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夠重新開始跑步感覺真好。早晨的天空異常晴朗,空氣也不那麼寒冷了。莉迪婭甚至懷疑春天是不是要到了。她想這真是她重新開始晨跑的好兆頭。晨跑對她來説一直很重要,但自從加入卡德威爾委員會後,繁忙的工作就使她的鍛鍊計劃經常受阻。
這天早晨,她不是惟一朝林肯紀念堂方向跑步的人。除她之外,至少還有二十個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他們的服裝反映出各自的愛好,彼此形成鮮明的對比。有人穿着鮮豔的運動服,有人則穿着短褲和毛衣。莉迪婭有兩身運動服。這天她穿的是那身藍色帶帽子的。
她已經繞紀念堂前的水池跑了四圈,但決定再跑一圈。跑到一半時,另一個晨跑的人追上了她。“嗨,莉迪婭,你這一陣去哪兒了?”
她沒有改變節奏,回頭一看,原來是薩福德-貝恩,一個她相識多年的精神科醫生。事實上,他們還曾經約會過一段時間,直到他愛上了一個病人並決定結婚為止。
“瘋子世界裏有什麼新發現嗎?”莉迪婭一邊往前跑一邊問道。
“沒有什麼弗洛依德會贊成的事,”薩福德説道,“許多醫生都在放棄長期療法而改用短期療法。你呢?不用告訴我,我看報紙。你已經成了名人了。”他們默默地跑了四分之一圈後,他問道:“你認為真是那個孩子乾的嗎?”
“不知道,”她答道,“你怎麼看?”
他聳聳肩。“不太像,儘管我聽説他有很強烈的動機。但是,這樣認真對待一個狂熱教徒的認罪……”
他們跑完了一圈,薩福德問是否可以開車送她回去。
“不,謝謝,我是開車來的……薩福德,你剛才説不要太相信像馬克。亞當-卡德威爾這樣的人的懺悔。你能説得再詳細一些嗎?”
“我試試……我們對思維控制和洗腦已經進行了多年的研究。當然,邪教對某些人的控制也是這研究的一部分。事實上,吉米-麥克南在完成她那本書時,就和我們一起工作過。朝鮮戰爭後,關於這方面的書並不少,但沒有人能提供一個滿意的答案。我們曾試圖把所有相關的研究結果都放進同一個數據中心,但這是一項花費時間很長、也很艱難的工作。對於為什麼有些人易被別人控制,而另外一些人卻能抵制這種控制,不同的專家有不同的解釋。紐約的林頓有一種理論,而賓西法尼亞的波恩則有另一種理論。斯坦福大學的研究人員已對這個問題進行了多年的考察。但是,不管你接受哪一種理論,最根本的一點是有些人由於基因、成長環境、心理因素、或三者兼而有之,要比其他人更容易被洗腦。”
“你認為馬克-亞當-卡德威爾屬於這類人嗎?”
“他能這麼徹底地把自己奉獻給那個邪教,這本身就使我相信他是個極易接受心理暗示的人。一個神智恍惚的人是可能承認任何事情的……你似乎對這件事很懷疑。”
“我想是的,有一點兒,”她説道,“我能理解有些人很容易接受心理暗示,可能替人受過,但是承認謀殺……上帝,這太極端了,是不是?”
薩福德聳聳肩。“你還記得康涅狄格州那個瑞雷的案子嗎?”
她搖搖頭。
“他是個被控謀殺自己母親的年輕人。事實上他已被定罪。他對控罪供認不諱,這是他被定罪的主要根據。阿瑟-米勒,那個劇作家,對這個案子發生了興趣,並且發起了一場運動要求重審此案。他請來了心理專家。經過對那個孩子的檢查,以及對他認罪情況的調查,這些專家得出結論,那個孩子完全被洗腦了。在這個案子裏,他是被警察洗腦了。我並不是説他們是故意要這樣做的。關鍵問題是,如果你把一個極易接受心理暗示的人放在一個壓力巨大的環境中,讓他面對一個強大的權威性人物,他就可能進入一種神智恍惚的狀態,以保護自己。一旦他進入了這種狀態,他就會接受任何東西,包括他殺害了某人的説法。順便提一句,瑞雷被重新審判,並被宣佈無罪釋放了。”
“你認為馬克-亞當-卡德威爾也是這種情況嗎?”
“誰知道呢?我只是説,就因為一個像卡德威爾那樣易被控制的人現在承認對兩起謀殺案負責,我是不會那麼快就加入為警察局慶功的行列的。”
“如果讓心理專家為他做檢查,他們也會得出同樣結論嗎?”
他笑了。“也許不會。機會各佔一半吧。現在有許多心理醫生還在堅持過去的分析模式,那種分析模式沒有給我剛才提到的實驗和推理留下太大的空間。他們更有可能根據弗洛依德的理論得出結論,比如戀母情結、本我與超我的矛盾等等。就像我經常説的那樣,莉迪婭,要想找到一個治療專家可是件麻煩事……”
回到家,莉迪婭腦子裏疑團重重。她坐在廚房裏,怔怔地望着窗外。馬克-亞當-卡德威爾似乎非常符合薩福德剛才的描述。她很想讓薩福德這樣的專家為馬克做一下檢查,但她知道自己無權、也沒有能力做到這一點。他的家人、警察局和公眾似乎都已接受了他的認罪——更不用説參議院委員會了。
她來到起居室。如果馬克-亞當真的被洗腦以承認自己謀殺了父親和吉米-麥克南,那麼問題是誰幹的?警察局?赫拉斯當然承受着很大壓力要解決這兩起謀殺案。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也肯定不是第一次警察局的高級官員逼迫疑犯認罪。一個年輕人(儘管他精神不很正常)蹲在監獄裏,等待因兩起他根本沒有犯下的罪案受審,這樣的畫面令莉迪婭內心極為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