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差一塊了。只要再加一塊,就可以完成這場引人入勝的拼板遊戲了。只要再有一次好運氣就能得出結果,就可以回答“偽造犯的大本營在哪裏?”這個問題了。
當諾蘭·温賴特設想佈置第二次密探使命時,他並沒有預期驚人的結果。他認為邁爾斯·伊斯汀至多搞點小情報,而甚至這一點也要花上幾個月才行。不料伊斯汀卻一大發現接着一大發現,進展神速。温賴特不知道伊斯汀本人是否意識到自己已取得了多麼傑出的成就。
星期二上午十點鐘光景,温賴特一個人在美一商總行大樓他的陳設簡樸的辦公室裏,把迄今為止所取得的進展又作了一番回顧:
——伊斯汀的第一份報告説“我已經打進”“七七”健身俱樂部。根據以後的事態發展來看,這件事本身就是很重要的。隨後又證實,“七七”俱樂部是一個罪犯的巢穴,罪犯中包括放高利貸的奧敏斯基和託尼·貝爾·馬裏諾。
——伊斯汀取得了進入違法聚賭密室的權利,從而進一步滲透了進去。
——此後不久,伊斯汀買了十張二十美元一張的偽幣。這些偽幣經温賴特和別人檢查,證明跟過去幾個月中間在這個地區流通的偽幣一樣,偽造得很高明,而且無疑都出自同一個來源。伊斯汀報告了偽幣賣主的姓名,此人現正受到監視。
——接下來,是一份涉及到三個方面的報告:偽造的司機執照;伊斯汀開到路易斯維爾去的那輛雪佛蘭羚羊牌汽車的執照號碼(這輛汽車尾部的行李箱裏大概藏着一筆偽鈔);交給伊斯汀讓他乘班機回來的機票票根。在這三件實物中,飛機票票根證明是最有用的。這張飛機票同別的飛機票一樣,是用偽造的鍵式信用卡購買的。銀行安全部主任終於感到自己已迫近了他的主要目標——過去一直並且現在仍然利用鍵式信用卡詐取大量錢財的陰謀集團。偽造的司機執照進一步證明確實有一個無所不能、效率很高的組織,而這個組織現在又增加了一名引路人——前罪犯朱爾斯·拉羅卡。經調查,那輛羚羊牌汽車是偷來的。在伊斯汀出差之後不幾天,它就被發現丟棄在路易斯維爾了。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終於找到了偽造者丹尼,同時還發現了大量的情報,其中包括:偽造的鍵式信用卡的來源現已確切查清。
由於有了邁爾斯·伊斯汀這條渠道,温賴特的情報越積越多,而隨着情報的與日俱增,一種責任感也越來越強,這就是説他得把他所得知的情報讓有關方面瞭解。因此,一星期前,他邀請聯邦調查局和美國聯邦經濟情報局的人來銀行開了一個會。後者必須與聞其事,因為事情涉及到貨幣偽造,而根據憲法規定,保護美國的貨幣制度正是他們的職責。
聯邦調查局來的特工人員還是將近一年前來調查美一商現金失竊案並逮捕邁爾斯·伊斯汀的原班人馬——英尼斯和達爾林普爾。聯邦經濟情報局的兩位——喬丹和昆比——則是温賴特過去沒有碰到過的。
英尼斯和達爾林普爾對於温賴特交給他們的情報頗多讚美之詞,並表示感謝,而聯邦經濟情報局兩位的感受就差了一些。他們抱怨説,温賴特本該早一點通知他們——應該一收到伊斯汀交來的第一批偽幣就向他們報告——而伊斯汀應該通過温賴特把他的路易斯維爾之行事先通知他們。
聯邦經濟情報局的喬丹是一位面孔鐵板、目光兇狠的人,他五短身材,肚子裏一直在咕咕作響。他抱怨説:“如果我們預先得到通知,我們就可以進行截擊了。而象現在這樣,你手下的伊斯汀很可能就犯了重罪,而你則成了從犯。”
温賴特耐心地指出:“我已經解釋過,伊斯汀根本不可能通知任何人,包括我在內。他冒着風險,並且知道這一點:我倒認為他做得很對。
至於講到重罪,我們甚至無法肯定那輛汽車上一定藏有偽鈔。”
“車上肯定有,”喬丹嘟囔着説:“打那以後,偽鈔就在路易斯維爾不斷出現。我們當時不知道的只是它是怎樣弄進去的。”
“那麼現在你已經知道了,”聯邦調查局的英尼斯插話説。“多虧了諾蘭,我們才取得了這麼大的進展。”
温賴特補充説道:“如果你們進行了截擊,你們肯定會截獲一大批偽幣。但其他情況就得不到了,而伊斯汀也就從此沒用了。”
在某種意義上,温賴特是同情聯邦經濟情報局的觀點的。情報局的人員過分勞累,沒一天太平日子;他們人手不足,而偽幣流通的數量近幾年來卻有了驚人的增長。他們的對手是三頭六臂的妖怪。他們剛剛偵破一個偽鈔供應點,另一個又馬上冒了出來,而其他更多的黑窩則始終是無法偵破的。為了宣傳目的,老是杜撰一通謊言,説什麼偽造貨幣者總是被破獲的,他們幹這種犯罪勾當是不合算的。而實際上,温賴特知道,這種犯罪活動卻獲利極大。
儘管一上來有些摩擦,但是把執法機構請進來的一大好處就在於可以使用它們的檔案材料。伊斯汀提到姓名的那些人已被查明,檔案卷宗也趕在一系列逮捕之前迅速被調集來了。他們查明偽幣制造犯丹尼就是丹尼·克里根,七十三歲。“很久以前,”英尼斯報告説,“克里根曾因偽造罪而三次被捕,兩次被定罪,但十五年來我們一直沒有聽到過他的消息。他要麼是改邪歸正了,要麼是運氣好,要麼就是學乖了。”
温賴特記起丹尼説過的一句話——那是由伊斯汀報告上來的——大意是:他一直在為某一效率很高的組織工作。他把這話重複了一遍。
“可能是的,”英尼斯説。
第一次會晤之後,温賴特和四名特工人員保持着經常的聯繫。他還答應,一俟伊斯汀送來新報告,便立即通知他們。大家一致認為,餘下的最關鍵的情報就是要探明偽幣制造者大本營的所在地。到目前為止,對於大本營可能在什麼地方,誰也説不出個頭緒來。然而,得到進一步的線索,希望還是很大的,而一旦得到線索,聯邦調查局和聯邦經濟情報局就會立即包圍上去。
正當諾蘭·温賴特自顧自想心事的時候,突然刺耳的電話鈴聲大作。
一位秘書説,範德沃特先生想盡快見到他。
温賴特簡直不能相信。他在亞歷克斯·範德沃特的辦公桌對面,面對着後者爭辯説:“你不會是當真的吧!”
“我是當真的,”亞歷克斯説。“不過,我倒真有點難以相信,你那樣做是不是在開玩笑,居然會這樣來利用努涅茲那女人。在所有愚蠢之極的想法中……”
“管它愚蠢不愚蠢,反正起了作用。”
亞歷克斯不去理會對方的辯解。“你跟誰也不商量,就把那女人置於危險的境地。結果,我們就只好承擔保護她的義務,甚至還可能因此受到起訴。”
“我當時沒有找人商量,”温賴特爭辯説,“是因為我想,知道她在做什麼事的人越少,她就越安全。”
“不!這只是你現在文過飾非的推理罷了,諾蘭。你當時真正想到的是,如果讓我知道,或者讓埃德温娜·多爾西知道,我們就會制止你。
關於伊斯汀的事我是知道的。倘若把那個女出納員的事對我説了,難道我會隨隨便便讓你胡來嗎?”
温賴特的一個手指關節在下巴上搓來搓去。“嗯,看來你説的有理。”
“當然有理。”
“但是,亞歷克斯,這仍然不能成為放棄整個行動計劃的理由。在調查偽造鍵式信用卡的過程中,我們算是第一次接近了一個重大的突破。不錯,在利用努涅茲這一點上,我的判斷不對頭。這點我承認。但在利用伊斯汀這一點上,我的判斷卻沒有錯,這一點可以用我們調查的成果來證明。”
亞歷克斯斷然搖了搖頭。“諾蘭,以前曾經有一次,我讓你改變了我的想法。這一次可不行。我們在這裏開的是銀行,我們不是抓罪犯的。
我們可以從執法機構尋求幫助,並全力跟他們合作。但是我們自己卻不可以搞出對付犯罪行為的各種過分的計劃。所以我告訴你——終止跟伊斯汀商定的活動,可能的話,今天就終止。”
“聽我説,亞歷克斯……”
“我已經聽過了,而且對聽到的東西很不以為然。我絕不讓美一商因為拿着人的生命冒險而負法律上的責任——即使是伊斯汀的生命。這一點是確實無疑的,所以我們不要再浪費時間來爭論了。”
温賴特哭喪着臉,垂頭喪氣。這時,亞歷克斯又繼續説道:“我想還得做一件事,今天下午你、埃德温娜·多爾西和我開個會,討論一下該怎樣來保護努涅茲太太。你不妨先考慮起來,看看哪些事是必須做的……”
一位秘書出現在辦公室門口。亞歷克斯沒好氣地説:“不管是什麼事——等一會再説!”
姑娘搖搖頭。“範德沃特先生,佈雷肯小姐等你聽電話。她説事情非常緊急,不管你在幹什麼都要來打斷你,你一定不會見怪的。”
亞歷克斯嘆口氣,拿起電話:“是佈雷肯嗎?什麼事?”
“亞歷克斯,”馬戈特的聲音説,“是關於胡安尼塔·努涅茲的事。”
“她怎麼啦?”
“她失蹤了。”
“等一等。”亞歷克斯撥了一個開關,把電話接到一隻揚聲器電話上,讓温賴特也聽得見。“説下去。”
“我很擔心。昨天晚上離開胡安尼塔的時候,我想到馬上要去見你,便約好今天上班的時候給她打電話。她當時很不安,我真希望自己能有法子使她安下心來。”
“説下去。”
“亞歷克斯,她沒有去上班。”馬戈特的聲音聽上去很緊張。
“喔,也許……”
“請聽我説。我現在在東城新區。當我得知她不在銀行裏,而我打到她家裏的電話又沒人接的時候,我便到這裏來了。來此以後我已經跟她同住一幢樓的幾個人談過話。有兩個人説胡安尼塔今天早晨帶着她的小女孩埃斯特拉離開公寓,時間跟往常一樣。胡安尼塔總是在去上班時順路送埃斯特拉去幼兒園的。我打聽到幼兒園的名字,打了一個電話。但是,埃斯特拉不在幼兒園。她和她媽媽今天早晨都沒有去過。”
一陣沉默。只聽得馬戈特問:“亞歷克斯,你聽着嗎?”
“是的,我聽着。”
“後來,我又給銀行打了電話,這一次找了埃德温娜。她親自作了檢查。結果是胡安尼塔不僅沒去過,而且連個電話也沒打,這對她説來可是反常的。因此我才擔心起來。我相信,一定是發生了非常、非常糟糕的事情。”
“你有什麼具體的想法嗎?”
“有的,”馬戈特説。“跟你的想法完全一樣。”
“等一下,”他告訴她。“諾蘭也在。”
温賴特弓着腰聽得真切。這時他直起腰來,輕聲説:“努涅茲被人綁架,這沒有什麼可懷疑的了。”
“誰幹的?”
“‘七七’俱樂部那一夥裏的什麼人。很可能他們也正在算計伊斯汀呢。”
“你認為他們已經把她弄到那個俱樂部去了嗎?”
“不。他們才不會這麼幹呢。一定在別的什麼地方。”
“你想得出可能在哪裏嗎?”
“想不出。”
“不管是誰幹的,那孩子也落在他們手裏了,是嗎?”
“恐怕是的。”温賴特的眼睛充滿痛苦的神色。“我很懊悔,亞歷克斯。”
“這都是你給我們惹的好事,”亞歷克斯聲色俱厲地説,“現在,看在上帝的份上,你必須把胡安尼塔和那個小孩子救出來!”
温賴特頓時變得全神貫注,他一邊盤算着一邊説。“首先得想個法子,看看有沒有可能向伊斯汀發出警報。如果我們能跟他聯繫上,把他救出來,他也許會知道一些情況,能使我們找到那個女人。”他打開一個黑色封面的小本子,同時伸手拿起了另一隻電話。