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如風大約六點抵達漢士坦頓街十四號。在這時刻,如同她所正確判斷的。七鐘面俱樂部一片死寂。疾如風的目標單純,她打算找到離職的僕役阿夫瑞。她深信一旦找到了他,其餘的就好辦了。疾如風有一套對付家僕的簡單、專橫方法。
這套方法很少失敗,她看不出有任何理由這一次會失敗,她唯一不確定的是,有多少人住在俱樂部裏。自然她希望看到她的人越少越好。
當她正在猶豫着該如何才是最好的攻擊方法時,這個問題自己輕易地化解了。十四號的門打開,阿夫瑞本人走了出來。
“午安,阿夫瑞。”疾如風愉快地説。
阿夫瑞跳了起來。
“噢!午安,小姐,我——我一時沒認出是你。”
疾如風在心裏暗自讚賞她的女侍衣服的功勞,繼續談到正事。
“我想跟你談談,阿夫瑞,我們到哪裏去方便?”
“呃——真的,小姐——我不知道——這不是個所謂的好地區——我不知道,我確信——”
疾如風打斷他的話。
“誰在俱樂部裏?”
“目前沒人,小姐。”
“那麼我們進去。”
阿夫瑞取出鑰匙打開門,疾如風走進。阿夫瑞為難、羞怯地跟進。疾如風坐下來,兩眼直視不自在的阿夫瑞。
“我想你大概知道,”她劈頭就説,“你目前所做的是嚴重違法的事吧?”
阿夫瑞不自在地兩腳移來移去。
“我們是遭過兩次突擊檢查沒錯,”他承認説,“可是由於莫士葛羅夫斯基先生精心的安排,並沒出什麼差錯。”
“我説的不只是賭博,”疾如風説,“還有比這更嚴重的——或許比你所知道的嚴重多了。我直率地問你一個問題,我希望你老老實實回答,阿夫瑞。他們給了你多少錢叫你離開‘煙囱屋’?”
阿夫瑞兩度看向飛檐,彷彿是在找靈感,吞了三四次口水,然後採取了弱者遇上了強者不得不採取的行動。
“是這樣的,小姐。莫士葛羅夫斯基先生在‘煙囱屋’開放參觀的時候,有一天帶一羣人去參觀,崔威爾先生,他身體不舒服——事實上是腳指甲長進肉裏去了——所以便由我帶那一羣人去參觀。參觀完了之後,莫士葛羅夫斯基先生留下來,給了我一筆大方的數目之後,他就説了。”
“是的。”疾如風鼓勵他説下去。
“總之,”阿夫瑞突然加速説,“他給了我一百鎊,要我馬上離職到這裏來照顧這個俱樂部。他想要找個上流人家用過的人——好給這個地方增加一點格調,如同他所説的。而,呃,要拒絕好像有違上天的美意——更不用説我在這裏的薪水比當僕役正好多三倍了。”
“一百鎊,”疾如風説,“這是個很大的數目,阿夫瑞。他們有沒有説過誰要去頂你在‘煙囱屋’的缺?”
“我當時有點反對立即離職,小姐。如同我所指出的,那不尋常而且可能造成不便。可是莫士葛羅夫斯基先生他認識一個年輕人——服務良好,隨時都可以取代我。所以我就向崔威爾先生提起他的名字,而一切好像都安排得皆大歡喜。”
疾如風點點頭。她自己的懷疑一直正確無誤,而這一套方法就跟她所認為的一樣。她進一步詢問。
“莫士葛羅夫斯基先生是誰?”
“經營這傢俱樂部的紳士。俄國紳士。一位非常聰明的紳士。”
疾如風暫時摒棄套取消息,繼續進行其他的事。
“一百鎊是個很大的數目,阿夫瑞。”
“我所經手過最大的一筆,小姐。”阿夫瑞坦率地説。
“你有沒有懷疑過這可能有什麼不對勁?”
“不對勁,小姐?”
“是的,我説的不是賭博,我指的是更嚴重多的。你不想被判徒刑吧,阿夫瑞?”
“噢,上帝,你不是當真的吧,小姐?”
“我前天到蘇格蘭警場去,”疾如風給人深刻印象地説,“我聽到一些非常古怪的事。我要你幫我,阿夫瑞,如果你幫我,呃——要是出了事,我會替你説情。”
“任何我能做到的,我都非常樂意,小姐。我是説,無論如何,我都會。”
“首先,”疾如風説,“我要徹底看下這個地方——上上下下都看。”
在驚慌、不知所以的阿夫瑞陪同之下,她非常徹底地到處巡視,沒有什麼引起她注意的,直到她來到賭間。她注意到賭間的角落有一道不顯眼的門,而且這道門上了鎖。
阿夫瑞立即説明:“那是用來做逃路的,小姐。有個房間和一道門通往開向下一條街的樓梯,那是給紳士們在突擊檢查時開溜用的。”
“可是,難道警方不知道嗎?”
“這是道精心設計的門,你知道,小姐。表面上看起來不過是個櫥子。”
疾如風感到一股興奮之情湧起。
“我必須進去看看。”她説。
阿夫瑞搖搖頭。
“不行,小姐,鑰匙在莫士葛羅夫斯基先生那裏。”
“哦,”疾如風説,“總還有其他的鑰匙吧。”
她覺得那道鎖十分普通,或許可以輕易地用其他房間的鑰匙打開。有點困擾的阿夫瑞被差遣去把可能的樣式拿過來。
疾如風試的第四把鑰匙符合了。她扭轉把手,把門打開,走了進去。
她發現自己處在一個骯髒的小房間裏。一張長桌佔據房間中央,四周擺着椅子。除此之外,房裏沒有其他任何傢俱。
兩座嵌入的壁櫥分佔壁爐兩旁。阿夫瑞對靠近他們的那座壁櫥點點頭。
“就是那座。”他説明。
疾如風試試那座櫥門,可是鎖上了,她立即發現這道鎖是全然不同的玩意兒。是那種只有原配的鑰匙才能打開的專利鎖。
“非常精巧的鎖,”阿夫瑞説,“裏面沒什麼,一些架子,你知道,上面擺些帳冊,沒有人懷疑過,不過只要碰對了地方,整個櫥子就會旋轉開來。”
疾如風已經轉身,若有所思地掃視房間。一她首先注意到的是他們進來的那道門四周都仔細地用粗呢布框緊。那一定是為了完全隔音。然後她的眼光移向那些椅子。一共有七把,兩邊各三把,一把設計比較堂皇的擺在主位上。
疾如風眼睛一亮。她已經找到她想找的。她確信,這就是秘密組織開會的地方。這個地方几乎可以説是經過周詳計劃的,表面上看起來這麼無斧鑿痕跡——從賭間就可跨進來,或是可以從秘密通道進來——隔房的賭間輕易地掩飾了一切秘密。
她邊想着邊懶洋洋地用根手指劃過壁爐的大理石。阿夫看見了,打斷了她的動作。
“你找不到灰塵的,這不用説,”他説,“莫士葛羅夫斯基先生他今天早上下令清掃這個地方,他看着我清掃乾淨的。”
“噢!”疾如風腦子非常用心地轉着,“今天早上,啊?”
“有時候得清掃,”阿夫瑞説,“儘管這個房間從沒正式使用過。”
再下去。他吃了一大驚。
“阿夫瑞,”疾如風説,“你得幫我在這房間裏找個藏身的地方。”
阿夫瑞一臉沮喪地看着她。
“可是,這是不可能的,小姐,你會讓我惹上麻煩,丟掉差事。”
“反正你進了監牢也是要丟掉差事的,”疾如風不客氣地説,“不過老實説,你用不着擔心,沒有人會知道的。
“而且根本沒有藏身之處,”阿夫瑞哀求着,“如果你不相信,你自己看看好了。”
疾如風不得不承認他的話有道理,不過她有真正的冒險家的精神。
“胡説,”她意志堅定地説,“一定有個地方。”
“可是真的是沒有。”阿夫瑞哭喪着臉叫着。
再沒有比這更不適合躲藏的房間了。骯髒的百葉窗拉下來蓋過髒兮兮的窗玻璃,沒有窗簾。窗台外頭,疾如風檢視過,只有大約四寸寬!房間裏面則只有桌子、椅子和壁櫥。
第二座壁櫥的鎖頭上插着鑰匙。疾如鳳走過去,把櫥門拉開。裏面是一些架子,上頭擺滿了各種玻璃杯和陶器。
“我們用不上的多餘的東西,”阿夫瑞説明,“你可以自己看看,小姐,小貓躲的地方都沒有。”
然而疾如風正在查看那些櫥架。
“不堅固的東西,”她説,“阿夫瑞,樓下有沒有裝得下這些玻璃器皿的櫥子?有?好。那麼拿個托盤來,馬上把這些東西裝下去。快——沒有時間可浪費的。”
“你不能這樣,小姐。而且天色也晚了。廚師隨時都會來了。”
“我想那個叫莫士葛什麼的先生大概很晚才會來吧?”
“他從沒在午夜之前來過。可是,噢,小姐——”
“不要多説了,阿夫瑞,”疾如風説,“去把托盤拿過來。
要是你繼續在那裏爭辯,那你就麻煩了。”
阿夫瑞扭絞自己的雙手離去,隨後端着托盤因來,到現在他已知道抗辯是沒有用的,因此相當令人驚訝地緊張快速工作着。
如同疾如風所預料到的,那些架子輕易就可以取下來。她把它們取下來,靠牆豎着,然後跨進櫥子裏。
“嗯,”她説,“相當窄。剛好容得下,一分也不多。小心把門關上,阿夫瑞——這就對了。不錯,行得通。現在我要一把錐子。”
“錐子,小姐?”
“我是這樣説的。”
“我不知道——”
“胡説,你們一定有錐子——説不定還有把大鑽子。要是你找不到我想要的,那你就得出去買,所以你還是好好用心地去找吧。”
阿夫瑞離去,不久帶着各種手工具回來。疾如風挑中她想要的,快速而有效率地在櫥門跟她右眼同一高度的地方鑽了一個小孔。她從外面鑽進去以免引人注意,而且不敢鑽得太大。
“好了,這就可以了。”她終於説。
“噢!可是,小姐,小姐——”
“什麼事?”
“可是他們會發現你——如果他們打開櫥門的話。”
“他們不會開這個櫥門,”疾如風説,“因為我要你把它鎖上,同時把鑰匙帶走。”
“萬一莫士葛羅夫斯基先生向我要鑰匙呢?”
“告訴他丟了,”疾如風敏捷地説,“不過沒有人會操心這座櫥子的——這只不過是跟另一座湊對兒引開別人對另一座的注意而已。來吧,阿夫瑞,隨時都可能有人來的。把我鎖在裏面,把鑰匙帶走,等大家都走了以後,再來打開讓我出去。”
“你會很難受的,小姐。你會昏過去——”
“我絕不會昏過去,”疾如風説,“不過你可以弄杯雞尾酒來給我。我當然會用得上。然後把房間的門再鎖上——不要忘了——把所有的房間鑰匙都放回原位去。還有,阿夫瑞——
不要太膽小,露出了馬腳。記住,如果出了差錯,我會找你算帳。”
“就這樣了。”疾如風在接過了阿夫瑞給她的雞尾酒同時離去之後,自言自語説。
她並不擔心阿夫瑞會膽小得把她出賣掉。她知道他自保的本能太強了,不至於這樣做。光是他所受過的訓練就足以幫助他把私人的感情藏在一張訓練精良的僕人面具之下。
只有一件事令疾如風擔心。她對這個房間今天早上清理過的解釋會不會是錯的。如果是這樣——疾如風在狹窄的壁櫥空間裏嘆了一口氣。在裏頭待上長長几個小時卻一無所得,可不是什麼好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