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白昌星所料,森豪國際中心工程質量出了問題,白志剛會同監理公司查明,森豪國際中心一期A座寫字樓六十八根鋼柱中,六十七根發生位移、偏轉等問題,嚴重不符合國家和清江省的現行標準規範。
白昌星得到白志剛的消息後,立即讓老關開車趕到森豪國際中心工地工程指揮部。五百米外的體育中心正在如火如荼地進行着施工。“非典”時期東州幾千個工地,只有體育中心和森豪國際中心在施工。
白昌星下車後望了一眼遠處的體育中心工地,體育中心的輪廓已經顯現出來,再看一眼森豪國際中心工地,不由得心情沉重起來。
白昌星低頭走進森豪國際中心工程指揮部的時候,熊華山還沒到,白志剛正在和監理公司的嚴經理交談。見白昌星走了進來,兩個人連忙迎了過來。
“大哥,熊華山在體育中心工地,馬上就到。”白志剛焦慮地説。
“嚴經理,情況嚴重嗎?”白昌星與嚴經理一邊握手一邊問。
“再這麼施工下去怕是要發生更嚴重的質量問題。”嚴經理慎重地説。
“監理報告什麼時候能出來?”白昌星低沉地問。
“後天差不多。”嚴經理想了想説。
正在這時,熊華山風風火火地走了進來。
“昌星,想不到你這麼大的老闆親自興師問罪來了。”熊華山一開口就帶着怨氣。
“華山,咱們醜話説到前面,既然工程出現了質量問題,就必須得到糾正,否則我一分工程款都不會付的。”白昌星不客氣地説。
“昌星,這話説得太傷感情了吧?你知道東州建工剛進場的時候,工地是什麼狀態嗎?東外建撤出後的工地根本不具備合同約定的施工條件,工地發生大規模坍塌事故,我熊華山可沒找你們哥兒倆叫一聲屈;眼下又遇上了“非典”,工程根本無法按合同完成,天災人禍趕在一起了,出現一點質量上的問題也很正常。”熊華山抱怨地説。
“很正常?華山,虧你還是個老建工了,難道不知道‘百年大計,質量第一’?再説森豪國際中心離體育中心不過一里地,還是那句話,一切按合同辦,工程質量必須保證,工期也必須保證,否則,我一分錢工程款也不能付。”白昌星口氣嚴厲地説。
“昌星,咱們心平氣和地商量一下,我希望已經完成的工程,你們先把工程款給付了,緩解一下我的壓力。目前全部墊資都是向銀行貸的款,如果你們再不給打一部分款,銀行已經無法再提供新的貸款了。”
“你老熊可是個吐吐沫就是釘的人,合同寫得清清楚楚,付款的條件是按時完工,質量合格。”白志剛插嘴説。
“目前的施工進度是地下一期已經完工,地下二期也工期過半。我希望森豪集團把地下一期工程款給付了。另外,三期地上工程的合同咱們也該商量一下怎麼簽了。”熊華山毫不讓步地説。
“華山,只要監理公司提供的質量監理報告沒問題,我立即付地下一期工程款。如果質量有問題,你們必須整改。至於地上工程的合同可以談,具體問題你和志剛研究吧。”白昌星看了一眼嚴經理説。
“各位老總都別急,我一定給諸位拿出一份像樣的質量監理報告,怎麼樣?我看你們雙方還是等報告出來再做商討。”嚴經理圓滑地説。
“那好,華山,咱們按嚴經理的意見辦。志剛,我們走。”
白昌星和白志剛走出指揮部,白昌星沒上老關的車,而是直接上了白志剛的奔馳。
“志剛,陪我到胭脂屯工地轉一轉吧。”白昌星惆悵地説。
兩輛奔馳離開森豪國際中心工地緩緩駛向解放大街。
“大哥,錢萬通我接觸了幾次,這老滑頭對貸款的事就是不點頭。”白志剛一邊開車一邊説。
“不點頭也很正常,哪個房地產商不‘黑’銀行的錢。銀行的貸款説白了就是‘卷着烙餅啃手指頭——自己吃自己’,這種開發商賺錢,銀行‘頂雷’的遊戲,一旦樓盤出現空置或者爛尾,其最終結果,銀行面對的只能是一堆無法收回的爛賬。”白昌星感慨地説。
“大哥,咱們森豪集團還從沒遇到過這麼嚴峻的資金壓力。你上次説讓老關做做錢萬通的文章,怎麼不見效果呀?”白志剛焦急地問。
“是我猶豫了,錢萬通畢竟是我們的老朋友了,我怕掌握不好火候毀了他的前程。現在看來顧不了許多了,你看熊華山今天的架勢,如果不給他輸點血,他能停工,他拖得起,咱們可拖不起呀,要知道咱們還欠百分之十五的土地出讓金呢,要不是前一段市規劃委調整體育中心商圈的規劃,要求我們森豪國際中心的建築面積減少一萬平米,萬鳴武早就來催要這筆錢了。”
“大哥,要是萬鳴武現在來跟我們要賬,可就把我們逼到死衚衕裏了。”
“所以,眼下也顧不了很多了,只好讓老關下手了。志剛,我對那個嚴經理不太放心,你查一下這家監理公司的背景,我怕姓嚴的和熊華山一起搞貓膩兒。”白昌星老謀深算地説。
“不會吧,大哥。在東州,方圓監理公司在監理方面是比較權威的,監理過許多重大工程,他們難道會拿自己的聲譽開玩笑?”白志剛質疑道。
“志剛,小心使得萬年船啊!”白昌星掏出一支雪茄點上説。
“大哥,這幾天我一直在想,我們的資金太緊張了,能不能讓威廉?馬修斯從騎士基金中投一部分,這樣我們的壓力就減輕了。”白志剛試探着説。
“不到萬不得已不能走這一步,這等於把一塊肥肉拱手送給了這個美國佬,要知道森豪國際中心一旦建成,森豪集團會賺到二十個億也不止啊!”白昌星目光深遠地説。
“大哥,怕是範真真、陳金髮不會讓我們這麼順風順水的,前幾天,把戰神殺了威脅你,過些日子還不知道出什麼幺蛾子呢。”白志剛憤憤地説。
“戰神是我的心尖尖,範真真這個娘兒們夠毒的。”白昌星咬着牙説。
“大哥,這事不能就這麼完了。範真真就是再壞,沒有陳金髮,這些壞事,她一個女人也做不成。”白志剛輕蔑地説。
“是啊,這個陳金髮是該好好研究研究了,得想辦法讓他消失,要不然説不定哪天,咱們哥兒倆的小命就得交待給他。”白昌星狠吸了一口雪茄説。
“大哥,這小子好賭,我聽於寶山説,他在澳門葡京大酒店賭場,在美國拉斯韋加斯賭城,都見過他。”白志剛眉稜骨聳了聳説。
“是啊,我聽老關説,浴樂城是東州最大的地下賭場,也是他開的,看來這小子在公安局也有紅傘罩着。目前形勢非常複雜,志剛,眼下最重要的是搞到十個億的貸款,只要錢搞到手,所有的問題都將迎刃而解。”白昌星拽出車載煙灰缸將即將抽完的雪茄按滅,意味深長地説。
“大哥的意思,對陳金髮和範真真還不是反擊的時候?”白志剛黑如點漆的眸子閃了閃試探地問。
“是啊,還不是塵埃落定的時候。不過,陳金髮好賭倒是一個破綻,我會讓老關盯住陳金髮的。志剛,與陳金髮、範真真的恩怨由大哥來解決,你全力解決小青樓動遷的事,小青樓拖的時間太長了,工作還得讓市拆遷辦出面做,我就不信在中國有拔不掉的釘子户。”白昌星的眼睛裏閃出一絲不可捉摸的光芒。
“大哥,應該讓威廉?馬修斯到東州來一趟,親自見一見洪文山和夏聞天。只要他們有強遷的態度,一切就迎刃而解了。”白志剛建議説。
“等‘非典’過去再説吧,眼下讓威廉來還不是時候。你嫂子都兩個多月沒回家了,也不知道這‘非典’肆虐到什麼時候是個完。”
兩個人正説着話,前面老關的車停了下來,原來胭脂屯工地到了。由於鬧‘非典’,工地上冷冷清清的,只有幾個保安在工地上值班,工地四周用藍色的圍板攔了起來。
幾個人下了車,保安打開了大門,一個十幾米深的大坑出現在眼前。遠遠望去,大坑內立着一座十幾米高的土柱子,土柱子上便是讓白昌星和白志剛頭疼的小青樓。
小青樓像是向白氏兄弟示威一樣,在太陽的輝映下,閃着青光,既像是大海中的一葉扁舟,又像是一座不屈不撓的紀念碑。
白昌星看了心中隱隱升騰起一股震撼,不知為什麼他對這座土碑油然而生一種敬意。這種特殊的感覺讓他心裏很不舒服,他又掏出一根雪茄,老關趕緊掏出打火機給他點上火,白昌星深吸一口,什麼也沒説,一個人沿着伸向大坑深處的土路緩緩向下走去。
老關剛要跟上去,被白志剛攔住了,他知道此時的大哥心裏一定很複雜。白昌星一步一步地往下走,彷彿腳下的路是通往地獄的,每走一步,腳步都很沉重,他就這樣默默地走到坑底部,然後仰望了一眼離自己有二十多米遠的土碑,他更加震撼了,覺得自己和土碑比渺小得很。白昌星冷冷地笑了笑,又緩步向土碑走去,越靠近土碑,白昌星的心情越沉重,當他走到土碑底下時,用手摸了摸冰涼的黃土碑,白昌星感到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向自己湧來,他甚至踉蹌了幾步。恍惚中,他覺得這不是一座土碑,簡直是一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