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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二十七

    一家一家的都是這麼小,都是這麼窄,都是這麼貧困,都是這麼室如懸罄、一貧如洗。

    這些本應是國家中流砥柱的工人們,他們本身的抗災能力竟會是如此的微弱、如此的不堪一擊。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

    就算工人們願意接受救濟,但這一切僅僅是靠救濟就能解決得了的嗎?如果一個國家國有企業的工人都得靠救濟才能生存的話,那麼這個國家還有什麼希望?如果這一切是因為改革帶來的,那麼這樣的改革又有什麼意義!

    改革的最終結果,莫非就是使得國有資產大量流失和國有企業中的蛀蟲成批出現?

    而如果不是這樣,那麼這種境況和局面又是怎樣形成的?

    那些同樣本來應該是國家中流砥柱的領導幹部們,他們本身對金錢對財富誘惑的承受能力何以也竟會是這樣的微弱、這樣的不堪一擊?

    這又是為什麼?

    ……

    真是一個名副其實的貧民窟啊,連廁所也仍然是十幾年前的樣子,露天的糞坑,矮矮的護牆,破舊的連水泥也沒了的便池,黃黃的厚厚的一層尿水結成的冰,爬滿了廁所的每一個地方。即便是在大冬天,一股濃烈的氣味也嗆得人喘不過氣來。

    就在這樣的一個廁所旁邊,竟然還擺着一個釘鞋的小攤。在呼呼的寒風裏和讓人透不過氣來的臭味中,一個三十來歲的男子像泥塑一般地坐在那裏。

    李高成突然覺得這個人是這樣的面熟,從廁所裏出來走出去好遠了,不禁又回頭望了一望,這一望,讓他立刻認出了這個男子。

    胡輝中!中紡最優秀的高級技工之一,參加全國技工比賽,曾連續兩次奪冠!

    沒錯,就是他,胡輝中,一個同某港台著名女影星諧音相近的名字。其實在李高成的記憶裏,胡輝中的性格也像個女性一樣,是個很靦腆的小夥子。

    胡輝中跟李高成幾乎是同時調進中陽紡織廠的。

    他之所以對胡輝中印象深刻,就是他當時是一個考上了中專,同時又是一個被中紡招了工的插隊生。在這兩者之間,胡輝中選擇了招工而沒有去上學。這在當時曾是一個老大不小的新聞,也給了中紡許許多多工人和幹部很強的一種自豪感,當然這種舉止也曾給李高成自己帶來過榮耀和壓力。

    他至今還記得同胡輝中當時的那次談話。

    “你為什麼不願意升學而願意當工人呢?”李高成一手拿着胡輝中的招生通知書,一手拿着胡輝中的招工表問道。

    “……因為中紡是個好廠子,國家的企業,鐵飯碗,待遇高,好多人走後門都進不來的……”胡輝中一邊默默地想着,一邊慢慢地説着。

    “升學也一樣呀,好多人走後門也一樣進不去的。再説,中專畢業後,你的身分就變了,不再是工人而成了幹部。那飯碗更鐵,待遇更高,是好多人盼了一輩子都盼不來的事情呀。”李高成當時真的想讓他升學。

    “我家祖輩三代都是工人,現在的待遇都很好。爺爺、爸爸,從來也沒人小看過他們,就連在文化大革命中也沒有受到過任何衝擊。咱們是社會主義國家,工人是主人,當幹部,當工人其實都一樣。”

    “小夥子,好好想一想吧,我怕你到時候會後悔的。”

    “不會,我不會後悔。我這人我清楚,根本就不是當幹部的料。至於那些書本知識,在業餘時間也一樣能學到。再説,早上班,早受益,年齡這麼大了,也不該再讓父母老這麼養着了。將來憑技術吃飯,我不會後悔。”小夥子當時説得斬釘截鐵,顯出一副非常自信的樣子。

    老實説,胡輝中的這番話確實深深地打動了李高成。他説得實實在在、毫不做作。他真是這麼想的,所以最終就這麼做了。

    隨後,李高成發展他入了黨。

    1985年,他親自給胡輝中爭取了一個名額,讓他在紡織部舉辦的高級技工培訓班培訓了一年零三個月,成為中紡高級技工中的骨幹。

    1986年,胡輝中在全國紡織系統技工大賽中,獲得第一名。

    1987年,胡輝中在全國紡織系統技工大賽中,再次獲得第一名。

    也就是在這一年,胡輝中同一名紡織女工結了婚,是中紡女工中非常漂亮的一個女工。李高成當時應邀參加了胡輝中的婚禮,他甚至還在小夥子的婚禮上講了幾句話,認為胡輝中選擇了一條屬於自己的道路,他在這條路上走得非常實在和成功。

    李高成記得清清楚楚,在千嬌百媚、楚楚動人的愛妻身旁,胡輝中臉上流露出一種難以描述的滿足和幸福。

    也就是在那一年,李高成離開了中陽紡織集團公司,當上了市裏的副市長。

    從那以後,李高成就再也沒見過這個胡輝中,而胡輝中也從來沒有來找過他。

    而如今,卻沒想到在這種地方讓他見到了胡輝中。

    他轉身走過去輕輕地問道:

    “……小胡,真是你呀,你還認得我麼?”李高成明知道這話問得很蠢,但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咋不認得。”胡輝中低着頭,憋了好半天,才説了這麼一句,“你剛進廁所的時候我就認出來了……李市長。”

    接下來是一陣沉默。廁所過道里的寒風,刮在臉上像刀割一樣。

    “……你怎麼幹了這個了?”良久,李高成才又這麼問了一句。此時此刻、此情此景,他實在不知道該給眼前的這個高級技工説點什麼。

    “……沒合適的活兒幹,就幹了這個了。”胡輝中始終低着頭,始終不朝他看一眼。

    “那也再沒個合適的地方了,幹嘛把攤子擺在這兒?”

    “別的地方都讓人佔了,沒地方了。”

    “中紡的宿舍區這麼大,就都讓人佔了?”

    “……人家都比我幹得早,我要再佔過去,人家要……李市長,這裏頭的事情有些你並不知道……”

    李高成一下子就明白了,即便是像釘鞋這樣的行當,也不是你想幹就能幹,想往哪兒擺就能往哪兒擺的。

    “憑你的技術,又是這麼年輕,幹什麼不行,為什麼非得幹這個?”李高成不無惋惜地問道。

    “都試過了,都幹不成。我不能離家太遠,我得照顧孩子。孩子剛7歲,剛剛上了一年級。孩子一放學回來,我就什麼也不能幹了。”

    “那你妻子呢?你們可以輪換着管家呀。”

    “……我們離了都快兩年了。”胡輝中淡淡地説道。

    “離了!”李高成一驚,“為什麼?”

    “……廠裏停工停產,發不了工資,沒有積蓄,沒有住房,又沒有別的收入,也看不到任何希望……米麪夫妻,酒肉朋友……沒吃沒喝的,那日子還能過得下去……”

    “可一日夫妻還百日恩呢,家裏剛有點困難,就能忍心撂下丈夫和孩子不管了?”

    “……離婚是我提出來的,跟她沒關係。”

    “哦?”李高成不禁又是一驚。

    “沒法子的事,後來我也看出來了,有些女人,是不會跟着你受苦的。剛沒了工作,也是到處找活幹,幹營業員嫌累,幹推銷員嫌苦,擺個攤嫌丟人,鬧個飯店小賣部什麼的又沒本錢……其實也怨不得人家,哪個女人願意找個一輩子受苦的男人?男人沒本事沒出息了,女人還能去做啥……後來就去泡歌廳,幹三陪,再後來實在太不像話了,我才提出了離婚。在我們公司,像我這樣的多啦……實在沒法子,要有一分奈何,我不會跟她離的,是自己沒能耐,何況還有孩子,你有什麼資格跟人家提離婚……”

    胡輝中木無表情地坐在寒風裏,就好像説別人一樣説着自己。

    沉默了一陣子,李高成好像有些不甘心地説道:

    “你有這麼好的技術,你跟別人不一樣,像你這樣的高級技工,不會沒地方要你,釘鞋可真是太可惜了。”

    “……李市長,這些年你只在上面,下面的事你大概已經不瞭解了。如今的人,都只認錢了,誰還認技術?就像咱們這兒,如今那些當領導的,究竟哪個真正關心過廠裏的事?前些日子工人們鬧事,你也到廠裏來了,李市長,你別嫌我説話難聽,這裏的情況你真的不瞭解,如今跟你那會兒可真的不一樣了,人變了,心也變了,沒希望了,真的沒希望了,國家再扶持也沒用,再給錢也是往沒底的黑窟窿裏扔。就像一個篩子,哪兒也漏,你捂得住嗎。過去只要説是公家的錢,就誰也不敢亂花;如今顛倒過來了,一説是公家的錢,想怎麼花就怎麼花。如今的幹部,誰還把公家當一回事呀。吃香的,喝辣的,小汽車什麼牌子的好就坐什麼牌子的,飯店裏什麼菜好就吃什麼菜。公司裏的領導在外邊跟妓女鬼混讓公安局當場逮住,回到公司裏什麼事情也沒有。公司裏的學校老師好幾個月也發不了工資,工人們的孩子連書也念不起了,公司幹部的子女卻能一次花17萬到太平洋國際高級私立學校去唸書。一個人當了領導,哥哥弟弟兒子女婿就全都成了老闆。當領導當幹部的成了這樣了,我們當工人的還能有了好日子?廠裏像我這樣的工人有的是,一對一對離婚的多了,有什麼辦法呀,其實不如我的人多着呢。上吊的,喝安眠藥的,看不起病買不起藥活活疼死、病死的,搶的、偷的、鬧事的……李市長,真的是不行了,一點兒希望也沒了。以前看着領導幹部們那樣子,還會生氣,還會罵街,現在早已經看慣了,看淡了。你生氣又能咋的?鬧事也還不是白鬧?除非再搞一場運動或是再鬧出一場大亂子來,可真要那樣了,這個國家不也全完了……”胡輝中被凍得灰白的臉上,顯出來的全是茫然和絕望。

    “小胡呀,你還年輕,你不應該把這個社會看得這麼灰暗,國家和政府對那些陰暗的東西不會不管的。”

    “李市長,我説的都是實話,都是我的心裏話。你其實也用不着勸我,對這一切我早想開了。我這麼説,只是想告訴你我並不埋怨誰。我這會兒還記着你當初給我説的那句話,説我選擇了一條屬於自己的路。可我如今能坐到這兒,已經是走投無路了。要不是被逼到這種份上,誰能拉下臉坐到這裏來。我剛開始學着給人家搞裝潢,每個月人家只給我200元,説我是學徒工。我幹了沒兩個月説什麼也不幹了,如今那些搞裝潢的,全是靠蒙人坑人賺錢的呀。這樣的事我一輩子也學不來,學不來你就攬不下活,攬不下活你就掙不了錢。後來就又學着給人修自行車,學會了,卻批不下營業執照來,人家説沒地盤了,讓我等。我去了好多次,人家總是這麼説。後來有人告訴我,你不送東西還能批下來?我想了一晚上,決定還是不給他送東西。一來我沒錢,兩條煙兩瓶酒就得幾百塊,我送不起;二來這修自行車的活兒也太忙太累,離家也太遠。都是上下班的時候活兒最多,有時候一輛接一輛,連你自己吃飯的空也沒有,還怎麼照顧孩子?最後才想到了釘鞋這活兒,證好辦,活也不累,離家也近,想什麼時候收攤就什麼時候收攤,活兒多了帶回家來也能做。你覺得我坐在廁所這個地方好像太髒太臭太偏僻太不像樣,其實我覺得這地方挺好。一來離家近,我那家就在廁所旁,孩子一回來就能看到我;二來生意並不像人想象的那麼差,公共廁所,誰不來呀,這個地方又都是窮人住的地方,都是一雙鞋子補了又補的人家,還能沒有生意;三來這地方也沒人跟我爭,不受別人的欺負,我這人大夥都還覺得靠得住,實在、公道,時間長了,都把鞋子往我這兒送。再説,這活兒我一直能幹到六七十歲,我不愁將來沒有活路。我這會兒唯一的希望就是把孩子撫養成人,將來孩子長大了不要小看她這個釘鞋的爸爸……”

    李高成再也説不出一句話來,就這麼一直默默地聽着,一直默默地蹲着。一直等到有個釘鞋的來了時,才默默地離開了這個胡輝中。

    還能説什麼呢?你是市長,他是市民。他現在自食其力,全靠自己養活自己,甚至還給國家和政府交納税金,他乾的又是人們最不願意乾的活兒,在這樣的人面前,你還能擁有什麼權力?你管不着他,而他也根本就不想聽你的。因為他當初是捨棄了一切來奔向你的,如今你卻在他正當壯年時生生地把他給拋棄了,他失去對你的希望和信心,所以你所具有的權力在他面前也就失去了本應具有的合法性和效力。

    就是這麼簡單,也同樣就是這麼讓你恐懼和寒心。

    李高成突然感到自己搞的這一套所謂的救濟慰問竟是這樣的可笑和滑稽。在這些人面前,你怎麼還能説得出救濟和慰問的話來?

    李高成甚至有一種奇怪的感覺:現在最需要拯救的不是他們,而恰恰是你自己!是你這個幣長!是你所領導的這個政府!

    好好看看吧,你所管轄下的企業,你所管轄下的工人,你所管轄的地方都已經成了什麼模樣!

    如果一個市政府所管轄的地方全都變成了這樣一副模樣,不也就意味着你所領導的這個政府已經徹底的名存實亡了?

    ……

    李高成連自己也説不清楚為何會丟下那麼多人獨自走到了這所子弟學校裏來。

    平日裏,他總是擔心一個人走在街上時被人認出來,然而今天這種感覺卻好像一點兒也不存在了。不知道是沒人想跟他説話,還是因為天氣太冷,他穿得太厚,人們認不出他來,抑或是因為這個地方太不景氣,這裏的人太悲觀、太絕望了,以至於誰也不想對對方或者對一個陌生的人打量一眼,所以也就始終沒有人認出他來。

    當初的校門已經面目全非了,原有的漂亮的大門和大門兩旁的報欄,現在已全部被一個個的商業門面取代了。有小賣部、小吃部,還有一個小藥店,尤其讓他沒想到是,在這個學校的大門旁,居然還有一個老大不小的遊藝廳!

    還是當年在他手裏蓋起來的那所五層教學大樓,這在當時的企業子弟學校裏曾經是最豪華、最漂亮的,如今已經顯得非常破舊和蒼老了。

    正是上課時間,他一層一層地走上去,沒想到教室裏的學生竟會這樣的少,有些教室裏,竟然只有十幾個學生!尤其是好些教室裏都沒有教師,任憑學生大打大鬧,亂成一片。有好多居然從教室裏打打鬧鬧地追了出來。李高成尤其吃驚的是,學生們亂成這樣,卻沒有一個老師出來管一管。

    當他走進這所子弟學校的一個教研室時,三個年輕教師裏頭居然仍沒一個人認出他來。

    都非常年輕,一個二十來歲的男教師,兩個二十來歲的女教師。

    對突然而至的不速之客,他們終於停止了剛才相當熱烈的交談和嬉戲,其中有一個臉上仍然帶着笑意的女教師大大咧咧地問道:

    “找誰?”

    顯然沒有人認出他這個市長來,也極有可能根本沒有見過他這個市長,儘管市長從來都是一個市電視台頻頻出現的形象。據一項相當可靠的內部調查,除了幹部家庭,一般的年輕人,甚至相當多的成年人都很少收看市裏的電視新聞。晚上7點的新聞聯播過去是省裏的新聞聯播,省裏的新聞聯播完了才會是市裏的新聞節目。如果同自己沒什麼關係,沒有一個人會在這麼長的時間裏只看新聞的。所以他這個市裏的“超級電視明星”,在年輕人中間是沒有什麼市場的。

    “上課時間,那麼多學生在樓道里鬧來鬧去的,就沒人出來管一管?”李高成沒接那個女教師的話茬,反問了這麼一句。

    三個年輕教師愣了一陣子,緊接着便有一個女教師滿不在乎地對他嘲弄道:

    “喲!敢情你是教委主任呀?”隨後便是幾個人放肆的笑聲。

    李高成沒笑,一邊默默地看着他們笑,一邊默默地坐了下來。

    也許還是這個軍大衣的原因,眼前的幾個年輕人大概覺得他連個教委主任也不配。

    “你到底找誰呀?”等到笑完了,幾個人大概終於有了一些異樣的感覺,那個男教師收斂了笑容問道。

    “學校這麼亂,就真的沒人管嗎?”李高成再次這麼問了一句。

    “你看你這個人,你以為這是什麼好地方呀?幾個月發不了工資,連校長都沒人幹了,誰管誰呀!”一個女教師一臉蔑視地説道。

    “校長都沒人幹了?”李高成只聽説過學校幾個月沒發工資了,卻還沒聽説過連校長也沒人幹了,“那校長幹什麼去了?”

    “校長還會幹什麼?生病了,回家了。”另一個女教師硬邦邦地説。

    “那副校長呢?”

    “調走了,轉到市裏了。”

    “就一個副校長嗎?”

    “另一個也正調着呢。”

    “那這兒就沒人管了?”李高成沒想到居然會是這樣。

    “公司裏都亂得沒人管了,還輪得上管這兒?”

    “可這兒是學校呀?”

    “你這人才是的,好像你是國家主席似的,市裏的頭頭都管不了這兒,你以為你是誰呀!”依然是那種放肆和輕蔑的口氣。

    “市裏的頭頭都管不了這兒?誰説的?”

    “呀!又成了公安局啦!誰説的?我説的,他説的,大夥説的,工人們説的,幹部們説的。”大概是眼前這個又瘦又小的李高成讓他們沒感到有什麼了不起的地方,幾個年輕人好像放鬆了剛才的戒備,又變得嘻嘻哈哈起來,“前幾天公司的工人們要鬧事,聽説可把那個市長給嚇壞了。整整一天一夜也沒敢合一眼,對着工人們又鞠躬又作揖又許願又道歉的,好話説了幾大車,就像個孫子似的,差點沒尿到褲子上……”餘下來的話便被一陣放肆的笑聲給淹沒了,笑聲好久好久也沒能停下來。

    “你們咋知道的?”等到他們笑完了,李高成不帶任何表情地問。

    “整個公司、整個市裏都傳遍了,誰不知道?聽説那個市長正在給省裏作檢查呢,這裏的事早晚跑不了他,他肯定是完了。”幾個人已經不再搭理他了,相互之間又開始聊起天來,“公司裏的頭頭都是那個市長提拔的,想想那個市長咋會沒問題?聽説咱這兒的好幾個公司裏都有市長老婆的股份,給省裏、中央告狀的告海了!有人還説那個太平洋國際高級私立學校也有市長的股,要不公司的頭頭們咋就把自個的孩子全放到那兒上學去了……”

    李高成聽着聽着,終於默默地走開了。

    其實也不需要再聽下去了。

    在你沒有表明你的態度和作出抉擇前,人們將會對你作出任意的、各種各樣的評價和猜測,這是你根本無法控制和無法選擇的事情。

    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大概就是這個道理。

    擺着這樣的政績,又想堵住老百姓的嘴,你做得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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