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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仁至義盡

    羅小梅被市紀委雙軌了,丁能通是在羅小梅離開北京兩天後得知的,關於羅小梅被雙規,在駐京辦的圈子裏生出許多謠言,所有的謠言都與丁能通有關,丁能通知道,對手對羅小梅並未善罷甘休,矛頭直指自己。丁能通也沒閒着,他終於下定決心將羅小梅留給他的錄音帶寄給了市紀委。

    就在中央巡視組到達東州的一個月前,常務副省長劉光大升任省委副書記兼省紀委書記,常務副省長一職交接給了清江省第二大城市昌山市的市委書記梅紅軍。剛剛走馬上任不到一個月,就迎來了中央巡視組,劉光大感到了一種無形的巨大壓力。

    早晨一上班,劉光大沒進自己的辦公室,直接去了林白的辦公室,剛一進門,發現東州市委書記王元章也在。

    “喲,元章同志也在。正好我要找林白同志談談你們東州的事情,咱們一起議一議吧。”劉光大興奮地説。

    “光大,元章同志已經向我彙報了一個多小時了,他彙報的情況很重要,我也正想找你呢,真是説曹操曹操到啊!”林白説完哈哈大笑,起身給劉光大沏茶。

    “老林,我覺得中央巡視組是有備而來,好象已經鎖定了目標。”劉光大十分認真地説,“這讓我們的工作很被動。”

    “光大,中央巡視組有他們的一套獨特的工作方法,我倒覺得不要因為中央巡視組來了,工作上顯得被動了,就手忙腳亂的,我們還是要按部就班地開展工作,剛才元章同志反映的情況很重要,想必你這個省紀委書記不會沒有耳聞吧?”

    “你們是説賈朝軒的問題吧?最近省紀委接到許多舉報信,説賈朝軒是以陳富忠為首的黑社會的保護傘,是不是保護傘要有證據,目前陳富忠牙咬得很緊,我專門與東州市副市長、市公安局局長鄧大海通了電話,要求他們在辦案過程中一定要深挖保護傘。”劉光大目光炯炯地説。

    “光大同志,我認為賈朝軒的問題不光是充當黑社會保護傘的問題,關於他境外賭博的舉報材料也越來越多,為民同志生前曾多次提醒我關於他境外賭博的事,起初,我還不太相信,後來舉報材料説得越來越詳實,不能不引起我們的重視呀!”王元章補充説。

    “元章説的對,我建議關於賈朝軒的問題,你們省紀委應該專門向中央巡視組彙報一次,工作上要爭取主動嘛!”林白笑着説。

    “這個賈朝軒剛從北京學習回來,就暴露出這麼多問題,真是辜負了組織上對他多年的培養啊!”劉光大氣憤地説。

    “我們黨一向是懲前毖後,治病救人,應該説改革開放這麼多年,我們的成績是有目共睹的,但是經濟上去了,體制的原罪也逐漸顯現,有些幹部是不知不覺走向邪路上去的,我們黨有責任為領導幹部設置一道拒腐防變的制度防線啊!”林白感慨地説。

    “林書記,我懂你的意思,我回去後,一定找賈朝軒談一次,再給他一次機會,希望他能自覺向黨、向組織袒露心扉,爭取主動!”王元章動情地説。

    “元章,你想的很周到,賈朝軒是你看着成長的,你們之間有深厚的感情,賈朝軒出了問題是大家誰都不願意看到的。”林白傷感地説。

    “元章,我們共產黨人是最講感情的,但決不能感情用事,我看賈朝軒已經走得太遠了,絕對不會主動交代問題的。”劉光大陰着臉説。

    “老劉,還是談一次吧,請你給我一些理解,也請相信我的黨性原則。”

    劉光大看了一眼林白,林白點了點頭,劉光大深長地嘆了口氣。

    自從陳富忠被抓以後,賈朝軒就陷入一種莫名的恐懼之中。他覺得自己活了四十多年,彷彿是黃粱一夢,夢醒了,一切都晚了。

    原本他曾把夢寄託在北京王老身上,但是他忽略了王老既不是一言九鼎的省委書記,也不是手握封疆大吏烏紗的中組部部長,只不過是個過了氣的老官僚,雖然有一些威望,但以林白為首的新官僚怎麼可能買帳?

    林白、趙長征這些人一向以黨性原則標榜自己,他們都是些沒有七情六慾的瘋子,賈朝軒一向自認為自己在宦海里游泳是個高手,卻不知不覺捲入了旋渦,他仔細搜索有可能給自己帶來一線生機的人,沒有,原來宦海里連根稻草也沒有的,賈朝軒內心無限悲涼,他忽然明白,要想救自己,只有靠自己,眼下最要緊的是封住陳富忠的嘴,怎麼封呢?

    賈朝軒靠在辦公桌前的高背黑皮坐椅上,閉目沉思,突然,他的目光霍然一跳,似乎想起了一條妙計,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他望着面前的三部電話機,發了一陣呆,一時無法判斷哪部在響,他定了定神,不是紅色的保密電話,也不是黑色的普通電話,響個不停的是市委、市政府的白色內線電話,內線電話響,基本上是副市級以上領導打來的,他緩慢地拿起電話,沙啞地問:“哪位?”

    “朝軒啊,我是王元章!”

    “你好!王書記!”

    “朝軒,能不能到我這兒來一趟?我們好好談一談。”王元章誠懇地説。

    賈朝軒當了六七年的副市長了,王元章從未像今天這樣找自己談談,他覺得今天的王元章有些異常,但是不答應又不行。

    “太好了,王書記 ,”賈朝軒佯裝高興地説,“真想找你好好聊聊,正好上午我有空,我馬上就到。”

    賈朝軒放下電話那種默名的恐懼感又襲上心頭,他知道王元章是不會無緣無故找一位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談話的,儘管王元章在自己的仕途上起過提攜的關鍵作用。

    應該説,賈朝軒對王元章從骨子裏是感激的,但是賈朝軒認為王元章終歸跟自己不是一類人,再加上李為民與王元章越走越近,這兩年賈朝軒與王元章始終保持着若即若離的關係。

    自從陳富忠出事以後,謠言四起,所有跡象都似乎不對頭,特別是省裏平靜得有點超乎常規。尤其最近賈朝軒聽説中央巡視組已經到東州,但是沒有任何官方的報道,也沒見中央巡視組成員露面,這讓賈朝軒無法理解,照理説省委書記林白應該正式見一見中央巡視組的,但是省裏平靜得就像中央巡視組根本沒有來一樣,賈朝軒堅信平靜背後必有驚濤駭浪,或許與王元章談談能聽到點什麼風聲。

    賈朝軒剛走到王元章的辦公室門口時,王元章正往外送一個人,正是中央巡視組成員劉鳳雲,劉鳳雲認識賈朝軒,但是賈朝軒並不認識劉鳳雲,劉鳳雲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賈朝軒,便與王元章告別了,王元章向劉鳳雲擺擺手,然後將手一讓,將賈朝軒請進辦公室。

    “王書記,這個人是誰?看我的眼神好象認識我。”賈朝軒狐疑地問。

    “朝軒,你是東州市的常務副市長,東州人誰不認識呀?”王元章故意避開話題,不談劉鳳雲,而是半開了一個玩笑。

    “王書記,我這個常務副市長就快被人架空了,明明主管城建工作,正管花博園的建設,可是卻插不上手啊,有人怕咱搶功啊!”賈朝軒一邊發牢騷,一邊坐在沙發上點上一支煙。

    “朝軒,情緒不太對嘛,”王元章給賈朝軒沏完茶也坐在沙發上,默然良久才説,“朝軒,為民犧牲前,我就想找你談談,這也是為民同志的意思,我考慮了很久,又覺得不好談,因此才拖到今天!為了能談出點效果來,昨天晚上我都沒睡好,或者説徹夜未眠哪!”

    賈朝軒更加確認這不是一次普通的談話,或許跟自己與陳富忠的關係有關。

    “王書記,我是你的老部下了,你是看着我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你最瞭解我,有什麼話儘管説,在東州,你是我賈朝軒最敬重的人!”賈朝軒似乎心中有數,他面色從容地恭維道。

    “朝軒,你有這個態度就好,上次中組部考察組臨走時,周永年就與我深談過,他特別擔心我們市委班子裏有人出問題,你也知道改革開放二十多年來,我們黨的幹部中落馬的不在少數,我雖然不敢奢望我們班子裏每一個成員都像李為民那樣做人做事做官,但是,我也不希望我們這班子中有人掉隊、落馬,甚至腐敗墮落。”王元章語重心長地説。

    “王書記,你一定是聽到了關於我的什麼反映,或者説是舉報,這也不是第一次了,為民活着的時候也沒少做我這方面的文章,但是我敢向組織保證,我賈朝軒對黨對人民是無愧的!”賈朝軒有些激動,長長的煙灰掉在褲子上,但他趕緊撲落掉了。

    “朝軒,你不要激動,我們開誠佈公地談,真理越辯越明嘛,組織上接到不少關於你和陳富忠之間交往的舉報,你與陳富忠到底交往到什麼程度?”王元章嚴肅地問。

    “王書記,我與陳富忠僅限於朋友關係,你知道,我是從基層一點一點幹上來的,重感情,平時與下屬也是稱兄道弟,江湖義氣太重,但是我有分寸,從來不敢越雷池一步。”賈朝軒又點上一支煙。

    “朝軒,那你與陳富忠在境外做沒做過出格的事情?”王元章口氣陰冷起來,賈朝軒聽着越來越不舒服。

    “元章同志,我希望組織上不要聽信謠言,有人一直對我耿耿於懷,惦記我的位置的人不是一天兩天了,對於我栽贓陷害之辭我拒絕回答,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立案調查,我全力配合組織把問題搞清楚,如果僅憑几封栽贓陷害的匿名信就對我捕風捉影,我想不通!”

    王元章預感到這次談話會很艱難,但是他沒想到賈朝軒會如此執迷不悟。

    “捕風捉影?”王元章激動地拍了一下桌子説,“人家怎麼不對我王元章捕風捉影,怎麼不對李為民捕風捉影,單單揪住你賈朝軒不放,同志,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難道你與陳富忠之間真的那麼清白?今天我是代表組織找你談話,不是請你喝茶聊天的,一旦陳富忠開了口,你賈朝軒就真的被動了,我希望你能把握這次機會,不要抱僥倖心理。”

    “王書記,”賈朝軒一副吃驚的樣子,“我難以相信你會對我如此不信任,如果懷疑我有經濟問題,組織上採取措施好了,對不起,我還有事,我先走了。”

    賈朝軒起身要走,王元章勃然大怒道:“賈朝軒,你太讓我失望了,既然如此,你好自為之吧。”

    王元章的話音剛落,賈朝軒已然摔門而去。王元章望着被賈朝軒重重關上的門氣得呼哧呼哧喘着粗氣。他無奈地坐在沙發上,心想,自己已經仁至義盡,你賈朝軒不知道懸崖勒馬,只好任憑你往下跳了。想到這兒,王元章重重的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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