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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痛苦的抉擇

    鵝風堡的武林聖令旗高高飄揚。

    近百年來,鵝風堡從來沒象今天這樣風光。

    鵝毛令號令天下,武林各派將向鵝風堡俯首稱臣。

    車馬均已在前莊坪聚集,人員行裝已收拾停當,隨時準備開赴少林寺。

    大多數的莊丁為之歡欣鼓舞,誰不想當龍老大?

    少數莊丁提心吊膽,害怕莊主此舉,會給鵝風堡帶來災難。

    不管是喜還是憂,趕赴“五五”武林大會,與各派一見高下,已成定局。

    除了向前,已無退路。

    因此,鵝風堡中充滿着濃濃的火藥味。

    小閣樓秘室。

    楚天琪與胡玉鳳對坐。

    胡玉鳳一雙明眸,勾勾地盯着楚天琪。

    她已經有很久沒有看到他了。整整一個月,也許還要長一點。

    她知道他很忙,但決不至於忙得沒時間與她見面。

    她覺得他似乎有什麼事瞞着自己。

    楚天琪抓起酒壺斟了兩盅酒。

    “今天,我叫你來,是要告訴你,我明天將要去少林寺赴‘五五’武林大會。”楚天琪十分平靜地説。

    胡玉鳳秀目一挑:“怎麼?你不打算帶我去?”

    楚天琪道:“在赴會之前,我還有些事要辦,你先在莊中呆幾天,怎麼樣?”

    胡玉鳳抿起小嘴,生氣地道:“你這些天在找楊紅玉?”

    楚天琪想了想道:“是的。”

    胡玉鳳臉上罩上一層陰雲。

    楚天琪沉靜地道:“你認為我不該找她嗎?”

    “我……”胡玉鳳目光一閃,“你説過在武林大會那天要娶我為妻的,你説話算不算數?”

    “當然算數。”楚天琪道:“我將在武林大會上,正式宣佈這一決定。”

    她怔了怔,隨即綻開笑容,端起酒盅:“我敬你一盅。”

    楚天琪端起酒盅,手猛地一抖,酒潑了一桌。

    “你怎麼啦?”她抓住他的手,那手冰涼得怕人。

    “沒事。”楚天琪掙開手,一口將酒飲下。

    “你病了?”她發覺他神色不對。

    楚天琪深吸口氣,正了正身子:“該你喝了。”

    胡玉鳳淺淺一笑,端起酒盅,一飲而盡。

    她心中卻在想:他今天是怎麼啦?

    “好,現在酒也喝了,該去休息了。”楚天琪道。

    該去休息了?這話是什麼意思?

    胡玉鳳思想間,擺擺手:“我不……”話音突然領住,手軟綿綿地垂下。

    楚天琪在酒中下了藥!

    楚天琪看着她道:“你中的是‘酥骨散’,份量不重,三日之後即可恢復,恢復後再趕來少林寺,還來得及。”

    “你究竟想幹什麼?”她睜大眸子問。

    楚天琪道:“我不想幹什麼,我這樣做,僅僅只是為了保險。”

    “保險?”

    “我知道你明天和王秋華有個約會,我不想讓你和他搗亂我的武林大會。”

    “天琪,你知道我是真心愛你的。”

    “也許。不過,天鷲峯、英賢莊的慘案,陳青志的死,懷玉兒的被拐殺,楊紅玉的被趕走,被劫持,還有我娘和呂天良的死,這也都是你的傑作。”

    胡玉鳳的臉色剎時變的蒼白,聲音也在發抖:“你……都知道了?”

    楚天琪平靜地道:“我不僅知道這些,而且還知道你的真名叫徐清慧。”

    胡玉鳳咬了咬牙,閃爍着眸光道:“我是卜生子的女兒,徐芒是我兄長,我爹和兄長都是被楊玉殺的。我的丈夫徐州知府宋知明是被你殺死的,我為了報仇,便嫁給了範天蒼……”

    楚天琪截住她的話:“這一切,我都知道。”

    她神情狂亂,恨聲道:“既然你什麼都知道,為什麼不殺了我?”

    楚天琪鎮靜地看着她:“你為父、為兄、為夫報仇,這沒有什麼不對。到時候,我自會給你一個交待。”

    她驚愕而困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説這話的真正用意。

    他拍拍手。

    李冰心從暗門進入秘室。

    他沉聲道:“將鳳嫂送到秘房休息,叫人小心侍候,三天後放她出來。”

    “是。”李冰心走到胡玉鳳身旁,捉住了她的手臂:“鳳嫂,對不起。”

    胡玉鳳噘着嘴,沒再説話,順從地依靠着李冰心進入了暗門。

    楚天琪掏出手帕,捂住嘴,猛地咳嗽幾聲。

    他鬆開手,手帕上一塊殷紅的血痕。

    他喘着粗氣,臉色異常慘白。

    暗門裏傳來腳步聲。

    他趕緊將手帕藏入衣袖裏。

    李冰心走近前:“主人,你不要緊吧?”

    他正色道:“沒事。咱們立即出發,先去天奎香堂。”

    不到半個時辰,鵝風堡大隊人馬出發了。

    耀目的武林聖令旗。

    清一色的鵝風堡號衣。

    威風凜凜的四大頭領,驃悍的莊丁。

    一派凜然的武林領袖的神姿!

    兩天後,鵝風堡大隊人馬,停在天奎香堂的小山崗坪上。

    楚天琪坐在馬上,與站在香堂門前的範天蒼遙遙相對。

    範天蒼道:“一切按原計劃進行,老夫隨後就到。”

    楚天琪道:“若楊紅玉有半點傷害,武林大會上,我將與你決一生死。

    範天蒼呵呵笑道:“你放心,我決不會為一個女人,而放棄我的霸業。其實,我這樣做也是為楊紅玉的安全着想。”

    楚天琪冷聲道:“你帶她到武林大會,把她交給鵝風堡,武林盟主的寶座就是你的了。”

    範天蒼拱起雙手:“一定。”

    “走。”楚天琪撥轉馬頭走下山崗。

    “哼!”範天蒼冷哼一聲,臉上露出陰鷙的笑。

    山崗口,一騎旋風奔至。

    騎手勒馬立在楚天琪身旁,輕聲道:“楊大俠與宋豔紅已求到紫貂血,練成銷魂百指令,在趕往少林寺。”

    “好!”楚天琪臉上泛出一團光彩,猛然揮手,“前進!”

    秘室暗房。

    胡玉鳳的手緩緩移向牀邊的繡花鞋。

    手指在鞋幫底裏一扣,摸出一粒小藥丸,塞入口中。

    她吞下藥丸,閉上眼睛,臉上露出一絲冷笑。

    她被李冰心送人暗房時,已有兩個女僕仔細程過她的身,身上所有的什物都被搜走了。

    但,這兩個女僕卻忽略了她這雙繡花鞋。

    在這雙繡花鞋的鞋幫、鞋底和絨球裏藏有十多種解藥和毒物。

    楚天琪已告訴她,她中的是酥骨散,所以她服了一粒解這種毒性的解藥。

    她一邊閉目運氣解毒,一邊心緒如同潮湧。

    楚天琪既已知道自己的真情,為什麼不殺自己?

    凌雲花、呂天良、呂懷玉、陳青志、楊紅玉,天鷲峯、英賢莊、萬勝鏢局,無論哪一個人,哪一樁事,楚天琪都該饒不過自己。

    為什麼?為什麼?

    難道他真愛着自己?

    她一陣氣促,面色泛紅,體內騰起一股熱浪。

    這股熱浪險些將她體內剛聚集起來的真氣衝散。

    她忙定住心神,深吸口氣,全神貫注地解毒。

    陰殘門的解藥,真夠靈應。

    片刻之後,她已恢復功力。

    門外響起了腳步聲。是送飯的女僕來了。

    她閉上眼睛,靜躺在牀上沒動。

    房門打併,女僕將飯籃送到牀邊的茶几上。

    “鳳嫂,該用飯了。”女僕伸出手輕搖着胡玉風的肩膀。

    胡玉鳳驀地挺身,玉指點中女僕天突、中庭、中柱三大要穴。

    “你……”女僕頓時癱倒在牀邊。

    胡玉鳳跳下牀,與女僕換過衣服,將女僕抱到牀上用被子蓋好,然後悄悄溜出暗房。

    暗房的對面,是女僕的房間。

    她掏出女僕衣兜中的鑰匙,打開房門。

    房角的衣櫃裏,放着從她身上抄出來的什物,牛芒金針噴管、聯絡王秋華用的兩片樹葉、各種小藥瓶、胭脂粉盒全都在。

    她將這些東西通通收人衣袋、腰囊中,捏着鑰匙,退出了房外。

    這是一條暗道。

    這暗道她沒來過,不知道到哪裏。

    她不敢往回走,再闖入閣樓秘室,只得摸索向前,冒險前進。

    行不到二十步,拐角的石壁裏傳來説話聲。

    聲音很沉悶,聽不清話語。

    石壁裏還有暗房?

    心念一動之間,手已摸到了石壁上的石門門環。

    門是虛掩着的,一推就開。

    一束燭光光亮,從門內射出,照亮了胡玉鳳驚詫的臉。

    石門後是個大石穴,石穴裏盤坐着少林十八僧和武當十三掌門弟子。

    十八僧和十三掌門弟子,呈環形坐着,正掌抵背,背接掌地在運功調息內力。

    胡玉鳳是個聰明絕頂的女人,一眼便看出發生了什麼事。

    難怪楚天琪今日手如此冰涼,舉動如此反常!

    她明白了事情的真相,剎時,眼中湧上兩顆晶瑩的淚珠。

    她從懷中摸出一隻小藥瓶,扔了過去:“每人服一粒藥丸,早晚調息一次,兩日內你們即可恢復功力。”

    “謝莊主夫人。”十八僧和十三掌門弟子同時拱起了雙手。

    莊主夫人?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十八僧和十三掌門弟子為什麼叫自己莊主夫人?

    一定是楚天琪已經……

    她忍住心中的激動,淌着淚道:“你們恢復功力之後,趕快去少林寺武林大會救凌莊主。”

    話剛説完,她扭身奔向暗道。

    走出暗道門,她已立身在鵝風堡外的山林叢中。

    她抬頭看看西墜的夕陽,沉思片刻,折路奔向青石嶺。

    她趕到青石嶺亂石叢中時,已將近午夜。

    夜空,明月高懸。

    四周一片安寧,一片温馨。

    但,她的心卻是一片混亂。

    她強壓下怦然的心跳,掏出樹葉湊到唇邊。

    夜風輕送樂曲在空中飄蕩,如怨如慕,如泣如訴。

    空中飛來一條人影。

    她宛若沒見到,仍痴立在石叢中。

    “玉鳳。”王秋華站在她身後道:“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呢。”

    她身子一抖,猛然轉過身來,撲到王秋華懷中:“華哥!”

    她抱住他,淚水象泉水湧冒。

    自己怎能愛上仇人楚天琪?

    自已只能愛王秋華,這是命中註定的事,別無選擇!

    王秋華環臂抱住她,顯然被她的真情所感動。

    他噙着淚水道:“成功了,終於成功了。”

    她彷彿沒聽到他的話:“華哥,帶我走吧。咱倆遠走高飛,去一個誰也不知道,誰也找不到的地方。”

    他驚異地看着她:“你瘋啦?你不想為你爹、兄長和丈夫報仇了?”

    “我……”她支答着,不敢説出口。

    難道真的讓自己多年來的復仇計劃付諸東流?

    他頗為激動地道:“我們的計劃馬上就要成功了。”

    她沉浸在痛苦中,根本沒聽到他説的話。

    “走,”他拉起她的手,“我帶你去看一件東西。”

    他推開一塊亂石,引她鑽入一個秘洞中。

    洞中一片凌亂。石桌上的蠟燭閃着昏光。

    到處是雜物和拋棄的廢品,散亂着乾草的石牀上,擱着一個簡單的行裝包袱。

    看來,王秋華確實是在等她。

    一切準備妥當,等她一到,他倆就可以動身了。

    他興奮地抬起包袱,從包袱裏小心翼翼地取出一物:“你看,這是什麼?”

    胡玉鳳看着他手中圓圓的類似茶盅大小的東西,困惑地搖搖頭。

    王秋華拉她在桌邊坐下:“這就是我説過的天雷霹靂公,一種比牛芒金針還要厲害十倍的暗器。”

    她將手伸向天雷霹雷公:“它真有這麼厲害?”

    “別亂碰它。”王秋華縮回手,神秘地道:“別小看這玩意兒,只要用手指將這上面的按紐往下一按,然後扔出去,就是大羅神仙也難得完蛋。”

    她眼光一閃:“這是彭若飛的傑作?”

    “嗯。”王秋華點頭道:“這個內宮神手一輩子都在研究這種武器,現在他總算是成功了。”

    “他現在哪裏?”

    王秋華冷冷一笑,轉身推開一堵石壁。

    胡玉鳳眼前出現了一個小洞穴,洞穴裏仰躺着彭若飛。

    他佝僂着身子,縮成一團,脖子象麻花似地被扭了一個圈,一雙突鼓的細眼死魚眼似的盯着胡玉鳳。

    “你把他殺了?”她沉着臉問。

    他對她的問話似乎感到有些奇怪。不殺彭若飛滅口,還能把他怎麼樣?

    但,他仍然答道:“是的,我不能不這麼做。我不能讓範天蒼或是楚天琪知道我已有了天雷霹靂公。同時,這個小老頭也實在是太令人可惱了,他一共造出了三顆天雷霹靂公,卻藏起了兩顆,用這顆來與我討價還價。”

    她盯着彭若飛的屍體,若有所思。

    王秋華沉下聲,冷酷地道:“凡是想違揹我意志的人,都必須死。”

    “如果是我呢?”她突然説道。

    他微微一怔,隨即環臂抱住她道:“你怎麼會?你是愛我的,我知道,你是愛我的!我現在馬上就要登上武林盟主寶座了,你的仇也立即可以報了。我要將鵝風堡的人斬盡殺絕,一個都不留,為你報仇雪恨!”

    桌上的燭光,被他冷森的話嚇得直打哆嗦。

    她沉靜地望着他道:“你有絕對勝利的把握?”

    “有。”他眼光灼灼發亮。

    她思忖片刻道:“我告訴你一個消息,楊玉和宋豔紅已恢復武功,練成銷魂百指令了,你以為你會是他們的對手?”

    “哈哈哈哈!”王秋華爆出一串長笑道:“正因為這樣,我才更有了勝利的把握。”

    “為什麼?”她困惑地問。

    王秋華道:“你以為,金蛇郎君的銷魂百指令很厲害,是嗎?其實,你錯了。”

    她睜大了驚詫的眸子。

    “銷魂百指令,實際上只是金蛇郎君研創的對付銷魂十指令的一招殺式,並無其它威力。自認為是俠義之士的楊玉和宋豔紅,為了大局、必然會在武林大會上大義滅親,除掉楚無琪,而他們除掉楚天琪之後,必然又會落入範天蒼這老怪物的陷阱之中……”

    “可是……”

    王秋華頗為得意地截住她的話:“而範天蒼又會被我的天雷霹靂公炸得粉碎。這就叫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我總覺得不可靠。”胡玉鳳顫聲道:“華哥,你……還是帶我……走吧。”

    “哼!”王秋華沉聲道:“沒人能阻止我,我一定要實現我的願望!五月五日將是楚天琪和範天蒼的死期,是我稱霸武林的輝煌之日。”

    胡玉鳳禁不住全身一顫。

    王秋華撫摸着她顫抖的肩頭:“你不用怕。各大門派中都有被我用藥物控制的人,少林十八僧和武當十三掌門弟子,五月五日之前將會毒發而不可耐,也定會闖出鵝風堡,不要命地趕來少林寺幫我,我一定能控制住整個武林,到那時候,你就是盟主夫人了。”

    她顫身縮在他懷中:“帶我走……帶我走。”

    他放下手中的天雷霹靂公,猛地抱起她,走向石牀。

    他把她扔在乾草上,然後撲上去,抱住她在石牀上翻滾。

    她眼中淌淚水,眼前晃動着楚天琪的身影。

    她耳旁響起楚天琪的聲音。

    “我説話算數,我將在武林大會上正式宣佈娶你為妻。”

    “你為父、為兄、為夫報仇,這沒有什麼不對,到時候,我自會給你一個交待。”

    不,不能讓楚天琪死!

    一定得想辦法去救他!

    她意識到,她真心愛着的是楚天琪,而不是王秋華。

    她正欲推開王秋華。

    突然,王秋華放開她,從石牀上跳起奔進小洞穴。

    她從牀上爬起來:“你幹什麼?”

    “天雷霹靂公,我知道他將天雷霹公藏在哪裏了!這個該死的小老頭!”王秋華撲到小洞穴的角落裏。

    她愣得地看着他。

    “找到了!”王秋華叫嚷着,“他居然將天雷霹靂公藏在屎坑裏……”

    她悄然走向石桌,抓住了他擱在石桌上的天雷霹靂公。

    王秋華從彭若飛的屎坑裏,摸出兩顆天雷霹靂公:“這一顆給楚天琪,一顆給楊玉和宋豔紅,給一切不願服從我的人……”

    她走到小洞穴旁,推動了石壁。

    “哎,你想幹什麼?”王秋華扭頭道。

    她按下手中天雷霹靂公的按紐,將它扔入洞穴,然後合上石壁,扣上了鐵栓。

    她托地後躍,退到石桌旁站住。

    “玉鳳!開門,快開門!”王秋華在洞穴裏高聲嚎叫。

    “對不起,華哥。”她淌流着淚水道:“我愛楚天琪,我不允許你傷害他。”

    “你這臭婊子……”

    “轟隆!”一聲巨響,淹沒了王秋華的叫罵聲。

    石洞在急劇地搖晃。

    石桌倒坍了。

    頂壁掉下大塊的岩石和無數碎石塊。

    石塊擊在胡玉鳳身上,將她的衣襟劃破,肌膚割裂。

    她淌流着鮮血,木然痴立着,紋絲未動。

    不知過了多久。

    也許是一個時辰。

    也許是一瞬間。

    石洞停止了搖晃,石塊不再往下墜落。

    她眼皮眨了眨,目光緩緩掃過四周。

    石洞已坍倒了一半。

    巨大的成堆的石塊,已將小洞穴嚴嚴封死。

    王秋華和彭若飛已被埋葬在洞穴裏。

    她心中突然有一種輕鬆的解脱感。

    死,並不可怕。對痛苦的人求説,死是一種擺脱痛苦的解脱。

    葬在這裏,比山崗的墳地要清靜。

    王秋華也應該心滿意足了。

    自己的結局,也許比王秋華要慘。

    哪裏再能找到自己葬身的小洞穴?

    石洞還有一半尚未倒塌。

    她目光落在石牀上。

    石牀上擱王秋華的小包袱。

    她吃力地從碎石堆中拔出腳來,走向石牀。

    她解開小包袱,在包袱的夾層裏,找到了各派受藥物控制的人員名單,和“攝魂生死符”解藥。

    她脱下破衣裳,換上了王秋華的一套衣裝,雖然大一點,卻也勉強能穿。

    她在衣服中發現了一塊陰殘門門主令牌。

    範天蒼怎會將門主令牌交給王秋華?

    她仔細觀察,才發現這塊門主令牌是偽造的。

    令牌雖屬偽造,但做工精細,紋絡分明,足以亂真,除她和範天蒼之外,不會有人懷疑它的真密性。

    她背上王秋華的包袱,走出山洞。

    她仰面望着夜空,沉思片刻,踏步登上了去天奎香堂的道路。

    風餐露宿,日夜兼程。

    兩天後,她趕到了天奎香堂。

    範天蒼是否已去少林寺?

    楊紅玉是否還在天奎香堂?

    自己該不該去救楊紅玉?

    她凝視着小山崗上天奎香堂黑魅魅的陰影,舉棋不定。

    終於,她咬咬牙,邁步走向天奎香堂。

    “誰?”一聲沉喝。

    “是我。”她一邊應着,一邊繼續往前走。

    “站住!你究竟是誰?””怎麼連我的聲音也聽不出來了麼?我是胡玉鳳。”

    “啊,原來是門主夫人到了。”兩條人影從香堂內閃出,“弟子有失遠迎,望門主夫人恕罪。”

    “廖香主可在香堂?”胡玉鳳問。

    “回稟門主夫人,在。”

    “叫廖香主來香堂見我。”胡玉鳳説着,大步走進了香堂門。

    “是。”兩名陰殘門弟子飛也似地奔進內堂。

    須臾,廖凱旋帶着四名香堂弟子趕到。

    廖凱旋單膝跪地道:“在下天奎香堂廖凱旋叩見門主夫人。”

    胡玉鳳板起臉道:“門主有令,叫你將楊紅玉交給我。”

    廖凱旋眼珠溜溜一轉道:“不是屬下不肯從命,門主在赴武林大會前曾吩咐屬下……”

    胡玉鳳手一揚,門主令牌飛落到廖凱旋身前:“門主令牌在此。”

    廖凱旋捧起令牌仔細看過,點頭道:“令牌不錯,不過……”

    他還在猶豫。範天蒼在離開天奎香堂時,曾吩咐他小心看守楊紅玉,若王秋華來要人也決不能交出,一定要等範天蒼回來。現在範天蒼怎麼改變了主意?

    胡玉鳳臉罩嚴霜:“你敢違抗門主的命令?”她手在肩揹包袱上一拍,“王秋華違抗命令,已被我誅殺,難道你是王秋華的同夥?”

    “門主夫人息怒。”廖凱旋頓首道:“屬下遵命。”

    範天蒼這傢伙,肯定連自己也不相信。

    廖凱旋煞白着臉,一邊吩咐手下放人,一邊陪笑給胡玉鳳斟茶。

    胡玉鳳暗吐口氣。楊紅玉果然在此!

    片刻,四名陰殘門弟子押着楊紅玉進入香堂。

    楊紅玉行動遲緩,顯然已被制住穴道。

    她一雙閃着怒火的眼睛,直盯着胡玉鳳。

    胡玉鳳冷哼一聲,站起身來:“楊紅玉,你跟我走吧。”

    楊紅玉冷傲地揚起頭,緩步向堂門走去。

    她心冷如灰,既然落在陰殘門手中,她就沒打算有好結果。

    胡玉鳳邁步跟在她身後。

    “門主夫人,您要……帶她去哪兒?”廖凱旋問。

    “這你就不必問了。”胡玉鳳冷聲道。

    “是……”廖凱旋眨眨眼,高聲道:“護法弟子。”

    “在。”四名身着青衣的陰殘門弟子應聲而出。

    “護送門主夫人。”廖凱旋道。

    “是。”四名陰殘弟子跟在了胡玉鳳身後。

    廖凱旋是個有經驗的江湖老手,這是他的一種防範措施。

    胡玉鳳沒有拒絕廖凱旋的好意。

    她不能拒絕,唯恐因此而引起他的懷疑。

    胡玉鳳出香堂門後,對香堂四護法弟子道:“押她下山,路口有馬車等候。”

    “遵命。”

    胡玉鳳一行六人,繞過香堂坪,從後山道下山。

    後山道口。

    左邊是小樹林。

    右邊是條黃土道。

    四名香堂護法弟子目光掃過黃土道:“馬車在哪兒?”

    “那不是嗎?”胡玉鳳左手往左一指。

    馬車在小樹林中?四人一齊扭頭望向小樹林。

    就在他們扭頭的瞬間,胡玉鳳右手腕一抬,袖內射出一束牛芒金針。

    四聲身軀倒地的“撲通”聲。

    四名香堂護法弟子還沒反應到發生了什麼事,便已被見血封喉的牛芒金針要了性命。

    楊紅玉驚愕地望着胡玉鳳。

    胡玉鳳走上前,出指如飛,點開了楊紅玉被制住的七大穴道。

    胡玉鳳對她道:“楚天琪已去了少林寺武林大會,你快去吧。”

    楊紅玉瞧着她道:“你為什麼要救我?”

    胡玉鳳並不回答她的問題,卻説道:“你要小心,不要再落在範天蒼手中,讓他用你來威脅楚天琪。”

    楊紅玉眸光閃爍、充滿着對她的不信任:“你又在耍什麼詭計?”

    “你到少林寺武林大會上就明白了。”胡玉鳳説完此話,身形一晃,已似流光掠過路口,倏忽不見。

    楊紅玉怔怔地站在原地。

    她凝視着地上四名陰殘門弟子的屍體,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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