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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八月十五日(星期一)

    開車到上野的超級市場,買了一個星期要用的東西,幸好開車子來,否則真不知道要怎麼把東西拿回去。買好東西后,我仍然把車子停在超級市場的停車場裏,然後步行到“阿美橫丁”,那裏有賣LV皮包的商店。我的錢包不見了,所以想要一個可以裝鈔票的LV皮夾,可是那個店裏沒有我想要的東西。

    我並不特別想要LV的商品,我需要的只是一個放錢的錢包,可是朋友們個個都有LV的皮包,每次見面都會拿出來炫耀一番,還説什麼是在巴黎的香榭大道上買的。老實説,我根本不喜歡那種在商品上印滿了標誌的東西(悦子她們也未必喜歡吧),而且,那樣的名牌商品的仿冒品,總是特別多,誰知道哪個是真的,哪個是假的。不過,悦子她們就是有本事一眼看出真假;走在路上時,如果正好遇到也拿着LV皮包的女性從我們的身邊經過,她們就會馬上對那個皮包的真假做評判。所以我知道,如果我拿了一個仿冒的LV皮包,會有什麼樣的下場。想到這點,就覺得她們很無聊,也覺得和她們碰面,是一件痛苦的事。但是,下次和她們碰面之前,無論如何我都要買一個LV的錢包。今天晚上得拜託老公,請他明天也不要開車去上班:青山和銀座那邊有LV的專賣店,明天再開車去那裏看看吧。還有,我得提醒自己,買了LV的皮包之後,絕對不可以像悦子她們那樣到處炫耀,那樣實在太俗氣了。不過,或許當我若無其事地拿出LV錢包時,表面上她們雖然會笑笑地點頭,表示:“你終於也和我們一樣了”。但是心裏説不定在想:“哎唷,怎麼是這麼小的錢包呀!”——唉,還是買個大的皮包吧!如果能夠兩種都買了,她們就無話可説了。

    八月十六日(星期二)

    今天發生車禍了,真是倒黴。車子在首都高速公路上行駛時,後面的車子速度很快,並且緊跟着我,幾乎就要撞到我了。右邊的車道車子很多,一時之間我無法改變車道,只好加速前進,試着擺脱它,可是它還是緊緊跟着我。或許那輛車子的駕駛知道我是女人,就故意這樣戲弄我(女人開車時,偶爾會遇到這樣的情形,真氣人)。結果我的車子就愈來愈接近前面的車子,來不及踩煞車,就撞上了。可恨的是,後面那輛車竟然趁此機會,彎到右手邊的車道,超過我們的車子,揚長而去。

    我對那輛害我肇事的車子,可以説是完全的無可奈何,因為我不僅沒有看到那輛車的車號,也因為不熟悉車子的廠牌,所以不知道那輛車的車種,只知道那是一輛白色的車子。幸好前車的駕駛人還不錯,除了表示“很麻煩吶”外,並沒有説出什麼難聽的話。在交涉車禍的責任歸屬時,我表示希望不要讓我先生知道這件事。

    那個人遞給我的名片上,寫着“朋友金融公司董事——井原源一郎”。他抄下我的車牌號碼和駕駛執照的號碼,並且問了我的住址和電話。但是,我請他不要打電話給我,我會主動和他聯絡,而且一定會負起責任,因為我不想讓老公知道我撞到別人的車子。我準備告訴老公:“車子撞到牆壁了。”只是,井原先生説他的戒指不見了。這件事讓我有些煩惱。

    八月十七日(星期三)

    放棄買LV的錢包了。當我在街上走着,從LV專賣店的櫥窗玻璃裏,看到自己時,我想:“一個把小孩抱在脖子下的女人,真的需要LV的皮包嗎?”

    發生撞車的事件之後,雖然保險公司的人説沒有金錢上的問題,但是我還是不放心。看來女人並不適合開車,還是坐在駕駛座旁邊的位置比較輕鬆。發生追撞事件時,如果開車的是男人,或許來得及躲過。穿着高跟鞋的女人踩車上的踏板時,總會擔心鞋跟的問題,即使穿的是冬天穿的長筒靴,也會在意離合器的踏板會不會刮到鞋子。要擔心的事太多了,女人的鞋子不適合開車。如果能換一部不用離合器的車子就好了。曾經向老公提出這樣的建議,但是他只想着他自己的事,根本沒有聽進我説的話。

    按照名片上的電話號碼,我打電話到“朋友金融公司”,一位辦事小姐回答我:“社長今天請假了。”井原先生沒有去上班,是因為車禍的關係嗎?我很不安。

    八月十八日(星期四)

    用提款卡領了兩萬圓,買了水果去探病。地點是巖田外科,從淺草橋的車站坐計程車去,計程車費六百三十圓。

    井原先生説身體上的撞傷並不嚴重,保險公司的千田先生也來了,他説:“大概沒有需要太太您負擔的事。”

    八月十九日(星期五)

    午後下了陣雨。最近我的腦子裏,一直在想車禍的事,對菜菜的照顧就有點疏忽了。菜菜已經滿三個月,可以開始吃母奶以外的食物,我的奶水也漸漸沒有了。本來我想在中午的時候,給菜菜吃兩、三湯匙加了味噌湯或蔬菜汁的米湯,但是總是沒有時間,來不及處理,最後只給她吸了一點母奶,就急着出門了。對我來説,下午一點去醫院探望病人,是最理想的時間,一來是來得及回家煮晚飯,二來是比較不會遇到同樣來探病的人。

    八月二十日(星期六)

    菜菜想吃奶,經常哭。

    老公説:“明天星期天,去游泳吧!”我因為心情不太好,便回答他:“不想去。”最近的心情真的不太好。

    八月二十一日(星期日)

    整天和老公在家裏你看我我看你,覺得心浮氣躁。今天是發生車禍以後的第一個星期天,老公完全沒有懷疑我説車子是撞到牆壁的謊話,還問我:“那片牆壁沒有怎麼樣吧?”他真是個遲鈍的人,不過,這回倒要感謝他這種遲鈍的性格。有時他的個性雖然讓我很急、很氣,但是,我們畢竟還是很適合的一對……

    八月二十二日(星期一)

    悶熱。什麼也不想寫。

    八月二十三日(星期二)

    去探望井原先生時,在他的病房裏遇到一個女人,本以為是井原太太,所以有點擔心,結果並不是,才覺得放心了。不過説起來,一直沒有見到井原先生的太太,井原先生還沒有結婚嗎?應該不是吧!他看起來有五十歲了。他的舉止雖然很紳士,但是仍然有中年男子令人感到不舒服的地方,我不太喜歡他。

    八月二十四日(星期三)

    不是去醫院,就是在家裏照顧菜菜,日子就這樣一天又一天地過去了。菜菜已經三個多月大,似乎能瞭解我的感覺了。哄一下她,她就由哭轉笑,給她看發條音樂盒上的旋轉娃娃,她就樂得咯咯笑。她臉上的表情已經相當豐富,讓我感到很滿足。但是給她吃完簡單的午餐,再吸已經十分不足的母奶後,我就得慌慌張張地離開家。倉猝化完妝,背起裝有紙尿布和奶瓶的包包就出門,然後汗流浹背地到達醫院。想起這種好像在逃難的模樣,就覺得自己好可悲。

    其實我覺得並不需要每天都去醫院看井原先生,可是在井原先生主動開口説“可以不用來了”之前,我總覺不能不去。每天都得照顧一個小嬰兒,每天都還要跑醫院,真的很不輕鬆。

    今天井原先生竟然對我説:“雖然每天這樣躺着,但是你能來看我,我就一點也不寂寞了。”他一邊説一邊握着我的手。一想到這裏,我就全身起雞皮疙瘩。他的手背和手指頭上,長着黑色的體毛,噁心的短指甲,光滑得像鋁箔一樣的手掌皮膚,都讓我很不舒服。真想不要再去醫院了。

    八月二十五日(星期四)

    從今天早上八點開始,每隔兩個小時就給菜菜吃一次食物或牛奶。這個時期要儘量給孩子吃果汁或湯汁之類的食物,小孩才不會便秘。好久沒有這樣全心照顧菜菜了。

    八月三十日(星期二)

    好幾天沒有寫日記了。因為沒有快樂的事,所以一點也不想寫。今天井原先生突然打電話來,他帶着撒嬌的語氣,説他覺得很寂寞,不僅讓我嚇了一跳,也讓我噁心得起雞皮疙瘩。他或許是太無聊了,所以才會打那樣的電話。像我這種要帶一個三個月大嬰兒的女人,根本沒有無聊的時間。當男人真好呀!

    老公好像完全沒有發現我的不對勁。他是個不瞭解女人心理的男人,而且,不管發生什麼事,如果我不説的話,他就什麼也感覺不到。現在我有點後悔了,或許讓他知道車禍的真相,我就可以輕鬆一點。但現在時間太遲了。因為我的失算害我被他壓得抬不起頭來,真的太愚蠢了。不過他也不對。希望他能早點發揮可以讓我信賴的包容力,那樣我對他就不會有所隱瞞,什麼事情都會告訴他了。

    九月一日(星期四)

    九月了,天氣明顯變涼快了。以前每年一到夏天要結束的這個時候,我會覺得東京的海拔位置突然上升了一千公尺,空氣變得像在高原中一樣,乾燥而涼爽,非常舒服。今年的夏天,沒有去山上,也沒有去海邊,這樣就過去了,覺得老公太疏忽我了。真希望車禍的事情能夠快點結束。

    九月三日(星期六)

    憂鬱。什麼也不想寫。

    九月五日(星期一)

    我的Rx房不再生產乳汁,完全不能喂菜菜母乳了。聽人家説:小孩如果經常喝牛奶,母親的奶水自然就會愈來愈少。但是,我覺得我是太憂心,並且太累了,所以才會沒有奶水的。就給菜菜喝加了牛奶的葛粉湯吧!

    九月七日(星期三)

    悦子和那一羣LV追求者今天來家裏玩。她們一開口就是:“田端好遠呀!從這裏到得了原宿或青山嗎?”説完就笑成一團。真是多管閒事,原宿或青山又不是什麼非去不可的地方。

    我站起來泡茶,從窗户往下看,悦子的車子停在下面的路上。每次看她的車子,就覺得她車子又多了一些擦撞的痕跡。悦子很沒有運動細胞,又喜歡裝帥氣,老是一邊開車,一邊手裏拿着香煙,每次坐她的車子,總是心驚膽跳。坐在駕駛座的她,開車的時候嘴巴動個不停,不是批評路旁邊走過的女人老土,就是嫌前面經過的男人太醜,還要講些自吹自擂的話。其實,只要仔細看她握着方向盤的手,就可以發現她開車時很緊張,所以手一直在發抖。這樣的她竟然沒有出什麼大車禍,而我卻出了車禍,撞到別人的車子,真是太不合理了。只能説我的運氣太壞了。

    “什麼嘛!田端這裏好偏僻呀!”悦子一進門,就哇啦哇啦地對我住的地方批評東批評西,接下來就是仔細端詳我,然後説:“你變老了唷。”其他人——理子和奈美子一致附和悦子的説法,我只能默默地笑着。

    或許果真如她所説的吧,我感到不安。但是,最近我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了,哪有時間去想那些事。這幾個女人的小孩差不多大,並且都已經進幼稚園了,所以白天時總有時間互相拜訪對方的家裏。

    她們狀似愉快地説:“你好累呀,真是可憐。”但是,誰要她們可憐了?我還沒有生小孩的時候,悦子就説:“還是早點生小孩比較好,否則會愈來愈累;年輕的時候不生,年紀大才生時,不僅復原得慢,看起來還容易顯老。”她説這種話時,擺出親人般關心的神情,讓人不得不信服。但是真的聽了她的話,快快生了小孩,她的臉上就會出現詭計得逞的得意笑容。大家都不想比同伴落後,所以她們幾個人生小孩的時間差不多。當時沒有和她們採取共同行動的我,如今就成了她們嘲弄的對象。真是太討厭了,我也未必是輸呀!

    請她們喝紅茶,還真是浪費。看到悦子的杯口的口紅印,我不禁一陣寒顫,真想在她的紅茶裏放瀉藥。和她們在一起時,我一直緊繃着臉,直到老公回來了,我的身心才鬆懈下來。還是夫妻之間的感覺比較踏實。

    九月九日(星期五)

    井原先生還沒有出院。他的撞傷真的有那麼嚴重嗎?已經快一個月了,他好像還沒有要出院的意思。

    今天稍微談到戒指的事。他説發生車禍後,就一直找不到他的戒指。他已經這麼説了,我總不能對這件事不聞不問。便問他:那個戒指多少錢?如果不是很貴的話……

    結果他説:“不必擔心這個啦”,然後又來摸我的手。他的行為讓我覺得他是假借戒指的事,來摸我的手。他的手像鋁製品,也像蠟燭工藝品,給我的感覺非常虛假、不舒服。總覺得那是不可能彎曲,也不會有變化的假手。

    九月十五日(星期四)

    明天,就是發生車禍滿一個月的日子。實在不想在這樣的日子裏去醫院看井原,可是我還是帶着心不甘情不願的心情去了。井原又提起戒指的事,他説:“不要再提戒指的事了。但是您如果覺得出車禍,害我丟了戒指,而過意不去的話,是不是可以向我的公司借一點錢呢?我公司的目前業績不是很好,我正為這件事情頭痛。”

    井原先生説這些話時,表情顯得有些哀愁。我第一次看到他臉上有這種表情。不過,這也是我第一次認真地看他的臉。大概是他那哀愁的表情,讓我有勇氣注意看他的臉。

    以前沒有這樣注意看他的原因,可能是害怕,也可能是不好意思。井原先生的額頭有點禿了,臉龐滿寬的,可以説是有點胖胖的圓臉。他有雙眼皮,鼻頭大大的,刮過鬍鬚之後的胡青痕跡很明顯,頂頭的頭髮已經稀疏。他的樣子比較像一個工頭,而不像是公司的社長。

    他又説:“哎呀,我這麼説,或許是太突兀了。但是,如果您願意向敞公司借錢,我一定不會多收您利息的。如果您不方便,當然也不能勉強。是因為您一直問多少錢多少錢的,我才會這麼説。”我問他要借多少,他就説:“當然是愈多愈好。借一百五十萬,可以嗎?”

    這個數字比我想像中的高出太多,幾乎和我目前存款的數字一樣。但是利息減半,那錢只要不要領出來,又不會自己跑了,而且只要借一個月就行了。我想:“一個月後,車禍的事情一定也可以完全結束了。”如果向他的公司借錢的事,和車禍的事能夠一起結束,未嘗不是好事,便答應他了。比叫我賠償戒指的金額,我更能接受這樣的處理。

    九月十九日(星期一)

    去醫院看井原先生,院方説井原先生去公司了。我問:“他出院了嗎?”但是我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原來井原先生傍晚的時候再回到醫院。有人這樣住院嗎?無論如何,看來我可以不用再來看他了。我暗自鬆了一口氣。

    九月二十日(星期二)

    菜菜已經四個月大,可以開始給她吃一點像蛋黃一樣的固體食物了。我知道嬰兒斷奶時期吃的食物,都煮得很熟,所以不會有什麼問題。

    九月二十一日(星期三)

    菜菜的身體上出現了濕疹一樣的東西。怎麼會這樣呢?對雞蛋過敏嗎?或是我換了不同牌子的牛奶的關係?以前喂她喝米湯,最近慢慢改成喂粥了,看來又要倒回去,只讓她喝牛奶和米湯就好了。真是傷腦筋,已經無法給她母乳了呀!

    九月二十二日(星期四)

    找吉田醫生商量,他説不用急着斷奶,還是可以給她吃葛粉湯和菜湯之類的液體食物。蛋黃之類的固體食物,還是等小孩子的抵抗力更強的時候,再給小孩吃。

    九月二十三(星期五)

    今天是假日,老公從早到晚躺着,完全無視我的忙碌。我每天忙菜菜的事和去醫院,處於一種孤軍奮戰的狀態當中,他卻一點感覺也沒有。雖然我很感謝他下班就回來,不會沒事就出去應酬,可是,假日整天在家裏看電視轉播的棒球賽,不管和他説什麼,他都敷衍了事,難怪悦子她們要瞧不起我。真是的,看着他看電視時的背影,真想走過去踢他一腳。

    放在房間角落的電子琴上面,已經積了一層灰塵,也很久沒有打開電子琴的蓋子了,我的技術一定退步了吧!當我説要和現在的老公結婚,並且搬到田端時,悦子她們就説:“不錯嘛,這麼快就要結婚了。可是,你一定很快就會受不了那裏的生活的。”她們或許有一點説中了。不過,我和老公之間,並沒有經歷轟轟烈烈的大戀愛,最後平平順順地結婚了,這樣不是很好嗎?這才是最適合我們兩個人的方式。但是,如果現在還有時間彈電子琴,那就更好了。

    九月二十六日(星期一)

    夏天快要過去了,出門不再那麼難過。今天井原先生主動對我説:“以後不用來了。”真是太高興了。

    我最痛苦的時期已經過去了,以後會一天比一天更好。從今天起,我只要多多照顧菜菜,陪陪老公就行了。

    九月二十九日(星期四)

    井原先生突然打電話來,他説他就在附近,能不能出去見個面。他説要談保險的事情,我只好答應了。因為不想被西尾久附近的人看見,也不想再搭車,所以就約在離田端車站有點遠,位於不忍路上的一家咖啡館見面。

    井原先生看起來精神不錯,但是脖子上還包紮着繃帶。本以為他要談什麼保險的事,結果根本隻字未提,淨説什麼“您的孩子長大了呀”之類的話,還説什麼“自己這個年紀了還單身,實在很寂寞”,又説“或許是理想太高了。像太太您這樣有魅力的女性,現在已經找不到了”,“喜歡上太太您了”。一邊説還一邊故意發出嘿嘿的笑聲。我覺得他根本就是在胡説入道,很噁心。“這個年紀”是什麼年紀?誰管他呀!不結婚是他自己的事,寂寞也是活該的。跑來對我這個已經結婚又有小孩的人説這些話,不是無聊是什麼?或許有些女人也和他一樣,到死都是孤家寡人一個。

    十月三日(星期一)

    菜菜已經四個多月了,有時覺得她好像在説話了。可是,她發出來的聲音好像在叫“爸爸”,讓我有點失望。可能是我在喂她吃東西時,經常自言自語地説:“不知道爸爸現在在幹什麼”或“爸爸真是令人傷腦筋”之類的話,所以她記住“爸爸”這個發音了。照顧她的人都是媽媽,爸爸回來時只會看電視,偶爾哄哄她罷了,她卻只學會叫爸爸,不會叫媽媽,實在是太不公平了。

    或許我跟這個孩子的緣分並不是那麼深。在醫院生完小孩時,我問身邊的老公:“男的還是女的?”正好從旁邊經過護士回答我:“是個很活潑的女孩子。”當時我一聽,就覺得有點失望。懷孕的時候,大家都説我的樣子像會生男孩,所以我也一直相信自己會生男孩。

    十月五日(星期三)

    菜菜會看着我笑了。她現在已經五個月,我覺得可以在她的食物里加上鹽和醬油之類的調味品了。

    碎豆腐:磨碎的豆腐兩小匙、煮熟的蛋黃半個、用濾網過濾的菠菜汁兩小匙半、鹽、醬油。菠菜要用水煮熟,並且只用嫩葉;蛋黃搗碎。用適量的柴魚高湯煮過後,加上鹽和醬油調味,就可以用湯匙餵食了。菜菜好像還滿喜歡吃的。

    十月六日(星期四)

    今天吃蛋黃泥。將水煮蛋的蛋黃搗碎,因為太乾了,所以加上一點開水或湯、牛奶、味噌湯,讓蛋黃泥有水分,再餵食。雖然也可以給她吃半熟的蛋,但是她吃了容易腹瀉,所以還不能給她吃半熟的食物。打電話給孃家的媽媽,問一些嬰兒食品方面的問題。

    十月八日(星期六)

    悦子她們約我出去,我今天斷然地拒絕她們了。以悦子為首的LV族們,從頭到腳都是名牌,不是皮爾卡登,就是紀梵希,她們今天好像要去輕井澤打網球。真是優閒又高雅呀!她們明知道我的孩子還小,不可能去,卻故意來邀約,實在有點可惡。今天拒絕了她們,她們以後大概不會再來找我了吧?我無所謂,隨便她們。

    其實,我也不是真的不在乎她們。女人如果沒有朋友,是很難活下去的。如果不是悦子,我大概不會買車子,也不會考到二級電子琴師的執照,説不定也不會生小孩。如果沒有競爭,那就什麼也沒有了。女人也是愛競爭的生物。

    十月九日(星期日)

    星期日,一時心血來潮,做了一個蛋糕。老公愛吃甜食,所以很高興,還大大的誇獎我。會做蛋糕有什麼了不起?哪一個女孩沒有在學生時代的家事課裏做過蛋糕呢?只要有烤箱,誰都會做蛋糕。連悦子也會。

    但是菜菜還不能吃蛋糕,所以我用蔬菜泥做了一個小“蛋糕”,再在上面用馬鈴薯泥寫上“PaPa”(爸爸)。今天為他們父女倆服務到家了。

    十月十日(星期一)

    今天是體育節,所以老公連續兩天都在家。最近的日子非常平穩,我的心裏真的輕鬆多了,下午還帶菜菜去隅田川堤的自然公園散步,如果日子能這樣繼續下去,我就沒有什麼可以抱怨的了。

    十月十二日(星期三)

    今天給菜菜煮烏龍麪。水煮烏龍麪兩二二大湯匙,小魚乾一小匙,番茄丁兩小匙,鹽、醬油少許,適量的柴魚高湯。

    水煮烏龍麪用熱水燙過,剪成一公分長的小段。小魚乾也要用熱水燙過,番茄熱水燙過去皮,去掉裏面的籽,切成碎丁。用柴魚高湯淹過這些材料,加熱煮軟後,用湯匙壓碎再餵食。

    最近老公非常熱中棒球賽,每天晚上一定在七點的晚間新聞以前,就回到家裏,然後抱着菜菜,一起為巨人隊加油。今天因為王貞治打了一支全壘打,他一時興奮過度,激動得拋下菜菜,讓我嚇了一大跳。我生氣了,他道歉了許久。

    十月十五日(星期六)

    今天做麪包粥、豬肝泥和香蕉泥。

    明天是發生車禍滿兩個月的日子,井原先生應該已經出院了吧?

    十月十七日(星期二)

    車禍發生至今已經超過兩個月。今天打電話到井原先生的“朋友金融公司”,接電話的人説社長在醫院。哎呀,真受不了,他好像還在住院。真的有那麼嚴重嗎?

    十月十八日(星期二)

    打電話到“朋友金融公司”,井原先生來接電話了,他説昨天是去醫院辦理出院的手續。我終於可以卸下心頭的大石頭了。因為他還説我可以還錢了,所以我答應他拿錢還他。

    井原先生説有一些還錢的文件必須事先填寫,所以再三要我先去他的公司,再去領錢。想到明天就可以解決這些麻煩的事,跑一趟他的公司也不算什麼。不過,這兩個月可真漫長呀!

    十月二十四日(星期一)

    好幾天沒有寫日記了。我不想把那天以後的事情寫在這本日記當中。萬一老公看到我的日記,發現了這件事,那我就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從十九日開始的這幾天,我像活在煉獄之中。我不想把煉獄裏的事情,寫在這本日記上。

    十月二十六日(星期三)

    我已經不行了。老公啊,你為什麼一點也沒有感覺到我的不對勁呢?我很清楚地從鏡子裏,看到自己的變化了。連站着煮飯都覺得爭苦,腰好酸、好痛。

    十月二十八日(星期五)

    連一個可以信賴的朋友也沒有,又不能對父母説。如果老公知道了,我們平靜的生活將完全被破壞。考慮到菜菜的未來,我不得不這麼做,我也不能將自己犯下錯誤紀錄,留在這本日記中。一旦化為文字,老公就有可能看到。

    十月三十一日(星期一)

    今天是十月的最後一天,十月結束了。對我而言,這是魔鬼般的十月。我全身都在痛。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那種不正常的人,以前總以為那只是小説家憑空想像出來的人物,沒有想到真的有如此卑鄙、殘忍,像垃圾一樣的男人。

    可是,犯下最大錯誤的人是我。是我讓事情發展成這樣,是我自己自掘墳墓。我不知道該怎麼向老公道歉才好。我太任性,自尊心太強,不是一個好妻子。老公,真的很抱歉,如果能死的話,我真的想死;但是為了菜菜,我絕對不能死。

    事到如今,説什麼做什麼都太遲,更不可能向老公求救了。我是自掘墳墓,自作自受。現在,我只能等他們厭倦我了,再想辦法努力振作起來。

    十一月四日(星期五)

    每天都生活在恐懼中,一聽到電話鈴聲,就想大聲尖叫、痛哭。我的朋友不多,所以電話一向很少。以前覺得每天去醫院,是很痛苦的事,但是,和現在比起來,那一段每天去醫院的日子,簡直就像天堂一樣。我知道這個人世間,或許真的有那種禽獸不如的人,卻從來也沒有想過自己會落入那種人的陷阱裏。作夢也想不到會這樣。東京真是個可怕的地方,一個女人很容易在這個地方陷於水深火熱般的煉獄裏。我真的很對不起老公,真的很痛恨那個井原和山內。人類不應該有那樣的行為。原來東京這個大都市裏,竟然有那麼多我所不知道的陷阱。

    十一月九日(星期三)

    已經瀕臨極限了。通常我會在老公出門上班後的上午時間,在日記本上寫下前一天的事情和感想,所以日記中出現的今天,其實説的是昨天。現在,我正在回想昨天——一月九日的事情。此刻,上午的陽光投射在餐桌上,我的心情很冷靜。

    東京這個都市雖大,卻沒有一個人可以稱為是“我的朋友”。我覺得女性要在同性之間找朋友,有時比找一個情人更困難;女人為了尋找同性朋友,是必須相當努力的。很多人身邊的友情,其實都是高中時代延續下來的,所以像我這種大學才來東京讀書的人,就沒有那樣的朋友。

    但是,就算我有好朋友在身邊,我也不會將我如今的境遇告訴她。思來想去的結果,我就只終在這本日記上,發泄我心中的憤怒了。我覺得現在的我,是全東京最悲劇性的人物,即使是被推入火坑的賣春女子,可能也沒有我悲慘。

    我想寫下來了。

    我可能會被殺死。我現在説的話,絕對沒有誇張的成分。那個叫做山內的老流氓自己説他曾經殺過人,我也相信他一定殺過人。如果我被殺了,我希望我的丈夫或誰,可以從這本日記的內容,知道事情的真相。本來決定不寫的我,為什麼改變主意,要把這件事情寫下來呢?原因是我昨天聽到他們的談話,並且知道自己是掉落他們設下的陷阱的可憐蟲。

    我永遠忘不了十月十九日。那一天,我按照井原説的,先來到位於上野阿布商場對面的“朋友金融公司”,並且進入社長室。因為這間公司的外表還滿氣派的,所以我覺得很放心。在社長室裏和井原談了一些沒有什麼意義的話後,我才帶着“為什麼要我先來公司”的疑惑,前往銀行。

    我和老公的存款大約一百六十萬,全部存放在住吉銀行的户頭裏。為了存進井原希望我向“朋友金融公司”借的一百五十萬,我便在第一神田銀行開了一個新的户頭。雖然我可以把井原的那一百五十萬,也放在住吉銀行的户頭,可是那樣的話,户頭裏的錢就一下子變成三百多萬了,萬一被老公注意到户頭裏的錢突然變多了,那我就很難解釋為什麼了。

    本來我應該直接就去第一神田銀行,把裏面的一百五十萬提出來,然後還給井原的。可是,我卻一時糊塗跑進住吉銀行,領了自己家的存款,直到走到銀行門口,才發現自己搞錯了。可是我決定將錯就錯,反正一樣是一百五十萬。不過,我還是得再去第一神田銀行,領一百五十萬的利息錢給井原。以後再對老公説:“我們家的儲蓄存款轉到第一神田銀行了。”因為我一直很喜歡神田銀行提款卡上的心型圖案。

    住吉銀行的部分,原本只要提領利息錢的金額就可以的,卻一時疏忽領了一百五十萬。讓我犯下這個錯誤的原因,可能是我太習慣住吉銀行了;另外的原因應該是井原造成的,他好幾次暗示我:“在住吉提款就可以了。”我是個死腦筋的人,有時很容易在不知不覺中,就着了人家暗示的道。

    為了領利息部分的錢,我在神田銀行的櫃枱窗口排隊等候。此時突然來了一、兩個流氓樣的男人,他們插隊,站在我的前面,讓我非常不高興。櫃枱窗口的女行員明明注意到這件事,卻不做處理,而且對我虛與委蛇,假殷勤。一氣之下,我便把全部的錢全部領出來了,心想:反正去“朋友金融公司”時,還會再經過住吉銀行,到時候再把一百五十萬存進住吉的户頭就是了。可是,就在前往住吉銀行的路上,裏面裝了三百萬的皮包,竟然被搶走了。

    我雖然大聲叫喊、呼救,但對方跑得很快,看起來又很兇狠,是像流氓一樣的男人,所以沒有人伸手幫助我。我又抱着孩子,怎麼樣也跑不快。搶我皮包的男人跑進一條小巷予,當我也跑到巷子口時,早已不見他的蹤影。不知他是跑進巷子的建築物裏了?還是被同夥的人開車接走了?遇到這樣的事,我除了哭泣之外,只有向派出所報案了。可是所裏的警員除了問我住址、姓名外,不僅不能幫上忙,還徒增我的煩惱。

    回到井原先生的公司,我把情況説給他聽。他竟色迷迷地笑説:“這樣啊!”然後又説他也很為難,既然我的銀行裏不是還有十萬圓嗎?至少也要還他十萬吧!然後,他就跟着我去銀行領錢。領了錢,他説:“去喝杯咖啡,商量一下以後該怎麼辦。”然後把我帶到一間座位間的屏風立得很高的咖啡館,後來我才知道那是專供男女幽會的咖啡館。

    他一邊對我説想幫助我,一邊上下用手地摸我的身體,菜菜就躺在旁邊的座位上,接着又帶我去賓館,讓我和他發生關係。完了,還説:“明天再陪我一天,我們就一筆勾消。”我真蠢,第二天二十日的下午,為了能夠一筆勾消,我又去了。他當然是騙我的。

    結果是又一天,再一天地要我去和他見面。每次出去的時間當然都是白天,也都是像現在這樣有陽光的日子。每一次出去時,我都會想:“今天絕對不讓他再那樣對我。”

    從此以後,除了星期六、日,井原每天都叫我去,並且凌辱我的肉體。每次結束後,我就要求他:“這是最後一次了,不要再找我了。”但是他説:“你沒有履行合約,想被關嗎?”我不懂法律,可是我想過:就算不會被關,這件事情一旦鬧開了,我絕對很麻煩。

    和井原的關係持續了將近一個星期時,他終於露出本性,做出讓我無法相信的事情。

    十一月一日,我和山內恆太郎第一次見面。井原早已安排好,讓山內在適當的時機出現在我面前。一看到我,山內就説:“嘖,上等貨色嘛!你從哪裏撿來的?”

    此後,我的對象不只井原,還有山內;他們兩個人好像是事業上的夥伴。我無法在此寫下他們對我做了什麼,我不知道應該怎麼向老公道歉才好。因為關係到錢,我只能聽他們的話。

    老公,請你原諒我。

    他們兩個人在凌辱我的時候,菜菜就躺在不遠的地方,以天真的眼神看着我。對那兩個禽獸不如的人來説,這竟然也是一種刺激。

    有時我只和山內見面。這個男人比井原還變態。不知道是不是在威脅我,他對我説:“一邊掐着女人的脖子,一邊性交,在最高xdx潮的時候掐死女人,是最痛快的事情。”還説,“我從滿洲來的,已經殺死不少人了。”我相信他一定殺過人。我想像大陸的女人像雞一樣地被他掐着脖子,被迫和他性交,最後垂下脖子,痙攣而死的模樣,不禁全身發抖。他還經常描述人慘死時的模樣給我聽,又説,“把人吊死,是最刺激的行為。”我很害怕,我想我大概也會被他吊死吧!

    終於,他們兩個人也對我玩起絞刑的遊戲。當我們三個人在一起的時候,他們兩個人拿着繩索,在屋子裏的橫樑上做了一個環,然後把我抱高,讓我的頭伸進繩環裏。剛開始的時候只是做一個樣子,漸漸的他們會真的鬆開手,讓我的頭套在繩環之中,身體垂在繩環之下;那樣的時候,我的身體就會一陣痙攣,有時甚至昏厥過去。

    他們把我當玩具,最後再把我丟棄。有時我只和他們兩個人中的一個人在一起,一樣也會玩這個遊戲,似乎玩絞刑遊戲,才是他們的目的。對他們兩個人而言,或許絞死一個女人,可以帶給他們極大的刺激,和無上的快感。

    他們笑着對我説:“別擔心啦,用毛巾勒住脖子的話,不會在脖子上面留下痕跡,也不會讓你死的。”可是他們這麼説時,我總是很害怕,覺得今天就會被殺死了。我害怕得流出眼淚。

    昨天,他們把我扔在牀上後,我聽到了他們説的話,怎麼他們對我説,只有一百五十萬爽這麼久。又説怎麼樣最近應該感覺到了吧!他們以為我已經習慣這種生活,也不管我在不在旁邊,就小聲地談論我的事情,以為我聽不到他們的談話。我的身體雖然飽受凌辱,看似已經失神,其實神經卻非常敏感,他們所説的每一句話,我都聽到了。

    根據他們談話的內容,我才知道開地下錢莊的井原最近經營困難,便和山內搭檔,一起製造追撞車禍,騙取保險金。他們選定獵物之後,就一前一後地包抄獵物的車子,在後面的車子,拚命催促獵物的車子開快點,讓獵物一時心裏着急,不由得地加快車速;此時在前面的車子便突然放慢車速,於是獵物的車子便撞上前車,造成追撞車禍的情況。無論造成追撞的原因為何,撞到別人的車的人,總是比較理虧。

    那時如果我不理會一直在後面閃燈的車子,或許就沒有事了。還有,井原後來住院那麼久的原因,就是為了提高保險金的金額,那個醫院的醫生或許也和井原有勾結;而井原公司的員工,應該也是他們這個詐欺集團中的一員吧!

    最初我本來只是他們的單純獵物,是後來井原對我產生興趣,才會演變成這樣的情形。還有,在上野的銀行附近搶我皮包的人,或許也是他們的同夥。對,一定是他們的同夥,這樣一來,就什麼事情都解釋得通了。

    那一天,井原一直要我先去他的公司,去了之後,卻沒有談什麼事情,主要的目的就是派人跟蹤我,那樣才容易找機會下手搶錢。他知道我把他的一百五十萬,存放在住吉銀行以外的銀行,卻還慫恿我在住吉銀行提錢。還有,當我在第一神田銀行排隊提錢時,硬是在我前面插隊的那兩個男人,或許也是他們的同夥人。嗯,一定是的,井原實在太可惡,太卑鄙了。

    可是,不管他們怎麼卑鄙、惡劣,事情演變成如今這樣的最大關鍵,還是因為我太笨了。如果我早點向老公説明、道歉,或許就沒有這些事。現在説這些都太遲了,真想殺死那兩個人!

    若不是自己的疏忽,那時被搶的錢,應該只有一百五十萬的。他們搶了我三百萬。心裏一定在偷笑吧。總之,這一切的一切,都在井原的計劃當中,我是一步步地走進他設下的陷阱裏。

    但是,如果那時搶走的,真的只是一百五十萬,結果會如何呢?他一定還會想出別的辦法,來逼我就範吧!我是抱着小孩的女人,要再度從我手中搶走錢,是易如反掌的事呀!

    事情的演變朝着最壞的方向發展,他們甚至説去旅館還要花房間的費用,強要來我的家裏。我住的是出租公寓房間,突然有陌生人進出我家,一定會引來注意;而且公寓房間的隔音很差,房子裏一有異常的動靜,鄰居們一定會聽列聲音。我雖然絞盡腦汁想阻止他們來,但是他們根本不理會我的哀求。我不能報警,也不能告訴老公,更沒有兄弟朋友可以依靠。他們吃定我了。

    我唯一能期待的事,就是等待他們厭煩我,放了我。我咬牙忍耐,希望那一天早點到來。昨天之前,他們就來過家裏好幾次,充分享受在我的家裏凌辱我的刺激。他們來的時候,擅自拿出冰箱的啤酒喝,而我,就是他們的下酒菜。

    他們有時候一個人來,有時兩個人一起來。我寧願他們兩個人一起來。因為在走廊被鄰居看到的話,兩個人比較容易被認為是前來談論事情的工作人員,或是前來探訪朋友的友人。

    他們的行為愈來愈可怕,再這樣下去,我已沒有自信可以繼續隱瞞,而不被老公發現了。我隨時都覺得頭痛,連吃飯都覺得痛苦。

    或許在他們厭煩我之前,我就被他們殺死了。最近他們會把拳頭塞入我的嘴巴,好讓我不叫出聲,也經常把我吊在橫樑下,而且不立刻放我下來。他們這麼做時,都會半開玩笑地叫我寫下遺書給我老公。我知道他們的意思,因為一個弄不好,我真的就會死了。

    我有預感,我大概真的會被殺死。他們對我的虐待變本加厲,完全沒有手下留情的意思。或許,他們凌虐我的目的,就是要我死。我是個愚蠢的女人,不願對自己的丈夫坦白車禍的真相,卻相信“朋友金融公司”那種地下錢莊的人所説的話,最不幸的事是還和他們扯上關係。我周圍的人都不知道這些事,如果哪一天我被發現吊死在自己的家裏,又留有遺書,所有的人都會認為我是自殺的吧!

    如果我沒死,最後能逃出這兩個惡魔的控制,那麼我會燒掉這本日記。但是,如果我被殺了,那麼……老公,我對不起你,我真的真的不甘心。這樣死了,我是死不瞑目的,所以,請你無論如何要替我報仇。我雖然知道我沒有權利這樣要求你,但是還是想求你為我報仇。

    “朋友金融公司”的住址是厶口東區南上野2-25-28,YAJIMA大樓七樓,電話是(892)20XX。至於山內,我不知道他是幹什麼的,但是他經常出入“朋友金融公司”,我也不知道他的住址。井原的住址則是葛飾區堀割1-1-14,井原曾經説過,他就住在荒川堤防旁。

    老公,不管我對你説幾次道歉的話,都不足以表達我心中的歉意。如果有來生,我一定會聽你的話,做一個好妻子。還有,如果我真的死了,請你好好照顧菜菜。我曾經希望能夠和你白頭偕老,看來這個願望無法實現了。請你相信我,除了你以外,我沒有喜歡過別的男人,也對別的男人沒有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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