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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縱火嫌疑

    深夜,張國昌在書房內不停地抽煙,煙灰缸內已盛滿了大大小小的煙頭。孟麗華端着一碗麪條走了進來。

    “國昌,”孟麗華心疼地勸慰道,“上火也沒用,車到山前必有路。”

    “問題是車已經到山前了,路還沒找到。”張國昌愁眉苦臉地説。

    “我就不信,市委市政府拿你一個人當替罪羊。”孟麗華把盛麪條的碗放在桌子上,憤憤不平地説,“我明天去找舒曼,讓她在北京幫你活動活動,你再去找找高省長,他畢竟是從東州上去的,這些年我都快成他的保健醫生了。我相信他不會坐視不管的,而且你是他一手提拔的。另外,調查組那邊你也要想想辦法,這年頭,沒有不吃腥的貓。”

    高省長名叫高遠,升任清江省省長前,是東州市委書記,在張國昌與李紹光競爭副市長時,起過重要作用。

    “好,還是夫人有辦法,”經妻子這麼一寬慰,張國昌似乎看到了希望,“你明天一早就走,別坐頭等艙,坐普通艙,動靜越小越好,我明天一早就去省政府。”

    “好了,吃點東西吧。”孟麗華温聲説。

    張國昌端起了那碗麪條,狼吞虎嚥起來。

    這是張國昌從政以來的第一場劫難,他知道事態相當嚴重,市委市政府總得有人承擔責任,但是誰承擔責任都有可能毀掉政治前途。孟麗華這次去北京除了拜會舒曼以外,還要看望幾位重要人物。

    孟麗華戴着墨鏡挎着皮包,手拽着拉桿箱隨人流走出首都機場時,有人親切地喊:“麗華姐。”

    “小曼。”孟麗華高興地擺了擺手。

    “麗華姐,想不到大哥會遇到這種事。”舒曼一邊接過拉桿箱一邊嘆惜地説。

    “小曼,你大哥能不能過這一關就看你的了,花多少錢你儘管説話。”孟麗華破釜沉舟地説。

    舒曼開着紅色奔馳跑車疾馳在高速公路上,車窗映出孟麗華凝重的臉。舒曼是紅透大江南北的著名歌星,向來都有“政壇交際花”的美譽,有人説,她像個蜘蛛精上上下下織了一張巨大的關係網。

    對於市委書記魏正隆和市長榮立功來説,他們不願意事態擴大,這對東州市沒有任何好處。但是對於那些想坐張國昌位置的人來説是唯恐天下不亂的。那些見風轉舵的人也開始疏遠張國昌。沒辦法,許多幹部不認別的,只認那些有權決定他們命運的人。然而,張國昌曾經説過:“優秀的領導需要的不是匹夫之勇,而是果敢、沉穩、謀略、決斷,而這幾者結合的最高表現形式就是在關鍵時刻、存亡之際的鎮定自若的心理素質。”我能看得出來,張副市長是沉着的,但他內心深處正承受着巨大的壓力。

    已經很晚了,市政府辦公廳三二零會議室燈火通明,朱玉林正在給所有綜合處的正副處長開會。我和老杜坐在一起。

    “同志們,”朱玉林表情沉重地説,“國家事故調查組要我們東州市十年以內的消防工作大事記,只給了兩天的時間,沒辦法,只好辛苦各位了,每個處按分管市長的分工抓緊時間整理,最後由綜合一處彙總,好了,都抓緊時間工作吧。”

    此時,張副市長正坐在辦公桌前抽着悶煙,韓壽生站在旁邊,他這幾天的心情比張副市長還糟,他怕張副市長因大火而倒黴,自己苦熬五年就白熬了。韓壽生在仕途上是有一番大計劃的,他的志向絕不在張副市長之下。這些天他絞盡腦汁為張副市長出謀劃策,給中紀委、監察部寫推過攬功的信就是他的主意。

    張副市長這些天上火上得嘴唇乾裂,我推門走進他的辦公室時,韓壽生正要給張副市長倒水。

    “張市長,”我謹慎地説,“我們城建口的消防大事記整理完了,您過過目吧。”

    張副市長接過大事記仔細地看了起來。看後,他沉思片刻説:“好,辛苦了,雷默,消防工作含在城建城管中,由我主管,所以,咱們這塊是重頭戲,你拿去讓玉林秘書長再過過目。”

    “好,張市長,您也要注意身體啊!”我由衷地説。

    張副市長很欣慰,他親切地拍了拍我的肩膀,“雷默啊,你回家時,讓馬厚送你一趟吧。”

    我一直忙到凌晨四點,才讓馬厚送我回家。

    在車上,馬厚誠摯地説:“雷默,我看張市長對你沒看走眼,你對他的事是真着急。”

    “馬哥,張市長對我有知遇之恩啊!”我動情地説。

    “現在外面的謠言太多,都對張市長不利。”馬厚擔心地説。

    “馬哥,咱們都是他身邊的人,現在當然要站在他身邊,希望張市長這一劫早點過去。”我掏心窩子地説。

    馬厚重重地點了點頭。

    愛莫斯商城燒得已經面目全非,周圍武警戰士實施戒嚴,建築工人正在搭腳手架,腳手架上圍蒙了氈布。張副市長懂得此時的新聞媒體很重要,輿論如何把握對老百姓的情緒影響很大。中國的老百姓人人都是政治觀察員,他們最善於從電視新聞裏分析時政動態。好在張副市長平時就注意與清江省、東州市各大媒體的頭牌記者搞好關係,有的記者與張副市長還稱兄道弟,張副市長與市委宣傳部部長私下裏通了電話,所以各大媒體的報道是統一的,不輕不重,這種形式的新聞報道是在為張國昌應對調查組創造時間。

    孟麗華在北京只呆了兩天,就又悄然回到了東州。事實證明,北京之行,效果明顯。

    在市委常委會議室,市委書記魏正隆正在主持常委會議。會議氣氛十分凝重。

    “同志們,”魏正隆十分嚴肅地説,“愛莫斯商城發生特大火災,雖然沒有人員傷亡,卻造成直接經濟損失八千三百萬元,在政治上產生了極壞的影響。雖然國家事故調查組下的結論是‘縱火嫌疑’,但是,愛莫斯商城在沒有通過消防驗收的情況下就開業,是造成這次火災損失的重要原因。”

    “魏書記,同志們,”剛剛出院的李紹光主動檢討説,“這次特大火災,教訓是深刻的,我知道責任主要在我。特別是愛莫斯商城在沒有通過消防驗收的情況下就開業,而且在營業期間我也沒有親自去檢查防火工作,這説明我工作責任心不強,官僚主義還在作怪,給國家造成這麼大的損失,我接受組織上的任何處分。”

    “紹光啊,”榮立功也沉痛地説,“責任也不能由你一個人承擔,我作為東州市的市長,應該負主要責任。”

    常委們經過一番批評與自我批評後,魏正隆嚴厲地説:“關於誰承擔責任的問題,我聽取了省委書記陸清同志的意見,鑑於這次特大火災在政治上造成極壞影響,陸清同志建議李紹光和張國昌各打五十大板,分別給予黨內記過處分。”

    總算躲過了一劫,晚上,張國昌和孟麗華躺在牀上,感慨頗深。

    “國昌,”孟麗華後怕地説,“這次多虧了舒曼上下活動,高省長也為你説話,不然,你這個副市長就當不成了。”

    “大歌星就是不一般哪!當年在東州市歌舞團還是個小丫頭片子。”張國昌如釋重負地説。

    “你平時也沒少幫她呀,她父母的別墅不都是你給解決的嘛。”孟麗華不以為然地説。

    “舒曼的能力我心裏有數,平時我注意關照她的父母,無非是為了關鍵時刻派上用場,舒曼這次果然沒讓我失望。”張國昌話鋒一轉,心情複雜地説,“聽説在市委常委會上,李紹光把責任全攬過去了。”

    “他那叫欲擒故縱。”孟麗華撇着嘴説。

    “也不全是,指揮救火那天,他剛做完結腸癌手術就上去了。”張國昌既敬佩又妒嫉地説。

    “國昌,”孟麗華温柔地看着丈夫説,“李紹光身上確實有一種東西你身上沒有。”

    “什麼東西?”張國昌不服氣地問。

    “好像是信仰,對,是信仰。”孟麗華冥思着説。

    “什麼信仰?”張國昌不解地問。

    “共產主義啊!”孟麗華眼睛亮晶晶地説。

    “行了,別拿李紹光給我添堵了,”張國昌不耐煩地説,“魏書記和榮市長讓我三個月內修復愛莫斯商城,讓愛莫斯商城開業,這擔子不輕啊!”

    “這是好事,”孟麗華目光如水地説,“這能在魏書記和榮市長面前證明你的能力,新愛莫斯商城一定要比以前的愛莫斯商城更漂亮,功能更齊全,要讓老百姓有一種眼前一亮的感覺。”

    張國昌笑了笑,“麗華,我看這個副市長應該由你去當。”

    孟麗華嬌嗔地説:“反正娶了我是你的福氣。”

    火災風波平息以後,我也鬆了口氣。上午,朱達仁給我打電話,説我父親的房產證辦下來了,讓我抽空去取一下,我説下午就去。

    下午,我推門走進朱達仁的辦公室時,他正在打電話,辦公桌上就放着剛辦下來的房產證。

    朱達仁撂下電話,滿臉狐疑地説:“雷默,愛莫斯商城大火,我真替張市長捏把汗,沒想到只給個黨內記過處分。”

    “説實話,這次大火對我觸動也挺大,這官場上的事太複雜,你我這樣的人都成不了政治家。”我頗為感慨地説。

    “韓壽生也該給你倒位置了,怎麼還賴着不走?”朱達仁打抱不平地問。

    我苦笑着搖了搖頭,“難呀,我聽説光辦公廳惦記給張市長當秘書的就有二十多人,而且都有來頭。”

    “張市長如果不選你,説明他沒水平。都説人才缺乏,人才缺乏,人才就在身邊,根本沒人用。”朱達仁抱怨地説。

    張副市長調動東州市的精兵強將,在三個月內就使愛莫斯商城重新開業了。

    一天下午,在阿買加酒吧,韓壽生一個人坐在角落喝啤酒,孟麗華匆匆走了進來,她一進門就問:“壽生,這麼急找大嫂有什麼事啊?”

    韓壽生趕緊起身相迎,“大嫂,你喝點什麼?”

    孟麗華對服務小姐説:“來杯咖啡吧。”

    韓壽生重新坐下,露出詭秘的目光,“大嫂,請你來是想和你商量個事。”

    孟麗華一副挑理的口吻,“什麼事不能在電話裏商量?弄得我連手術都推了。”

    韓壽生抱歉地笑了笑,“電話裏説不大清楚,大嫂,我跟張市長五年了,我從心裏不願意離開他,但是,一個是我年齡大了,再一個我跟的時間也不短了,我知道這個秘書我當不長了,想請你在張市長面前説一説,我能不能不離開辦公廳,這樣,我雖然不當秘書了,也還能為他服務。”

    這時,小姐遞過來咖啡,孟麗華往咖啡里加了一小塊方糖,“那好啊,你看上辦公廳哪個位置了?”

    “我現在是副處級秘書,我離開張市長時,希望把正處級解決了。”韓壽生直截了當地説,一副理所應當的語氣。

    孟麗華呷了一小口咖啡,“這一點應該沒問題,讓你大哥跟辦公廳打個招呼就行。”

    韓壽生露出不知足的目光,“我希望能任辦公廳主任助理兼綜合四處處長。”

    孟麗華一副為難的樣子,“任綜合四處處長應該問題不大,兼辦公廳主任助理有一定難度,這得跟市委組織部打招呼。”

    “大嫂,”韓壽生毫不讓步地説,“看在我鞍前馬後地給張市長服務五年的分上,你一定幫我這個忙。”

    孟麗華嘆了口氣,“我盡力吧。”算是答應了。

    韓壽生陰險地看了孟麗華一眼,“還有,大嫂,千萬別讓雷默接替我,這個人不適合做秘書,書生氣太濃,文憑又太高,很難哈下腰去。”

    孟麗華不以為然地笑了笑,“你大哥很喜歡雷默的才華。”

    “大嫂,”韓壽生挑撥道,“當秘書主要是會伺候人,手眼身法步到位就行,用不着什麼才華。”

    韓壽生的話説到了孟麗華的心裏,“我也擔心雷默接替你以後,照顧不好你大哥,另外這事還沒最後定呢,你大哥的許多老領導、老同事、老同學打電話的、寫條子的,還有登門拜訪的,搞得你大哥也不知道選誰好。”

    “大嫂,”韓壽生陰毒地説,“你信我的話,選誰都比選雷默強。”

    孟麗華點了點頭,“我一定把你的話轉告你大哥。”

    韓壽生的話的確捅到了孟麗華的腰眼兒上,她最擔心雷默一介書生照顧不好她丈夫的生活。在孟麗華眼裏,張國昌就是皇帝,秘書不是宰相,也不是大臣,只是太監,太監就要照顧好皇帝。孟麗華喜歡韓壽生韋小寶式的機靈,但又討厭他身上嶽不羣式的奸詐。

    張國昌累了一天,他疲倦地斜靠在沙發上抽着悶煙,想着心事,妻子穿着睡衣從卧室裏出來。

    “想什麼呢?”孟麗華坐在丈夫身邊,温柔地問。

    “麗華,”張國昌若有所思地問,“你覺得雷默給我做秘書怎麼樣?”

    “韓壽生今天找我了,他不同意雷默給你當秘書。”孟麗華直言不諱地説。

    張國昌露出鄙視的目光,“他怎麼不當面跟我説?我就煩他蠅營狗苟的勁兒。”

    “壽生説得也有道理,”孟麗華短視地説,“當秘書就得學會侍候人,用不着太有才,手腳勤快,少言寡語,忠心耿耿就行了。”

    張國昌猛地坐起身,“麗華,你今天見識怎麼這麼短了?我要想在政治上有所作為,必須選個好秘書輔佐我,我要的不是侍候我的生活秘書,這樣的秘書一抓一大把,我要的是能夠從事業上輔佐我的秘書,我畢竟沒讀過大書,瘸腿啊!”

    孟麗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你説的也是,不過,韓壽生希望留在辦公廳任主任助理兼綜合四處處長。”

    張國昌嗤之以鼻地冷哼一聲,“韓壽生跟我時,還只是個小科員,這五年幾乎一年提一級,離開我當個處長不挺好嗎?還要什麼主任助理,真是不像話。”

    “國昌,”孟麗華不無擔心地説,“韓壽生這五年,咱們太瞭解他了,你要不答應他,他什麼事都能幹得出來。”

    妻子的話讓張國昌想起韓壽生為了提前解決副處級而用小辮子威脅自己的事,他恨得咬牙切齒地説:“當時真是瞎了眼了,怎麼選他當秘書。”

    孟麗華見丈夫想起了不愉快的事,連忙轉移話題説:“好了,好了,不早了,睡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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