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來了,黑水河的冰融化了,水波飛濺,衝擊着沿岸的叢林,一股股清澄的春汛順着許多溝渠和地面的裂隙喧囂着滾竄到河流裏面來。田野上有些地方還有星星點點正在融化的白雪,有些地方新生的青草剛剛出土。春枝拂蘇了我的靈魂。我望着跳躍在樹杈間的春光,彷彿心靈也散發出幽幽的清香。
又是一個通宵,這是一個值得紀念的凌晨,經過五個月的艱苦創作,一部三十萬字的長篇小説《心靈莊園》,在這個春夜,被畫上了最後一個句號。
當我把最後一頁稿子從打印機上抽出來時,我感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精疲力竭,但這種精疲力竭是快慰的,一種征服者的快慰和滿足,一種從迷惘中走出來的解脱。我取出軟盤,關掉電腦和枱燈,去廚房從冰箱裏取出一聽兒燕京啤酒,自己在客廳裏獨飲。
這時,楊娜穿着粉色的睡衣睡眼惺忪地從卧室走進客廳.她見我默默獨飲便問:“寫完了?”
我點點頭。楊娜興奮地從廚房冰箱裏拿出一聽兒可口可樂説:“寫完了,我陪你祝賀一下.來,幹。”説完,兩聽易拉罐碰在了一起。
書終於寫完了,我把書稿給了清江出版社總編輯.這位老兄看了以後很激動,有意出版,但是在上報審批時,有人對號入座地提了不少意見,這位總編是樹葉掉下來怕砸腦袋的人,一點責任也不敢承擔,最後又把書稿退給了我。
書一開始就出師不利,搞得我心裏很亂,我有一種輸不起的感覺。楊娜勸我別灰心,她説:“雷默,萬事開頭難,全國那麼多家出版社,這家不行,再找其他出版社試試,總會遇到知音的。”在妻子的鼓勵下,我一連又投了三家出版社,都杳無音信,我有些失望了。
“默,找找朋友吧。這年頭不找人,什麼事也辦不成。”楊娜也替我着急起來。我心想,文化圈裏的朋友,除了醜兒,就只有盧媛了。
“文化圈裏能幫上忙的朋友只有大明星盧媛了,”我説,“但是,今非昔比了,不知道盧媛是否還念舊情。”
“給盧媛打個電話吧,求她幫個忙,或許真能行。”楊娜勸道。
楊娜堅持讓我試試。她説,有希望就應該爭取。我只好依了妻子,我知道她多麼希望我重新找到一條成功之路。我拿出電話本找到盧媛的電話,靜了靜心撥通了她的手機。
電話裏的聲音是那麼熟悉,清晰甜潤:“您好,哪位?”
“是盧媛嗎?”
“對,您是哪位?”
“我是雷默,東州市的雷默。”
“是雷大哥,你好,你好。我知道你的事已經了了,聽説你在做生意,怎麼樣?還順利嗎?”
“盧媛,生意已經不做了,發生了那麼多驚心動魄的事,抑制不住自己,就寫成了小説,可是找了好幾家出版社都杳無音信,我只好給你打電話想請你幫個忙,看能不能幫我找家出版社。”
“你經歷了那麼多事,又是筆桿子出身,小説寫得一定好看。不過出版社我不熟,賣電視劇拍攝權還可以。這樣吧,你先把小説給我寄來,我幫你推薦給影視公司。”
沒想到小説還能賣電視劇拍攝權,我心中又有了新的希望。説實話,給盧媛打電話我心裏是有幾分惶恐的,這麼大的明星能否念及以往的一點情面,我心裏真沒有底。沒想到盧媛一點架子也沒有,很痛快地答應幫忙,我心中不僅是感動,更多的是敬佩。
與盧媛通完電話,我彷彿又看到了新的天地,涉足影視這對我是個全新的領域,我雷默行嗎?我一下子想起了醜兒。醜兒就是搞影視編劇的,也不知道她到北京情況怎麼樣。這個丫頭這段時間一直沒和我聯繫,我試着撥了她的手機號,已經成了空號。我想要是真把小説電視劇拍攝權賣了,或許醜兒可以做編劇,怎奈這丫頭音信皆無。
初夏的東州翠色迷人,剛出家門就能嗅到丁香花的香氣。這香氣瀰漫在小街小巷裏,沁到姑娘們剛化過妝的臉上,讓人感到初夏是温和的,而心緒是迷亂的。迷亂來自於心底的想頭。風景好、空氣好,想頭也就多了。誰的想頭裏沒有些枝葉花朵、山山水水的。我喜歡夏天街上的女人,馬路就是T型台,女人們使盡渾身解數打扮自己,使城市多了許多讓人留下來的理由。陽光彷彿是飄落下來的,陽光的餘暉裝點着女孩的秀髮,分外動人。
楊娜上班以後,我又睡了一個多小時的懶覺,起牀後,胡亂吃了點東西,想上網尋點樂趣。辭職以後就這麼點愛好,再也不用去辦公廳服刑。很長時間沒上網聊天了,自從開始寫長篇小説,我更喜歡看文學網頁,關注文化新聞。要説上網,誰也比不了遲小牧,這小子那麼有錢,卻離不開網吧。他説,網吧不論大小,什麼人都有,長見識,過癮。
我陪他去過網吧,果真如此,網吧裏有不怕困的,有不怕冷的,有不怕餓的,有不怕髒的,有不用新陳代謝的人。想到這兒,不禁又思念起了遲小牧。
剛上網,手機就響了,是林大勇,他挺長時間沒給我打電話了。
“大勇,什麼事?”我問。
“薛元清拿手下不當人,一到半夜就開會,比半夜雞叫裏的周扒皮還狠,這段時間銀街工程拆遷,我累壞了,週末找幾個朋友到郊外散散心吧。”林大勇似乎很疲憊地説。
“都想找誰?”
“想找遲小牧,可是他死了,還是找一找丁劍英、唐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