通電話,告訴接電話的女人她要和卡德威爾先生通話。
“哦,你好,詹姆斯小姐,我是約娜-馬歇爾。我們在卡德威爾夫人家裏見過面。請稍等。”
科爾拿起電話。“你好,莉迪婭,抱歉讓你久等。”“沒關係。我想知道我們能否今天見個面。”“今天已經快結束了。”“我知道,但我的計劃有些變動,所以一切都得往前移了。我真的希望和你談談,哪怕是半小時。”“呃,今天下午我脱不開身,但下班之後我們可以喝一杯。”
“那太好了。”“在豪夫門怎麼樣?六點?”“好的。趁你還沒掛電話,我想問一下,你能不能替我聯繫到你哥哥?”“呃,我……你可以給他打電話。”“我知道,但我更希望你為我們安排一次見面,最好是在星期五以前。”
“這可有些難辦,莉迪婭。他……你知道他的,和他的朋友們與世隔絕,不與外人打交道的。”“和你説實話,科爾。我正在為委員會起草證人名單。你和馬克肯定會在上面。在他面對委員會的所有問題前,我想我先見見他也許會好一些。我這是為他好,沒別的。我想幫些忙。”“謝謝你,莉迪婭。告訴你我會怎麼做:我會抓住他,建議他來見你。不知道我還能做些什麼。我確實不能控制我哥哥的生活。”“我知道,科爾。感謝你所做的一切。”“見面的時候詳談。再見。”一個小時後,她接到了一個自稱為弗朗西斯-朱維爾的男人的電話。他是“內心忠貞教”——馬克所屬教派——的執行領導人。“我聽説你想和我們的一個兄弟馬克-亞當講話。”“是的,正是這樣。是他的弟弟給你打了電話?”“是的。我們的方針是儘可能地保護我們的兄弟姐妹免受世俗生活的侵擾。當然,因為我們是一個奉公守法的教派,我們還是願意就合法的事情進行合作的……”“這很讓人敬佩,朱維爾先生。你打電話來是想安排我要求的會面嗎?”“我並不願意這樣做。顯然,我們的兄弟做了一個非常不明智的決定,去參加一個宴會。我們曾經建議他不要這樣做,但他違背了他的兄弟姐妹以及他的主的意願。我完全理解,在就他父親的死進行的調查中,他不得不盡某些義務。一個人犯了錯誤總要付出代價。他弟弟告訴我,你將傳他在參議院委員會前作證,但在這之前,你想先和他談談。”
“不錯。”“你一定意識到,井沒有什麼理由要他一定答應這個請求。”
“當然。”他的語氣開始有些令她不耐煩了。“對於這樣一件事,他有權做出自己的決定。”
“有些人相信報上所説的東西,認為我們對教派成員施加控制。顯然,你就是這樣一個人。”“我確實聽到過一些事情,朱維爾先生。但我並不先入為主。我可以見馬克-亞當-卡德威爾嗎?”“在一定的前提下。發生在他身上的事當然會影響到我們整個教派。我可以同意你和他見面,但我堅持要在我在場的條件下。如果你接受這一點,那我們就可以約定時間。”“為什麼你一定要在場?”
“保護他的利益。”
“他的還是你的?”“也許二者都是。你想什麼時候見他?”
“明天早上?”“十點?”“可以。”“你知道怎麼找到我們?”“我會的。”
我的天!莉迪婭到達豪夫門酒吧時,小科爾-卡德威爾已經等在那裏了。問候的時候,他顯得格外親切,然後為兩人點了飲料。“謝謝你替我打電話給你哥哥的教派。”“他們給你回電話了?”
“是的,一個叫朱維爾的人。我不喜歡他,也不喜歡見面安排的那種形式,不過我想我沒有別的選擇。為了能見到你哥哥,朱維爾先生堅持我們會談期間他也要在場。”
科爾笑了。“當然,我同意你的觀點,不過我想我已經習慣了。自從馬克加入內心忠貞教後,我們家所有人都有過類似的經歷。恐怕我們在這方面是無能為力了。這就是他們生活的方式,你想從他們那裏得到些什麼,那你就必須照他們的規矩辦事。”莉迪婭饅慢喝着飲料,注視着擦得鋰亮的吧枱。“真可怕,科爾。這些邪教以及它們對其成員的控制。這是對社會的威脅。應該進行更多的調查——”“這是個敏感的問題,”科爾説道,“干涉宗教,或一個所謂的宗教團體,你就冒着被人稱作思想狹隘、干涉憲法所賦予權利的危險……嗨,你是個律師,你知道這些。”
她點點頭。“但是,在瓊斯鎮之後……對了,你知道是什麼吸引你哥哥加入那個教派的嗎?”他俯身向前,給後面的一個人讓路。“馬克……呃,馬克一直都與旁人不同,莉迪婭。他身上有一種熱忱,那曾是讓父母很喜歡的東西。他迷上了什麼東西,那麼它就成了世界上惟一存在的東西。他心裏是否明白這一點很危險,並不重要。這就像他進入了一種痴迷狀態,所有的判斷能力都消失了。但在那時,我們並沒有認為這點很嚴重。畢竟,他無論做什麼,都做得出類拔萃。他成了高中最好的摔跤手,最好的舉重運動員,知識最淵博的天文愛好者。無論什麼事他都不會半途而廢。一旦他迷上了什麼東西,他會讓整個世界大吃一驚。説實話,我曾經非常妒忌他那種義無反顧的獻身精神。可後來,也正是這種精神使他加入了這個可怕的邪教。”莉迪婭向四周望去。酒吧裏坐滿了人。他們興高采烈地聊着,不時也朝周圍打量着。有人認出了她,向她揮着手。她回過禮後,扭頭望着科爾:“科爾,你認為你哥哥有可能……殺死你父親嗎?你認為他有理由這樣做嗎?”
有那麼一會兒,她以為他會給她一拳。他緊緊攥着杯子,臉部的線條變得僵硬異常。但轉眼間,他似乎放鬆下來。“是的。”現在輪到她緊張了。“你知道,我並不是在暗示是他乾的。”“你説的是‘有可能’……是的。儘管我很愛他,但我哥哥是個心理不正常的人。而且情況在逐年變糟。當然,家裏的人都否認這一點。畢竟,我們是一家人啊……我是否真的認為馬克殺死了他的父親?當然不是……”“有什麼想法嗎?”她問道。她注意到他最後一句話與其説是否認,還不如説是抗議。“我打賭警察局永遠不會找到令人滿意的答案,你們那個委員會也一樣。這將成為又一起懸而未決的謀殺案,比其他案件都要重要,因為爸爸身居高位,但依然是懸而未決的……這無疑將是對母親的最後一擊。我希望這樣的情況不要發生,但我打賭事情將會是這樣。”“我想再來一杯,科爾。”
“我也是。”飲料端上來後,她決定繼續就這個話題探討下去。
他坐直身子,愉快地微笑了。“如果你不介意,莉迪婭,我寧願儘早結束這個話題。”“對不起……呢,你最近怎麼樣?”“個人還是工作?”“兩方面。”“在工作方面,一流。在個人方面,有起有落。我想正是這點使我成為一個普通的人。”“我想你是對的。工作上的事似乎要比生活上的事容易處理些。”“啊,是的。”他歪着頭説道。“任何事都不像男女之間的事那麼複雜、那麼難以解決,是不是?”“是的。”“經常和克拉倫斯見面?”“我們是很老、很好的朋友。”他聳聳肩,喝了口酒。“我還以為不止這些呢。”
她沒有答話。然後……“我和你母親吃過晚飯。”
“她告訴我了,她説那晚過得很好。”
“是的……她是個令人吃驚的女人,科爾,那麼堅強,能夠在最壞的事情發生後站起來……吉米死時,我看到了這一點,現在我再次看到了這一點。”
吉米的名字使他的臉扭曲了。她決定繼續説下去。“科爾,你能不能想到任何事情會把吉米和你父親的死聯繫起來?”
他注視着她的眼睛,堅定地説:“不能。”
“似乎大部分人都不能,包括你母親。我建議委員會調查此事,這讓她很不快。”
他點點頭。“她告訴我了。”
“你對這件事怎麼看?”
“和她一樣。我們都希望把吉米的死看做是過去了的事。重提此事令人太痛苦,而且不會有任何作用。”
莉迪婭歪起了頭。“但是,我認為,女兒被殺,她的家庭不應該……不能停止努力,直到兇手被繩之以法——”
“吉米的情況不同——”
“為什麼?”
“呃,畢竟,她並不是真正的卡德威爾——”
“法律上不是,但從其他方面講,她是的。”
“放棄它,莉迪婭,為了媽媽。為了我們。”
“我不能,至少現在不能。我答應過重新考慮,但是……”她想起了吉格從她在聯邦調查局的朋友那兒帶回的消息。當然,她沒有提這件事……“順便問一句,你是否知道警察局從未對吉米的屍體進行過屍檢?”
“我不想知道。”他在凳子上換了個姿勢。
“你知道為什麼嗎?”
他轉過身來。“我説了我不想知道。”
“好吧,科爾,我並不是想提起一個令人傷心的話題——”
“這不是一個令人傷心的話題,這只是……”
她等着他把話説完。
“聽着,吉米有些外人並不知道的問題,而外人也沒有權利來打聽這些問題。”
“我同意家庭問題應該由家庭處理,除非這些問題與謀殺案有關。”
她等待着對方的回答。他掃視了一眼酒吧,然後盯着自己的杯子,手指沿杯口划着圈。接着,他抬起頭,眯着眼看着她。“吉米和我哥哥之間有問題,這險些拆散了我們整個家庭。”
“什麼樣的問題?”
“非常私人的。具體是什麼並不重要。問題是把她的故事翻騰出來不會有任何作用,只會揭開所有的舊傷疤。這不公平,莉迪婭,這不公平。”
“科爾,你必須相信,我並不想幹涉你們家的內部事務。恰恰相反。我聽了你説的話,心中很是難過,真的……但我再問你一遍,你是否知道任何事情,可以説明吉米一案可能會給你父親的案子提供線索?如果有,不管是什麼,請你告訴我,這不是——借用你的話——公平不公平的問題。”
“不,我不知道。”
“你提到的吉米和你哥哥之間的私人問題。你是否是在暗示這也許和她的死有關係?”
“當然不是。”他搖搖頭。“看在上帝份上,莉迪婭,你怎麼能這樣曲解我的意思呢?”
“科爾,不管你的心情怎樣,至少請不要忘了我是應你母親的要求,擔任委員會特別顧問的,而且這個委員會的任務正是徹底——”
“我知道,我知道……上路前還喝點什麼嗎?”
“不,謝謝。感謝你抽出時間見我,也感謝你替我和你哥哥安排會面。如果我剛才令你不愉快,請原諒——”
“我需要幫助,莉迪婭。我們都需要。關於馬克,請記住你是在和一個心理不正常的人打交道。不要對他説的或做的任何事感到吃驚。別太把他的話當真。”
莉迪婭回到家,洗過澡換上浴袍,給自己做了一個燻肉奶酪漢堡。然後她開始重讀一些談話記錄,特別是馬克-亞當-卡德威爾、小科爾-卡德威爾和昆丁-休斯的記錄。也許是因為吉格-約翰遜正在和休斯共進晚餐,所以她才找出休斯的記錄,第二次研讀……
後來,她把馬克-亞當的談話記錄放進她的公文包,並從書桌上拿來一張弗吉尼亞州的地圖,開始研究她明早的路線。內心忠貞教。它位於威廉王子鎮,離伍德布里奇機場大約一英里多一點兒。她無法否認明天的旅行以及在邪教根據地將面對馬克-亞當使她有些緊張。畢竟,沒有任何人説她必須私下訪問證人——恰恰相反。如果她按照麥克倫的指示辦事,得出能令所有人滿意的結論——政府中沒有任何人與謀殺參議院多數黨領袖有關——那他一定會很高興。而她也能在鎂光燈下完成表演後,回到她的事務所。當然,她在委員會的這段不光彩經歷會使事務所的生意更加興旺。已經有許多潛在客户的代表向她諮詢、洽談生意了。人們會在報紙上經常看見她的名字;廣告公司會與她聯繫,因為他們正在籌拍一部反映聰明、有魅力、成功女人的廣告片。我的上帝。
她成了一個名人——在一個到處爬滿了名人的城市裏。
她強迫自己忘掉這一切,在腦袋下塞進一個枕頭,努力使自己進入了夢鄉。
就在莉迪婭使用意志力讓自己睡着時,吉格-約翰遜也在運用着同樣的意志力。在她第十次——或第十五次——説明自己不會留下來和他“共度良宵”後,昆丁-休斯開始變得面目可憎了。
他啓動得很慢。剛開始時他是個殷勤、富有魅力的主人。他告訴她,和他一起生活的那個女人最近離開了他,所以現在他在尋找一種新的“有意義、長久的關係”。這是他的原話。
整個晚飯過程中,吉格就卡德威爾一案的調查問了許多問題。休斯似乎對這個話題並不感興趣。當她再次提到他對卡德威爾參議員的採訪的錄像帶時,他説他改變了主意,如果有人想看的話,那他一定得到工作室來。“我是在最後一分鐘取消這個節目的。品位不高,播放對一個死人的採訪。”
吉格知道休斯以前播放過對死人的採訪,所以問道為什麼卡德威爾的採訪的遭遇不同。他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走過來,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吻着她的脖子。她掙脱開身子,兩人來到了起居室。從這時起,整個晚上就變成了一場表現引誘與反引誘的鬧劇。最後吉格説道:“我不喜歡咄咄逼人、強人所難的男人。”而休斯不耐煩地回道:“而我不喜歡戲弄人的女人。”
至於這個夜晚什麼時候結束,兩人倒不用爭論。因為休斯必須去做他的夜間節目。他跌坐在一把椅子上,告訴吉格呆在這裏等他回來。吉格説恐怕不行。
“要知道你得到了滿足。”當她從壁櫥中取出外套時,休斯説
“為什麼?”
“因為我。”
“我相信我這輩子都會為此後悔的,休斯先生……噢,謝謝你的晚飯,不用勞駕起身了,我能找到出去的路。”
她乘電梯來到大廳,向門房點點頭,來到了街上。她朝停車場走去。她的車停在離這裏兩個街區的地方。她覺得有人跟在她後面,回頭看時,黑暗中一個男人的身影向她快步走來。她加快腳步,幾乎跑了起來。
“吉格。”
這聲音使她停下了腳步。她轉過身……“哈羅德?”
“你在水門飯店幹什麼?”
“我在……這不關你事。你在幹什麼,跟蹤我?”
“當然不是。我只是想看看究竟什麼事這麼重要,使你不能見我。”
“我?是你説需要空間考慮我們兩個之間的事的。我不相信,你簡直是在跟蹤我。”
“你瘋了。我只是碰巧看見了你的車——”
“而且碰巧知道我在水門飯店。”
“我在附近——”
“走開,哈羅德。”
“求求你,吉格,讓我們談談,我有些事要跟你説。”
“被人跟蹤,在我這個年齡。”
“我説了我不是在跟蹤你。”
“聽着,我不想再見到你。明白嗎?”
他抓住她的胳膊,想把她拉回去。
“見鬼,放開我。”
“只要一個小時。我已經想清楚了——”
她掙脱了他的雙手,向她停車的方向狂奔。
“你在那兒幹什麼?”他在她身後喊道。“你去見誰?”
“華盛頓橄欖球隊的隊員,全部隊員。”她頭也不回地説道。
來到停車場時,她不由得心軟了。顯然他妒忌了,畢竟這説明他很在乎。她會考慮這一點,同時,她承認自己剛才那麼説橄欖球隊隊員過於無禮和卑鄙。不過,這種説法儘管噁心,但也很有趣……
她微笑着打開車門,坐到方向盤後,發動了汽車。她檢查了後視鏡後把車倒上了馬路。走了不到十英尺,她就發現出了問題。她下了車,查看着後輪胎。左邊的輪貽完全癟了。
“見鬼。”她嘟囔着,四下望去,想找人幫忙。她走到車後,正要打開後車廂,突然發現另一隻輪胎也癟了。
這次她的詛咒可就不那麼温柔了。她意識到自己不能把車停在路中央,但又不想就這麼把車開回去。沒有選擇了。一些車從她身邊繞着圈子開了過去,有的司機已經在罵女人開車佔馬路了。
她正打算回到車上,把車開回剛才停的地方,一個一直站在黑影裏的男人突然衝了出來,舉起拳頭在她腦後狠狠打了下去。她跌倒在人行道上。他從她身上跨過去,打開車門,從座位上抓起她的皮包,轉身就跑。
一個目睹了這場襲擊的女人跑到吉格身邊。“你沒事吧?”她問道。吉格掙扎着坐起身來。“我的頭,”她呻吟着,“我的天啊……”
“我都看見了。”那女人一邊説着,一邊幫吉格站了起來。
“是誰幹的?”吉格問道。
“我沒看見他的臉。發生得太突然了。”
吉格猛地搖晃了一下,抓住了那女人的肩膀。“我的頭。”她呻吟道。
女人輕輕把她放倒在人行道上,告訴旁邊圍觀的人叫輛救護車來。
二十分鐘後,救護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