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節之前,我妻子楊娜回國了。這次在美國波音公司培訓收穫頗大。俗話説,久別賽新婚,這種感覺對我來説更為迫切。我有一種做了壞事急於補償的心理,做愛只是乞求對方憐憫的一種慾望。
楊娜在美國交了許多美國朋友,經常半夜打電話來,我的英文不好,每次接電話都很尷尬。偏偏楊娜產生了移民加拿大的想法,她看不慣國內爾虞我詐的工作環境,她更想擺脱“李張大案”給我們家庭帶來的陰影。我無所謂,反正已經辭職了。她有歐美經歷,辦技術移民應該沒問題。
我們去了東州市最大的一家移民公司。接待我們的是一位個子只有一米五、文質彬彬的朝鮮族女孩,她自稱是這家公司的頭兒,這是一家總部在加拿大的公司,分部遍佈國內各大城市,她姓金,人很乾練。
“之所以到貴公司來,是因為我的一位同學就是貴公司辦往加拿大的。”楊娜聽金小姐介紹完公司的業績後説。
“你這位同學是我親手辦出去的,既然是熟客介紹來的,我們理應優惠一些。”金小姐聽了楊娜同學的名字後笑了笑説。
金小姐給了楊娜一大堆表格。楊娜很興奮,她對未來的新生活欣喜若狂。
一段時間楊娜一直忙於移民加拿大的準備工作,丟了很多年的法語又撿了起來。白天與加拿大的同學通電話,晚上聽雅思。所有的證件、大學成績單都準備齊了,所有的表格都填完了,我們又一起去見了金小姐。
金小姐很忙,十幾名已經拿到簽證的客户正在做最後的培訓,更多的人是和楊娜一樣只是填了表格而已。
金小姐又熱情地接待了我們。我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金小姐,既然去加拿大是一個理想的選擇,你為什麼不移民呢?”我好奇地問。
金小姐顯然被我的突然提問問愣了。不過,她很快回答:“與總部籤的合同還有兩年,兩年後就移民加拿大。”
“你在這兒工作月薪是多少?”我冒昧地問。
我當然知道問人家收入是很不禮貌的,何況是女孩子,但我還是問了。
“一萬二千元人民幣。”金小姐毫不避諱地説。
我倒吸了口涼氣,我心想,李國藩月薪是一千一百元,張國昌的月薪是一千零七十元,社會分配不公已經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這是不是造成腐敗的原因之一呢?
楊娜交了兩萬多元的費用,其餘的費用等加拿大使館有了信息後再付。接下來就是等待面試、簽證。楊娜每天去聽雅思、學法語,時間很快過去了一個月。
突然有一天一個一起讀雅思的同學告訴楊娜:“那家移民公司出事了,昨晚公安局外管處突然搜查,搜走了所有客户的文件,甚至公司的電腦。”
我陪楊娜趕緊趕到那家公司,準備移民的人正在圍攻金小姐,人們情緒激動,場面有些失控。
“我們上當了,我們要求退錢。”
“你們到底有沒有辦移民的合法手續?”
“乾脆,我們到公安局去告他們。”
金小姐顯然沒有應付過這種場面,她有些不知所措。
“總部的人明天就到,大家明天來,公司總部的總經理會給大家一個滿意的答覆。”她竭力應付着亂局。
“金小姐,我的檔案是被公安局搜走了,還是已經投檔了?”楊娜焦急地問。
金小姐一再表示已經寄出,不日會得到信息。一天的喧囂總算結束了,人們焦急地等待着第二天總部來人的解釋。
結果總部的人第二天剛下飛機就被公安局外管處的人帶走了,連正在接站的金小姐也被帶走了。市公安局外管處查封了這家公司,國內其他分部一夜之內也在人間蒸發了。
所有辦移民的幾百人蜂擁到市公安局上訪,但只有個別人找熟人退回了移民費用。市公安局與我最熟的朋友就是市刑警支隊支隊長肖劍,他與遲小牧是中學同學,我給張國昌當秘書時,林大勇、遲小牧、肖劍和我經常在一起吃飯。
我出事以後,肖劍打過幾次電話,但我怕影響人家的前程,便沒再與肖劍聯繫。為了把辦移民的錢要回來,我只好求肖劍幫忙。他一口答應了,但沒有結果,畢竟刑警支隊與外管處不是一個口。
楊娜移民未成很痛苦,想自己辦,我勸她:“人快到中年了,別再折騰了,我們的麻煩夠多了。我辭職了,到現在還沒找到東山再起的機會,你如果那麼好的工作也不要了,我們可就山窮水盡了。”
楊娜明白了,徹底打消了移民的念頭。錢就這麼打水漂了。
後來肖劍特意給我打電話:“雷默,這家公司一是超出經營範圍辦理移民,二是偷税漏税,三是全國最大的走私犯外逃就是這家公司辦的手續。這家公司的賬號已經被凍結了,賬户上根本沒有錢,資金早就被轉移到加拿大了。哥兒們,實在抱歉,你那兩萬多元錢我實在是無能為力了。”
就在這時,省紀委的人又找我談話,我心亂如麻,不禁想起了東州寶光寺的一副對聯:
世外人法無定法從此知非法法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