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的時候,牀墊子是放在水泥地上的,為了牀架太貴,就只有睡在地上。
那時候,我只有一牀牀單,好在沙漠的太陽又熱又永恆,洗的牀單,曬在天台上一下子就幹了,可以晚上再用。
沙漠風沙大,那個牀,沒有罩子,晚上睡前總得把牀單用手刷了又刷,才沒有睡在沙地上的感覺。
結婚三個月以後,存了一些錢,我開始去逛回教人的小店——看他們的掛氈,手織的。
挑了好久好久,都不滿意那太多鮮紅色的配色,直到有一天,在一位沙漠朋友的家裏,突然看見了照片上這一幅氈子。我跟朋友一面喝茶、一面算計着他的寶貝。他説那是祖母時代的陪嫁,只有客人來了才拿出來的。
那頓茶,得喝三道,第三道喝完,就是客人告辭的時候了。
我故意不去碰杯子,人家只有讓我慢慢的喝,那第三道茶,就倒不出來了。
最後我説,要買那個氈子。主人聽了大吃一驚。
我很壞,用金錢去引誘這家人。讓出了普通店鋪內五倍的價格,就稱謝而去。
對於這種事情,是不跟先生商量的,他根本隨我,就算講了,也不過答個“好”字罷了。我的先生對金錢不很看重,反正領了薪水,往我面前用力一丟,大喊一聲:“哈!”就算了。
出了一個好價格,我就不再去那位朋友家死纏了。這是一種心理戰術,不教對方看出來我實在渴想要這件東西。
沒過了半個月,那個朋友的太太,蒙着面紗,在我家門口走來又走去,走來又走去,我站在窗口對她微笑,一句也不説她家那條氈子的話。
為了抵擋不住那個價格的引誘,在月底不到,而朋友家的錢都花光了的情形下,這條氈子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被那家的女人摸着黑,給送來了。我笑嘻嘻的收下了等於是全新的氈子,數了幾張大鈔給她。
“從明天開始,只可以吃駱駝肉。”我對先生説。他講:“你不去軍中福利社買牛肉、蔬菜了?”我笑着將他拉去卧室,牀上鋪着的是那麼美麗的一個牀罩。我説:“你就吃氈子好羅。這個東西,在精神上是很好吃的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