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前一天我們在海里玩時的事。我在海邊發明了一種新游泳方法,這種方法比真正在水裏遊更令人激動。先走到海里,站在大約齊膝深的海水中,等待着波浪從遠處海面湧過來。當波浪到了最巨大、最洶湧的那一刻,馬上“要撲過來了”的時候,我把雙臂張開,一頭向波浪撲去。這樣,一個浪頭過去以後,我就已經在波浪的那一邊了。和浪頭相撞的那一瞬間,“嘭———”的一下,那種感覺真是棒極了。我正在一個人玩的時候,裏見京子過來了,於是她和我並排站着,一塊兒玩了起來。我們也邀請別人來玩,不過大家都在各玩各的,沒有加入這個精彩的遊戲。我們雖只是重複一個動作,卻玩得不亦樂乎。有的時候我們沒有把握好時機,波浪在我們面前落下去了,也有的時候沒有形成大浪頭。我們玩得樂此不疲。
我們忙着撲浪,連午飯也只馬馬虎虎湊合了一下,一直玩了五個小時。這真是不可思議,也許是二十歲的女孩子所擁有的能量,來了一個大爆發吧?結果,我們就都變成了西瓜臉。
一個對我們的撲浪遊戲不屑一顧的同屆男生,得意揚揚地説:
“有什麼有趣的?”
我生氣地朝他瞪去,可惜從外面很難看到我的眼珠。
下午,我們要回東京的時候,大家一起拍紀念照片。這時裏見京子的臉已經比我的好多了,已經“可以看出裏見的模樣了”。可我還是老樣子。我一邊嚷着“不行不行”,一邊被拉到最前排蹲下了。
我也想和大家那樣叫着“cheers”笑一笑,可臉上的表情卻沒有變化。
自動計時的相機快門落了下去。
我那天穿了一件很可愛的藍色連衣裙,是媽媽為我那天出來玩而特意新做的,裙子上鑲着一個海軍服那樣的大大的白領子。爸爸和媽媽送我出來時,都説“穿上很好看”。
“我幾乎可以説是騙了爸爸,才在這裏住下,可是海邊的紀念照片,竟然是這個樣子!”
在洗出來的照片上,一個西瓜臉女孩夾在歡笑着的人們中間,完全看不出她是誰、從哪裏來。
別人也許會覺得好笑,可是這張照片對我來説,卻很讓人傷心。
所以,我是絕對不給人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