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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威逼皇上

    深夜。萬籟俱寂。

    風驅趕着雲朵在空中行走。

    片刻,天上的浮雲散盡,含辛茹苦的月亮,終於露出了蒼白的面龐。

    月亮出來了。

    這是逢凶化吉的好兆頭!

    楚天琪輕籲口氣,露出一絲笑意。

    “媽的!這個狗皇帝怎麼還下露面?”洪小八跺着腳,忿聲罵着,“難道想戲弄咱們不成?”

    楚天琪尚未答話,門外傳來了輪椅滾動的吱吱聲。

    此刻,他倆正在金海浩家的前庭小客房裏,等侯皇上召見。

    “來了,他媽的來了!”洪小八跳過去拉開了房門。

    他在小客房已呆了將近兩個時辰,早已憋不住了。

    “哎唷!”洪小八一聲怪叫,險些撞上金海浩的輪椅。

    金海浩是巫若蘭的哥哥,他真名叫巫若海,原是金元城天下第一賭莊的賭王,後加入南天秘宮效忠於皇上。南天秘宮解散之後,他便調到京城御花園任總管之職,他雙腿癱瘓,終日坐在輪椅裏,是楚天琪的朋友。

    金海浩雙手往下一按,輪椅猛地退後數步。

    “喂!”洪小八急急地問道:“皇上來了沒有?”

    金海浩深沉地看了楚天琪一眼,説道:“皇上已到後院小樓,傳旨二位立即晉見。”

    “傳旨晉見?”洪小八瞪起眼道:“他沒説請咱們過去麼?”

    金海浩輪椅一轉:“請二位隨我來。”説罷,推輪向前。

    楚天琪板着臉,跟在輪椅後。

    洪小八幾個大步追了上去,嘴裏仍咕嚕着道:“連個‘請’字也不説,真沒禮貌,難道皇上沒讀過聖賢詩書,比我都不如……”

    金海浩默默地推着輪椅駛過走廊、院坪,繞過正廳三進廂房,徑直奔向後院。

    整座院宅裏不見一個人影,未聞一絲響動。

    但,隱約之間,誰都能感覺得到院宅裏瀰漫着一股森森殺氣。

    洪小八道:“金總管,後院有沒有埋伏?”

    金海浩沒回話,加快了車輪的速度。

    “哎!”洪小八追着車輪道:“我好不容易四十才找到個老婆,還沒有成親,要是死在這節骨眼上,可就太冤了!”

    金海浩沉聲道:“你放心好了,後院沒有埋伏。”

    “真的?你可不能騙我!”洪小八揮着手道:“你要是騙我,是烏龜王八孫,日後千刀萬剮,剝皮抽筋……”

    “後院已經到了,請不要説話。”金海浩截住洪小八的咒罵,將輪椅推進了月牙花門。

    一條三尺來寬的青磚小路蜿蜒盤迴,直通到一棟小角樓前。

    楚天琪到過這裏,知道這小閣樓叫“暖春閣”,是金海浩金屋藏嬌的地方。

    三人在小閣樓前停住。

    金海浩車輪向前滾動數步,連人帶椅伏跪在地:“做臣金海浩奉旨覆命。”

    閣樓裏傳出大內總管高永祥的聲音:“皇上有旨,傳楚天琪、洪小八晉見。”

    大內總管高永祥在此!

    楚天琪懸着的心放下幾分,他知道高永祥一直在幫自已。

    洪小八的心格登一跳。

    高永祥在裏面!若交上手自己還不是這老鬼的對手,須得望風使舵,格外小心。

    楚天琪跨步走入暖春閣。

    洪小八深吸了一口氣,整整衣裝,才大步跟了進去。

    小閣樓內廳,佈置優雅,裝飾華麗。

    懸吊着的宮燈,發出柔和的光輝,給廳內罩上了一層薄薄輕紗。

    一張雕龍大背靠椅擱在正壁的屏風前,萬曆皇帝端坐在大背靠椅中。

    靠椅左右站着高永祥和陳思立。

    屏風的陰影恰巧將萬曆身子罩住,使他顯出一股懾人的天子神威。

    廳內不見一名侍衞、兵丁,連撐日月旗的小太監也沒有。

    皇上就只帶來了高永祥和陳思立。

    楚天琪的心又放下幾分。

    洪小八目光瞟過四周。倘若動手,從左側橫樑翻窗上屋脊,這是最好的逃跑路線。

    楚天琪跨步走廳中,雙膝跪地,伏首道:“微臣楚天琪叩見皇上,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愛卿平身。”萬曆擺擺手。

    “謝皇上。”楚天琪起身,垂手侍立一旁。

    洪小八上前,雙手一拱,大咧咧地道:“丐幫岳陽分舵主,三十萬乞丐與皇上約會見面的代表洪小八見過皇上。”

    “大膽刁民!”陳思立顫抖的手指着洪小八厲聲道:“竟敢如此無禮,還不趕快下跪叩見皇上?”

    洪小八歪起頭,瞧着左側橫樑道:“我洪小八見幫主也是這個禮節,難道皇上還比咱幫主大?”

    高永祥沉聲喝道:“放肆!你們幫主怎能與萬歲爺比?”

    “怎麼不能比?”洪小八據理反駁,“你們太祖皇帝朱元璋當年就是個叫花子,在我們丐幫只不過是個不及袋的弟子,應該説你們皇上怎能與咱們幫主比才對。”

    “胡説八……道,罪……該萬死!”陳思立氣得全身發抖,聲音發顫。

    倒是萬曆沉得住氣,左手微微一擺:“不知者不為罪,免禮。”

    “這還差不多。”洪小八晃晃頭道:“喂,怎麼沒咱們坐的椅子?”

    高永祥向萬曆悄悄使個眼色。

    萬曆偏偏嘴道:“陳思立。”

    “末臣在。”陳思立躬身急應。

    “給楚天琪與洪小八賜座。”萬曆吩咐道。

    “這……遵旨。”陳思方低頭離開萬曆身旁。

    陳思立搬過兩張靠椅到楚天琪和洪小八身旁,噘起嘴道:“皇上賜座。”

    他那神態顯然對皇上派他做這種下人的差事十分不滿。他雖是不滿,卻又不敢抗旨,只得忍氣吞聲。

    “謝皇上。”楚天琪先躬身謝恩,然後再在椅中坐下。

    洪小八落落大方地在椅中一坐,擦擦鼻子,翹起了二郎腿。

    陳思立退回到萬曆大背靠椅旁站定。

    萬曆清清嗓子道:“楚統領要小太監魏南和轉告朕,請求朕安排秘密召見,但不知楚統領有何機密大事要與朕商量?”

    這個皇上倒真會裝瘋賣傻!

    洪小八瞪起了眼,嘴腮鼓了鼓,但沒出聲,現在還不到他出聲的時候。

    楚天琪沉靜地道:“皇上可曾聽説禁軍要叛反一事?”

    他採取的是單刀直入的戰術,力求速戰速決。

    萬曆稍稍思忖,沉聲道:“朕待你不薄,你為何還要叛反?”

    楚天琪凝視着萬曆道:“皇上英明,為何也輕信此謠言?”

    萬曆冷聲道:“你勾結後金,私定協約,串通六王府,欲弒君奪位,難道這都是謠言?”

    “皇上所言,可有證據?”楚天琪沉聲反詰。

    萬曆已有準備:“南王府與六王府的密謀叛反書、旗幟、號服,朕都已查獲,你還有何話可説?”

    楚天琪道:“微臣率十萬禁軍在京效忠皇上,南王府叛反之事,微臣實是不知,望皇上明察。”

    萬曆冷哼一聲道:“誰能證明你對朕是一片忠心?”

    “用不着誰證明。”楚天琪道:“三十萬乞丐軍已入京城,兼軍並未舉事,便足以證明微臣對皇上的忠心。”

    萬曆微微一怔。

    楚天琪的答覆有些出乎他意料。

    他實在也是猜不出,禁軍為什麼沒有按計劃舉兵起事。

    他當然不知道,禁軍的四大將軍已被丐幫捉住,楚天琪已失去了對禁軍的控制。

    他更不會知道,連統領府內的禁軍都反對楚天琪叛反,實際上楚末琪根本就沒有舉兵起事的能力。

    幸虧他不知道,若他知道實情,事情會變的很糟,糟得不可想象。

    萬曆皺皺眉道:“南王府策劃叛反,你身為南王,也推卸不了責任。”

    “正因為如此。”楚天琪道:“微臣才特來向皇上請罪。”

    “請罪?”萬曆又是一怔。

    該是談判、交換條件才對,怎麼會是請罪?

    楚天琪肅容道:“微臣三天前才得知南王府策劃叛反之事,方知皇上在通縣、房山屯兵,調山東、山西、湖北、河南及兩廣兵馬入京勤王的用意。”

    萬曆臉色微變。朝中機密大事,楚天琪為何知道得如此清楚?

    楚天琪繼續道:“微臣勸皇上不必如此驚擾地方,以免引起天下大亂。微臣辭去禁軍統領之職,自免南王封號,隱歸鵝風堡,皇上只要憑十萬禁軍便可平息六王府之亂。”

    萬曆定定地瞧着楚天琪。

    楚天琪從懷中掏出一卷辭呈,起身雙手高舉過頭道:“請皇上恩准。”

    高永祥上前取過辭呈送交給萬曆。

    萬曆撫着辭呈:“你真無害朕之心?”

    楚天琪道:“若微臣存心要害皇上,微臣立時可取皇上性命,高總管和陳大臣是擋不住微臣的。”

    萬曆剎時面色灰青,腳肚微微發顫。

    楚天琪一路“順風”,本用不着洪小八插嘴,但他仍忍不住道:“別説是楚統領,就是咱洪小八耍取你的人頭也是易如反掌,只要手一揚,有如快刀切蘿蔔‘咔嚓!’一聲,人頭就掉地上了。”説話間,他舉手一揚。

    萬曆全身一抖,一泡尿水從褲襠裏灑落下來。

    高永樣俯身在萬曆耳旁輕聲説了一番話。

    萬曆清咳兩聲,展開手中辭呈草草看過,然後説道:“辭去禁軍統領之職,自免南王封號,聯可以答應,只是這丁香公主……”

    楚天琪急忙道:“請皇上開恩,丁香公主是微臣妻子,又身懷有孕即將分娩,微臣一定要將她帶回鵝風堡。”

    “不過,”萬曆故意頓了頓道:“她也是朕的妹妹,她的兒子也就是皇室後代,朕怎忍心讓她們去鵝風堡受苦?”

    “兒子?”楚天琪瞪圓了雙眼,“丁香公主已……經分娩了?”

    高永祥道:“不錯,昨天夜裏丁香公主在慈寧宮生下了一位公子。”

    “哦。”楚天琪眼芒迸射,掩不住心中的喜悦,“請……皇上開恩,將丁香公主和兒子還給我吧。”

    萬曆沉吟不語。

    洪小八拍着椅把手道:“皇上,我説你還是放聰明些,你不放也得要放,世上那有扣人家妻子兒子的,你若不答應,我三十萬丐幫弟兄就殺進慈什麼宮,把丁香公主母子搶出來。”

    陳思立道:“豈有此理!”

    洪小八瞪眼道:“這叫敬酒不吃吃罰酒,正在理上!”

    萬曆唬起臉道:“洪小八,你以為你是什麼人,朕就能由你擺佈麼?”

    洪小八繃起臉上的肌肉:“你以為你是什麼人,本爺就不敢擺布你這“朕”麼?”

    楚天琪雙膝跪地道:“微臣愛丁香公主勝過自己生命,皇上若不能答應微臣的要求……”

    “你想怎樣?”高永祥厲聲喝問。

    “恕微臣大膽,將率軍闖官討人。”楚天琪聲音凝重透出無比堅定的決心。

    “叛賊!”高永祥揚手凌空拍出一掌。

    楚天琪跪地不動,右掌遙遙一拍。

    “嘭!”一聲沉悶的巨響。

    陳思立伏倒在地上。

    萬曆癱軟在大背靠椅中。”

    高永祥退貼到廳壁上,嘴角滲出一絲鮮血。

    楚天琪雙膝陷地三寸。

    洪小八兩耳嗡嗡鳴響,腳下退後半步。

    楚天琪頓首道:“微臣懇請皇上開恩。”

    高永祥向萬曆打了個手勢。

    萬曆喘着氣道:“愛卿何必如此,我……答應就是。”

    “謝主隆恩。”楚天琪施了三個響頭後,又道:“不知皇上什麼時候送丁香公主出宮?”

    萬曆道:“丁香公主剛剛分娩,此時不宜走動……”

    楚天琪截口道:“微臣已在京郊安排好了住處,但請皇上放心。”

    “嗯,”萬曆輕哼一聲,“待你辦好兩件事之後,朕立即送丁香公主出宮。”

    “請皇上下旨。”楚天琪從地上站起。

    萬曆正了正身子道:“第一件事,朕命你率領禁軍攻打福王府,將叛反首領郡主娘娘和福王緝拿歸案。”

    楚天琪心一凜。楊玉猜得不錯,萬曆果然提出了這個條件!

    萬曆輕嘆道:“南王府郡主娘娘叛反,你身為南王爺,朕要赦免你夫婦,只有如此方能使滿朝文武心服口服。”

    楚天琪躬身道:“微臣有個請求,望皇上念郡主娘娘跟隨皇上多年,也曾為皇上辦過不少事,懇請饒她一命。”

    萬曆道:“她已是年邁八十的人了,朕又何必一定要殺她?朕自會從輕發落。”

    “謝皇上開恩。”楚天琪再次叩首。

    萬曆沉聲道:“事不宜遲,明天攻打福王府。”

    “皇上容稟。”楚天琪道:“眼下禁軍主力尚未進京城,統領府兵力有限,明天攻打福王府恐尚有困難,望皇上寬容三日如何?”

    高永祥一旁道:“京城不是還有三十萬丐幫人馬嗎?”

    萬曆接口道:“這就是朕為什麼要請丐幫代表,與你一同來見朕的原因。”

    萬曆果然早有預謀。

    楚天琪道:“輕微臣先與丐幫商量過後再稟皇上。”

    洪小八揮揮手道:“用不着商量,打福王府咱丐幫包下了!實不相瞞,本幫早已將苗疆五鬼將軍和小福王拿下,現就關在關帝廟丐幫分舵。”

    高永祥暗吃一驚,這個消息他可不知道。

    萬曆道:“還有什麼事嗎?”

    楚天琪躬身道:“臣領命。請問皇上第二件事。”

    皇上既然答應從輕發落郡主娘娘,他也算是盡到了責任。

    萬曆道:“攻下福王府,拿下福王和郡主娘娘之後,將所有禁軍分別集中在青雲店、牛欄山、門頭溝。”

    楚天琪道:“皇上還是不相信微臣?”

    萬曆沉下臉:“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不相信自己,朕擔心控制不信京城的局勢。”

    楚天琪沉思片刻道:“臣辦完這兩件事後,皇上何時送丁香公主出宮?”

    “事情一妥,朕立即送丁香公主出宮。”萬曆道:“至於具體時間和地點,朕會讓高總管告訴你。”

    楚天琪道:“請皇上給微臣下一道赦免臣和丁香公主,允許我們回鵝風堡的聖旨。”

    萬曆臉上罩上嚴霜:“你不相信朕?”

    楚天琪垂首道:“不是微臣不相信皇上,而是微臣不相信自己有能力向滿朝文武百官解釋此事。”

    萬曆道:“你一定要朕下這道聖旨?”

    洪小八插嘴道:“當然羅。口説無憑,誰知道你會不會變卦,或是耍什麼鬼主意?”

    楚天琪道:“請皇上給微臣一個保證,微臣也好放心。”

    “哈哈。”萬曆呵呵一笑,“果然不由朕所料!聖旨朕早已替你準備好了。”

    高永祥從靠椅背後取出一卷聖旨,雙手捧至楚天琪身前:“皇上密旨,你自己去看吧。”

    “謝皇上。”楚天琪屈膝接過聖旨。

    打開聖卷,果然是一道赦免自己和丁香公主的密旨,皇上親筆,蓋有玉璽大印。

    萬曆真有誠心開脱自己和郡主娘娘!楚天琪心中泛起一股暖流,充滿了內疚。

    高永祥悄悄拋給楚天琪一個眼色,退回到萬曆身旁。

    楚天楚皺起了眉。明白高永祥這個眼色的含意。

    萬曆開口道:“現在你可以放心了吧。”

    楚天琪捧着聖旨道:“皇恩浩蕩,楚天琪終身不忘。”

    皇帝金口玉牙,口諭便可號令天下,何況是親筆聖旨?

    楚天琪完全放心了,臉上盡是感激之情。

    洪小八指着楚天琪手中的聖旨道:“這就是聖旨?”

    “不錯。”楚天琪點點頭。

    “上面寫的東西沒錯?”洪小人又問。

    “沒錯。”楚天琪有幾分激動,捧着聖旨的手激激發抖。

    “很好。”洪小八從椅中呼地站起,“有了它,就不怕那個‘朕”到時候不認帳了。”

    萬曆輕嘆道:“創業難,守業更難。此話不假啊。”

    楚天琪想説什麼,但未説出口。

    洪小八叫嚷道:“咱們事辦完了,也該走了。”

    萬曆提高了聲調:“金海浩。”

    “微臣在!”金海浩輪椅出現在廳門前。

    萬曆手一擺:“領楚統領和洪分舵主出府。”

    “遵旨。”金海浩輪椅一側,擺出了送客的姿勢。

    洪小八雙手一拱道:“丐幫明天就去攻打福王府,皇上你可不要背後暗箭傷人。”説完,轉身大步出了廳門。

    楚天琪跪伏在地,三叩首後,直身將聖旨納入懷中,眼噙淚水道:“請皇上靜候佳音。”

    楚天琪深沉地看了萬曆和高永祥一眼,躬身退出廳外。

    金海浩領着楚天琪和洪小八走了。

    內廳一片沉寂。

    萬曆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此時,內室門打開,室內又走出一名萬曆皇帝。

    陳思立和高永祥一齊迎上前:“末臣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原來這才是真正的萬曆皇帝!

    萬曆走到假萬曆身旁:“你扮演得很不錯。”

    假萬曆掙扎着從大背靠椅中站起,兩腿還猶自在打着哆嗦:“謝……皇上……”

    萬曆縮縮鼻孔,皺眉道:“嚇得尿濕了褲襠?”

    “奴才該死!”假萬曆“撲通”跪伏在地,頭在地上砸得“鼕鼕”直響,“有失皇上神威,奴才罪該萬死!”

    “哼!”萬曆冷哼一聲,“不過,這也不能怪你,楚天琪也實在是太霸道了,朕沒料到他的武功居然比高總管還要高出許多。”

    “奴才無用,請皇上恕罪。”高永祥急急跪下。

    萬曆目光盯着廳中地面上被楚天琪跪陷三寸的凹痕,冷聲道:“楚天琪武功真如此了得?”

    “稟皇上,”高永祥道:“楚天琪南天秘宮十八年,後又習得‘銷魂十指令’神功,武功之高,實是深不可測。”

    説話之間,高永祥左手捂胸,嘴裏湧出一口鮮血。

    萬曆臉色倏變,沉聲道:“你受傷了?”

    高永祥用手背抹去唇邊血沫道:“剛才和楚天琪對了一掌,他已震傷了我的內腑五臟。”

    萬曆鐵青着臉:“要不要緊?”

    高永祥道:“請皇上放心,並無大礙,只須調息十天到半個月就能康復。”

    萬曆心一沉雙眉緊鎖。

    高永祥是大內殿的第一號高手,他居然接不起楚天琪一掌,那皇官中還有誰是楚天琪這個叛賊的對手?

    楚天琪沒有按預定計劃在京城舉事,是真放棄了叛反,還是識破了自己“引蛇出洞”的計謀?

    該如何正確處理這件事?

    郡主娘娘和楚天琪是否還有進一步的陰謀?

    狡滑的郡主娘娘!在繳獲的六王府叛反密協書中,根本就沒有她親筆簽名的任何書信和密文。

    關於查獲南王府叛反證據的消息,是有意讓高永祥送給丐幫的,目的想使丐幫知難而退,不敢幫助楚天琪,沒想到丐幫真是吃了豹子膽,居然幫着楚天琪來威脅皇上。

    三十萬叫花子,又算得了什麼?

    萬曆一巴掌拍在靠椅背上:“膽大妄為!”

    “皇上息怒。”高永祥、陳思立和假萬曆三人,見萬曆發怒,趕緊磕頭不已。

    萬曆深吸口氣,擺手道:“起來吧。”

    “皇上,”高永祥湊近一步,“依臣看楚天琪確是有誠意……”

    “哦。”萬曆打斷他的話道:“你領大冒回宮領賞吧。”

    高永祥眼中目芒一閃而逝:“遵旨。”

    “謝皇上,謝皇上。”扮裝假萬曆的大冒連連叩首。

    萬曆向高永祥做了個手勢。

    那是個砍人頭的手勢。

    這是早就議好了的事,假扮皇上,罪大惡極,豈能不殺?

    高永祥領着大冒走了。

    大冒的心虛虛的,頭上直冒冷汗。

    他知道假扮皇上的差事不好做,弄不好就要掉腦袋。

    他決定今後不再假扮皇上!

    高永樣的心沉沉的,臉色凝重。

    他知道伴君如伴虎,稍一不小心,自己就得完蛋。

    他已經看出皇上對他不滿,決定再不管楚天琪的事。

    然而,兩人決定此時放手,卻都已經遲了。

    萬曆有他自己的主張。

    萬曆雙手抄背,凝視着高永祥和大冒消失在廳門外的背影,久久無語。

    陳思立見萬曆沒發話,不敢亂動,垂手侍立在一旁,如同木偶。

    萬曆沉思良久,扭臉對陳思立道:“陳愛卿,你認為朕赦免楚天琪夫婦的這道聖旨,下得對與不對?”

    陳思立不知萬曆的用意,哪敢亂説?支吾着道:“皇上英明……令人欽佩……”

    萬曆沉聲道:“朕不要你恭維,要你説實話。”

    陳思立頭額見汗:“臣愚昧無知,怎敢在皇上面前胡言亂語?”

    萬曆唬起臉:“你只管説,朕赦你無罪。”

    “謝皇上。”陳思立眼珠子一轉,低聲道:“皇上真打算赦免楚天琪夫婦?”

    萬曆眯起眼:“你説朕該赦還是不該赦?”

    “這等涉及社稷安危的大事,臣不敢亂説。”陳思立躬身道:“不過,臣記得老人説過這樣一句話,打蛇不死,後患無窮。”

    “如果這是一條兇猛無比的眼睛王蛇,又該怎樣?”

    “無論多兇多毒的蛇,總有制服它的法子。”

    “你會捉蛇嗎?”

    “微臣別的不會,若論捉蛇,卻是個老手。”

    “你説説看,如何制服這條蛇?”

    “依臣之見,皇上只須……”

    人要走運,門板也擋不住。

    陳思立説的捉蛇的主意,正是萬曆心中的主張。

    萬曆朝着陳思立點頭一笑。

    這位才疏學淺,以吹捧手段撈到議事大臣的平庸之徒,知道自己要升官發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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