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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相逢

    傍晚,我接到盧媛的電話,她説:雷默,四海影視公司看中了你的小説,請你到北京面談.

    這個好消息讓我十分興奮.我把這個好消息用手機告訴了還沒下班的楊娜,她高興得不得了,還幫我訂了明天上午十點鐘的機票.我開始打點行囊.

    就在這時,窗外下起了小雨,一陣陣的雨點,細碎,綿密,輕輕地拍打在玻璃窗上.小雨下了一陣子,便起了風.我走到涼台上,打開窗户,望了望窗外,

    空中已經密佈了烏雲,小雨點變成了大雨點,打在煙塵陡亂的馬路上.接着是一個接一個更近,更響的霹雷,傾盆大雨從變黑了的天空中傾瀉下來的水,是狂暴的充滿了旋卷的黑暗的水旋風,從四面八方傾瀉下來.我從未見過這麼大的暴風雨,我想,壞了,明天去北京要走不成了.楊娜來電話説,

    機場航班全都延誤了,許多旅客滯留在機場,她今晚加班,不能回家,讓我不要等她吃晚飯.雷雨下了一天一宿,到第二天中午才停下來.

    天仍然陰着,我沒去機場,楊娜讓我等她電話,我知道這麼大的雨,黑水河水一定暴漲,看來上游一定要下洪峯了.楊娜給我調了航班,我登上晚上八點鐘的飛機直飛北京.上飛機前我給盧媛打了電話.盧媛説,她開車去接我.

    飛機在夜色中昂首飛向天空.地面上的萬家燈火逐漸隱沒在夜色之中.我從舷窗向外望去,只見東州城那一片發亮的輪廓,襯托在暗色的田野上,彷彿照亮了天邊.今天晚上沒有月亮,天空也沒有云.閃爍的星星,鑲嵌在黑天鵝絨般的夜空裏,顯得格外明亮.飛機機翼上的夜航燈,一閃一閃地發出

    美麗的光輝.發動機均勻單調的聲音像支催眠曲,讓人昏昏欲睡,飛機還有半個小時就要降落了,也許明天就會改變我的命運.

    盧媛提前半小時就到了機場,好幾年沒見面了,她還是漂亮得讓人想入非非.盧媛開了一輛紅色奔馳跑車.

    張大哥被執行注射死以後,我去監獄看過兩次孟麗華.我上了車以後,盧媛一邊開車一邊説.

    我聽後有些吃驚,沒想到盧媛一邊開車一邊説.

    我聽後有些吃驚,沒想到盧媛這麼大的影視明星,會不顧忌自已的身份,看望一位被執行死刑的大貪官司的妻子.我不禁對盧媛肅然起敬.

    我忘不了張大哥這些年對我父母的照顧,他犯了罪是他的事,但我不能忘恩負義.盧媛繼續説.

    張國昌被判死刑後,我心情一直不能平靜,在夢中我們進行了許多次心靈的對話.我是應該看看孟麗華的,但是我沒有去,我不想讓彼此剛剛平靜的心再掀起波瀾.畢竟我的身份比較敏感.

    我住進了燕莎附近的凱賓斯基酒店,安頓好以後,盧媛請我去燕莎商城下的撒拉伯爾吃韓國料理.

    雷哥,最近我接了一部三十集的電視連續劇,席間,盧媛抱歉地説,明天就起程去雲南拍外景.你的事我已經和四海影視公司的藝術總監陳偉雄先生

    説好了.陳偉雄在圈裏是個很有名氣的腕兒,四海的事他説行基本就算定了,他評價你的長篇小説是最近幾年來反腐作品中最深刻的一部.

    盧媛把陳偉雄的電話寫在一張紙上遞給我,然後説:具體的事你跟陳總談.

    盧媛,我從來沒談過長篇小説影視拍攝權的事,你給我個參考價吧.我不好意思地説

    雷哥,名作家的作品影視拍攝權賣一百萬也是常事,你還需要用作品説話,這樣吧,我給你一個參考界限,你可以喊到三十萬,但不能低於十五萬,在這其間,你能談到多少,就看你談判的技巧了.盧媛笑着説.

    我聽了以後覺得挺刺激,沒想到寫書和做生意一樣.看來我不僅可以做個作家,還可以成為一個文化商人.盧媛又給我講了一些圈裏圈外的奇聞軼事.我聽得津津有味.分手時已經是下半夜一點鐘了.

    第二天上午,我在酒店撥通了陳偉雄的手機.陳偉雄像是一直在等我的電話,很熱情地約我到公司面談.掛斷手機,我打車去四海影視公司,出租車左拐右拐地來到朝陽區外館斜街,在一座二十多層的大廈前停住了,我看一看大門上掛的牌子,知道四海公司到了.

    陳偉雄的辦公室在十九層.我從電梯裏出來,往走廊裏走.走廊兩側的牆上掛滿了四海曾經拍過的電視劇劇照,許多片子是老百姓家喻户曉的.我越看心裏越激動.從辦公條件就可以看出這家公司的實力.從辦公室裏出出入入的工作人員的形象看,有些女孩漂亮得讓人不敢正視.

    我走到藝術總監的辦公室門前,輕輕地敲了門,裏面有人説,請進.我推門進去,自我介紹後,陳偉雄很熱情地與我握手.

    這是一個戴着高度近視眼鏡,面容慈善,年齡有五十七八歲,但精氣神十足的人,他簡單地問過我的情況後,打了幾個內線電話,讓他們相關人員到

    會議室,然後説:雷先生,我們到會議室談吧.

    我和陳偉雄一起來到一個小會議室,會議室裏已經坐着三個四海公司的人,沒等陳偉雄介紹,我就愣住了,心裏又驚又喜,我脱口而出:醜兒!

    你們認識?陳偉雄納悶地問.

    陳總,我們很多年前就認識.醜兒臉色發紅地説,看得出她也很驚喜!

    好啊,看來我們合作是有緣份的.蘇醜兒是我們影視製作部剛上任的經理.陳偉雄高興地説.

    我為能在四海影視公司與醜兒不期而遇而心花怒放.醜兒也一直深情地望着我,陳偉雄有點看出端倪.我趕緊收斂心情,轉入正軌.醜兒也由於在工作場合不便表白.

    大家坐在橢圓形會議桌前,經過一番討價還價後,最後以二十萬元達成協議,但是由於小説還沒有出版,只能付給五萬元訂金,待小説出版以後再付餘款.現在看來,電視劇能否運籌成功,首先取決於小説能否出版,小説出版成了我的一塊心病.

    中午,陳偉雄在四海影視公司附近的一家酒店請我吃飯,醜兒等人坐陪.酒菜上齊了以後,陳偉雄就打開了話匣子.

    雷先生和我們蘇經理是怎麼認識的?陳偉雄好奇地問.

    是網上聊天認識的.我搶先説.

    年輕人就是新潮,你們認識蠻浪漫的,陳偉雄羨慕地説:雷先生,我是用一個晚上看完的,一看就知道是一個在官場上非常有生活的人寫的.官場上就是這樣,如果你不幸站錯了陣營,要麼趕快抽身,溜之大吉,要麼就與某個人或某一事業一起葬送於溝壑之中,或許永遠都別指望會有出頭之日.雷先生是令人欽佩的,這麼大的案子能全身而退不容易,能重新找一片天地站起來就更不容易了.書裏面有一個腐敗小科長晉見區長時,心裏膽戰心驚,外表畢恭畢敬.當他在區長辦公室前的椅子上坐下時,只有半個屁股坐在了椅子的邊兒上,太深刻了,簡直是入木三分.拍電視劇時要讓攝影師用特寫鏡頭拍下椅子邊兒的半個臂部,給人印象一定很深.

    眾人一聽都笑了.

    我看過一個資料,李登輝晉見蔣經國時,只敢把半個屁股坐在沙發邊上.我附和着説.

    前幾天我讀賈平凹的一篇短文,他講自已好讀書,不好當官司,因為心謀着書,上廁所都尿不淨,褲檔老是混的,哪裏還有時間上領導家去聯絡感情?

    他説,即使為了官,或許知道在頂頭上司面前要謙謙後生,但懶散慣了,能在拜會時屁股只搭個沙發沿兒?醜兒説出了一位文學大師對世俗醜態的諷刺,更顯深刻.

    看來,世界上只用一半屁股坐着的人還不少呢.比如契訶夫筆下的小公務員切爾維科夫看戲時,把噴嚏打到前排一個將軍的腦袋上而嚇得一命嗚呼.這種坐姿表面上顯示了一些人的層懦心理,看上去外表忠誠謹慎,實際上都是些欺世盜名之徒.陳偉雄幽默地説.

    席間,醜兒趁陳偉雄上洗手間之機,小聲對我説:哥,下午上班走不開,我到這家公司剛一個星期,晚上我請你吃飯,我有好多話要跟你説.我欣然應允.

    回到酒店,想好好睡一覺,卻輾轉反側睡不着.想起兩年前與醜兒見面時的情景,不禁感嘆情感不過是時間的碎片,生命是可以切割的,因為每一個碎片都只是淌向海洋的涓涓細流,所以,每一個點滴都閃着夢的顏色;愛情不一定就是,有時它像一條河,拐彎抹角地流着,甚至像可以掬在手中的一捧溪水,那種清爽是透在心裏的,由不得你不喝一口.

    想到小説遲遲不能出版,心中泛起陣陣隱憂,夏秋冬出版社社長白鴻儒就在北京,也不知林大勇與他聯繫得怎麼樣了.想到這,我撥通了林大勇的手機.

    大勇,我是雷默,在北京呢,你忙什麼呢?我問.

    別提了,這兩天黑水河上游的山洪暴發,東州境內黑水河大堤上多處決口,淹沒了大片農田,損失慘重.這個時候薜元清還作秀,搞什麼封堵儀式,結果讓新華社記者曝了光,可笑的是薛元清在已經堵住的決口處像徵性地投沙袋,為的是讓電視台錄像,結果上游洪峯下來又衝開兩處決口,簡直是天大的諷刺.更慘的是這件事鬧得沸沸揚揚,聽説驚動了中央電視台的,已經啓程來東州了.林大勇像是在大堤上,一邊説一邊喘着粗氣.

    真沒想到他們會這麼做.我吃驚地説.

    去北京幹什麼.林大勇關切地問.

    談小説的電視劇版權.

    什麼?你的小説還要拍電視劇?林大勇略有驚喜地問.

    對!不過前提是小説必須先出版,大勇,白鴻儒那兒你聯繫得怎麼樣了?我口氣有些焦急地問.

    我跟他説完了,這兩天忙着抗洪.忘告訴你了,他説看完書稿再説.你先把書稿寄給他吧.

    我掛斷林大勇的電話,心想也只有這麼辦了,心情不免沉重起來.

    傍晚,醜兒到酒店來接我.

    醜兒,到北京後怎麼不給我電話?我佯裝生氣地問.

    哥,我就知道你挑我理,北京的工作難找,我是通過招聘到四海的,才上任一個星期,你的我今天才拿到手.我想在四海站穩腳跟後再給你打電話.醜兒嬌嗔地説.

    醜兒,我們好不容易又見面了,想請我吃點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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