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真是又奇特又棒的住處。真是個好房間。”
“這對我這個不良老人來説,用來打發時間正好。當我思索自己為什麼會作出這麼荒唐的事情時,一天轉眼就過去了。你一定覺得很誇張吧?”
“我只有驚訝的份。簡直是一連串的驚奇。這間圓形房間的地板也是傾斜的嗎?”
“這是仿照比薩斜塔的。原本我只打算讓這個塔傾斜,比薩斜塔的傾斜角度是五度十一分二十秒左右。這個塔也分毫不差的以同樣的角度傾斜。”
“噢……”
“我現在就去弄點飲料,順便弄點下酒菜好了,請你稍等一下。”
“好,沒問題,這對面是廚房還是什麼?”
“説是廚房,也沒那麼大啦,只有流理台、冰箱,和微波爐之類的,你要不要看看?”
“也好,我頭一次進入這麼希奇的建築物,為了增長見識,請務必讓我參觀一下……”
幸三郎打開通往廚房的門,打開電燈。
“噢,這邊也有好多窗子。一整排都有嗎?”
“這個房間四周總共有九扇窗子一扇門,廚房這邊佔了四扇窗子。”
“是嗎?風景一定很棒吧。”
“風景的確很棒。現在天黑看不見,等到早上,可以看見整面海。對了,如果你不介意,就在這裏過夜吧。早上的風景最棒,睡在這裏你就不會錯過了。就這麼決定吧。我呀,本來打算待會兒喝上一杯再慢慢招供,其實我還真有點害怕呢。我能有今天的地位,多少總有一些敵人。萬一殺手潛伏在這一帶,就算下一個目標是我,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如果有刑警先生陪我,我就安心了。”
“那倒是無所謂,不過你沒有多餘的牀吧。我只看到一張牀。”
“不,你看這邊,就在這下面……”幸三郎伸手到自己的牀下拉出一樣東西。原來那也是一張牀,“你看,這是母子牀,就像抽屜一樣可以摺疊。”
接着幸三郎又挪開窗邊沙發的椅墊。
“還有,這下面是儲藏櫃,放着寢具,兩人份的。你明白了吧?”
“哈哈,真是太驚人了。這房子蓋得非常符合機能。”
接着兩人便坐在沙發上,喝起上等的白蘭地。外面的風聲似乎更強了,連手中玻璃杯內冰塊相撞的聲音,幾乎都要聽不見了。
“風這麼大,這座斜塔不會倒吧?”
“哈哈哈,你放心吧。”
“那邊的主屋也沒問題嗎?”
“哈哈哈,放心,放心。”
“是嗎?不過這個屋子如果倒了,就可以把隱藏的兇手壓在下面,那倒是很愉快的。”
“嗯,不過如果兇手站在這場雪中,一定已經凍成冰棒了吧。”
“我想也是,真想去喂他喝一口這個白蘭地。”
“牛越先生,你已經知道誰是兇手了嗎?”
“這個問題果然來了。嗯,線索是有一些啦……不過,如果從結論來説,其實還沒有。這個案件的確相當傷腦筋。因為事情實在太奇怪了,我還沒聽説過有哪個案子,被害者死了三十分鐘後還會發出慘叫聲呢。”
“而且屍體還在跳舞。”
“就是啊。説到嫌疑犯,偏偏那又是個似乎不存在的人,臉頰上有燙傷的痕跡,留着鬍鬚、皮膚略黑的夢遊者。這簡直就是恐飾電影的情節嘛。根本沒有警察出場的餘地。”
“好,只要在不影響辦案的範圍內,我一定儘量回答。”
“兇手為什麼要把我的人偶搬出去放到雪地上,而且把它拆得七零八落撒了一地呢?”
“嗯,這只是單純的障眼法吧。乍看之下似乎別有用意,好讓警方陷入混亂,其實應該沒有什麼特別的意義。”
“那上田那種奇怪的姿勢是怎麼回事?”
“那應該也毫無意義吧。兇殺案的屍體在痛苦之下,往往會呈現各種奇怪的姿勢。”
“上田在左腰部地上用血畫出的圓形圖案是什麼?”
“那只是巧合吧。他在掙扎時偶然用手指碰到那一帶的地板。”
“日下所説插在院子裏的棒子呢?”
“這個嘛,如果那個和上田命案有關,兇手一定是個精神異常者,包括殺人在內,當他犯罪時,往往會做出常人無法理解的的複雜咒語,或是某種儀式。這種例子多得數不清。比方説有個闖空門的,他動手時一定要穿上女用絲襪,對他來説,這好像是某種幸運符。他説只要穿上女人的絲襪出門,通常都能順利得手。我們認為應該是這一類的情況吧。”
“嗯,那麼那個偷看相倉小姐房間,臉上有燙傷的男人呢?”
“這個家和附近都沒有這樣的人吧?下面的村子也沒見過這種人,我想應該還是……”
“你是説相倉小姐作夢嗎?嗯,可是真的是這樣嗎?那個叫聲,又找不到足跡……這個事件會這麼單純嗎?對了,你找出犯案動機了嗎?”
“問題就出在這裏。如果能夠鎖定這個家裏的某個人,就算多少有點麻煩,最後應該還是可以順利偵破。但是,這裏的人似乎都沒有犯案動機。像這種難題,對我們來説是最棘手的。不過現在櫻田門方面也開始行動了,我相信一定會找出預料之外的動機。”
“我也這麼希望。對了,牛越先生,你當刑警已經很多年了嗎?”
“已經二十年了。”
“聽説像你這種老手,對犯人常有強烈的直覺。這次的案子你也有這種直覺嗎?”
“很遺憾。不過我總覺得會是預料之外的人。對了,我睡在這裏,真的方便嗎?”
“歡迎之至。”
“我必須去跟尾崎説一聲。搞不好他還沒鎖門,等着我回去,我去跟他説一下好了。”
“不用了,那就叫個人來吧。只要按下這個按鍵,會客室和早川夫婦房間的鈴都會響。等千賀子來了,就拜託她吧。放心,她立刻就會來。”
不久,早川千賀子拂拭着頭髮上的雪花出現了。幸三郎命她將牛越要在此過夜的事轉告十五號房的尾崎,順便問起會客室的情形。
“大家都還在。”千賀子答道。
幸三郎説:“那再過半個小時,就請大家都回房休息吧。”
牛越抬眼看了一下屋裏的時鐘,時間是十點四十四分。
千賀子關上門兩三分鐘後,英子接着出現了。
“噢,英子,你怎麼來了?”
“我也差不多該睡覺了,好睏。”
“是嗎?”
“如果這位刑警先生要在該裏過夜的話,就把橋升起來好嗎?因為會客室那邊很冷。”
“啊,是嗎?我知道了。現在還有誰在會客室?”
“日下、户飼、嘉彥正在和警察先生打撞球。還有早川夫婦和梶原。”
“大家都還不想回房間嗎?”
“好像還早,日下和户飼也在看他們打撞球。”
“相倉小姐已經回房了嗎?”
“她早就回房去了。”
“我知道了。”
幸三郎送英子出去後,將門關上,然後又坐回沙發上,喝了一口白蘭地。
“沒有冰塊了。”他的聲音低沉得奇怪,“來放點音樂吧,這個夜晚殺氣太重了。我這裏只有錄音帶。”
在牀頭小桌上,有一台桌上型的音響。
“我女兒最討厭這首曲子。”
流泄出來的鋼琴曲,是牛越曾經聽過的旋律,可是他就是想不起來。既然連自己也知道,一定是很有名的曲子,牛越心裏這麼想。這麼一來,他更不好意思詢問曲名了。還是別太丟臉比較好,免得影響今後辦案,他想。
“我在古典音樂中最喜歡鋼琴曲,歌劇或是交響樂之類的倒也滿喜歡。牛越先生,你平常聽音樂嗎?你喜歡哪一種音樂?”
“不,這個,我……”牛越連忙搖手,“我對音樂是門外漢,在唱歌方面是音痴,聽貝多芬,也覺得和別人沒兩樣。”
“是嗎?”濱本幸三郎似乎有點悲傷。接着又説,“我去拿冰塊吧。”説着,就打開通往隔壁廚房的門去拿冰塊。
鄰室傳來打開冰箱的聲音,牛越拿着玻璃杯,看着鄰室的門。門並沒有關緊,從隙縫間可以略略看見幸三郎的身影。
“好大的雪。”幸三郎大聲説。
“就是啊。”牛越隔着門應道。
鋼琴曲還在繼續,外面的風聲幾乎和音樂一樣大聲。門開了,幸三郎捧着裝滿冰塊的冰筒出現了。他坐在牀邊,在牛越的玻璃杯裏放進冰塊。
“不好意思。”牛越看着幸三郎的臉説,“您是怎麼了?好像沒什麼精神啊。”
幸三郎微微一笑。
“看來我實在應付不來這種夜晚。”
“哦?……”牛越猜不透幸三郎話中的含意。可是再問一遍似乎太沒禮貌了。
“總之,我們就喝到冰塊用完為止吧。你會陪我喝吧?”幸三郎説。就在他説話之際,牆上的老式時鐘敲了十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