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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五月花

    離開官場,我更明白了許多男人不惜代價、韜光養晦、卧薪嚐膽的原因,因為對權力的渴望是人的本能。

    我開導和安慰着自己重新尋找出路。

    有一天晚上,黑水河城建房地產開發公司總經理沙威和夫人到我家來拜訪,這兩口子是特意來找楊娜的。東州航空公司正在招收空中乘務員,沙威的女兒也報了名。他們為了穩妥起見,想讓楊娜找人幫幫忙。

    我和沙威認識緣於黑水河區最大的一片棚户區改造。這片棚户區住着東州市最貧困、層次最低的一批居民,大約有三千多户,最高學歷是初中,最大的官兒是副科長。

    這一地區解放以前就是最窮的人的居住區,當時由於暗娼很多,所以東州人稱這一地區為胭脂堡。這裏的房屋破爛不堪,一到雨季家家進水,解放五十年了,老百姓還住這樣的房子,令市委、市政府領導非常不安。

    當時承攬胭脂堡地區改造工程的公司,就是沙威所在的黑水河城建房地產開發公司。沙威因跑批件、跑資金,與我打交道很多,我每次陪張國昌視察胭脂堡工地,也是由沙威陪着,時間長了,我們就成了朋友。

    “雷默,下一步工作怎麼辦?”沙威關心地問。

    “想開一家職業裝公司,但苦於無人投資。”我無奈地説。

    “大約需要多少錢?”沙威用慷慨的口氣問。

    “少説也得五十萬。”我蹙着眉頭説。

    “我知道職業裝的市場很大,我們公司的物業分公司每年都要定做幾百套職業裝,雷默,你要瞧得起大哥,我們合作吧,我投資,你來經營。”

    我聽後異常興奮,大有天上掉餡餅之感。

    “公司的地址選到哪兒?”我迫切地問。

    “我有一套三百平方米的小樓在黑水河區的鬧市,地點不錯,哪天你去看看,如果可以,你就跑執照吧。”

    “跑執照要先選好公司的名字。”我興奮地説。

    “雷默,你是文化人,起名字的事,你就定吧。”

    我對沙威的慷慨和信任非常感激。送走沙威兩口子,我就沉浸在為公司起名字這件事上。我查遍了辭海、字典,一直找不到合適的名字,我便在書房裏胡亂地翻書,一整天我都悶在書房裏。

    我知道公司的名字是我新事業的第一步,一定要選好,我選了“三人行”、“二月鳥”、“風雅頌”、“緣”、“情”、“漢”等,楊娜都不喜歡,我知道選一個好名字還要保證到工商局核名時不重名。

    我一連選了二十多個名字。都不十分滿意,我姑且不再去選,隨便拿起一本書看了起來。這本書的名字起得好,叫《書齋裏的革命》。

    書中介紹英國移民是乘一艘名曰“五月花號”的大帆船登上普利茅斯口岸的,那天是一六二零年十一月十一日,是一個寒冷的日子,從船上走下一百零二個清教徒移民,衣衫襤褸,形銷骨立。他們在海上顛簸了四個月,航行五千公里。這一百零二個人上岸不久,即逢嚴寒來臨,陸續有人凍死。以後的幾個冬天,也不斷有人死去,就是這樣一羣奄奄一息的人簽訂了著名的《五月花號公約》,從此奠定了北美十三個殖民地的自治原則。據説其作用一點也不亞於後來的《獨立宣言》。

    我被“五月花”這三個字深深地吸引了,可以説,沒有“五月花號”就沒有美國後來的歷史。據説他們的目的地是佛吉尼亞,風浪將他們吹到了普利茅斯。我決定公司的名字就叫“五月花制服製衣有限公司”。

    “五月花”有一種開疆破土的創業意味,而且很美,適合做服裝的品牌。楊娜聽了這個名字興高采烈,並對我佩服得五體投地。我把這個名字告訴了沙威,沙老闆也非常滿意。隨後,我又看了沙威擁有的位於鬧市的三百平方米的小樓。

    説實在的,我對這座小樓並不太滿意,地點雖然位於黑水河區的鬧市區,但是黑水河區是東州市的重工業基地,這兩年東州市的下崗職工接近百萬,黑水河區就佔了一半,市民們無奈地把黑水河區稱為“度假區”。

    但是我求勝心切,如果在市中心選這麼個三百平米的小樓,年租金沒有十五六萬是租不下來的。

    “既然是合作,租金也算是投入,這座小樓就不收租金了。不過,雷默,我畢竟吃的是皇糧,區工商、税務的人都認識我,能不能在市裏註冊?”沙威謹慎地説。

    “‘李張大案’剛結束,市工商、税務過去都歸張國昌管,工作人員都認識我,我剛出山,還是低調點好。我想想辦法在省裏註冊吧。”我沉思一會兒説。

    “那太好了,咱們這個小公司可以有一個大名頭,能辦到嗎?”沙威眼睛一亮問。

    “我大學同學有在省工商局當處長的,到時候我找找他們。”

    我説是大學同學,其實也不是一個系的,也不是一屆的,但彼此都知道。

    “抓緊辦吧。”

    沙威説完,從皮包裏拿出五千元錢遞給我。

    “雷默,辦事需要花錢,這些錢你先拿着用吧。”我心裏好生感動。

    晚上,我和楊娜在家吃晚飯,手機響了,我一聽是宋殿成從香港打來的。

    “雷默,很抱歉出國前沒跟你打招呼,本來一星期就該回來的,可是一回家我老婆就把我手機給沒收了,約了幾個朋友進山打獵迷了路,歷了不少險,在山裏呆了一個多月。”理由冠冕堂皇,我也就一笑了之。他又問了狀元路的租房進展情況。

    “房屋已經租出去了。”我不以為然地説。

    宋殿成大罵胡小志不講信譽,“宋哥,對合作的事你是怎麼想的?”我鄭重其事地問。“回東州後咱們面談。”宋殿成賣關子地説。

    人家不情願説,我也不強求。很快他就談到打這個電話的正題,“嫂子在家嗎?”宋殿成客氣地問。

    宋老闆在國外時間太長了,嫂子、弟妹已經分不太清,經常跟我媳婦嫂子、弟妹混着叫,不過還是叫嫂子的時候多。

    宋老闆是商人,商人必須有將便宜佔盡的本事,他打電話無非是求楊娜買打折的機票。自從我和楊娜認識宋老闆以來,宋老闆經常找楊娜買打折機票,因為鶴鳴春大酒店的大廚是香港人,往返經常是要坐飛機的。

    這些年我接觸的大老闆很多,我發現主要有兩類:假洋鬼子老闆一個比一個摳門兒,真洋鬼子一毛不拔;國企大老闆最大方,最值得處的是私企大老闆。比如教張國昌“採陰補陽”的菲律賓外商龍先生,也是華人,與張國昌處得稱兄道弟,但是“採陰補陽”的錢大都是張國昌拿。

    楊娜接了宋老闆的電話,心裏並不情願給他辦,但嘴裏還是答應了。

    沙威女兒進航空公司當空姐的事,楊娜辦得很順利,因為這女孩的條件確實不錯,再加上楊娜從中周旋,因此很快就敲定了,目前已經去上海培訓了。這就加深了我和沙威合作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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