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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棲霞四鳳

    霧已散,星已沉。

    風中下時飄來薄霧,泥土已被露水打濕。

    亞馬的衣裳也濕透,他醒來時,恰好聽見遠處傳來的第一聲雞啼。

    恰巧也看見東方黑暗穹蒼,轉變成一種充滿了希望的魚肚白色。

    他醒來時,大地恰巧也跟着甦醒。

    等他站起身來時,灰暗的遠山已出現碧綠,風中也充滿了從遠山帶來的木葉清香。

    山坳間炊煙四起,近處卻根本看不到農舍人家。

    這裏是哪裏?我怎麼會在這裏?

    假如這裏就是昨日停車的地方,那座用鋼板搭建的屋子呢?

    蕭潔潔、蕭媚媚呢?

    這兩個女人如此故弄玄虛,大費周章,難道真的只是為了要跟別人打個賭?

    摸摸手上的戒指,亞馬心中苦笑,到底這戒指的主人是誰?

    亞馬又笑了,如果沒有更多的線索,他就算想破頭也是沒有用。

    遇見無可奈何的事?他總是用笑來作結束的。

    他脱下身上已潮濕的衣服,搭在肩上,開始大步走回去。

    他就住在城裏的六福客棧現在他只想先去洗個熱水澡,好好的吃一頓,再好好的睡一覺!

    六福客棧的肉包子做得很好,雞絲湯麪也不錯,牀上的被單總是換得乾乾淨淨的

    遠遠看見六福客棧的金字招牌,他就已將所有不愉快的事,全都忘光。

    因為所有愉快的事情,都已在那裏等着他!

    現在亞馬已經舒舒服服地躺在一大盆熱水裏了。

    閉上了眼睛,左手的拇指卻有意無意地在玩弄着小拇指上的那枚戒指

    全身都被露水浸濕之後,能找個地方泡熱水澡,的確是件很愉快的事!

    他覺得自己運氣總算不錯,旁邊爐火正旺,爐子上的一支大銅壺,裏面的水也早就燒得沸騰。

    屋子裏充滿了水的熱氣,火爐的熱氣,令人覺得懶洋洋的舒暢。

    他剛剛才在樓下的廳堂裏,吃了一份六福客棧大廚師特別推薦的六福套餐。

    昨夜又連續兩次豔遇,一次在行駛中的馬車上,一次卻是在一間鋼板搭建的牢籠內

    雖然有一點被愚弄的感覺,但那又有甚麼關係?

    小小的一些變化,也就等於是小小的一些刺激

    只不過他撥弄左手小指上的那枚戒指

    他剛才已仔細看過了,那是一枚形式古怪的玄鐵戒指,鑄成了一個長髮美女的頭,卻有蝙蝠的翼,蛇身繞成的指環

    黑黝黝、古怪怪的,戴在手上實在不雅,卻不知怎麼搞的?這枚戒指戴上去時不覺得,此時要取下來,竟被小指的骨節擋住,怎麼也取不下來

    除非把小指切掉!他當然是不肯把自己小指切掉的,還是暫時先戴着吧,等以後弄到一把利刀或寶劍甚麼的,也許能將這戒指切開

    亞馬嘆了口氣,決定不再胡思亂想,盡力做個知足的人,他閉着眼睛享受着熱水浴就在這個時候,他忽然聽見開門的聲音。

    他沒有聽錯,門的確被人推開了。

    但是他卻不知道自己是否看錯了?他看見從門口進來的,竟是四個女人!

    四個年輕而美麗的女人,不但人美,風姿更美,一身窄窄的緊身勁裝,襯得苗條的身子,更是婀娜動人。

    亞馬一向喜歡細腰長腿的女人,恰巧這四個女人的腰都很細,腿都很長

    她們微笑着,大大方方的推開門就走了進來,就好像根本就沒有看到屋子裏,正有個赤裸精光的大男人在洗澡似的。

    可是她們四雙明亮而美麗的大眼睛,卻又偏偏都盯在亞馬的臉上。

    亞馬平常並不是個會害羞的人,但現在他卻覺得自己的臉在發燒,用不着照鏡子,也知道自己的臉已紅了。

    忽然有一個少女笑道:聽説這個亞馬,外號叫做武林種馬我怎麼只看見一條豬?

    怎麼我看見的不是豬而是狼色狼!那第一個説話的,身材最高,細細長長的一雙鳳眼,雖然在笑,彷彿也帶着逼人的英氣。

    無論誰都看得出來,她絕不是那種替男人倒洗澡水的女人!但是她卻走過去,提起了爐子上的那支大銅壺。

    那是一壺沸騰着,冒着大量蒸氣的滾水!

    她將那壺水提到了亞馬的澡盆前,微笑着道:這頭色狼的洗澡水好像有點涼了,我再替他加上一些熱的

    亞馬望着她手上的這壺水,雖然有些吃驚,但若叫他赤裸裸地從四個女孩子面前站出來,他還真沒有這種勇氣,而這樣燒得滾開的水,若是淋在身上,那滋味當然更不好受。

    他正不知是該站起來好?還是繼續坐在水裏的好?忽然發覺,現在就算想站,也來不及了!

    一個始終不説話,看來最文靜的女孩子,已忽然從袖中抽出了一柄尺多長,精光四射的短劍,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森寒的劍氣,使得他耳後到肩頭,都起了一粒粒的疹子

    那長身鳳眼的少女,已慢慢的將壺中的滾水倒進他洗澡的木盆內,淡淡的説道:我看你最好還是安分些,我這四妹看來雖然温柔文靜,可是殺人從來也不眨眼的。

    她的滾水仍繼續往裏面倒,一面嘖嘖有聲道:好傢伙,這壺水燒得真燙若是不小心淋到了身上,不死也得脱層皮!

    盆裏的水本來就很熱,現在簡直已燙得叫人受不了!

    亞馬的頭上已冒出了汗,銅壺裏的水卻只不過才倒出不到四分之一。

    這壺水若是全部都倒進來,盆裏的人只怕真的要被燙得熟透!

    亞馬忽然笑了他居然笑了?倒水的那個少女,用一雙有威稜的鳳眼瞪着他,冷冷道:你好像還很開心?

    亞馬看來的確很開心,微笑着道:我只不過覺得很好笑!

    好笑?有甚麼好笑的?

    這少女倒得更快了,亞馬卻還是微笑着道:以後我若有機會告訴別人,説我洗澡的時候棲霞四鳳在旁邊替我添水,若是有一個人肯相信,那才是怪事

    原來他已猜出了她們的來歷。

    長身鳳眉少女冷笑道:想不到你居然還有點眼力?不錯,我是蔣秀鳳。

    亞馬道:殺人不眨眼的這位,莫非就是石巧鳳?

    石巧鳳笑得更温柔,輕聲道:可是我殺你的時候,一定會眨眨眼的。

    蔣秀鳳道:所以我們並不想殺你,只不過有幾句話要問,你若是答得快,這壺水就不再往裏面倒,否則等到全部倒光

    站在側面的孫華鳳嘆了口氣,接着道:到那時候,你這個人大概也煮成熟的了。

    站在一邊的薛翠鳳也嘆道:豬煮熟了還可以賣燒豬肉,人煮熟了,就恐怕只能拖去餵狗啦!

    亞馬也嘆了口氣,道:我現在好像已經快煮熟了,你們有話為甚麼還不快問?

    蔣秀鳳道:好,我問你,你昨天是不是到大富豪賭坊去過?

    亞馬苦笑道:你們連賭坊的名字都搞清楚了,又何必再來問我?

    蔣秀鳳又道:你是不是在賭坊裏遇到一個像火藥庫一樣的女人?

    亞馬眯起眼睛,回味無窮,道:先是像火藥庫,後來就變得像火山

    這中間的轉變過程和轉變滋味,只怕她們一輩子也猜不到。

    蔣秀鳳只是瞪着眼道:她人呢?

    亞馬餘韻猶存道:我也正想找她,你們若是找到她,不妨順便也通知我一聲。

    蔣秀鳳奇道:你真的不知道?

    亞馬道:我只有在喝醉酒的時候才會騙女人,現在我根本還沒開始喝酒

    蔣秀鳳咬了咬牙,忽然又將壺裏的水倒下去不少,冷冷的説道:你在我們面前,説話最好老實些!

    亞馬苦笑道:現在我怎能不老實

    蔣秀鳳道:明明你跟她一起坐馬車走的!

    亞馬點頭:的確不假。

    蔣秀鳳道:你們坐車到哪裏去?

    亞馬長嘆:不知道,我被蒙上眼睛,然後被丟進一個鋼製的囚室裏,然後

    然後他就沒有再説下去,那四個女人當然是不會知道然後到底發生了甚麼事的。

    蔣秀鳳只是驚奇地瞪大了眼睛,道:武林種馬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怎麼輕易就被人蒙上了眼睛,丟進了囚室裏去的?

    那位殺人不眨眼的温柔四妹笑道:武林種馬好色如命,只要見到漂亮女人,就連魂都沒了,還不是任由那姓蕭的女人擺佈

    這句倒是實話,亞馬只有嘆氣道:我這人唯一的毛病就是好色如命,你們四個人又恰巧都是漂亮女人,難道就不怕我

    他好像忘了自己脖子上正架住一把鋒利的短劍。

    他赤裸裸的身體突然作勢要從水裏站起來!

    這樣一個脱光了衣服的男人,泡在澡盆子裏還不怎麼樣,要是從水裏突然站了出來

    棲霞四鳳果然花容失色,吃驚閃避。

    石巧鳳手中短劍本能地一揮,向亞馬的肩頭斬了下去,誰料亞馬的肩頭忽然一斜一晃,那一劍就滑了下去,砍在木製的浴盆上。奪地一聲,浴盆被削去一大塊!

    接著嘩地一聲,亞馬雖然仍是好端端地坐在浴盆內,卻已沒有多少水可以遮掩了

    亞馬不由讚道:這麼結實的木盆,一劍就能削去一大半,石姑娘好深厚的功力!

    石巧鳳的臉都紅了,她那看似輕巧的一削,其實是她棲霞門中的一招精妙武功巧針渡劫,竟被他輕易地滑了開去

    棲霞四鳳全都臉紅了,蔣秀鳳將手裏的銅壺放回火爐上,整了整衣衫,向亞馬檢衽為禮,石巧鳳的短劍也收了回去。

    四個穿着衣裳的年輕少女,忽然一起向一個赤裸男子躬身行禮,你若遇見了這種事,一定連作夢都想不到那會是甚麼樣子?

    亞馬自己也怔住!他也想不到這四個強橫霸道的女孩子,怎麼突然變得前倨後恭了起來?

    蔣秀鳳領頭,向他躬身為禮,道:棲霞門下弟子蔣秀鳳、孫華鳳、薛翠鳳、石巧鳳,奉家師之命,特來請亞馬公子明日午間,便餐相聚,不知亞馬公子是否肯賞光?

    我倒是想賞光的,只可惜我就算長着翅膀,明天中午也飛不到棲霞山的玄真觀去

    蔣秀鳳笑道:家師也不在玄真觀,現在他老人家已經在榮華富貴樓恭候公子的大駕。

    亞馬更是吃驚:榮華富貴樓?雷太夫人也會在座?

    不,三月初七是雷太夫人的八旬大壽,家師正好是太夫人孃家親戚,所以提早來了

    令師要請我喝酒吃飯,就只單單為了要打聽那個姓蕭的女人?

    蔣秀鳳眨了眨眼道:若是亞馬公子肯賞光,我們也不敢再打擾,就此告辭了。

    亞馬道:你們已沒有別的話問我?

    蔣秀鳳微笑着搖了搖頭,態度温柔而有禮,好像已完全忘記了剛才還要把人煮熟的事。

    孫華鳳倒是個老實人,忍不住笑道:我們久聞武林種馬大名,所以只好乘你洗澡的時候,才敢來找你。

    亞馬苦笑道:其實你們隨便甚麼時候來,隨便要問甚麼,我都不會拒絕的!

    薛翠鳳眨着眼道:亞馬公子真的不生氣?

    石巧鳳也怔住了!道:我們對你這樣子,你還開心得要命?

    亞馬笑了,這次是真的笑了。

    他微笑着道:非但開心,而且還要感激你們給了我這個好機會。

    石巧鳳忍不住詫道:甚麼機會?

    亞馬悠然道:我洗澡的時候,你們能闖進來,你們洗澡的時候,我若闖了進去,你們當然也不會生氣的;這種機會不是人人都有的,我怎麼能不高興?

    棲霞四鳳的臉全都紅了,突然一轉身,全都衝了出去。

    亞馬這才嘆了口氣,喃喃道:看來我下次洗澡的時候,至少也得穿條褲子。

    亞馬洗澡的地方,只是這家六福客棧的廚房。

    他只是隨便披了一件罩衫,就回自己的寓所。

    他本打算一回房間就直接鑽進被子裏去,好好的睡上一覺的。

    誰知他卻張大了眼睛,怎麼也睡不着。

    他知道自己是個浪子。

    流浪也是種病,就像是癌症一樣,你想治好它固然不容易,想染上這種病也同樣不容易,所以無論誰都不會在一夜間變成浪子。

    假如有人忽然變成浪子,一定有某種特別的原因。

    他之所以會變成浪子,是在十七歲的那年,因為遇到一件要去跳河的傷心事!

    結果他沒去跳河,而變成了浪子。

    浪子是從來不會去跳河的!除非那天的河水碰巧很温暖,而河裏碰巧有個美麗的女人在洗澡。

    浪子一向不願意虐待自己;因為這世上唯一能照顧他的人,只有他自己!

    亞馬對自己一向照顧得很好;有車坐的時候,他絕不走路;有三兩銀子一天的客棧,他就絕不住二兩半的!

    六福客棧中天字號的幾間上房,租金正是三兩銀子一天。

    到六福客棧去住過的人,都認為這三兩銀子花得並不冤。

    寬大舒服的牀,乾淨的被單,柔軟的鵝絨枕頭,還隨時供應熱水!

    亞馬正躺在這樣一張舒適的牀上,他卻無法入睡。

    只要他一閉上眼睛,眼前就會出現兩個女人。

    一個女人穿着件輕飄飄、淡紫色,柔軟的絲袍

    另一個卻像迷濛中的天使,赤裸天使

    而且還莫名其妙地送他一隻戒指:除了你,我們實在不知道該去找甚麼人!

    亞馬打從心底嘆口氣,找我又有甚麼用?又不提示半點線索!

    就在他嘆氣的時候,外面忽然有人在敲門。

    亞馬隨口應道:進來!門一推開,進來的是店小二,他是來沖茶加水的,看起來有點鬼鬼祟祟的樣子,一面往奎亞里沖水,一面搭訕着道:初春的天氣最惱人,白天鳥兒在窗外唱歌,晚上貓兒在屋檐上叫春

    亞馬望着他,早就算準了這小子必定還有下文。

    店小二果然又接着道:這種惱人的春天,一個人睡覺,實在睡不着。

    亞馬笑了:你是不是想替我找個女人來陪我睡覺?

    店小二也笑了:公子爺是不是相找個女人?

    亞馬道:女人我當然想要的,只不過也得看是甚麼樣的女人!

    店小二眯着眼睛笑道:別的女人我不敢説,可是這個女人,我保證公子您一定滿意,因為

    亞馬道:因為甚麼?

    店小二笑了笑,笑得很曖昧、很神秘,壓低了聲音道:這個女人不是本地貨色,本來也不是幹這一行的,而且除了客官你之外,她好像還不準備接別的客!

    亞馬道:難道還是她要你來找我的?店小二居然在點頭。

    亞馬眼墮兄了,眼前彷彿又出現那兩個女人的影子

    他沒有猜錯。

    店小二帶來的果然是她。

    這位是蕭姑娘,這位是亞公子

    亞馬笑了,他名叫亞馬,卻並不姓亞,他姓馬!

    店小二不懂他在笑甚麼?只道:你們二位多親近、親近

    店小二鬼鬼祟祟地笑着,踮着腿尖溜了出去,還掩上了門。

    蕭姑娘就站在那裏,垂着頭,一雙柔白纖柔的手,玩弄着自己的衣角。

    亞馬笑了:你到底是妹妹還是姊姊?

    她沒有開口,只是用兩根手指,輕輕一拉她的衣帶。

    衣帶鬆開了,衣襟也鬆開了。

    那一雙飽滿又有彈性的半球,就忽然彈跳了出來!

    春光明媚的大白天,她的全身就纖毫畢露地呈現在他眼前了。

    亞馬的眼睛就再也移不開了。

    你今天已不是鴕鳥啦?

    只希望你仍是種馬!

    亞馬伸出手來拉住她的手:你做別的事,是不是也這麼幹脆?

    蕭潔潔搖搖頭:我捉迷藏的時候,就喜歡兜圈子。她微微一笑,用那雙天真無邪的眼睛直視着他:而你總不至於是找我來捉迷藏的吧?

    亞馬道:我不是,我不想再被矇住眼睛。

    蕭潔潔道:不矇眼睛就不能捉迷藏,事實上我這一次也不是來陪你捉迷藏的

    亞馬苦笑道:我看得出來。

    蕭潔潔柔聲道:你既然知道我是來幹甚麼的,我也知道你要的是甚麼,那麼我們為甚麼還要像捉迷藏一樣地兜圈子?

    她笑得更嫵媚、更迷人,只不過她身上最迷人的地方,卻絕不是她的微笑,而是一些男人不該去看,卻又偏偏要去看的地方

    看着看着,亞馬就已經心跳加快,呼吸急促,連嘴裏都在發乾!

    蕭潔潔當然看出他身上這些變化,和另一件更要命的變化!

    他的手只輕輕一拉,她就像是一條魚似的滑進了他的被窩,那麼輕巧、自然。

    可是她的身子卻不是魚。

    無論在江裏、河裏、湖裏、海里,都絕不會有一條魚像她的身子這麼光滑、柔軟、温暖不,至少她還是像一種魚章魚!

    如果她有八隻爪,一定也都緊緊的摟了上來;現在她就覺得只有兩手、兩腳很不夠用

    既要摟他,又要抱他,還要接引他入關,簡直手忙腳亂,不知先做哪件事才好

    亞馬嘆了口氣道:你何不安靜等着,讓我來替你服務?

    蕭潔潔笑了:你説得對,你外號武林種馬服務女人的經驗一定不少!

    她果然放鬆了自己,任由亞馬引領着,由淺而深,漸入佳境,終至高潮迭起,欲罷不能

    她已經連續攀過了三個高峯了,她已經汗流浹背,氣息如蘭了,但是她還是嘶喊着:我還要!

    然後她又忍不住騰身而上,道:我要

    她又開始以女騎士之姿,全力馳騁,儘速奔駛

    這座活火山終於又爆發了!原本就芬芳,這下更濃郁了!

    亞馬終於也醉在這種濃郁的芬芳中了

    她已在喘息,已在顫抖,卻努力地再翻滾到下面,咬住了他的耳朵,哀求着道:給我!給我就在這樣的濃醉中,亞馬終於也像火山一樣的爆炸了!

    亞馬睡得很甜,他已很久沒有睡得這麼甜了。

    他不是聖人,他是男人,是個正常而健康的男人。

    這種男人多半拒絕不了美女的誘惑!蕭潔潔更不是聖人,她是個青春少女。

    這種女人多半也拒絕不了亞馬這種男人。

    所以乾柴遇到烈火,一發不可收拾!所以亞馬才會這麼累,才會一覺睡這麼久。

    等他一覺醒來,天都快要昏黑了等他醒來,佳人已杳,枕上仍有餘香

    他心滿意足地掀被而起,才發覺自己是赤條精光的。

    亞馬一向認為穿着衣服睡覺,就像脱了褲子放屁一樣,是件既麻煩又多餘的事。

    何況在與一個像蕭潔潔那樣的絕色美女,在牀上肉搏廝纏之後

    他一笑下牀,要找件衣服來穿,卻找不到。

    一件衣服也沒有,連一件內褲也沒有!不止衣服、褲子不見了,所有銀錢、雜物,所有屬於他私人的東西,全都沒有了!

    有,還有一件,就是戴在他左手小指上的那隻戒指!

    有,又有一件,是留在牆上的兩行娟秀的字,是用女人化妝用的胭脂寫的:號稱種馬不留種?連續兩個。

    父子如何來相認?送還戒指!

    亞馬一剎那如遭雷殛,險些昏倒!

    亞馬號稱武林種馬專會偷女人的心。

    亞馬專以風流自賞,對於美女,向來是來者不拒,多多益善。

    但是他也有自知之明。

    他知道自己是個無根浪子,他不適合有家!除非他下定決心不再流浪!

    流浪是一種惡習,就像抽大煙上癮一樣容易,要戒掉卻要下極大的決心才行!

    也許會在某一天,當他遇到一個能讓他下這個大決心的女人

    至少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有碰到!

    所以他隨時給自己一個警告:可以風流,絕不下流;可以留情,絕不留種!

    絕對不能像金庸小説天龍八部裏,主角段譽之父段正淳那樣,四處風流又四處留下孽種,那樣不但害苦了許多女性,弄到後來,親生兄弟姊妹一大堆互不相識,隨時都有可能在無知的情況下,演出兄弟閼牆,或是兄妹亂倫的悲劇來!

    多少年來他一直都自我控制得很好,直到昨天

    自從昨天在大富豪賭坊,遇到一個像火藥庫的女人

    亞馬怎麼會這麼糊塗?這兩個女人到底有甚麼魅力?

    或者只是因為那種催情藥?昨夜攙在酒裏,此刻又留在枕上的這種香味?

    他伸手從枕上撿起一根長長的秀髮,這就是她的,蕭潔潔的!

    他正在苦笑,卻無意中發現壓在枕頭下的,竟是十張黃金百兩的銀票!

    這算甚麼?黃金一千兩,是買種的錢?還是遮羞費?

    他真想找點酒來喝喝,但就在這時,他忽然聽到一陣奇異的樂聲。

    樂聲輕妙飄匆,開始的時候彷彿在東邊,忽然又到了西邊。

    接着四方八面好像都響起了這種奇異的樂聲

    亞馬流浪過不少地方,也經歷過不少危險,他想起這種音樂。

    正是絲路上敦煌、哈蜜一帶,邊疆回民最愛的那種音樂。

    邊疆音樂怎麼會突然到了這裏?

    亞馬只覺得全身發熱,連心都跳得比平常快了兩、三倍。

    他推開窗子往外望去,他的窗外正是這客棧的後院。

    突然砰地一聲,後院的牆被撞開!

    兩個捲髮、虯髯、勾鼻、鷹眼,精赤着上身的崑崙奴,就這麼隨隨便便地撞破了圍牆,出現在後院。

    身上只穿着繡着金花的撒腳褲,腳上金色馬靴的尖端高高翹起,左耳上還掛着個很大的金環!

    他們手裏捧着一大卷紅氈,從破牆外一直向裏鋪到亞馬的窗口!

    然後就凌空一個翻身,同時退了出去,連眼角都沒有瞟向亞馬一眼,就好像窗口根本就沒有這個人似的。

    亞馬仍是沉住氣,因為他知道好戲正在後頭。

    這兩個崑崙奴來得雖是奇突詭秘,但也只不過是跑龍套的,主角一定還沒有登場。

    破牆處果然立刻又有兩個人走了進來。兩個打扮得奇形怪狀的蠻女,滿頭黑髮編成了七、八十根細辮子,每根辮子上還綁個小小的蝴蝶結,紅的、綠的、黃的、金的,東一撮、西一堆,隨着音樂搖來搖去。

    搖得亞馬眼都花了!

    兩個小蠻女手上,都提着一隻大花籃,正用嫩藕般的粉臂,將五色繽紛的花瓣,撒在紅氈上。

    兩個人都長得很美,短裙下面露出一截吊首的小腿,赤着腳,足踝上戴着一串小小的金鈴,隨着舞姿,叮叮噹噹的響個不停。

    亞馬的眼睛張得更大了。

    只可惜她們也一樣,連眼角都沒有瞧亞馬一眼。

    亞馬自己卻面紅耳赤,他這時才想起他的衣服被偷光了,他正精赤着身子!

    情急之下,只得將牀單扯下,從正中央撕開一個洞,往頭上套了下來,變成一件鬆鬆垮垮的怪袍子,無論如何,總比光着屁股好!

    這兩個小蠻女連正眼都不瞧他,卻是不停地斜眼偷瞄,媚眼含笑

    接着四個長裙曳地,高髻堆雲的宮裝少女,手裏捧着四盞宮燈,嫋嫋而來。

    這四個捧燈少女,都是美若天仙,風姿綽約

    看來這院子裏不但愈來愈有趣,而且愈來愈刺激了。

    接着又有八名高大健壯的崑崙奴,抬着一架胡牀,自門外大步而入。

    胡牀上斜倚着一個紫衣貴婦,手裏託着個亮銀水煙袋,悠悠閒閒地吸着,輕煙雲霧般四散縹緲,她的面目就如在雲霧間。

    她手裏拄着一支很長的龍頭枴杖,牀邊還有個小女孩,正在輕輕的替她槌着腿。

    亞馬暗中嘆了口氣。

    他雖看不到這紫衣貴婦的面目,但看到這龍頭枴杖,看到這槌腿少女,無論誰都能猜得出,她年紀一定已經不小。

    無論甚麼事,其中若有美女參加,總是會有趣得多。

    美女愈多當然愈有趣。

    美中不足的是,正要上場的主角年紀卻已不小!

    事情發展到這裏,一直都很有趣。主角若也是個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的美人,豈不就十全十美了?

    幸好亞馬一向很會安慰自己:無論如何,這老太婆一定是個很了不起的角色,只看到她這種氣派,江湖中只怕已很少人能比得上!

    所以這件事畢竟還是很有趣的!

    突然那老太婆一口濃煙,箭一般的向亞馬噴了過來。

    好濃的煙!

    亞馬雖然喝酒,卻不抽煙。

    突然地被這口煙一嗆,幾乎連眼淚都流了下來。

    他正要開口怒罵,卻又及時忍住。

    一個老太婆能將一口煙噴得這麼遠、這麼直、這麼有勁,你還是對她客氣一點的好!

    他眼前的煙味還未消散,就聽見一個聲音道:你是誰?怎麼會在妹妹的房間裏?

    這聲音又響又脆,聽起來倒不像老太婆。但也並不好聽,問起話來又兇又橫,就像官老爺在問小偷。

    亞馬嘆了口氣,苦笑道:這裏好像是一家客棧,這間房子也好像是我租的,這裏也好像沒有妹妹,連姊姊都沒有

    他話未説完,又是一口濃煙迎面噴了過來。

    這口煙更濃,而且恰巧就在他講話要換氣的地方,直衝而入。

    亞馬被嗆得忍不住咳嗽起來,臉上好像被勁風颳到一樣,這老太婆的內勁實在有夠強!

    只聽她又説道:我問你一句,你就答一句,最好少玩花腔,明白了嗎?

    亞馬摸着臉,苦笑道:看樣子我想不明白都不行!

    紫衣貴婦道:蕭媚媚在哪裏?你快點去叫她滾出來!

    亞馬又嘆了口氣道:抱歉得很,我不能去叫她滾出來!

    為甚麼?

    亞馬道:第一,她不是球,不會滾;第二,這裏根本沒有一個叫小妹妹的,就連小姊姊也走了!

    突然一聲清叱:你找死!

    煙霧中突然飛來一條人影,寒光一閃,直取至咽喉。

    這攻勢來得好快,幸而亞馬也不慢。

    攻勢入窗內,亞馬卻已閃出了窗外。

    只是他剛躲過這一劍,第二劍又跟着來了;一劍接着一劍,又狠又快!

    亞馬閃開第七劍時,才有機會辨清這人,正是剛才在為紫衣貴婦槌腿的小女孩!

    其實她也不算太小,至少也有十二、三歲,只不過因為尚未發育完全,看來瘦瘦弱弱的

    才十二、三歲的小女孩,劍法就已如此凌厲辛辣,假以時日,將來還得了!

    突地寒芒一閃,她左手竟又出現另一柄短劍,疾撩而至,就像毒蛇的牙齒!

    亞馬凌空倒翻,堪堪避過,誰知這小女孩卻驚叫一聲:不要臉,不要臉!

    原來亞馬罩着一張牀單,緊急中那樣一翻,竟被她看到不該看的東西

    亞馬落地,也是驚魂甫定,剛才那一招實在太險!

    小女孩漲紅了小臉,怒道:你好不要臉你。

    她實在講不下去,亞馬只有苦笑:不要臉總比不要命的好!

    胡牀上那紫衣貴婦喚道:巧兒退開!

    這巧兒才退開,那兩名捲髮虯髯的崑崙奴已出現在他面前,看來就似兩座鐵塔似的!

    亞馬嘆了口氣,喃喃道:小的實在太小,大的又實在太大,這怎麼辦?

    這兩座鐵塔正十指箕張撲來,各捉住他一條手臂,兩下使力一扯,正要將他撕成兩半。

    亞馬卻大喝一聲,兩手只一扭一縮,就像靈蛇似的脱出了敵人的掌握。

    兩名崑崙奴頓失重心,雙雙向後跌了出去,一屁股坐到地上,痛得齜牙咧嘴。

    兩名灑花小蠻女忍不住笑出聲來,這兩個崑崙奴一躍而起,大喝道:是我們沒有抓好,不算不算!

    虎吼一聲,又雙雙撲了過來。

    亞馬身子突地往前一衝,從他二人的脅下游魚似的鑽了出去,一步就竄到了胡牀之前,笑道:還是你不大不小,你若不是太老了些,剛剛好跟我能配得上!

    紫衣貴婦冷笑道:你説我太老了嗎?

    她伸手一揮,一股輕風將她面前的雲霧全都吹散。

    亞馬居然忍不住輕呼了一聲,就像見到了鬼似的,一步步往後退。

    他從未想到,看見的竟是這樣一張臉孔

    一張又漂亮,又年輕的臉。

    雖然又塗胭脂又抹粉,甚至還淡淡地掃上一些藍眼影,儘量要自己打扮成大人的樣子,卻還是掩不住滿臉的稚氣。

    就正如老太婆水遠沒法子用脂粉掩住臉上的皺紋一樣,無論多厚的脂粉都不行。

    這個派頭奇大,又抽煙,又要人槌腿的小老太婆竟只是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而已!

    亞馬實在是大大的吃了一驚!

    紫衣少女已慢慢的從胡牀上站了起來,一雙眼睛銅鈴般地瞪着他。

    亞馬一步步往後退,紫衣少女就一步步往前逼去,手裏居然還拄着那根又粗又大的龍頭枴杖。

    這小姑娘明明又年輕又漂亮,為甚麼偏偏要裝出老太婆的模樣?

    看她最多也只不過十五、六歲,又怎麼會有那麼深厚的功力?就連她身邊一個捶腿小丫頭,都有那麼高的劍術。

    當然這些灑花蠻女、捧燈少女、崑崙奴,也絕對不是普通角色。

    這小姑娘是憑甚麼本領能降服得住這些人的?

    亞馬實在想不通,他也沒有時間去想,因為這小姑娘正在一步步逼近他。

    她的眼睛雖美,瞪着你的時候,卻像老虎要吃人似的,冷冷道:我老不老?

    亞馬吶吶道:不不老!

    紫衣女又道:你是不是想跟我配一對?

    亞馬道:想不想

    他説的倒不是假話,像這樣的女孩子,也沒有人能受得了的。

    紫衣女道:你想不想要命?

    亞馬道:想。

    紫衣女道:你知不知道我會殺人?

    亞馬道:你的確不像是會殺人的樣子。

    她冷冷道:我三歲就開始學劍,九歲時殺了第一個人,接下來每個月至少殺一個,你算算已殺了多少個了?

    亞馬倒抽了口氣:好像已有七、八十個了吧

    所以再多加你一個,也沒有甚麼關係。

    亞馬突然大笑道:不用吹牛了,你只不過説一大堆謊話想嚇唬人,就像搞這樣一堆花招想要裝大人

    你真以為我殺不了你?

    她身子忽然一轉,手裏的龍頭枴杖一招銀河倒瀉向亞馬刺了過來。

    她用的竟是劍法!

    不但是劍法,而且是劍法中最輕盈的一種。

    這麼長、這麼重的一根枴杖,在她一雙白生生的小手裏,竟好像變得沒有四兩重。

    亞馬驚急後退:你真的要殺我?

    紫衣女的龍杖已閃電般向亞馬攻出了九招,劍走輕靈,變化無方。

    亞馬的人已被裹住。

    但這紫衣女蜜如絲繭的劍法,卻偏偏沾不到他一片衣角。

    突然清嘯一聲,九尺長的枴杖筆直地插入地上,紫衣女的人,卻已在枴杖上風車似的向亞馬攻了過去。

    她這一着,竟以枴杖作骨幹,以人為武器,招式變化詭異,更出人想像。

    亞馬腳步錯動,連連閃退。

    紫衣女突又一聲清嘯,沖天而起,枴杖仍插在地上,她手裏卻多了柄精光的短劍。

    劍本來就藏在枴杖中的,一到了她手裏,人與劍似乎就已融為一體,連人帶劍,向亞馬疾絞過去。

    亞馬的冷汗已被嚇出來了,遇到了這樣的險着,他竟已無還手之力?甚至沒有半點招架之功!

    她的劍如長虹驚天,剛剛飛到亞馬面前,他卻身子突然一轉,向前衝出,同時拔出了地上的枴杖。

    紫衣女長嘯不絕,凌空翻身,回劍反刺!

    亞馬頭也不回,隨手將枴杖一揚。

    只聽得錚的一聲,火星四濺,短劍已沒入枴杖裏!

    紫衣女的身子卻已沖天而起,凌空翻了四個筋斗,才飄飄落下,落在胡牀之前,看着亞馬發怔!

    亞馬自己也已怔住!

    剛才他揮起的枴杖,若有半分偏差,這柄劍只怕早已刺入了亞馬的胸膛。

    紫衣女出手的方向部位,力道速度,竟然被他算得毫釐不差,就好像他二人曾練過幾百次一樣。

    就好像一個師父教出來的同門師兄妹在動手喂招一樣。

    紫衣女兀自呆怔,亞馬卻隨手將枴杖往地上一插,掉頭就走。

    紫衣女突然大聲道:等一等!

    亞馬冷冷道:還等甚麼?

    紫衣女道:你不問我叫甚麼名字?

    亞馬道:你叫甚麼名字?

    紫衣女突然跪下,嚇得她帶來的隨從也全部跪下。

    亞馬自己反倒怔住!只聽這紫衣女恭謹頓首道:屬下絳箕宮寶瓶部使女杜美吟,參見令主!

    亞馬一怔道:你説甚麼?

    杜美吟道:我甚麼都沒説,令主吩咐甚麼,我就做甚麼!

    亞馬一怔!哈哈大笑,道:聽好了,我要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滾出去!

    誰知杜美吟果然二話不説,滾了出去!

    她的一羣屬下當然也都跟着滾了出去

    通常滾的意思,只不過是叫人走開。

    她們卻認真地努力地繼續往外滾,愈滾愈遠

    亞馬並不真的打算要賞她們的滾姿,所以他竟有些過意不去,喝道:好啦,通通給我起來!

    杜美吟她們立刻起身,垂手躬立

    眼見她們各個弄得這麼狼狽的樣子,亞馬忍住笑,喝了一聲:走,走得愈遠愈好!

    於是她們立刻調頭就走,轉眼間就不見蹤影。

    被她們這樣一陣胡攪,亞馬又好氣又好笑;甚麼屬下?甚麼絳箕宮寶瓶部?

    聽起來就像是某個幫派的,但是又為甚麼要對自己這麼恭謹從命?

    他突然大喊:等一等!

    但是她們已經走遠了,已經聽不到他的呼喚了

    亞馬這才有些後侮,他實在該早一些把她們留下來的,他該弄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但是現在還是算了;他自己還有更重要的事,必須先去解決。

    那蕭潔潔和蕭媚媚究竟是怎麼回事?

    那座鋼鐵打造的牢籠究竟在哪裏?

    那些亂七八糟卻又突然沒有了的聲音又是怎麼回事?

    亞馬處理事情有他自己的方法,他把所有的問題與煩惱,化為實際的行動

    要解決這一連串問題,必須先找到蕭潔潔,要找到蕭潔潔唯一的辦法就是再到那家大富豪賭坊。

    她也許不會再出現在那裏,但是那是唯一的機會;至少他可以再找大富豪的幕後老闆,雷玉峯。

    雷玉峯也是個風流倜儻的人物,更何況那天的雷玉峯就表現得有些奇怪。

    這女人是座火藥庫,你若妄想去動她,小心被炸得焦頭爛額!

    這句話就是雷玉峯講的,可是他又怎麼知道的?

    他是不是早就知道?

    那麼,不去找他又該找誰?

    但是現在還早,還不是賭場開門營業時間。

    也許這世上有許多賭場,隨時都在歡迎賭客上門的,但是絕對不是這一家!

    大富豪賭坊是榮華富貴樓雷家的,他們不怕沒有賭客上門,他們是怕人太多,分子太複雜!

    他們規炬定得很嚴,不到日落酉時,是絕對不會開門讓賭客進門的!

    他們的理由是:白天是人們工作賺錢的時候,白天賺了錢,晚上才有錢可以花!

    既然這是雷家訂的規炬,雷玉峯自己就是雷家的小主人,他當然不會自己去打破這個規矩的。

    所以亞馬暫時還不打算到大富豪去,他只是好好的吃了一頓豐盛可口的午餐;然後在這座繁華的武昌城裏,四處閒逛

    武昌城裏有座很有名的黃鶴樓。

    登黃鶴樓的人愈多,人潮帶來的生意就愈多。

    所以在這黃鶴樓附近,除了商家店鋪之外,還有更多攤販;風味小吃,特殊點心。

    亞馬一路走來,只覺處處透着新鮮

    人多擁擠,他卻未曾注意到一個瘦瘦弱弱的小女孩,正在遠遠地盯住了他

    他也未注意到這小女孩,竟然就是那個為紫衣女杜美吟槌腿的小女孩巧兒。

    亞馬闖蕩江湖多年,生平所遇奇事極多,如果有人想要盯蹤他而不被發覺,那可是難上加難!

    只不過這次卻是例外,因為這次的盯蹤者,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羣人!

    一羣各式各樣的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有生意人、有遊客;甚至還有討飯的乞丐

    他們只要一個傳一個的接班盯住;一個眼色丟過去,下一段路就變成另一個人在負責盯住了!

    奇怪的是這些人完全沒有一點像是甚麼組織的樣子,也完全看不出他們對亞馬有甚麼不利的企圖

    那個看來瘦瘦弱弱的巧兒,又向另一個賣風片糕的中年攤販丟了個眼色之後,她就匆匆離開人羣,往江邊而去

    江邊有一處臨江茶座,此刻正是快到黃昏,未到黃昏的時刻;正是涼風習習,遊客滿座的時刻。

    巧兒匆匆走入,一拾眼就看見杜美吟與一位年齡相彷,美豔如花的少女,正在悠哉悠哉地品茗閒聊。

    杜美吟向巧兒招手,叫她過來一起入座,也倒了一杯茶給她,問道:怎麼樣?

    巧兒嘆道:還不就是那樣,他一路瞎逛街,我們就一路緊緊盯着

    他忽然轉向與杜美吟同坐的那名少女,道:阿鵑姊,既然已經證實他就是令主又幹麼要這樣偷偷摸摸的

    那個叫阿鵑的少女道:我也不知道真正的原因,我只是奉宮主之命,要你們也奉命行事而已!

    她飲了口茶,微微嘆了口氣,道:不過我大約可以猜得出她的意思

    杜美吟接口道:她是甚麼意思?

    阿鵑道:她覺得這傢伙來歷不明,名譽不佳,他手上的那枚戒指,來歷也大有問題!

    巧兒道:我們這樣盯住他,又能盯住個甚麼結果來呢?

    阿鵑道:戒指在他手上,我們就得視他為令主就得無條件的聽命於他,如果他是個存心不良的傢伙,就很可能隨時把我們出賣了!

    這下子連巧兒也嚇了一跳,急道:那我們該怎麼辦?

    阿鵑也嘆了口氣,道:一個人的存心到底良不良,可又不是寫在臉上。所以宮主下令,要我們大家全都小心留意,隨時盯着他,看看他的言行舉止,交往人品

    杜美吟點頭道:不錯,由大家每一個人來考核,大家都來監督

    巧兒卻耽心道:如果他不是個好人

    阿鵑道:萬一真是這樣,宮主大概也只有請出六大長老來啦!

    巧兒突然道:天好快就黑了!

    杜美吟道:天黑了又如何?

    巧兒道:天黑了,他就會去賭博去啦!

    她已站起身來:對不起,我還有點事情要辦

    杜美吟和阿鵑也起身:好,我們就分頭去辦事吧

    她們付了賬離去,卻未留意到背對着她們而坐的茶座上,正是潔潔與媚媚。

    潔潔笑道:你看,我猜得不錯吧?他一定會再去大富豪的!

    媚媚道:玉峯也會去嗎?

    潔潔道:不會的,我已經叫他避開了

    媚媚道:能避得掉嗎?

    潔潔笑道:當然避不掉,但是有賈老闆在,暫時應付他一天,應該不是問題。

    媚媚道:應付了今天,明天呢?

    潔潔道:你忘了明天是棲霞四鳳的約會?

    媚媚笑了:虧你還能想到她們四個

    潔潔道:不是我,是娘想到的

    她的眼睛有點潮濕:她想到的還不止這一點點

    亞馬穿着一身新裁精縫的春衫,從外面温柔涼爽的晚風裏,走入了這燈火輝煌的大廳。

    這是亞馬最愛來的大廳大富豪賭坊的大廳。

    也是雷玉峯最愛來的地方,今天卻沒見到他。

    不過那也不要緊,雷玉峯不來,他也有辦法把他找出來。

    合身的衣服,使他看起來更容光煥發,修長英俊,正像是個風流倜儻,年少多金的花花公子。

    像這麼個人,無論走到哪裏,本來就會特別引人注意。

    何況他最近正有一個響亮卻不太名譽的外號武林種馬!

    所有的女性都投來愛慕的眼光

    所有的男性都是既羨慕、又嫉妒

    他卻毫不理會,直接就向一張圍着人最多的賭桌走了過去。

    人叢就很自然讓出一條路來,讓他來到賭枱的桌邊,正好面對着那位莊家。

    亞馬微笑道:這張桌子賭的是甚麼?

    莊家道:當然是賭骰子!

    一個巨大而精緻的瓷碗裏,三粒骰子正在閃閃發光!

    亞馬接着問:這裏限不限賭注大小?

    莊家還沒答腔,旁邊已有人插口:這地方從來不限賭注。

    可是隻賭現金或籌碼。

    亞馬道:好!

    他拿出五張銀票,是蕭潔潔留給他的十張銀票中的五張,其中一張已換成了碎銀子,穿了這身新衣,吃了頓豐盛的晚餐!

    五張銀票是五百兩黃金!

    莊家身旁一位助手立刻取走了他的銀票,然後推過一堆籌碼來。

    常言道:錢到賭場,人到刑場。

    這意思就是説,人到了刑場,就不能算是個人了,錢到了賭場,也不再當錢花了!

    所以亞馬連動都沒有去動一下,任由那堆籌碼放在原來位置。

    莊家問:這把賭多少?

    亞馬道:就賭這麼多!

    莊家瞪大了眼:一把賭輸贏?

    亞馬微笑點頭。

    莊家乾咳了一聲説道:還有沒有別人下注?

    亞馬卻搶着回答:一把定輸贏,一擲兩瞪眼,我若輸了,拍屁股就走

    幾位剛剛還打算一起賭的,也都把自己的賭注收了回來。

    莊家也笑着道:好,阿莎力!(乾脆)

    亞馬道:怎麼賭?

    莊家道:賭場有賭場的規矩:若是兩家對賭,一擲定乾坤,先擲出豹子來的,沒得趕!

    亞馬道:甚麼叫做豹子?

    莊家笑道:你連豹子是甚麼都

    亞馬卻喝道:我當然懂,我只是要你當眾再説一遍,免得夾纏不清!

    莊家只的清清喉嚨道:三粒骰子全都落在碗內,三粒都是六點朝上,就叫做豹子!

    亞馬滿意點頭,再道:誰先擲?

    平家先擲,同點莊吃,這是賭場裏的規炬,不管哪家都一樣!

    亞馬點點頭,伸手抓起碗裏的三粒骰子,隨隨便便的擲了下去!

    三粒骰子在碗裏一陣跳動,發出清脆悦耳的聲音,然後停了下來。

    莊家嘆了口氣,道:你運氣真好,第一把就擲出了豹子!

    那名助手只好推過一堆籌碼來。

    現在他變成千兩黃金了!

    莊家道:這次押多少?

    亞馬道:當然是全部。

    莊家只好伸手向這隻大海碗一比,道:請!

    亞馬又是抓起骰子,隨隨便便的一擲

    又是三個六點朝上!

    旁邊看的人吃驚喊道:又是豹子!

    三粒骰子要擲出三個六點朝上,這是骰子裏的至尊寶!

    根據一些有經驗的賭徒統計,大概要擲九十幾萬次骰子,才會出現這麼樣一個點子。

    有些人賭了一輩子,每天都賭,每天都擲骰子,也從來沒有擲出這麼一副點子來!

    亞馬居然連續擲出了九次豹子來!

    現在他面前堆積的籌碼連他自己都算不清了!

    亞馬卻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這樣的結果,好像早已在他預料之中!

    整座賭場的所有賭博都停了下來。

    所有的賭徒都圍到這裏來看熱鬧。

    莊家急道:你為甚麼一次一次的往上疊着賭?

    亞馬笑道:這也為了你們貴賭場好。一次一次往上疊,我只要失手一次,就連本錢也全部還給你們,豈不大好?

    莊家氣道:可是你怎麼連着九把都是豹子?

    亞馬眨眨眼睛,笑道:你先把錢賠出來,我還是往上疊,也許這第十把就

    就在這時候,一隻手搭上了亞馬的肩膀。

    一隻又粗又大的手,手背上青筋凸起,四根指頭幾乎一樣長短,光禿禿的沒有指甲。

    就算沒有練過武的人,也看得出這隻手一定練過鐵砂掌之類的硬功夫!

    就算沒有捱過打的人,也想像得出被這隻手打一巴掌的滋味一定很不好受。

    笑聲和喝采聲立刻全都聽不見了。

    只有這個人還在笑,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亞馬道:大爺你貴姓?

    亞馬道:我叫亞馬

    這人卻並未聽出他的調侃之意,道:久仰!

    他臉上的表情連一點久仰的意思都沒有,用另外一隻手的大拇指,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姓孫,別人都叫我鐵巴掌!

    亞馬道:幸會幸會。

    他當然半點幸會的意思也沒有。

    鐵巴掌道:我想請亞大爺到外面去談談。

    亞馬道:談甚麼?

    鐵巴掌道:隨便談談。

    亞馬道:好,再賭幾手我就走。

    鐵巴掌沉下了臉,道:我請你現在就去!

    他的臉色一沉,本來搭在亞馬肩上的那隻手,也抓得更緊。

    每個人都在為亞馬揑了把冷汗。

    被這樣一隻手一抓,肩頭就算不碎,滋味也絕不好受。

    誰知亞馬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還是帶着微笑道:若是你一定要現在跟我談,就在這裏談也一樣。

    鐵巴掌臉色變了,厲聲道:給你臉,你不要臉!莫非要我在這裏把你的底細抖露出來?

    亞馬一怔!道:我有甚麼底細?

    你是郎中!

    郎中的意思並不是看病的大夫,而是指賭搏作弊的人。

    你若不是郎中,憑甚麼連擲九把都是豹子?

    亞馬赫然大笑道:第一、因為我有錢;第二、因為我高興;第三、因為你管不着。

    鐵巴掌怒喝:老子就偏要管!

    他的鐵巴掌揚起,一巴掌往亞馬的臉上摑了過去。

    他沒打中。

    因為他的人已經飛了出去。

    亞馬只是輕輕一甩他的腕子,一提一摔,他的人就飛了出去,飛過一羣人的頭頂砰的一聲,撞在一根大柱子上,撞得頭破血流。

    這下子可真不得了,賭場裏立刻鬧翻了天,十七、八個橫鼻子豎眼睛的魁梧大漢,像猛虎撲羊似的,從四面八方撲了過來。

    可是這羣猛虎,在亞馬眼中,卻只不過是病狗!

    他正準備給這羣病狗一點教訓時,後面一道掛着簾子的門裏,忽然有人輕叱一聲: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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