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馬修斯從紐約飛到了北京,住進了北京花園。白志剛從東州飛到北京時正值黃昏散盡、華燈初上時分,因為是深秋,天氣清涼爽朗,還沒有黑盡的高高的天空,好像一望無底的深邃的藍色海洋,藍海上漂浮着星星和月亮。
一路上白志剛腦海裏一直考慮着小青樓的事,這次威廉?馬修斯到北京是來敲定施工單位的,騎士大飯店的設計方案仍然是高價聘請法國著名建築設計大師趙天極設計的,整體設計風格完全可以與位於阿聯酋的七星級伯瓷酒店媲美。
伯瓷酒店像帆船,騎士大飯店是一套組合建築,由三座高樓組成,看上去像一個山字,也像騎士胯下騎着一匹奔騰的駿馬,由於材料現代化,因此時尚感很強。
工期在即,然而,小青樓的房主死硬死硬地不肯搬走。白志剛不像白昌星那麼樂觀,因為他娶了一個當律師的妻子,天天往耳朵裏灌輸法律,但是有一點他覺得還是大哥説得對,在某種程度上,王法大於司法。搞了這麼多年的房地產,拆了那麼多老百姓的房子,哪次拆遷不得仰仗王法。白志剛心想,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威廉·馬修斯向洪文山施壓。
到首都機場接白志剛的仍然是市駐京辦主任丁能通,自從威廉·馬修斯通過丁能通搭橋見到洪文山並促成騎士基金開發胭脂屯後,丁能通就成了威廉·馬修斯在北京最好的朋友,每次威廉·馬修斯到北京都要住進五星級的北京花園,丁能通也都會設宴請他吃各地駐京辦的特色菜。威廉·馬修斯非常喜歡中國菜,特別是富有地方特色的中國菜。
晚上,丁能通設宴款待兩位朋友,不過不是在北京花園,而是在東三環順峯海鮮酒店。白志剛也沒住北京花園,而是住進了長城飯店。
白志剛這次進京見威廉·馬修斯很詭秘,他時刻牢記白昌星對他的囑咐。儘量不要暴露森豪集團與騎士基金的關係,不過丁能通除外,因為白昌星對丁能通最瞭解,丁能通是個沒有秘密的人,因為無論是什麼秘密到他耳朵裏,都會這個耳朵聽那個耳朵冒,丁能通就是憑這一點立足駐京辦的。駐京辦是個信息中心,這些信息中大多是領導的隱私,如果不能保守秘密,他這個駐京辦主任一天也幹不了,何況白昌星與丁能通有着深厚的友誼呢!
晚宴上,威廉·馬修斯見到白志剛顯得異常興奮。
“志剛,你的哥哥向我推薦了清江建工作為騎士大飯店的施工單位。我希望這次來北京能與清江建工的總經理周鐵衡先生見見面,騎士大飯店的設計是世界級的,一定要找一流的施工企業施工。”
“威廉,清江建工不僅是清江省最好的施工企業,也是全國一流的施工企業,騎士大飯店由清江建工施工絕對沒有問題。不過,我見周鐵衡似乎早了點,因為胭脂屯拆遷還沒有完,我們還需要市委市政府的支持。”白志剛委婉地説。
“按照合同,拆遷應該完了,怎麼會沒有完呢?”
威廉?馬修斯不解地問。
“遇到了一户釘子户,死活賴着不走,不過就這一户,我相信市拆遷辦會有辦法的。”白志剛解釋説。
“這件事我也聽説了,聽説男主人柳文龍是開武館的,徒弟不少,祖上曾經是大户商人,許天鳳的父母好像也有些背景。”丁能通插嘴説。
“有什麼背景?”白志剛蹙眉問。
“好像是清江省高院的退休法官。”丁能通若有所思地説。
“不太可能吧,有這樣的父母,許天鳳會開小服裝店為生?”白志剛質疑道。
“志剛,這種情況在我們美國是會得到合理的補償的,難道東州市政府對柳文龍、許天鳳夫婦補償得不合理?”威廉?馬修斯一雙冷森敏鋭的藍眼睛顯得有些不理解。
“不是補償不合理,是給多少錢人家都不搬。”白志剛憤憤地説。
“為什麼?”威廉?馬修斯聳了聳肩問。
“因為小青樓是他們家的祖宅,是柳文龍的曾祖父留下來的,有一百年了。”白志剛抿了一口茅台酒説。
“那在我們美國就是國寶了,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拆遷的!”
威廉?馬修斯瞪着藍眼睛説。
“可這是在擁有五千年文明史的中國,一百年根本算不了什麼!何況胭脂屯改造是大部分居民的心聲。”丁能通笑着插嘴説。
“在美國,不是一説公共利益,私人財產就理所當然地要讓步。一百多年前,喬治亞州雅典城的一位老人,因為擔心自己去世後,後院的一棵老橡樹遭遇不測,便在遺囑裏把這棵樹的所有權,連同樹下八英尺半徑的土地贈給了這棵樹,隨着城區發展,後院變成了街道,老橡樹和圍在它周圍的欄杆正好在路中央,無疑,這棵樹已經阻礙了交通。但是,在要不要移走這棵樹的聽證會上,附近的居民認為,公眾受影響的利益,在質和量上並沒有壓倒這棵樹的財產權。最後,這棵樹保留了下來。這就是美國著名的擁有自己樹的故事!”
威廉?馬修斯津津有味地説。
“市駐京辦下屬的房地產開發公司去年在東州開發花園城時也遇到了釘子户,很頭疼,當時我出差去韓國,就順便了解了韓國的拆遷政策,韓國的朋友告訴我,如果是連片開發,居民們的第一件事不是收拾東西準備搬家,而是走家串户先把‘拆遷對策委員會’成立起來,以羣體的名義維權。他們的原則是:‘一草一木都要付錢,拆遷的結果必須保證每一家的生活都能得到改善’,這樣算下來,拆遷費用十分驚人。因此,在韓國,很少能看到像中國這樣成羣連片的舊區改造。韓國朋友告訴我,幾年前,京畿道內一公司成片開發,遇到一個房主,對祖業相當熱愛,堅決不賣房子。志剛,跟小青樓的情況極為相似,不是給多少錢才合理的問題,而是不管給多少錢都不賣。這户人家四周的房子全部賣出去了,開發公司也啓動了工程,但是這户人家到底挺了下來,開發公司毫無辦法,最後只好用大樓把這一家圍了起來,成為京畿道的一景。”
丁能通還沒説完,白志剛就打斷説:“威廉、能通,你們別忘了這是在中國,你們説的例子是不可能發生的。威廉,小青樓的事只需要你給洪書記打個電話就能解決,洪書記對胭脂屯的改造非常重視。”
“好的,志剛,沒有人比房地產商更瞭解自己的城市,我聽你的,明天上午我就與洪書記通話。來,我的朋友們,為騎士大飯店乾一杯!”
威廉説完,舉杯暢飲。
丁能通乾了杯中酒説:“志剛,最近京城興起一家空姐俱樂部,別有風味,我請二位見識見識怎麼樣?”
“空姐俱樂部?聽上去就覺得很誘人,都有什麼特色?”白志剛饒有興趣地問。
“這其實是一家富人俱樂部,提供服務的都是空中小姐,很有品位,會員制的,在那裏消遣的都是有身份的人。”丁能通得意地介紹道。
“能通,這麼説,你是會員了?”白志剛詭譎地問。
“志剛,為領導服好務是駐京辦主任的神聖職責!”
丁能通説罷,三個人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