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駐京辦回到東州後,因“肖賈大案”的牽連,丁能通説清問題後,組織上派他到省委黨校學習,在黨校學習結業後,便賦閒在家,組織上遲遲沒有給丁能通下結論。
正值兩會,由於剛剛發生了肖鴻林、賈朝軒腐敗大案,所以這次換屆備受矚目。其實,結果也都在人們的意料之中,市委老書記王元章調任省人大常委會副主任,市委副書記洪文山順理成章地接替了王元章,成為新任東州市市委書記。
讓洪文山主政東州市新一屆領導班子,省委書記林白和省長趙長征起初意見並不統一,趙長征認為,洪文山一直主抓紀律檢查工作,根本不懂經濟,東州市是清江省經濟騰飛的發動機,應該派一位既講政治又懂經濟的市委書記;林白則不敢苟同,他覺得肖鴻林、賈朝軒之所以腐敗掉了,就是因為市委一班人重經濟輕政治,一味追求GDP,為了追求GDP,不惜違規違紀違法,終於釀成了一場重大政治災難。
省委常委會經過再三討論,報中組部同意,還是林白的意見佔了上風,洪文山終於走馬上任,但是林白不是沒有考慮趙長征的意見,他為東州物色了一位經濟專家型的市長,爆出了東州兩會最大的冷門。
起初一直傳言東州市新任市長有可能是省委副書記劉光大或者是常務副省長梅紅軍,誰也沒有想到剛剛就任清江省副省長不到一年的原清江大學副校長、經濟學博士夏聞天奪了個頭彩,剛剛過完四十四歲生日就走馬上任,以高票當選了擁有八百萬人口的清江省省會古城東州市市長。
這讓東州官場上那些摸爬滾打了十幾年、二十幾年的宿將老兵們產生了許多質疑,東州可是擁有八百萬人口的省會工業大市,是清江省乃至北方地區經濟騰飛的發動機,這麼年輕的市長會不會只是個紙上談兵的馬謖,就連新任市委書記洪文山也捏着一把汗。
新任市長夏聞天並沒引起丁能通的興趣,常言道,一朝天子一朝臣,鐵打的衙門流水的官,心灰意冷的丁能通心裏清楚自己因為生活作風問題,組織上給個處分是躲不過去了,就是不知道會給個什麼樣的處分,以丁能通的性格是不會坐以待斃的,但是“肖賈大案”過後,自己似乎失去了政治根基,過去肖鴻林當東州市市長時,自己因為曾經給他當過秘書,人人高看一眼,再加上自己任駐京辦主任這幾年,左右逢源,苦心經營,有了很好的人脈,可是肖鴻林一倒台,自己這麼一受牽連,好像一夜之間經營多年的人脈關係都沒了。奶奶的,都説世態炎涼,丁能通現在才深有體會。
更令丁能通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與自己資歷相當的林大可和何振東雙雙當選東州市副市長,這難免讓他心裏酸溜溜的。自己現在不敢奢望有林大可、何振東那樣的前程了,但是對重返駐京辦主任的崗位還沒有死心。
為了自己的前途,丁能通曾幾次下決心去找林大可,讓他出面替自己説幾句話,可是又礙於臉面,不願意出頭,找市委書記洪文山就更沒有勇氣了,因為洪文山是紀委書記出身,又配合中紀委、省紀委主抓了“肖賈大案”,丁能通一想到洪文山心裏就發緊。
異常苦悶的丁能通非常思念遠在加拿大的妻子和兒子,內心的孤獨如同一個巨大的水母,透明得讓他什麼也看不見,可它那無數帶刺的觸角卻無時無刻不在向他揮舞。此時,他有些後悔讓衣雪和兒子去了加拿大,以至於身邊連個親人都沒有。
時值冬末,春寒料峭的東州古城一片肅殺,窗外黑漆漆的,抽冷子響了幾聲春雷,雨絲均勻得像用籮篩過的細沙,窸窸窣窣地霧一樣地糊在玻璃上。
丁能通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手握遙控器心不在焉地看着電視,左手的香煙即將燃盡,長長的煙灰搖搖欲墜,丁能通雙目直勾勾地盯着電視,心裏卻不知在想什麼。
突然茶几上的電話響了起來,丁能通嚇了一跳,長長的煙灰抖落在睡褲上,把純棉睡褲燒了一個洞,他趕緊胡嚕掉煙灰,把煙頭按滅在煙灰缸內,接聽電話。
聽到甜滋滋的一聲“通哥”,丁能通像從頭到腳激了一盆冷水,頓時清醒了,打電話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讓自己即將背上處分的原皇縣駐京辦主任,也是他從北京回來後一直想見上一面的情人羅小梅。
“通哥,別悶着了,我請你喝酒!”羅小梅温柔地説。
“什麼由頭,請我喝酒?”
丁能通對羅小梅的突然出現有幾分欣喜,但是口氣上卻顯得有些不以為然。
“通哥,去了一趟北京恭王府還沒想明白,恭王府裏不僅有福字碑,還有獨樂峯,條條大路通羅馬,有的是你發揮才能的舞台,小妹有好事相告!”
丁能通苦笑了笑放下電話,他已經不企盼有什麼好事了,對他來説最大的好事就是組織上對自己的問題趕緊有個結論,哪怕是開除公職也比這麼不清不白地耗着強。
丁能通穿上衣服,又照着鏡子梳了梳頭,鏡子裏的面孔一臉的惆悵,兩鬢落腮鬍子茬泛着青黑,顯得臉色憔悴,這還是那個風流倜儻、左右逢源,詭譎圓滑的丁能通嗎?他想刮刮鬍子,又搖了搖頭,隨手從茶几上拿了盒中華煙揣在口袋裏,匆匆忙忙下了樓。
涼絲絲的風裹着雨絲,針扎一般打在臉上,丁能通精神一振,他一頭鑽進了羅小梅的紅色奔馳,車內不僅暖融融的,還飄蕩着縷縷馨香。
羅小梅嫵媚地看着他沒説話,丁能通卻冷冷地説了一句:“小梅,一年多不見,鳥槍換炮了?”
丁能通的意思很明白,羅小梅一直開着紅色本田車,怎麼一年多不見,就換成奔馳了?看來花卉餐廳經營有方,羅小梅顯然已經發財了。
丁能通之所以口氣冷是因為他一直生羅小梅的氣,這個自己一直深愛着的女人在自己被放出來後,就一直拒絕見他,就連“肖賈大案”後,丁能通停職反省就再也沒見過羅小梅的影子。丁能通心裏清楚,羅小梅突然要見自己,決不是僅僅請自己喝酒這麼簡單。
羅小梅似乎看透了丁能通的心思,莞爾一笑説:“通哥,還生我的氣呢?我知道你挑我理了,沒及時來看你,是不想給別人以口實,而且我堅信你不會有大事,因為沒有人比我更瞭解你了,通哥,你愛財,但是不貪財,是個君子愛財取之有道的人,這次你受‘肖賈大案’牽連,我不想因為我愛你,被你的對立面或肖鴻林、賈朝軒的對立面所利用,對你落井下石,其實,在這場大案中,你經受了考驗,基本把握住了自己。”
羅小梅的話坦誠實在,讓丁能通孤寂的內心湧進一絲暖流,他情緒好了許多,温聲地問:“想請我吃什麼?我一天到晚淨吃方便麪了!”
羅小梅把車發動着,緩緩踩動油門,微笑着説:“給你補一補,去秦都魚翅莊吧。”
一提秦都魚翅莊,丁能通的臉上閃過一絲緊張,羅小梅很快察覺到,嬌柔地問:“通哥,怎麼?不想去秦都?”
丁能通疑惑地問:“小梅,陳富忠被抓以後,秦都魚翅莊一直停業,怎麼又開業了呢?”
羅小梅嬌嗔地説:“你呀,一直在家悶着,都快悶傻了,秦都魚翅莊早換主人了,現在不僅開業了,而且生意比以前還火。”
丁能通更加疑惑了,他好奇地問:“誰有這麼大的膽量敢接黑老大陳富忠的生意?”
羅小梅賣關子地説:“通哥,陳富忠無親無故,敢接手他生意的還能是誰?是個美女唄!”
“不會是林娟娟吧!”
丁能通話一出口便圓睜二目地望着羅小梅。
羅小梅笑盈盈地説:“通哥,陳富忠被抓,還是你報的案,林娟娟因為這事流了產,如今袁錫藩被抓,林娟娟不願意守着囚犯過一輩子,兩個人離了婚,陳富忠知道自己時日不多了,又沒有什麼親人,便把北都集團所有的企業都轉給了林娟娟,林娟娟現在不僅擁有秦都魚翅莊,還擁有與香港黃河集團共同開發的五星級酒店北都大飯店百分之三十五的股份,這個小女人簡直是一夜暴富。”
袁錫藩這位昔日東州市的副市長是和肖鴻林、賈朝軒一起栽倒的,當時黑老大陳富忠為了掌控袁錫藩,竟然把自己的情人林娟娟安插在副市長家當保姆,結果雞飛蛋打。陳富忠被判處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並沒收個人全部財產一千五百萬,但是辦案的原則是對人不對公司,畢竟企業養活着兩三千員工。
“那北都大廈呢?”
“北都大廈被罰沒給銀行抵債了。”
丁能通聽得目瞪口呆,他萬萬沒有想到,陳富忠和袁錫藩玩弄於股掌之間的小保姆的命運會如此傳奇,簡直可以寫一部小説了。
丁能通點了一支香煙,靜靜地吸着,情不自禁地端詳着羅小梅,很長時間沒有與眼前的女人有肌膚之親了,那是怎樣的一種纏綿!
羅小梅從來都不是那種嬌豔的美人,但楚楚風韻,眼波生動,一顰一笑,顧盼生姿,這是一個既有魅力又有主見的女人,儘管組織上對丁能通的生活作風問題給予了嚴厲的批評,但是丁能通仍然放不下眼前這個讓他無數次魂牽夢繞的美麗女人。
羅小梅把車開到秦都魚翅莊門前,丁能通心裏有些打鼓,不知為什麼,自從“肖賈大案”後,丁能通特別不願意遇見熟人,也許是因為組織上一直沒給定論,虛榮心在作怪吧,丁能通總覺得自己現在是人不人鬼不鬼的。
秦都魚翅莊門前停滿了豪華轎車,五彩繽紛的霓虹燈彷彿在炫耀着生意的紅火,丁能通心想,哪台車到這兒不得扔個三千五千的,生意做到這個份上簡直就跟搶銀行差不多了。
丁能通怕遇上熟人,他知道在這裏太容易遇上熟人了,他不顧羅小梅跟着,一個人低着頭徑直鑽進了包房。
一進包房,羅小梅就嬌嗔道:“通哥,你又沒做見不得人的事,幹嗎像做賊似的?”
丁能通不好意思地説:“小梅,別忘了組織上還沒給我定論,我不願意讓一些勢利小人看我的笑話。”
羅小梅一邊用手帕擦手一邊説:“通哥,我找你就是想和你商量一下你的前程。”
羅小梅説完,嫵媚地看了丁能通一眼,拿起菜譜吩咐服務小姐上一份魚翅,又點了一份參杞牛鞭燉蘿蔔。
丁能通開玩笑地説:“小梅,我可很長時間沒開槍了,你這麼補我,小心我走了火。”
羅小梅用火辣辣的目光盯着丁能通的眼睛:“通哥,別忘了我是你的專職靶場,就怕你的子彈不上膛。”
羅小梅話一出口,丁能通臉上頓時泛起了紅暈,很顯然埋在心底的慾望又開始蠢蠢欲動了,他暗罵了自己一句:“沒出息,為了這個女人前程都快丟了,還不長記性!”
丁能通平息一下情緒,一本正經地問:“小梅,是不是聽到了什麼關於我的消息?”
羅小梅點完菜,莞爾一笑:“通哥,不着急,咱們邊吃邊聊。”
很快菜就上齊了,羅小梅端起斟滿紅酒的酒杯深情地説:“通哥,人生的一切都是不可逆轉的,我堅信你不是一蹶不振的人,來,乾一杯!”
望着羅小梅昂起潔白的脖頸滿飲了一杯紅酒,丁能通突然對眼前的女人油然而生出一種莫名的崇拜,他忽然意識到羅小梅的美不是她的面容,不是她的身段,而是她的氣質、她的情調、她的品位,伴隨着下肚的紅酒,丁能通的心忽然湧上一股微甜微酸的感覺,有一種充滿傷感的快慰。
“小梅,説實話,我真留戀我們在北京的日子,也許那種日子一去不復返了。”丁能通無限感慨地説。
“通哥,人生條條大路通羅馬,還是辭職吧,我們一起幹一番事業,一定會讓官場的人刮目相看的!”
羅小梅終於説出了自己的想法,她迫不及待地望着丁能通,希望在第一時間得到他的呼應。可是丁能通半晌沒有説話,他慢悠悠地拿出一支軟包中華煙,用舌頭舔了舔,然後拿起打火機點上火,運足丹田氣吸了一口。
煙慢慢地從鼻孔裏冒出來,直到冒盡,丁能通才緩緩地問道:“小梅,我一上你的奔馳600就知道你發財了,只是不知道什麼營生髮得這麼快,不可能是花卉餐廳吧?”
羅小梅鬆了一口氣道:“通哥,什麼事也瞞不過你,實話告訴你,我又回皇縣了,和幾個有實力的老闆一起貸款買下了皇縣最好的鉬礦,我現在是董事長兼總經理,不過我想請你給我做總經理,通哥,我們一起做吧!”
“皇縣最好的鉬礦不是香港黃河集團投資開發的嗎?那是你當皇縣駐京辦主任時招商引資的最大政績,還是我牽線搭橋陪水敬洪考察的呢。”
正是這次考察,羅小梅和丁能通在温泉山墜入情網,想起那個柔情似水的夜晚,羅小梅臉頰閃過一絲緋紅,她撲哧一笑説:“通哥,你還真在家呆傻了,‘肖賈大案’發生時,與肖鴻林、賈朝軒有關係的外商怕受牽連,紛紛撤資,香港黃河集團與肖鴻林、賈朝軒的關係就更近了,是帶頭撤資的,當時水敬洪找到張鐵男希望縣裏幫着找買家,張鐵男就找到了我,這麼好的生意我當然接了,就找了幾家有實力的老闆合股買了下來。怎麼樣,通哥,一起做吧!”
包房內的空氣一下子凝固了起來,牆上掛着法國人物大師安格爾的名畫《泉》,一位舉罐倒水的裸體少女身體略呈S型,婀娜多姿,雙目透出清純,雖然身體袒露,卻讓人覺得她如清泉般聖潔。
丁能通凝視着這幅恬靜、抒情和純美的名畫,耳畔彷彿聽到了瓦罐倒出的水聲,清澈剔透的泉水滋潤着少女潔白如玉的身軀,也攪亂了丁能通如麻的心緒。
丁能通不忍心離開自己奮鬥多年的官場,一旦離開就意味着自己前十幾年的奮鬥付諸東流了,一切得從零開始。
羅小梅是一位可以為心灰意冷的男人鼓足勇氣,同時又能把志存高遠的男人慣壞了的女人,丁能通即使一敗塗地,也不可能給自己心愛的女人打工,這不是他的性格,他的自尊心容不得他逃離官場,他不甘心,人就這麼一輩子,走到哪裏就是哪裏,哪裏容得下他回頭?
不過有一點丁能通是堅信的,組織上沒有輕易給他下結論,這説明對他的問題很慎重,慎重就好,也許組織上綜合考慮自己在“肖賈大案”中的表現,放自己一馬也未可知。總之,羅小梅有羅小梅的路,自己有自己的路,這似乎與愛情無關,儘管羅小梅今天的舉動至少一半出自愛情,可是丁能通是喜歡感化壞女人的男人,並不喜歡被好女人感動,更不喜歡被佔了上風的女人所左右。
“小梅,你太看得起我了,其實我天生就不是做生意的料。”丁能通婉言謝絕道。
剛説到關鍵處,忽然有人敲門,還未等羅小梅起身開門,兩個女人春風撲面般咯咯笑着端着酒杯走了進來。
走在前面的女人身上釋放着炫目的光芒,丁能通看見心頭一振,胸口空空地晃悠了一下,情不自禁地站了起來;走在後面的女人皮膚如凝脂般乳白,深陷的大眼睛、高挺的鼻子以及稜角分明的嘴唇,簡直是秀色可餐。
後面的女人一出來連周圍的空氣都流動着微甜的濕潤,丁能通暗自感嘆,這是個註定不能過常人生活的女人。頗有小仲馬筆下《茶花女》裏的女主人公瑪格麗特的風韻。
走在前面的女人丁能通認識,是東州電視台著名主持人蘇紅袖,丁能通一向把這朵交際花比作曹禺筆下《日出》裏的陳白露,後面的女人不認識,經蘇紅袖介紹才知道,原來是秦都魚翅莊的現任老闆林娟娟。
“通哥,聽説你去加拿大看衣雪了,衣雪好嗎?什麼時候把小妹也送到加拿大去,我做夢都想去加拿大生活!”蘇紅袖半是關心半是嬌嗔地説。
丁能通太瞭解這個交際花了,自從賈朝軒被捕以後,她就矢口否認與賈朝軒的情人關係,逢人便解釋她和賈朝軒沒有任何關係,看上誰也不會看上賈朝軒的,大有欲蓋彌彰之嫌。
丁能通也能夠理解,蘇紅袖是專門寄生在有權有勢的男人身上的吸血蟲,吸乾一個會換一個再吸,丁能通不知道蘇紅袖離開賈朝軒後會選擇一個什麼樣的新目標,但是丁能通堅信蘇紅袖一定選好了對象。
丁能通知道蘇紅袖對自己半嗔半媚不過是逢場作戲,便半真半假地問道:“紅袖,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吃飯?”
林娟娟嫵媚地笑了笑插嘴道:“丁主任,秦都魚翅莊的服務員都有一項特殊的本領,就是東州有頭有臉的人,只要來秦都吃過飯,就會記住,再來就會通知老闆,我請紅袖姐吃飯,服務員説,丁主任來了,我和紅袖趕緊過來敬酒,丁主任,我還沒機會謝你呢,陳富忠到我家挾持我時,要不是你及時報案,後果不堪設想,我是特意來敬你酒的!”
林娟娟的話讓丁能通暗自感嘆,當時陳富忠被公安部通緝,走投無路,逃到了袁錫藩家中,當時袁錫藩陪肖鴻林正在國外招商,林娟娟懷着身孕,丁能通去肖鴻林家時,見林娟娟領着一個蓬頭垢面的人上了樓,丁能通一下子認出了陳富忠,知道林娟娟的處境很危險,便向市刑警支隊支隊長石存山報了案,林娟娟雖無大礙,卻流了產。
林娟娟説得誠懇,羅小梅聽得卻不以為然,她覺得眼前這個女人真會賣乖,如果沒有陳富忠,哪會有你的今天!
羅小梅冷笑着揶揄道:“林小姐,你不也是因禍得福嘛!”
蘇紅袖走進包房的一剎那,就被羅小梅的氣度和姿色給震住了,她心裏酸溜溜的不是個滋味,因為蘇紅袖也暗戀過丁能通,正因為這一點才和衣雪成了最好的朋友。
蘇紅袖望着羅小梅觸目驚心的美麗,醋勁十足地説:“通哥,還不把你的紅顏知己給我們介紹介紹!”
丁能通馬上意識到冷落了羅小梅,便得意地介紹道:“這位是原皇縣駐京辦主任羅小梅,現在是花博園花卉餐廳的老闆。”
“羅小姐,久聞大名,聽過不少你和能通的故事,我和能通的夫人衣雪是好朋友,衣雪可是個醋罐子。”
蘇紅袖的語氣傲慢,話裏有話,林娟娟趕緊打圓場地説:“紅袖姐,小梅姐可是位巾幗英雄,聽我的合資方香港黃河集團的總經理水敬洪説,小梅姐目前是皇縣鉬礦最大的老闆。”
林娟娟的話讓丁能通心裏微微一震,他心想,林娟娟稱香港黃河集團為自己的合資方,一定是指北都大飯店了,如果香港黃河集團因“肖賈大案”而撤資,為什麼只轉手了鉬礦,不轉手北都大飯店呢?丁能通覺得很蹊蹺,但他此時是泥菩薩,根本無心弄清其中的原由。
丁能通清楚,香港黃河集團總經理水敬洪和蘇紅袖是很熟的,水敬洪曾經多次陪賈朝軒登臨香港賭船,蘇紅袖也陪着去過幾次。
蘇紅袖是個玲瓏剔透的女人,她從林娟娟的口氣中聽出了羅小梅的分量,馬上收起傲慢的口氣面帶微笑地説:“既然大家都是圈裏人,小梅,這是我的名片,企業需要宣傳時,別忘了找我,我願意效犬馬之勞!”
羅小梅是極精明的女人,她知道蘇紅袖將來一定有用,便客客氣氣地説:“今天是個好日子,一下子認識了兩個好姐妹,能通,我們大家乾一杯!”
眾人在羅小梅的提議下,都一飲而盡。
林娟娟乾了杯中酒後説:“丁大哥,小梅姐,你們慢用,希望你們常來,改天我請客,市社保局房局長在隔壁呢,我和紅袖去敬杯酒。”
林娟娟説完莞爾一笑,與蘇紅袖一起轉身推門出去,丁能通望着兩個倩影風擺荷葉般離去,心中彷彿有一種力量要把自己掀起,一種刻骨銘心的嫉妒油然而起。
所謂勞動與社會保障局局長房成高,是市委書記洪文山就任省紀委副書記時的秘書,在省裏時還只是正處級秘書,隨洪文山到東州後,沒幾天,就升任市委辦公廳副主任,洪文山剛剛升任市委書記兩個月,房成高便走馬上任市勞動與社會保障局局長,想一想自己眼下的處境,丁能通大有此一時彼一時的慨嘆。
羅小梅似乎看出了丁能通的心情,給他斟了一杯紅酒寬慰道:“通哥,我知道你心裏不太好受,辭職的事,我不逼你,你自己再好好想一想,想好了告訴我,其實人生在世有沒有分量靠的是實力,真正的實力是靠事業帶來的,而不是職業,職業是永遠給別人做嫁衣,官當得再大也是職業,事業上取得的成績才是自己的,事業是一生的追求,永遠不會退休的。”
丁能通對羅小梅的話很是震動,他沒想到羅小梅不僅有主見,而且有思想。在苦悶的日子裏,丁能通對人生作過一些思考,他覺得選擇一個朋友就選擇了一種生活方式,其實,官場上也是如此,選擇了一個上司也就選擇了一種前程。遺憾的是官場上的人都懂得與他人鬥,而忽視了鬥自己,丁能通覺得如果再讓自己回到市駐京辦,他一定會嘗試與他人鬥不如與自己的能力鬥,沒想到羅小梅關於事業與職業的觀點又觸及了丁能通內心的神經,他想,如果有機會再回駐京辦,一定要證明給羅小梅看,其實官場也可以當事業來做。
離開秦都魚翅莊時,羅小梅還要請丁能通去夜總會坐一坐,被丁能通拒絕了,其實,羅小梅很想到五星級酒店開房間與丁能通獨處一晚,但她看出來丁能通心緒不佳,也沒勉強。
羅小梅堅信丁能通無論同意不同意辭職,他都離不開自己,因為在這個世界上,沒有哪個女人不是自私的,她是惟一不與心愛的男人鬥心計的女人,這樣的女人一旦向愛她的男人敞開心扉,愛她的男人即使死也要死在她的心裏的。
丁能通沒讓羅小梅送,濛濛細雨剛停,空氣清新得很,很長時間沒有獨自散步了,他想一個人走走,思考一下自己是不是有必要主動找市紀委或市委組織部領導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