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歌一結束,我們就被監管起來。我並不是説被銬起來或者別的什麼,而是由治安警看管着,穿過法院大樓的前門。以前的“貢品”也許有逃跑的,儘管我從沒見過這種事情發生。
進到門裏,我被領到一間屋子裏,一個人留在那兒。這是我見過的最華麗的地方,厚厚的地毯,天鵝絨的沙發和椅子。我之所以認得天鵝絨,是因為媽媽有一件衣服的領子就是用那東西做的。我坐在沙發上,忍不住用手來回撫弄着柔軟的天鵝絨,這可以幫我鎮靜下來,迎接下一時刻的到來。不久,我們就要和所愛的人説再見,而我是不能分心的,我不能紅鼻子腫眼泡地從這間屋子走出去。哭不是好的選擇。火車站會有更多的攝像機在等着我們。
媽媽和妹妹最先來到。我上前抱住波麗姆,她爬到我的膝蓋上,摟着我的脖子,頭倚在我肩上,就像她在蹣跚學步時一樣。媽媽坐在我身邊,摟着我們兩個。有幾分鐘,我們沒説話。過了一會兒,我開始囑咐她們要牢記哪些事情,那些事情我已不再能夠為她們做了。
我告訴她們波麗姆決不能領食品券。她們節儉些,靠賣波麗姆的羊產的羊奶和奶酪,還有媽媽在“夾縫地帶”開的小藥店生意,還能湊合着過。蓋爾會把媽媽沒法種的草藥採來給她,可一定要詳詳細細把草藥的樣子告訴他,因為他不像我那麼熟悉。他還會帶給她們獵物——我們倆大約一年前做了約定——應該不要她們的報償,可她們也得對他表示感謝,給他些羊奶或者藥什麼的。
我不用建議波麗姆去學打獵了,因為以前我也教過她一兩次,可簡直就是災難。她一到林子裏就害怕,我打獵物,她就眼淚汪汪的,説是如果打到獵物,馬上拿回家還能把它的傷口治好之類的話。她養的羊還真不錯,所以我也就隨她了。
我又對家裏燒的柴火、怎麼交換貨物、上學等事囑咐了她們一番,之後我轉過身來,緊緊抓住媽媽的胳膊,説:“一定要聽我的話,你在聽嗎?”她點點頭,對我説話的強烈語氣吃了一驚。對要發生的事,她一定也明白。“你不能再離開我們了。”我説。
媽媽低垂着頭説:“我知道,我不會的。我那時候控制不住自己——”
“嗯,可這回你要控制住。你不能精神不振,撇下波麗姆一個人不管。現在沒人能養活你們了。不管發生什麼,也不管你在電視上看到什麼,你保證一定要堅持住!”我提高了聲音,簡直是在喊,聲音中透出了對她一切撒手不管的憤怒和恐懼。
她把摟着我的手臂拿開,自己也生起了氣。“我那時生病了,那會兒要是有這些藥,我會把自己治好的。”
她説生病,倒可能是真的。後來我常看到她把悲痛無比、神情呆滯的病人帶回家。也許這真是一種病,可這病我們得不起。
“那就接受現實,好好照顧她!”我説。
“我會很好的,凱特尼斯。”波麗姆説,手捧着我的臉。“可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你又敏捷又勇敢,沒準你會贏的。”
我贏不了,波麗姆心裏一定知道這一點。競爭無比激烈,根本不是我能應付得了的。來自富裕轄區的孩子,他們視此為極大榮譽,從小到大都在接受有關訓練。男孩的個頭比我大好幾倍,女孩也熟知各種用刀殺人的方法。噢,當然,也會有像我這樣的人一一在真正激烈的獵殺開始之前就已經被除掉的人。
“也許吧。”我説。如果我提前放棄,又怎麼能勸媽媽堅持下去呢!另外,即使敵人很強大,不戰而退也不符合我的性格。“那我們就會像黑密斯一樣有錢了!”
“我不管是否有錢,我只要你回家。你會努力的,是吧?會努力的,對不對?”波麗姆問道。
“一定會努力,一定。我發誓。”我説。我知道,為了波麗姆,我不得不這麼做。
這時治安警來到門口,示意時間到了,我們緊緊擁抱在一起,甚至弄疼了彼此,我嘴裏不住地説着:“我愛你,愛你們倆。”她們剛要説話,治安警就命令她們出去,然後關上了門。我把頭埋在天鵝絨枕頭裏,好像它能把一切煩惱擋在外面。
又有人進來了。我抬頭看時,很吃了一驚,是麪包房老闆,皮塔·麥拉克的爸爸。我不敢相信他會來看我。不管怎麼説,我不久就要竭盡全力殺死他的兒子。可我們並不怎麼認識,他甚至對波麗姆還更熟悉些,因為波麗姆在礦上賣奶酪時,每次都給他留出兩塊兒,他也會很慷慨地給她些麪包。我們總是等他刁蠻的老婆不在跟前的時候才跟他交易,因為他比他老婆好多了。我很肯定他一定不會像他老婆,因為烤煳的麪包而去毆打自己的兒子。可他為什麼要來看我?
麪包房老闆侷促不安地坐在天鵝絨椅子邊緣,他是個高大寬肩膀的男人,由於常年待在爐邊,臉上有些灼燒的疤痕。他準是跟他的兒子剛道完別。
他從衣袋裏拿出一個白色的紙袋,遞給我。我打開紙袋,裏面裝着甜餅。這是我們從來都買不起的奢侈品。
“謝謝你。”我説。麪包房老闆平時就不大愛説話,此時更是無語。“我今天早晨就吃了你們的麪包,是我朋友蓋爾用松鼠換的。”他點點頭,好像想起了松鼠的事。“你吃虧了。”我説。他聳聳肩,好像並不太在意。
我也再想不起什麼好説的了,我們只坐着,不説話。後來治安警來叫,他站起來,咳了下,清了清嗓子,説:“我會照看那個小姑娘,不會讓她餓着。”
聽到這些話,感到壓在心口的心事不那麼重了。人們平時跟我做交易討價還價,但他們都真心喜歡波麗姆,也許這種喜愛能幫着她活下去。
下一個來看我的人也是我不曾料到的,是馬奇,她徑直走到我面前,沒有哭哭啼啼或説告別的話,而是急切的懇請,她的口氣讓我吃了一驚。“他們讓你在競技場戴一件東西,可以讓你想起家鄉的東西。你戴上這個好嗎?”她把那天戴在裙子上的圓形金胸針遞給我。我以前沒仔細看過,這時我才發現是一隻飛翔的小鳥。
“你的胸針?”我説。戴一個代表我們轄區的飾物是我幾乎從未想到的事。
“這,我給你戴上好嗎?”馬奇沒等我回話,就俯身把胸針戴在我的裙子上。“答應我一定要把它戴到競技場,好嗎,凱特尼斯?”她説道,“答應我。”
“好的。”我説。小甜餅,胸針。今天我得到了各種禮物。馬奇還給了我一件禮物——臉頰上的一個吻。之後馬奇就離開了。我在心中暗忖,也許她一直以來就是我真正的朋友。
最後,蓋爾來了,也許我們之間沒什麼浪漫可言,可當他張開雙臂時,我還是毫不猶豫地投入到他的懷抱。他的身體對我來説很熟悉,他的一舉一動、柴煙的味道、甚至心臟的跳動——這是我在打獵寂靜時曾聽到的,但現在是第一次感受到,他的心臟和我的緊貼在一起。
“聽着,”他説,“搞到刀子很容易,可你得找到一把弓箭,那是你最好的機會。”
“他們並不總給弓箭。”我説,心想有一年他們只提供了帶尖的棍棒,各轄區的“貢品”要活活用棍子打死。
“那就做一把,”蓋爾説,“就算弓箭很差,也比沒有強。”
我曾想照爸爸的弓箭做上一副,可做得不好。並不那麼容易。就算爸爸做,有時還做廢了。
“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木頭。”我説。有一年參賽者被投入到一片只有大石頭、沙子和矮灌木的荒漠裏,我恨透那一年。許多選手要麼被毒蛇咬傷,要麼就渴得發瘋了。
“幾乎每回都有木頭,”蓋爾説,“那年飢餓遊戲中有一半的人都被凍死了,這遊戲就沒什麼娛樂性了。”
千真萬確。有一年的飢餓遊戲,我們眼睜睜地看着選手在夜晚被凍死。實際上電視錄像也看不太清,因為既沒有木頭生火,也沒有火把什麼的,他們只是縮作一團。凱匹特舉辦的這屆比賽被認為是虎頭蛇尾,所有選手都靜靜地死去,沒有搏殺,也沒有流血。那屆比賽之後,通常都會有用來生火的木頭。
“沒錯,一般都會有些木頭。”我説。
“凱特尼斯,這比賽跟打獵一樣,而你是我認識的最好的獵手。”蓋爾説。
“這不僅僅是打獵,那些人有武器,也有思維。”我説。
“你也有,你比他們練得多,實打實的練習,”他説,“你懂得怎麼打獵。”
“可不是殺人。”我説。
“這能有多大區別?真的。”蓋爾冷酷地説道。
如果我不把他們看做人類,那確實沒有區別,可糟糕的是,我做不到。
治安警又來催促,蓋爾請求再寬限一會兒,可他們卻把他強行帶走了,我心裏開始發慌。
“別讓她們捱餓!”我拉着他的手,喊了出來。
“我不會的,你知道,我不會的!貓薄荷,記住我……”他説。這時治安警把我們硬給拽開,隨後門砰的一聲關上了。我永遠都不可能知道他要我記住什麼。
從法院大樓到火車站,開車一會兒就到。我從來沒有坐過車,甚至連馬車都幾乎沒坐過。在“夾縫地帶”,我們無論去哪兒都靠走。
我沒有哭是對的。火車站擠滿了記者,他們手拿像昆蟲一樣的攝像機,鏡頭對着我的臉。我面無表情,這個我已練過多次了。牆上的電視正直播我到達火車站的情形,我掃了一眼電視,看到自己冷酷漠然的表情,我很滿意。
顯然,皮塔·麥拉克一直都眼淚汪汪,有趣的是,他好像絲毫不加掩飾,我馬上意識到這也許是比賽策略。表面虛弱恐懼,讓別人覺得他毫無競爭力,然後再主動出擊。幾年前一個七區的女孩——約翰娜·梅森就用過這招,很管用。她一開始一直哭哭啼啼,看上去就像一個不足慮的膽小鬼,直到最後只剩下幾個選手時,她勇猛兇狠,殺人毫不留情。她這麼玩很聰明。可皮塔·麥拉克用這個計策就奇怪了。他是麪包師的兒子,多年來衣食無憂,長得膀大腰圓,十分強壯。要想不引起別人的注意,那可得哭一陣子呢!
我們在火車門外停留幾分鐘,好讓攝像機對我們拍攝。之後我們被帶上車,車門總算在身後關閉了,列車也立刻啓動。
火車的速度很快,一開始讓我覺得透不過氣來。除了因公事出行,跨區旅行是被禁止的,所以很自然我從來沒坐過火車。火車是主要的交通工具,我們坐的是一種凱匹特型號高速火車,時速二百五十英里的,從我們這裏到凱匹特需近一天時間。
在學校時,老師告訴我們建造凱匹特的地方原來叫做“落基地區”。十二區建在“阿巴拉契亞地區”,幾百年前,這裏就開始挖煤礦,所以我們現在的礦井都要挖得很深。
在學校所學的各種知識,最終都要歸結到煤礦上,基礎閲讀、數學以及所有的指導都與煤礦相關。只有每週的帕納姆國家歷史的講義除外,這門課大多講的也是我們應該多麼感激凱匹特等等的廢話。我知道在講義的背後還有更多的故事,發生在那次叛亂中的真實的故事。但我並沒有花很多時間去想。無論真實的情況如何,這和我們能否找到餐桌上的食物毫不相干。
“貢品”的火車包廂比法院大樓的房間還要華麗。我們每個人都可以享用一個單人包廂,裏面有卧室和梳妝區,還有一個私人浴室,有冷熱水供應。在家裏,只有自己燒,我們才會有熱水。
櫥櫃裏裝滿了漂亮衣服,艾菲·特琳奇告訴我想做什麼都可以,衣服我可以隨便穿,所有的東西我都可以隨意支配。離晚飯還有一小時。我脱掉了媽媽的藍裙子,洗了個熱水澡。以前從沒洗過熱淋浴,感覺好像淋了一場夏天的雨,只不過更熱點兒罷了。我挑了套深綠的上衣和褲子穿上。
在晚飯前的最後一分鐘,我突然想起了馬奇的金胸針。我第一次好好看了看它,胸針中間是一隻金色小鳥,外面加了一個圈,只有小鳥的翅膀尖與那圈相連。我突然認出來了,這是一隻“嘲笑鳥”。
這些鳥很滑稽,也是對凱匹特的一種嘲諷。以前各區反抗凱匹特時,凱匹特人飼養了各種轉基因鳥類作為武器。通常這些鳥被稱作“雜種鳥”,或者有時就叫“雜種”作為簡稱。其中一種鳥被叫做“嘰喳鳥”,它能夠記住並重復人們説過的所有的話,能自動引導返回鳥巢,特別是雄鳥。它們被放到凱匹特敵人藏身的地方。鳥聽到情報後,就飛回中心報信。各轄區的人用了很長時間才弄清楚他們私下的談話以及區裏的事情是怎麼被傳遞出去的。於是,這些反叛者給凱匹特送去了許多假情報,凱匹特因此被愚弄。所有飼養中心關閉,那些鳥被遺棄,隨它們在野外自生自滅。
鳥兒並沒有就此銷聲匿跡。“嘰喳鳥”和雌“嘲鳥”(嘲鳥:一種嘲鶇科的新大陸鳥,尤指嘲鶇,一種美國南部和東部的灰、白色鳥,以其能模仿其他鳥的聲音的能力而著稱。——譯者注)交配,育出了一個全新品種,它能學所有的鳥叫,也可以模仿人類的歌聲。儘管它們已經無法學會清晰的説話聲,但可以模仿各種聲音,包括孩子尖厲的聲音或男子厚重的低音。它們還會學歌聲,不是簡單的曲調,而是多聲部的複雜歌聲。如果一個人有耐心唱出所有的曲調,而鳥兒又喜歡他的聲音,它們準能學會。
爸爸特別喜歡嘲笑鳥。我們一起打獵的時候,他常常吹口哨或者用歌聲唱出複雜的曲調,嘲笑鳥在禮貌的停頓之後,就會學唱。不是所有的人都會受到這種禮遇。無論爸爸唱什麼歌,所有的鳥都會靜靜地聆聽。他的聲音很美,清晰高亢、感人動聽,他的歌聲能把人同時帶到既想悲啼又思歡笑的境地。在他走後,我卻再也學不成他的樣子。不管怎樣,小鳥給我帶來了一絲安慰。在它那裏我看到了爸爸的影子,他在保護着我。我把別針別到衣服上,在深綠上衣的映襯下,嘲笑鳥好似在林中飛翔。
艾菲·特琳奇來叫我吃晚飯,我跟在她身後,穿過搖搖晃晃的過道,進入一個用光亮的隔板隔開的餐廳。餐廳的桌子上擺着很多易碎的餐具。皮塔·麥拉克正坐在那裏等着我們,他身旁的椅子是空的。
“黑密斯在哪兒?”艾菲·特琳奇用明快的聲音問道。
“剛才我見他時,他説要打個盹。”皮塔説。
“是啊,今天可夠累的。”艾菲·特琳奇説。我想黑密斯不在她也儘可以放心,誰又會責怪她呢?
晚飯開始了,菜一道一道地上,先是胡蘿蔔濃湯,然後是蔬菜沙拉、羊肉丁、土豆泥、奶酪、水果和巧克力蛋糕。吃飯的時候,艾菲·特琳奇一直提醒我們給自己的肚子留點地方,還有很多好吃的。可是我吃得很飽,因為我從沒吃過這麼好的飯,這麼多,這麼好吃。再説,在比賽前我能多長几斤肉就最好了。
“至少,你們的舉止還很得體,”我們就快吃完主菜的時候,艾菲·特琳奇説道,“去年的兩個選手用手抓飯吃,像野人一樣。真讓我倒胃口。”
去年的兩個選手來自“夾縫地帶”,他們從小到大從沒有吃過一天飽飯,一旦有飯吃,當然顧不得什麼餐桌禮儀。皮塔是麪包師的兒子,媽媽也教過我和波麗姆正確的吃飯姿勢。所以,當然,我會拿刀叉。可是我很討厭艾菲·特琳奇説的那些話。接下來我故意用手抓飯吃,然後用桌布把手擦乾淨。看到這,艾菲·特琳奇嘴唇緊閉,也無話可説。
飯吃完了,我要想法把它消化掉。據我看,皮塔也沒見識過這麼多好吃的,我們兩個人的胃對這麼豐盛的食物都無法適應。可如果我能消化格雷西·塞的耗子肉、豬內臟和樹皮亂燉——這是冬季的特殊食譜——我也應該能消化得了這些食物。
我們到另一個包廂去看以前整個帕納姆國收穫節儀式的錄像。當時節目進行全天的滾動播放,所以可以看到整個直播過程,但只有凱匹特人才能真正看到,因為他們不參加收穫節儀式。
一個又一個,我們看到其他轄區的儀式,宣佈選手名單,志願者上台,更多時候沒有志願者。我們仔細觀看那些孩子的臉,他們是我們未來的對手。有幾個人我印象深刻。有一個來自二區的孩子,長得兇巴巴的,他躍上台子要求做志願者。另一個是來自五區,長着軟軟的紅頭髮、狐狸臉的女孩。還有一個來自十區跛腳的男孩。印象最深的是一個來自十一區的十二歲的女孩,她長着深棕色的皮膚和眼睛,更重要的是她和波麗姆個頭相仿,動作也很像。只是她上台後,有人問是否有志願者時,只能聽到風吹過四周的破樓時發出的呼嘯聲。沒有人願意代替她的位置。
最後播放的是十二區的錄像,波麗姆的名字被喊出來時,我衝上台去,把波麗姆推到身後,那時可以清楚地聽到我淒厲的喊叫聲,好像生怕沒人聽到而把波麗姆帶走。當然,大家都聽到了。我看到蓋爾把她拉走,自己上台。評論員對於觀眾拒絕鼓掌也不知該作何評論。這是無聲的敬意。有人説,十二區總是有點落後,但它的地方風俗卻獨具魅力。恰在此時,黑密斯摔到台下,大家一陣鬨笑。皮塔的名字被抽了出來,他只是靜靜地站到自己的位置上。我們握手。播放國歌。節目結束。
艾菲·特琳奇對弄亂她假髮的那段很不滿意,“你們的前輩可得好好學學怎麼上電視,在電視前應該有什麼樣的舉止”。
皮塔出人意料地笑了起來。“他當時醉了。”皮塔説。
“他每年都喝得醉醺醺的。”
“是每天。”我加了一句,也禁不住笑了起來。艾菲·特琳奇説話的口氣很有趣,好像給黑密斯提點建議就能改正他粗俗的舉止似的。
“是啊,”艾菲·特琳奇發出嘆息,“你們兩個還覺得好笑,真奇怪。要知道你們的這位前輩是你們在這世上生存下去的救生線。他會給你們建議,給你們找到贊助者,還可以指定獲獎禮物。黑密斯對你們的生死有決定性的作用。”
這時,黑密斯跌跌撞撞走進包廂。“我錯過了晚飯?”他口齒含混不清,説着哇地吐了一地,然後摔倒在嘔吐物上。
“哈,這回你們可以一笑了之了。”艾菲·特琳奇説道。她踮起穿着細高跟鞋的腳,繞過那髒東西,逃出了包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