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整個晚上,在飯店旅客沉睡着的漫漫長夜中,布克·特·格雷厄姆獨自在垃圾焚化爐前辛苦地工作着。這本來是很平常的。布克·特是一個單純的人,他日日夜夜過着刻板的生活,而且他從來就認為應該是這樣的。他的抱負也是同樣的簡單,只要有得吃,有得住,有一定的人的尊嚴就可以了,雖然後者只是一種本能,而並不是他自己能解釋的一種需要。
這一天晚上不尋常的是,他竟然工作得如此之慢。通常,還未到下班回家的時間,布克·特就已處理完畢前一天堆下來的垃圾,揀出還可以利用的東西了。在關上焚化爐之前,還剩下半個小時,他可以安靜地坐着抽一支自己卷的香煙。但是今天早上,儘管他下班的時間已經到了,工作卻還沒有幹完。在他應該下班離開飯店的時候,還有裝得滿滿的十幾桶垃圾沒有挑揀和處理哩。
其原因就是布克·特想找到麥克德莫特先生所要的那張紙條。他找得又仔細又徹底。他乾得很慢,但到現在還是沒有找到。
布克·特很抱歉地將實際情況向前來詢問的夜班主管報告了,後者陌生地看着這亂糟糟的四周,聞到到處散發的臭氣便皺起了鼻子。夜班主管馬上就走了,但是,從他親自跑來詢問以及他帶來的口信來看,這張沒有找到的紙條對麥克德莫特先生來説還是關係重大的。
感到遺憾也好,不感到遺憾也好,布克·特該下班回家了。這個飯店是從來不付加班費的。更確切一些説,布克·特是被僱來處理垃圾的,而不是來關心管理上的問題的,不管這些問題怎樣微不足道。
他知道,在白天如果看到有剩下的垃圾,就會派人到這裏來,再開幾小時焚化爐把它們燒掉。如果不派人來,布克·特自己在今天深夜上班時可以把這些殘餘的垃圾處理掉。但問題是,如果是第一種情況,那末這張紙條就永遠沒有希望找到了,而如果是第二種情況,即使找到了,也可能已為時過晚了。
但是,布克·特卻非常想為麥克德莫特先生辦好這件事。如果一定要問他為什麼,他可能也説不出所以然,因為不論在思維上還是在説話上,他都不是一個善於表達的人。但是,不知道什麼緣故,只要這位年輕的副總經理在他身邊,布克·特就比任何時候都更感覺到自己是一個人——一個有個性的人。
他決定繼續搜尋下去。
為了避免麻煩,他離開焚化爐,走到記時鐘那裏打了下班鍾片,然後回到爐子間。他在那裏是不會被人注意到的,因為焚化爐並不是一個吸引人的地方。
他又幹了三個半小時。雖然他也想到要找的那張紙條可能根本就不在這些垃圾裏,或者在通知他尋找之前就已經被燒掉了,但他還是慢慢地、堅持不懈地找着。
上午十時左右,他已經非常疲勞,但終於搜到了最後第二桶了。
他把這桶垃圾倒出來時,幾乎一眼就看到了一團蠟紙,看上去象是包三明治的包裝紙。他把紙團打開,裏面有一張揉皺的信紙,與麥克德莫特先生留下的那張樣張完全一樣。他湊在亮光下把這兩張紙比較了一下,肯定沒有錯。
這張找回的紙條已經沾上了油跡,部分已經受潮了。有一處字跡也模糊了。但僅僅是一小塊地方,其餘地方都很清晰。
布克·特穿上了他那件骯髒油污的上衣。他沒等處理完剩下的垃圾,就朝飯店樓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